正文 第1章 重生 第1章重生 第1章 大周十一年,冬。 寒月夜,天地一片苍茫,皑皑白雪将整个山峦覆盖,寒风凌冽,风似刮骨钢刃,今年的冬日不同往常。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神色慌张推开院落的门,冒着风雪行了七八里路,急切地敲着最近的镇上唯一一家医馆仁心堂的大门。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丫鬟被冻得双唇发青,高声恳求道。 好半天,学徒才披着厚袄打开门,皱着眉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要看病明儿赶早。” “求求您了,我家小姐等不到明天了!” 学徒皱眉纠结半晌,老大夫却是背着药箱从里屋出来,拧眉看着学徒道:“还愣着作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夫平日来教你的医义,你都忘记了?” 学徒忙不迭地去准备马车。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雪路不宜出行,那学徒小心翼翼架着马车,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到那个偏僻的別庄,心中有些诧异这天寒地冻的,为何一个大小姐会在住在这种別庄里,丫鬟领着大夫进宅院,穿过院落,进了房门后丫鬟疾步走到床边对着纱帐后的人影道:“小姐,奴婢把大夫请过来了。” 屋内生了两个火盆异常闷热,床上的人毫无动静,丫鬟俯身将帕子盖在她家小姐苍白的手腕上,转身正欲开口,那老大夫却是脸色一变,伸手往那小姐手腕脉搏处一搭,一片冰冷。 大夫直起身子,默然摇头。 “大夫,我家小姐如何,她已经吃了好多天的药,却无甚效果……” 大夫打断她的话:“你家小姐……已经去了。” 丫鬟呆愣了一瞬,如遭雷殛往床上看去,这一看才发现床上之人已毫无血色,才听明白大夫的意思,她腿一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小姐,呜呜呜,小姐,都怪弦月来晚了……小姐……” 大夫叹息一声,摇头离开房间。 弦月的哭声吵醒了睡在不远房间的嬷嬷丫鬟,不多时一个裹着灰袄子的嬷嬷进了门,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鹅黄素袄的丫鬟。 “大半夜,嚎什么嚎?”嬷嬷厉眼一瞪,几步上前探了探床上之人的鼻息,眼底闪过一丝喜意,她掐了一把大腿,露出几分悲伤的神色。 “大小姐殁了,眉月,明日一早去太师府将这个消息汇告老爷和大夫人。” 嬷嬷说完这句话,却没有离开房间,她俯身伸手从那小姐的脖颈处拽出了一个玉佩,脸色闪过一丝喜意,正待将那个玉佩取下来,弦月突然扑上去按住嬷嬷的手:“罗嬷嬷,这个玉佩是夫人留给小姐的,你不能拿走!” 罗嬷嬷脸色一变,推了弦月一把:“人都死了,留着玉佩作甚,你这丫头别多事,眉月把弦月带回房休息。” 一直站在一旁不语的眉月马上上前拉住弦月,低声道:“妹妹别难过了,小姐去了也好,我们可以回太师府了,嬷嬷不会亏待咱们的。”意思是嬷嬷拿了小姐屋里的东西,为了堵口一定会分一部分给她们二人的。 弦月闻言一怒:“眉月!我看错你了,小姐生前对我们姐妹二人这般好,你竟、竟——” 她说不下去,却愤愤挣脱眉月的手臂,扑上去护住小姐身体,不让罗嬷嬷夺走玉佩,可惜她才十二三岁,身子弱小,怎么敌得过罗嬷嬷和眉月。 “唔,放手,你们这么对小姐,我一定会汇报给老爷——” 罗嬷嬷却拧起双眉,狠狠甩了弦月一个耳掴子:“小蹄子你敢处胡说八道,我让大夫人把你卖进勾栏!” 眉月按住了弦月,罗嬷嬷正想拽下玉佩,却不料一只冰冷苍白的手突然抓住了她手腕。 罗嬷嬷浑身一颤,不敢置信把目光移到小姐的脸上。 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啊,诈、诈尸啊——” 罗嬷嬷惊恐万状跪倒在地,“老奴知错,大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床上的小姐缓缓坐起,她目光扫了屋内一眼,眼底闪过几丝迷茫,只半瞬她便反应过来,从方才丫鬟的话语中推测出自己的处境,她目光狠厉,盯着罗嬷嬷的头顶吐出一个字:“滚!” 罗嬷嬷和眉月张皇失措的滚出了房间。 弦月虽然害怕,但是却没有离开房间,她有些害怕的盯着自家的小姐,只见她家小姐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环顾四周,一副茫然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厉鬼的样子。 此时,坐在床上的楚岫玉却是哭笑不得,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又穿越了,前世的她穿越成皇帝的妃子,为了生存,也为了真心对自己好的楚氏一族,在深宫中跟一群女人勾心斗角近十年,最后自己父亲镇国大将军因为手中兵权,最终敌不过皇帝的猜忌,楚氏一族被抄家流放,而自己也被打入冷宫,被灌下一杯毒酒。 打入冷宫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本就想借此机会以诈死逃离皇宫,却不料被太医背叛,什么假死药,从一开始他都是丽妃的人!直到最后一刻,她只看到丽妃领着几个妃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大声讥讽她嘲笑。 楚岫玉当时只想大笑,然后爆几句粗口,现在却是不知从何吐槽了,她观察了室内环境得出她不在宫内的信息,悬着的心才放回原处。 只要不在皇宫就好,她可没有第二次玩宫斗副本的精力了,要是又穿越到宫中,那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她艰难万分往后挪了挪身子,把身子靠在墙上,她觉得浑身上下都被重物碾过一般,全身乏力,头痛欲裂。 正待开口跟眼前的丫鬟说话,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粗壮的手臂上,她一怔掀开被子,更是目瞪口呆,这茁壮的腰肢和大腿,这个身体至少得有一百八十多斤吧! “小姐,您、您……都怪弦月回来晚了,奴婢有罪,小姐要怪就怪弦月吧,弦月以后年年清明忌日您烧纸钱的,呜呜呜呜呜,小姐……”弦月跪在地上哭个不停,完全没有看到她家小姐的表情。 “别哭了!”楚岫玉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开口道,“我没死,你快起来吧。” 弦月呆呆的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楚岫玉,她揉去眼角的泪水,表情从不知所措变成欣喜若狂:“小姐,你真的没事吗,方才大夫说您,奴婢以为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傻丫头。”楚岫玉笑了笑,方才昏迷的时候听到一些屋内的吵闹,知道这个丫头对她忠心耿耿,却是愣头青,楚岫玉一愣,想起前世进宫陪她的丫鬟霜降,她在失宠前把霜降送出宫许了人家,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弦月,把镜子给我拿过来。” “是。”弦月闻言有些诧异,却赶紧起身,把铜镜举到楚岫玉的身前。 楚岫玉抬头望去,镜中之人身体丰腴,下巴是双层的,肤色白皙细滑,圆润绵软的面庞,勉强能看出这个身体原本的底子还不错,都这般了还能看出五官的精致,一眼看去就是那种十分平和无争的性子。 正文 第2章 两个丫鬟 第2章两个丫鬟 第2章 楚岫玉,哦,不,现在应该叫苏映雪了,苏映雪醒来已经过了三四天了,她一觉醒来,这个身体的记忆也慢慢涌现,现在她已知晓这个身子的大部分事情。 苏映雪裹紧了披风,站在院落看着弦月在堆雪人,看着她青葱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神采。 她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仍然在大周王朝,现在距离她前世死时已经过了三年,皇帝仍然是赵炎彻,苏映雪是苏太师的嫡女,但是这嫡女的身份却得打个折扣。 这个別庄离京城有近二三十里路,本是苏家夏日纳凉偶尔居住的庄子。 苏太师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苏映雪的母亲丁月,是在苏太师进京赶考之前娶的世家大族之女,丁家在当地虽是商户,但也出过几位举人,当时的苏太师家境远不如丁家,当时能娶到丁家嫡女也算高攀了。 几年后苏太师进京赶考高中了榜眼,得到了当时的户部尚书的赏识,同时也被林尚书的千金一眼相中,林千金便让苏太师把丁氏休了,娶自己为正妻。 那时苏太师对自己的糟糠之妻还是有几分情谊的,他不想让休妻之事辍了自己的名声,更何况那时候丁月已经坏了他的骨肉,于是他给丁月休书一封,不知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丁氏看了信之后就腹内一阵绞痛,有了早产的迹象,最终丁氏生下了七个月大的苏映雪后撒手西去。 苏映雪一直在丁家待到五岁才被当时已经是右谏议大夫的苏太师接到了京城,林氏却是十分不待见这个占了嫡女名头的女儿,但是苏太师当时被人参了一本,怕被有心人捕风捉影,所以表面上对苏映雪视若己出。 直到林氏生了女儿后,因为女儿小时候体弱多病,而苏老夫人当时身体也不是很好,林氏便对着苏太师吹枕边风,说苏映雪一出生便克死母亲,是为不祥之女,现女儿和苏老夫人都是因为苏映雪的秽浊之气冲撞所至,苏太师对这个肥胖的嫡女本就不甚喜欢,于是就把她打发到京郊的别院居住,对外称嫡女体弱,需要在僻静之地休养,只有逢年过年才能回太师府,实际上苏映雪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回过太师府。 苏正阳,苏映雪轻蹙眉头,她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苏太师似乎以前是文渊阁的大学士,现在升任至太师了? 苏映雪猛然一阵咳嗽,落在院落的鸟儿被惊飞,弦月赶紧跑过来:“小姐,天寒风大,你身子骨弱,快进屋歇歇吧。” 苏映雪点点头转身进屋,这个身子估计好些年没有运动,才会如此脆弱不堪,多走几步路都喘,她得好好制定一下减脂计划,争取半年内瘦下来。 “小姐,药煎好了。”眉月将药放在桌子上,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映雪,“小姐趁热喝,奴婢告退。” 说罢她福了福身想走出屋子。 苏映雪却皱了眉头,她开口道:“眉月,我近日有些体虚,弦月还小不如你仔细,以后你不必去罗嬷嬷处帮忙了,留在屋里伺候吧。” 之前罗嬷嬷说账房人手不够,而眉月识字会算,跟苏映雪说让眉月每日下午去账房帮忙做杂务,如此一来大部分杂务就落在了弦月的身上。 眉月停住脚步,眼底闪过一丝不情愿,却一闪而过,低眉顺目地站在原处:“小姐说得是,但是罗嬷嬷那边……” 苏映雪笑道:“嬷嬷那边我自会去说,我听说她最近几日都不在庄子,是回太师府去了吗?” 眉月点头:“大夫人遣人召唤,说有事叫她去办。” 罗嬷嬷原是林氏身边伺候的,却被林氏派来照看自己,说是照看其实是监视,自己本应该是这个宅院的主人,但是苏映雪太过懦弱无能,这个宅院的下人基本上都听从罗嬷嬷指令,都不把苏映雪放在眼里,就连她从老家带过来的丫鬟眉月也背叛了她。 苏映雪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原主原本不过是感冒,却缠绵病榻一月有余,虽然原主的抵抗力比较弱,但是若说一个富家小姐因为感冒丧命她不信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有宫斗近十年经验的苏映雪一眼就看穿其中的阴谋,罗嬷嬷去太师府想必不是办事,而是告罪吧? 站在一旁的眉月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她本以为小姐死了,罗嬷嬷会带她回太师府,甚至可以被提成一等丫鬟,以后不必在这別庄里洗衣做饭,累活从早做到晚,却没有料到小姐竟死而复生,身体一天一天变好,而且小姐从那天夜里醒过来之后,就好像换了个似的,说话还像以前那边温和,但是似笑非笑的眼神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让人暗暗心惊。 眉月不由自主的看了搁在桌上的药碗一眼。 苏映雪拿起药碗却不急着喝,她看了眉月一眼:“眉月,你跟我几年了。” 眉月怔了怔:“奴婢从十二岁就伺候小姐,现在已经十年了。” “二十二了,也到许人的年纪了……”苏映雪像是自言自语道。 “奴婢不嫁人,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小姐!”眉月一脸惶恐,跪在地上。 苏映雪闻言笑道:“放心,你素来对我忠心耿耿,我会求大夫人给你许个好人家,我想吃城南的富兰婆婆的烧饼,你替我去买几个吧。” 眉月应诺退出房间。 …… 苏映雪起身,将药倒在了她让人新搬进来的盆栽里。 弦月惊呼:“小姐,为什么把药倒了。” “这药里加了东西。”苏映雪淡淡道。 弦月先是一惊,继而一怒:“您是说眉月下毒害您!怎么会,她竟如此胆大妄为——” 苏映雪却没有说话,有些事情她现在也不甚清楚,弦月虽然一心为她,但是毕竟年纪小心思单纯藏不住事情。 “弦月,我有些事情想让你去办,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苏映雪想了想道,“从今日起我的饮食以及药都由你经手,不得任何人插手。” 弦月有些怔忡:“小姐让弦月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眉月……” 苏映雪摸了摸她的发髻:“你只要知道这个宅院里,我唯一相信的只有你一人。” 正文 第3章 减肥 第3章减肥 第3章 以往罗嬷嬷去太师府基本上两三天就回来,这次却是足足待了五天,回来之后苏映雪注意到她的脸颊有些红肿,看着自己的目光透着怨愤,不难猜测出那位大夫人对她做了什么。 看来这个大夫人林氏是真讨厌自己,恨不能自己早点死,苏映雪能活到这个年纪也不容易啊,苏映雪敛去眸中的嘲讽的神情,她从记忆中得知她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全靠她的祖母苏老夫人,林氏虽然极端讨厌自己这个嫡女,但是却不敢明着跟老夫人做对,以免落下口舌。 罗嬷嬷回来后,苏映雪特意跟她提了提眉月的事情,也没说自己的意思,只是说眉月觉得自己生病都是因为她照顾不周所以自己请命回来侍奉,罗嬷嬷冷冷一笑道:“眉月本是大小姐的丫头,大小姐做什么决定都可以。” 说罢连告退的话都没说,直接离开。 罗嬷嬷回到自己房间,气不打一处来,原本以为自己总算能不负大夫人所托,这药下了几年,因为每次剂量非常少,所以大夫都无法察觉,却能让中毒的人体质越来越弱,这次苏映雪重病,她早已觉得万无一失,所以提早几日把消息告知大夫人,却不料这贱种命这么硬。 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活多久,罗嬷嬷冷冷一笑,她招来眉月,仔细叮嘱了几句。 “小姐吃饭了,你很口渴吗,怎么喝这么多水?”弦月一脸惊奇地看着苏映雪把她烧的第四壶喝完。 “人体每天需要八杯水,你也要多喝水,有益身体健康。”苏映雪看了桌上的菜式皱眉,“我跟你说了,我晚上只要清粥鸡蛋和鸡胸肉就行了,鸡胸肉要清水煮,不要放油。” “小姐,你这几天吃的太少了,你现在病大好了,大夫说你可以多吃点了,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香酥鸭子和酱猪蹄,奴婢花了两个时辰做的,你多吃点!” 苏映雪扶额,她已经从记忆里知道苏映雪每日的菜单了,不得不说这个小姐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好,每顿能吃三碗饭,胃口好的时候能吃四碗饭,基本不吃素菜,又基本不运动,这么下去不横着长才是见鬼了呢! 苏映雪小时候体型是正常的,后来到了京城大夫人林氏亲自照料她的衣食住行,从那时候起苏映雪体型一年比一年丰腴,到后来苏太师和老夫人见到她第一反应都是皱眉,众小姐少爷甚至仆人都在背后嘲笑她。 原主虽然表明不说什么,但是背地里不知道掉了多少泪,她也曾悄悄节食,结果把自己饿晕过去,被太师一顿斥责告终。 “端走端走,以后每餐一荤三素,少油少盐。”苏映雪咽了咽口水,尼玛,她上辈子可是吃不胖的体质啊,酱猪蹄也是她的最爱啊! 但是她已经下定决心,不瘦身成功她就不吃这道菜! 弦月劝说无力之下只好把菜都撤了下去, “小姐您又在做什么?”弦月吃完饭回来吓了一大跳,苏映雪换上了自己前几天买的男装一身轻便,正在房间内绕圈子,跟中了什么降头似的。 “没事,我吃太撑了出去消消食。”苏映雪这半个月都在园子里走动,每天走上半个时辰,说起来也是心酸,一开始这个身体走个十分钟都气喘吁吁,能走半个时辰都是苏映雪用自己的毅力坚持下来的。 至于穿上男装,完全是为了运动方便。 “出、出去?您要去哪?”弦月担忧地睁大眼睛,而且小姐你每天就吃这么点还吃撑,再想起小姐这段日子的反常,难道是之前的高烧烧坏了脑子? “就在这附近后山啊,月色正好,我想去爬爬山看看风景。”苏映雪眨了眨眼睛,“弦月你先睡吧,待会要是有人过来就说我已经歇息了,不见任何人。” “……”弦月整个人都震惊了,小姐果然被烧坏脑袋了,不然大家闺秀哪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连普通小户人家的闺女也不敢半夜一人外出啊! 还没等弦月反应过来,苏映雪就溜了出去,她这段时间早就探好了路,这个別庄地处偏僻,背靠青山,附近的村子离这里有将近五公里。 別庄上上下下包括她自己一共十个人,晚上没人守门,直接把大门和后门锁死,不过好在苏映雪手中有钥匙,不然之前弦月请大夫都出不了门。 苏映雪悄悄离开別庄,顺着小路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她气喘吁吁,便停在原地做做拉伸运动,在古代运动真是不容易啊,如果白天在园子跑步,估计一整个別庄的人都会围观自己,苏映雪不欲被罗嬷嬷等人发现,只好大半夜出来运动,好在古代人睡得着,她还是个上班族的时候,也是七八点的时候出去健身。 大雪早已消融,空气中还透着一股寒意,苏映雪爬了半个小时的山,早已经大汗淋漓,她正欲继续往上走的时候,突然不远处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苏映雪警觉,握紧手中的树枝。 苏映雪紧皱眉头,她之前打探过,这附近的村民都是种地为生,并无猎户,山中应该不会有狼和狗熊之类凶残的动物吧? 突然,一只野兔从草丛中窜了出来,灵动的眼珠子盯着苏映雪,然后嗖的一下逃远了。 苏映雪放下心,甩了甩胳臂继续往上走,越走越觉得心中有些悚然,苏映雪自诩是个胆大之人,以前曾一个人去偏远山村支教了半年,上辈子还有个当大将军的爹,虽跟巾帼女豪杰差得远,但是对三五个壮士不在话下。 空谷寂静,隐约有夜鹭的叫声传来,突然苏映雪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脚,一双躺在地上的脚,苏映雪绕过灌木丛,看到一个染血的黑衣人躺在地上。 苏映雪吓了一大跳,壮大胆子探了探气息,还好,是个活的。 苏映雪将那人身体拨过来,那人倏然睁开双眼,出手如电,一把不知从何出现的匕首朝苏映雪的喉咙刺来,苏映雪猝不及防,急忙用手中的木棍格住那人的匕首。 正文 第4章 白裴 第4章白裴 第4章 那黑衣人才看清苏映雪的打扮,收回手中的匕首,冷声道:“你是何人!” 苏映雪站在原地没说话,借着月光她看清了这个黑衣人的脸,黑衣黑发,眉飞入鬓,五官俊美无俦,如同画里走出来一般,全身却散发着一股戾气,眸若寒潭,盯着自己的眼神如同嗜血的孤狼。 那人见苏映雪没说话,拧了拧眉头,正待开口却突然脸色一白,整个人瘫倒在地。 一直在房间喘喘不安的弦月终于等到苏映雪回来,却被小姐肩膀上的男人吓了一大跳:“小姐,你这是……?” 那男人的目光闪了闪,脸上闪过一丝讶然,松开了搭在苏映雪的肩膀,苏映雪没有在意到他的情绪,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开口道:“弦月,去准备一盆热水。” 然后她转身对那个男人道:“你在这个房间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走,如果有你说的那些人上门,我希望你别牵连到我们,你自己能上药吗?” 她虽然把人救回来了,但是却不太相信对方说的富商大户因为生意原因遭遇对家追杀,对方眉宇间透着久居上位的威压,这不是普通商户能有的气度,既然对方假造身份且说那些暗杀他的人已被自己的属下引开,不会牵连到別庄众人。 苏映雪不欲探究,只道他不要被人看见,如果被別庄的其他人知道又是一阵腥风血雨,毕竟古代女人名节大于命。 “多谢姑娘。”男人点头,看着苏映雪的目光却带着探究。 苏映雪翻出了金疮药给他,将他安置在隔壁的书房里,那个房间有一张她午睡小歇的榻子,想了想又给了他一套自己之前准备的男装,那人身健背阔,自己的男装穿在他身上有些松垮,却自有一股魏晋名士的风流,苏映雪不惊有些看呆了。 “在下白裴,敢问姑娘芳名,救命之恩来日必将好好报答。” “我叫苏映雪,举手之劳无需挂齿,早些歇息吧,明早便走。”苏映雪回过神后却不欲多言,转身离开。 白裴目光幽深,看着手中的金疮药瓶若有所思。 两道黑影神不知鬼不觉从围墙外潜入,悄无声息进入书房。 “大人!”两个黑影跪倒在地,“属下保护不周以至让大人受伤,请大人恕罪!” “人呢。”白裴道。 其中一个黑影头俯得更低,声音中带着一丝愧色:“本活捉其中一人,但是对方口中藏毒,属下不慎……” “罢了。”白裴摆了摆手,“去查查岐江汪氏与泰国公有何渊源。” “大人,您是说,这次暗杀是泰……”黑影甚是吃惊。 白裴却没回答,转口道:“顺便查查这个宅院里住得是谁。” “……是!” 第二日苏映雪起了个大早,白裴早已离去,榻子上的被褥整整齐齐一丝不乱,没有丝毫人睡过的痕迹。 苏映雪不以为意,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罢了,不过经历此夜,她觉得山中不甚安全,便绞尽脑汁让弦月找附近镇子的铁匠做了几个简易的运动器材,虽然被罗嬷嬷和眉月察觉,但是二人却不知道这几个东西做什么,只当是苏映雪发热烧坏了脑子,而且苏映雪平日越发的深居简出,对待罗嬷嬷言听计从,又让眉月回去帮助罗嬷嬷作事,罗嬷嬷有些自得,对苏映雪做出与往日不同的动作也不以为意起来。 三个月后,正是草长莺飞,杨柳醉春时节。 別庄庭院虽简陋,附近山头草木葳蕤,层林尽染,溪水清澈,溪边种了几株桃树,此时桃瓣吐蕊开得正旺,清风过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树下那个眯着双眼的女子身上,那女子身着青衣素裙,不着任何发饰头面,头发高高挽起,乌黑的发尾左右轻晃,肌肤赛雪,手中举着一支桃花,面比花娇,勾勒出几分惊艳,但是眸光却似古井之水,平淡无波。 “小姐,我已经收集完桃花了。”一个双丫髻的丫头从树后绕了出来。 这名女子正是苏映雪,经过将近四个月的运动,成功将体型缩水,虽离芙蓉面杨柳腰还差一段距离,但是看起来常人并无多大区别。 “弦月,你想不想离开这里。”苏映雪突然开口道,这段时间她每天严格控制食量,以及运动两个时辰,除此之外她一直都在盘算着未来的打算。 “奴婢当然想离开这里啦,小姐现在这般美貌,老爷见了定会十分欣慰,说不定会让小姐留在太师府。”弦月仰着头笑道。 “我的意思是,也不回太师府。” “啊,不回太师府那去哪里?小姐是想嫁人了吗?”弦月恍然大悟,“小姐早已到许人的年纪,等老夫人从千佛山回来,可以去老夫人那边……” 苏映雪无奈打断她的话:“嫁人还早呢,我是想说我以后可能会离开太师府自己谋生,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弦月瞪圆的眼睛,十分不解:“小姐你想去哪,太师府不好吗?” 苏映雪淡淡道:“把亲生女儿丢在偏僻的別庄不管不问七八年,甚至快病死都没有来看一眼,这样的父亲我又能指望什么。” 弦月垂下头沉默不语,苏映雪没有说话,弦月是个纯善之人,只是需要点时间思考,快到別庄的时候,弦月突然坚定道:“弦月的命是小姐救的,只要小姐不嫌弃弦月笨拙,以后小姐去哪弦月就去哪!” “放心,你家小姐可厉害着呢,以后一定不会让你饿着的。”苏映雪摸了摸她的头,露出一抹笑意,这个丫头心思单纯对自己又忠心耿耿,既然她打算脱离这个太师府嫡女的身份,当然要把她也带走,不仅不会饿着你,还会把你当亲妹妹疼,不过这话苏映雪却咽在了喉咙底。 正文 第5章 四百两 第5章四百两 第5章 苏映雪和弦月走进宅院,罗嬷嬷站在院子里,看到苏映雪的身材先是一阵讶然,这段时间苏映雪都在房内不出门,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她了,没想到这个大小姐瘦身之后竟是这般明媚动人,这可不是大夫人愿意看到的。 但是她转念一想,漂亮有什么用,大夫人随便把她许个破落户,她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罗嬷嬷思及此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她走上前:“小姐,府里派人送例银和米粮布料过来了。” “辛苦嬷嬷了,你让人把东西都抬到我院子里罢,我待会过去清点。”苏映雪自然看到罗嬷嬷眼中的轻蔑,她假作不知,朝自己院落走去。 罗嬷嬷却是慌了,以往太师府送银子和东西过来都是她清点入库,苏映雪从未过多干预,这次竟要自己清点,怎么不让她惊慌。 太师府每半年就会送四百两例银以及米粮布匹若干,每次罗嬷嬷都会暗中将其中一半囊收自己手中,再分一小部分给別庄对她言听计从的下人堵住他们的口,这一直都是除了苏映雪主仆外,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甚至连库房的假账都做的草草了事,有心人只要一看就能看出其中差漏! “大小姐,东西直接放到库房就好了,老奴自会清点,不劳累小姐了。”罗嬷嬷说完这句又补充道,“大小姐要是不信老奴,可以让眉月和弦月一起清点。” 罗嬷嬷却知道最近眉月似乎不怎么得苏映雪的信任,每日都是让她做一些女红刺绣的手艺,而吃食都是由弦月做,对此苏映雪的解释是,眉月心灵手巧,女红技艺精湛,多做些香囊帕子,以往回府都是身无长物,以后可用眉月的香囊手帕赠与姐妹,而弦月笨拙无用,自己病后胃口不佳,只爱清粥素菜,笨丫头也只能做这个了。 罗嬷嬷垂着头,余光留意着这位大小姐的神情,有些担忧是不是苏映雪知晓自己让眉月在饭菜里加料的事情,但是苏映雪这些月来却又对她言听计从,让她捉不着头脑。 “嬷嬷多虑了,映雪见嬷嬷管理院中上下所有事宜甚是不安,嬷嬷年迈,映雪在別庄无事,可以为嬷嬷分担一些活计。”苏映雪却不待罗嬷嬷说话,直接让弦月把人带过去。 罗嬷嬷脸色一变,几步上前冷道:“大小姐,大夫人说这些东西需交老奴管理,库房的钥匙也是老奴掌管,大小姐只要安逸度日便是。” “嬷嬷这话说得有趣,母亲这话是何时说的?”苏映雪站在台阶之上展颜一笑,俯身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人。 “大小姐初来別庄之时。”罗嬷嬷见了那笑容却是心中一突,感觉自己落入了苏映雪的陷阱中。 “那便是了,当年我不过十岁,如何能掌管库房,只能劳烦嬷嬷,这些年辛苦嬷嬷了,如今我身子大好,以后库房钥匙交予我,嬷嬷也可松一口气。” “……”罗嬷嬷眯起眼睛,没料到苏映雪竟能说出这番话,別庄上下都心知肚明大夫人让罗嬷嬷看着苏映雪,就是为了掌控住这个嫡女,库房钥匙也是大夫人亲自交到自己手中的,她敢私拿就不怕大夫人知道,这银子本就是太师的主意,大夫人怎么会每年浪费八百两银子在一个她讨厌的嫡女身上呢? 罗嬷嬷心中在想什么,苏映雪知道的一清二楚,一年八百两,原主在这个宅院八年,那就是六千四百两,这罗嬷嬷没有拿走一千五百两,也有一千两,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必须要在离开之前替原主报仇雪恨。 还没等罗嬷嬷开口,苏映雪继续道:“映雪对这些烦事不善精通,待会嬷嬷把钥匙和账册送过来时,还希望嬷嬷能指点一二。” “大小姐赎罪,几日前下人不甚将油灯倾倒,污了账册,老奴正欲重先抄录一份,到时再呈交给您。”罗嬷嬷敛去脸上的表情,心中已有打算,她算是看出来这大小姐想掌家呢,哼,小贱种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自己是嫡女大小姐吗。 “哦?”苏映雪声线微微惊讶,“不知何时能抄录完毕?” “两日后。”罗嬷嬷咬了咬牙。 “那劳烦嬷嬷先把库房钥匙取来罢。”苏映雪道。 罗嬷嬷以为自己想掌家,却不知道自己只是想捞点本金罢了,这小小別庄她才没兴趣掌管。 弦月眉梢带着喜色,她早就看罗嬷嬷不顺眼了:“小姐,您早就应该这么干,您才是这个別庄的主人!” 一直在房间里做刺绣的眉月听闻院落里的动静,走出房门见苏映雪和弦月说说笑笑,她脸上闪过一丝怨愤,小姐从那次大病之后便疏远了自己,每日都打发自己做刺绣和洗衣服,她一开始有些惶恐,是不是自己做的事情被苏映雪察觉了,但是见苏映雪对罗嬷嬷却十分言听计从,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久而久之,眉月的惶恐也变成了怨怒,特别是每每看到苏映雪对弦月比对自己好的时候,她就更加的嫉恨。 弦月这小蹄子肯定是在背后说了她的坏话,导致小姐疏远了自己,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发现她,小姐怎么会救她! “小姐,这些桃花要怎么处理?”弦月没有察觉到眉月的目光,欢欢喜喜捧着桃花。 “花苞洗净晒干,可以泡茶,盛开的留花瓣,做红糖糯米桃花粥。” 苏映雪察觉了眉月盯着弦月不善的目光,心中起了一丝戒备,眉月这丫头心胸狭窄,她不得不防。 苏映雪跟弦月细说了红糖糯米桃花粥的做法,自己则转身清点送到院中的物件。 等清点完毕后,苏映雪不由的喟叹,这大夫人还真是送得出手,米粮是陈米,布料花色难看,还是分块细碎的边料,就连丫鬟都不爱穿这种料子,其他的东西就不必说了,基本上都是赏给下人的货色,也不知道她从哪个库房翻出来的,也真难为她。 正文 第6章 进京 第6章进京 第6章 两日过去,罗嬷嬷磨磨唧唧送来了账册,苏映雪也没看账册,直接放在一侧,开口道:“嬷嬷一个月多少例银?” 罗嬷嬷不知所以,开口道:“一个月二两银子。” 苏映雪暗自盘算了一下,罗嬷嬷二两银子一个月,一年就要二十四两,別庄差不多十个人,每个人二钱到一两不等,零零散散加起来一整年仆从的费用就要一百两银子,吃饭算二百两,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支出的费用差不多一两百两,那每年至少会有三四百的余钱,八年下来至少也要有两千两的库银,但是她盘点完后发现银箱里只有三百多两银子,这钱上哪去了? 答案非常明显,但罗嬷嬷既然敢拿,必然是有人知情的,甚至可能是林氏授意的,就算账册上有漏洞,自己也无法处置罗嬷嬷,自己筹划时日太短,贸然处置容易打草惊蛇。 “嬷嬷劳苦功高,这点例银有些少了吧,这样吧,我从私库拿一点贴补给嬷嬷。”苏映雪开口道。 罗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大小姐的脑子当真烧坏了,还是拿了库房钥匙怕自己跟大夫人告状所以讨好自己?她无法猜测苏映雪脑子在想些什么,有银子拿自然是高兴的,她止不住上扬的唇角,给苏映雪磕了一个响头:“谢大小姐。” 弦月捧着一个箱子过来,递到罗嬷嬷的手中。 罗嬷嬷谢恩离开,眉月从屋外进来,看到罗嬷嬷手中的箱子神情微微一怔。 “小姐,这是这个月的花样,您看看。” “哦,放着吧。”苏映雪表情十分冷淡,一付不耐烦看见眉月的模样,“你下去吧,以后专心绣花样,不必早晚过来请安了。” 眉月垂头咬了咬嘴唇,她神情有些挣扎。 苏映雪却伸手拿了一块弦月自己琢磨出来的桃花饼,一边吃一边翻账册。 “小姐,奴婢做错了事,还望小姐惩罚。”眉月突然跪倒在地。 苏映雪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眉月,你做错了何事,我怎么不知?” “奴婢之前帮着罗嬷嬷抢小姐的玉佩是不得已的,因为眉月害怕……”眉月咬咬牙,既然打定主意要跟着罗嬷嬷混,就必然要重新取得小姐的信任,她暗中给小姐下了四年药,早已没有回头路! “害怕?”苏映雪似笑非笑,“害怕我死了找不到靠山?” “奴婢知错了,求小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眉月不怕疼似的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很快就一片乌青。 苏映雪神情不变,心中却有些悲伤,不知道是不是原主身体遗留的情绪,她给了方才眉月一次告罪的机会,但是眉月并没有珍惜,她不禁为原主感到心寒,这个她视为姐姐一般的丫鬟联合外人来害她。 “起来吧,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小时候溺水,你还不顾危险救过我,我如何会怪罪你。”苏映雪淡然道,“你先下去吧,我要小歇片刻,待会做点雪梨汤。” 眉月站起身来,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个笑脸:“是,小姐,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眉月走后,弦月露出了愤然的神情:“小姐你为何原谅眉月,她明明谋害与你!” “我并未原谅她。”苏映雪闭着眼睛,那不是她的情感,她从原主的记忆中知晓原主临死前已经知道眉月背叛了她,但是眉月曾对她有过救命之恩,所以苏映雪选择再给眉月一次认罪的机会,然而眉月却没有珍惜这个机会,以后她出手也不会有所顾忌保留! “弦月,明日进京城,你把东西准备一下。”苏映雪突然开口。 弦月表情愤愤仍然想说什么,但是苏映雪却没有理她,让她把之前研制的几样糕点每样包一点。 罗嬷嬷知晓苏映雪要进京城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但是昨日她收了苏映雪二十两银子,而且听苏映雪的意思是以后还会给她补贴,她之前虽中饱私囊,但是怎奈有一个好赌的丈夫,一个要说亲的儿子,那些钱早已经被她挥霍一空,大夫人又觉得自己办事不利不耐烦看到自己,所以无法直接开口阻拦。 苏映雪告知她只是许久没有买过衣裳,所以进城置办几套,并道会替嬷嬷也做一身。 她纠结了半晌,想到如今老夫人和太师不在京城,就算苏映雪想回苏府,大夫人也不会让她进屋的,才放下心道:“小姐孤身一人出门,老奴不放心,我选两个护卫保护您的安危。” 苏映雪点头称还是嬷嬷考虑周到。 等苏映雪离开后,罗嬷嬷悄然塞给眉月一个东西。 “嬷嬷——”眉月心中狂跳,盯着手中的物件。 “大夫人说了,此番若能成事,必将你提为一等丫鬟,去伺候二小姐,而且还会给你许个好人家。” 眉月喜上眉头,二小姐是大夫人和老爷最疼爱的嫡女。 “奴婢定不负夫人之命。” 別庄离京城有二三十里地,苏映雪靠在烟灰紫色团花的靠枕上打瞌睡,弦月从小在乡下长大,因为饥荒逃难才跟着爹娘一路乞讨到京城,但还未进京自己就因为饥荒差点被爹娘卖到青楼,是小姐救了自己,她这辈子还没有进过京城,所以一路上十分雀跃,时不时就掀开一条缝看看马车行至何处了。 “大小姐,我们到城门口了。”护卫在车外说道。 马车缓缓进城最后停止不前,下车的时候苏映雪却有些迟疑,她定了定神伸手掀开车帘。 城墙巍峨耸立,街道通衢,络绎不绝的人流,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音,一切都还似她当年进宫前的繁华,她身陷皇宫时无数次想逃离皇宫,也曾想过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但最终她死了,死在了深宫之中,如今她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站在这里。 “你们两个就在这边茶寮喝点茶,吃点点心,我和弦月办完事情回来找你们。”苏映雪开口。 两个护卫马上神色微变:“大小姐…嬷嬷说让我们跟着小姐,寸步不离!” 正文 第7章 楚府 第7章楚府 第7章 弦月不着痕迹给其中一人塞了一两银子,道:“这是小姐给你们俩的买茶钱,你们俩乖乖办事,等回去了小姐还有赏。” 两个护卫立马眉开眼笑点头称喏,他们二人的例银每个月不过六钱,罗嬷嬷可没大小姐来得大方。 弦月觉得小姐出手太大方,有些不舍,但是小姐说了现在花的钱都是为将来打基础,弦月觉得现在的小姐比以前可靠许多,就连罗嬷嬷都不敢对她使脸色,她不怕跟着小姐吃苦,再不济她可以给人做糕点养活小姐。 “小姐,我们先去哪里?”弦月打定主意后,有底气多了。 “先去附近的云裳阁买两身衣裳。”苏映雪一身水青色素纹罗裙,外罩烟灰色的纱衣,发饰也是简简单单,斜插一只玉兰素簪,眉目精致,目光淡然,未着脂粉皮肤却如同白玉一般无暇。 一进云裳阁,弦月就被里面美丽繁复的衣裙给吸引住了目光,天呐,这衣裳真太好看了! 一个老板娘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姑娘第一次来我们云裳阁是吗,要买现衣还是订制啊。” 苏映雪笑道:“订制,掌柜的,你这可有男装。” 掌柜有些惊奇,但是却没有多言,直接笑道:“有有有,姑娘可是要为情郎买衣裳。” 弦月涨红脸道:“胡说什么呢,我家小姐还未嫁人呢。” 掌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有些歉意道:“小姐恕罪,芸娘失言了。” “无妨。”苏映雪开口道,她曾经和这个云娘打过交道,知道她是个率真爽快之人,跟着老板娘进屋买了一身男装,当即换了下来,那俊俏的气量倒是让云娘啧啧称奇,喜欢的紧。 苏映雪让弦月留在云裳阁说具体的花色款式要求,自己离开云裳阁,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而去。 匆匆穿过西市,绕过两条街一条巷子,苏映雪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的宅院。 镇国将军府,几年前门楣何等光耀,先帝亲赐匾额,高朋满座,门庭若市,多少官员想巴结,现如今却是被贴上了封条,无情最是帝王家,因为猜忌便让多少官员平民,满门抄斩,家破人亡。 苏映雪临死前知道皇帝并没有杀自己将军爹,而是将将军爹充军流放,而且将她的两个哥哥贬为庶民,楚氏一族永不得出仕,苏映雪脸上闪过一丝讥讽,不知要不要感谢这个暴君,至少她楚家没有跟李妃一般全家被问斩。 苏映雪绕到了后门附近,身体灵活爬上了一棵树,翻进了围墙,她以前经常偷溜出去玩,将军爹知道却没有责罚她,只是派了两个身手好的护卫保护她,将军爹让她感受到她在现代没有感受到过的亲情,所以她十分敬爱这个父亲,甚至为了楚氏她毅然进了皇宫。 里面的摆设仍然跟从前一般,苏映雪忍住了回自己院落的念头,一路分花拂柳,穿过回廊,走到湖心庭,湖心庭是按照自己的建议修建,两条廊道一左一右直通湖心,湖中心一个楼阁临水而建,四面皆是窗,每到夏日她都会在这里避暑,弹琴跳舞,怎么开心怎么玩,没有人会打扰自己。 苏映雪没有上前,她走到一处假山边上,摸到一处凹陷处,用力将那块石头推进去,假山前面的那块石头移开,一条密道出现在苏映雪的面前。 正待进去,苏映雪却察觉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有人!她心中一惊,躬身钻进了密道中,然后站在密道口,透过石洞看向外面。 两个人影从花园的方向走了过来,苏映雪的角度只能看到衣服下摆,一人着玄衣,另一人着劲装。 “大人,我说刚刚你看花眼了吧,这边根本没人啊。”一个粗狂的声音传来。 “许是我眼花了。”另一个声音十分清冷。“怀剑,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是,大人。”劲装男人离开。 玄色的衣摆在原地踌蹴了一会,朝着湖心庭的方向走去,苏映雪看到了那人背影,玄色衣袍,滚边金线绣纹,青玉冠,身形修长,走了几步他突然转过身,露出了那张丰神冷峻的面庞。 苏映雪心中一颤,这人,竟然几个月前救的黑衣人,他究竟是谁,怎么会来楚府?!苏映雪突然觉得他的眉宇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究竟是谁。 还没有等苏映雪细想,那人倏地眼神一厉,面无表情朝着苏映雪藏身的假山走过来。 苏映雪心下震惊,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她被发现了?不,不可能,但是那人却越走越近,直直地朝着她藏身之处而来。 “出来!”男子的声音如寒冰击玉。 苏映雪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听到脚步声从假山另一个方向传来。 “大人饶命,小的无意冒犯,只是不想惊了大人雅兴。”一个穿着短打的男人跪在了那人的面前。 苏映雪骇然,刚刚还有另外一个人,她竟没有发现,对方有没有发现这个暗道?有没有看到自己! “你是何人?” “大人,小的是以前将军府的家奴,将军在被抓之前已将我们打发出府,小的并未离开京城,对将军府多有怀念,偶尔进府看看……” “呵,多有怀念?”那人声音骤然变冷,你怀中藏着何物?” 短打仆从猛然磕头:“……小的该死,大人恕罪,求大人放小的一马!” 苏映雪突然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这人好像是管家的养子朱鑫,因为成日好逸恶劳并且手脚不干净被管家逐出府,他悄悄回将军府是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好拿去卖钱吧。 过了一会,闻声而来的怀剑押走了朱鑫,那男子随后也离开,苏映雪才松了一口气,总算走了,还好自己没被朱鑫看见。 她加快了脚步,进入了密道,走到了一处密室,密室里什么都没有,苏映雪心中了然,这些东西应该是被哥哥拿走了,她走到一个墙角处,重重的踏住某个石板,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了藏在后面的箱子。 东西还在!苏映雪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看来将军爹还没来得及把那些交托给哥哥。 …… 正文 第8章 宴海楼 第8章宴海楼 第8章 半个时辰后,苏映雪回到了云裳阁,弦月上前:“小姐款式花样都已经选好了,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苏映雪摇头道:“不必了,我们走吧。” 付了定金之后,苏映雪带着弦月离开了云裳阁,往下一个地方走去,走到一个酒楼门前,门口的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这位公子,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我们明月楼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 苏映雪却不为所动,朝着对面的酒楼走去,那招客的小二脸色微变:“少爷别怪我没提醒您,那边酒楼酒菜都难以入口,您瞧瞧里面的客人便知。” “小姐。”弦月扯了扯苏映雪的衣摆低声道,“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这个酒楼却没什么客人,看来那小二说得不错。” “我知道,你待会就知道了。” “哎呀,客官您往里边请!”趴在那边无聊拨算盘的掌柜眼睛都亮了,亲自迎上前来,“这位公子,你这是吃饭还是……” “吃饭。”苏映雪看了一眼那桌子的灰尘,皱了皱眉。 掌柜干笑着赶紧让后厨的小二来擦干净:“公子,您要来点什么?我们这里有——” 苏映雪打断了他的话,指着墙上挂着的竹简:“那些每样来一个。” 两个声音同时出声。 “小、少爷!” “公子,可还有客人?”掌柜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如还有客人,小人帮你换个桌。” “没有,就我二人,你上便是。” 掌柜还想说话,但是又忍住了,看这位公子的衣着应该不是吃霸王餐的人,既然有人要花钱,他怎么会拦着呢,他马上露出一个笑容:“没问题,公子你稍候!” 酒楼里的人也开始忙碌起来,竟是全部的人都伺候这苏映雪这个唯一的客人用餐,弦月站在桌子一边十分惊诧,小姐却没有开口解释,只是让她也坐下来吃饭。 弦月只好闷下一肚子的问题,等着上菜。 玉笋蕨菜,云片火腿,鹅掌鸭信,炸鹌鹑,四喜丸子,各种各样的菜被端了上来,放了满满一桌子,苏映雪每样菜都只尝了一口,然后就放下了筷子。 “蕨菜太淡,火腿太咸,鸭肉太柴,鹌鹑太油腻,四喜丸子尚可。”苏映雪一一点评过去。 站在一旁的掌柜的脸色却越来越黑:“公子,您是来吃饭,还是来砸场子的?” 言罢他四下看了几眼,几个小二也围了上来,大有苏映雪如果打算吃霸王餐就别怪他们不客气的气势。 苏映雪轻笑道:“掌柜的,我若是酒楼主人,定会很欢迎客人提出店里不足之处。” 掌柜的冷哼一声:“真心提意见也就罢了,但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的客人,我可见得多了!” 这种眼高于顶的服务态度,难怪没什么客人,苏映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我受一个楚姓之人所托,想见见你们酒楼当家的。” 那掌柜脸色一变,楚姓之人,他想起了当家的嘱咐,如果有姓楚的人上门就将他带到后院,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姓楚的人上门。 半刻钟后苏映雪一人坐在酒楼后院的凉亭中,一名男人四十多岁大步走了过来,那男子狂悍壮实,其中一只衣袖却是空荡荡,脸上横亘着一条刀疤。 那男子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苏映雪一眼,颇有几分惊异:“这位姑娘……” “秦副将这些年身体可好。”苏映雪心中有些激动,秦叔待她如女,可以说是除了将军爹和哥哥外对她最好的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看来玄清丸的确功效不凡。” 秦昌心中一惊,玄清丸之事只有统帅与他家小姐知道,这个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你说你受楚姓之人所托,那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没有任何人托付我……”苏映雪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秦叔,我就是岫玉。” 秦昌脸上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视线带着威压的探究,扫视着苏映雪,二十多年前他还是龙虎山中的山匪头子,却被官兵围剿,自己为了逃生被断一臂,是楚将军不计身份将自己留在了军中,后来自己的身份被人告发,又是楚将军解除危及,给了自己一个新的身份,成为楚家的武师客卿,他看着那个女孩长大,坚韧卓然,美丽动人,但是却为了皇帝的信任,毅然选择了进宫,为楚氏在宫中周旋战斗。 苏映雪拿出袖中的凭证,那些东西有一些是秦副将为她从江湖中弄来的,为了她以后离开皇宫换个身份生活,却不料自己被皇帝察觉,下令赐毒。 “你、你真是小姐——你怎会变成这般容貌!”秦昌见了那些东西语调都变了,他仍然有很多疑惑,小姐明明死在了宫中,自己和少爷亲自将她埋葬,此后两位少爷和少夫人带着家仆离开了京城,自己仍然经营着这个酒楼。 “此事说来话长。”苏映雪大致说了一下她醒来后发生的事情,等她说完之后秦昌已经信了大半,他看着小姐长大,怎么不知小姐气质,虽然样貌变了,但是他的感知告诉他这就是小姐。 苏映雪叹息道,“秦副将,你可知父亲身体可好,还有我大哥二哥和两位嫂嫂去往何处。” “大少爷和二少爷带着少夫人回到了姜东,两月前我收到二少爷寄来的书信,说他使了点银子,把将军调到了西平军的一个千户所,做些记账写字的事宜。” 苏映雪有些惊讶,这可是好差事啊,哥哥就算使银子,也绝不会落在将军爹的头上? 秦昌在军中待过五六年,自是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他思忖片刻道:“当年我暗中护送将军流放荆州之地途中,有人马暗中追杀,却被沈郎中沈沛白的人所救。” “沈沛白,沈郎中……” “你应该见过他几次,在你进宫前,他父亲曾是参知政事,一直跟将军多有不合针锋相对……”秦昌微微有些迟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今沈沛白已是左相,是皇帝最宠信之人。” 正文 第9章 解雇 第9章解雇 第9章 十三岁登科,弱冠之年高中状元,展露才华步步高升,如今未及而立,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等荣宠,本朝开国至今又有几人。 而苏映雪确实与沈沛白,在她还是年少无知的年岁,当时觉得这少年生得当真玉树兰芝,面容比女孩还要姣好几分,但是那时她不过八九左右,每日只知吃喝玩乐,应付两个先生,缠着秦叔教她武功,却不知楚家与沈家很早的时候多有往来,楚将军和沈大人曾是同一年的文武状元,甚至还许诺以后结为亲家,这事楚将军根本没有跟苏映雪提起过,只是乐于促成二人的关系,至于成不成,要看二人的缘分,于是当时的十三岁的沈沛白经常过来将军府找先生请教,苏映雪却是厌烦这人身材孱弱跑几步便是气喘吁吁,又是满口掉书袋的呆子,她根本太耐烦跟他玩。 直到后来却是发生了一件难以预料的事情,因为此事沈家与楚家交恶,两家的亲事还未开口,便不了了之,秦昌心中叹息,却不欲提起。 “如此父亲在荆州被关照,想必也是这个沈丞相之恩了?”苏映雪疑惑。 “荆州府尹是沈相门生,应该是他。”秦副将知道几分内情,但是他没打算说,“这位丞相手段狠戾,深谙计谋,两年前他收罗罪证构陷汪太师入狱,十来位翰林学子齐为汪太师伸冤,却被他一一打下,这两年来他手段越发厉害,党羽林立,但是陛下却十分信任他,有人背后叫他大奸臣。” 苏映雪沉默,她了解这个在位的皇帝,论心机和猜忌谁能敌得过他,如果不是皇帝授意,谁敢如此行事,既然丞相对她楚氏有恩,她来日会找个机会报了这个恩情。 叙完旧情,苏映雪才开口说宴海楼的事情。 秦昌苦笑道:“你秦叔我只会使蛮力,哪里会经营酒楼,不瞒你说,我本想过几日把酒楼转手回老家去了。” 这个酒楼将军留给了自己,他本想好好经营,但是无奈他根本不善经商啊。 “现在好了,小姐,这个酒楼就交还到你手中了。”秦昌十分喜悦。 弦月留在了酒楼的大堂,对方是面色不善的掌柜和小二,她有些担忧,小姐已经进后院半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出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吧? 正胡思乱想之际,自家小姐带着一个人出来了,弦月赶紧上去,抓住小姐的衣摆,正欲开口,跟在小姐后面的人,却突然盯着自己看。 弦月抬头看去,吓了一跳,这人怎么生得这般凶神恶煞! “钱管事。”秦昌淡淡开口,“你被解雇了。” “什、什么……”掌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月钱在这里,你可以走了。”秦昌面色冷淡,环顾了一眼几位小二,“在场的几位,如果肯努力干活,表现优异的可以留下,若是想偷懒度日,也跟钱管事一般。” 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愤怒:“东家为何解雇与我,如不说出理由,怕是留不住别人。” 秦昌有些讶然:“因为我是东家我最大,我解雇还要理由吗,你们想干的留下,不想干就滚,别跟老子耍嘴皮子。” 苏映雪忍不住在背后笑,这位土匪出身的秦叔蛮横起来,可是连自己哥哥都怕他几分。 掌柜跟吃了苍蝇似的,他还想说几句,但是又有些畏惧这个东家,只好不甘心的收拾东西离开。 其他几个小二面面相觑,各有表情,倒是一个都没有走。 苏映雪把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其中两个人看起来还不错,看来她还需要招人。 苏映雪在酒楼留了一个多时辰,跟秦昌制定了一些店规,然后把自己前段时间画的店铺装修格局和菜谱,以及一些点心样式留给了秦昌,告诉他自己月中的时候再过来,便离开了宴海楼。 直到回到自己房间,苏映雪才开口道:“你有什么问题,问吧。” 弦月忍不住开口,比如那个宴海东家是谁啊,小姐怎么认识他的,为什么那个人对小姐言听计从啊诸如此类的问题。 “秦昌是母亲年轻时救过的人,当时他在丁府做了一段时间的护院,后来离开来京城开了酒楼,外祖父曾资助过他,以前外祖父曾提起过他,所以我才会去找他。” 这话大部分是真的没错,只是救他的人是将军爹,不是什么丁氏一族。 弦月了然:“那个东家看起来有些骇人,小姐你胆子好大!” 苏映雪笑道:“秦叔是面冷心热,你跟他接触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弦月知道苏映雪胸中有打算,也不开口问了,只是担心罗嬷嬷对小姐掌管库房的事情不会善罢甘休的。 眉月从屋外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芙蓉百汇汤。 “小姐,这是你最爱的芙蓉汤,奴婢炖了一个下午呢。” 苏映雪闻了闻味道,尝了一口,露出一个赞扬的神情:“恩,的确不错,眉月,这身衣裳是我给你选的,你拿去试试吧。” 眉月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欣喜的表情:“谢小姐念着奴婢。” “对了,这两身是给罗嬷嬷的,你给她送过去吧。”苏映雪又拿出两身衣裳交给眉月。 但是看起来明显比给眉月的用料要好很多,眉月眉头一跳。 苏映雪又道:“对了,这个芙蓉汤厨房里还有吗?” 眉月连忙道:“奴婢炖了两盅,小姐可是还要?” 苏映雪摇头:“另外一盅送给罗嬷嬷喝吧。” 眉月垂下眼眸,隐去了脸上闪过的一丝愤然:“是,奴婢这就给嬷嬷送去。” 罗嬷嬷自是不会不要苏映雪的东西,她大大方方收下,心中却认为苏映雪不过是怕自己去跟大夫人告状,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自己掌管別庄这么多年,难道会因为库房被苏映雪拿走就毫无办法,哼,等着,她会让这个死丫头乖乖的把库房钥匙交回来。 第二日苏映雪起了个大早,她准备去附近的村庄看看有什么酒楼需要的,直接从村里收会剩下一笔开支,昨日她从秦昌嘴中得知,宴海楼亏了三年已经没什么钱了,换言而知,苏映雪想改变酒楼经营风格必然得拿出至少三百两银子来,还好她们不必缴纳租金,要知道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京缁重地,这么大的酒楼,可不是寻常富足人家可以租用的起的。 苏映雪手中有四百两银子,虽然刚好够开销,但是这可是別庄半年的生活费啊,酒楼前两个月估计是挣不到钱,所以从现在开始她必须开源节流,将抠字进行到底! 正文 第10章 火锅 第10章火锅 第10章 罗嬷嬷照常派了两个护院跟着,苏映雪出门做了什么,护院会报告给她,却丝毫不知道那两护院已经被苏映雪收买了。 几日后秦昌让人送来了一套餐具,问她需不需要改进。 “小姐这个是什么呀?”弦月好奇的看着这个似鼎似炉的铜制器具,中分为二,左右边缘附螭耳提手,下有隔层,可装炭火,上有盖子,盖上刻着菱形纹路,看起来十分新奇。 “这个叫火锅,下面加上炭火,加上底汤,可以直接烫牛肉素菜等吃食。”苏映雪上辈子才发现这个大周朝代没有火锅这种东西,可让她馋了好多年。 大周官制和民风有点类似宋朝和明朝的混合,但是有些吃食和配料却是不同,比如说辣椒这种东西,中国历史上是清朝才盛行的,但大周早已流行百年,不说人人爱吃辣,至少也有一半人爱吃的。 苏映雪上辈子就想捣鼓着开火锅店,但是还没等她实施就进了宫,这辈子当然是想开全国连锁火锅店,想想都很有钱途啊! “小姐好厉害啊。”弦月红扑扑的小脸上盛满了崇拜。 “我也是在一本古籍食史上看到的,不过是改进了改进。”苏映雪解释道。 除了火锅店外,她还准备开饮品糕点店,不过这个想法还太早,可以先跟火锅店一起推行。 苏映雪回到別庄,远远看到罗嬷嬷在院中跟一个男人说话,那男人年过五十,三角眼,山羊胡,眸底一片乌黑,举止十分粗鲁。 “我跟你说了,我现在没钱,上个月还给你了十两银子,姓卢的,你不替我想想,你也要为替你儿子想想,二柱都已经到说亲的年纪了,我要给他攒聘礼钱!”罗嬷嬷眼神闪闪躲躲。 “好啊,你这个婆娘,老子就知道你有钱,还藏着掖着,二柱亲事我自有打算,你先把银子给我!”卢洪波眼神一厉,伸手狠狠给了罗嬷嬷一巴掌。 罗嬷嬷脸上闪过一丝惧色,她退后几步:“我真的没钱——” “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响起,卢洪波气得面红耳赤,“没钱,就把你那身衣裳卖了!” 苏映雪眸中闪过一丝厌恶,罗嬷嬷固然可恶,但是打老婆的男人她也十分讨厌。 过了一会,卢洪波拿着银子热呵呵的离去,走到门口之时,看到一个身姿曼妙的丫头从外面走了进来,卢洪波眼神微微眯起,故意往她的方向靠了靠,闻到一抹香味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那丫鬟正是眉月,她察觉到了卢洪波的恶意,脸色发白,露出厌恶的神情。 站在隔墙后的苏映雪微微一笑,心中闪过了一个主意。 罗嬷嬷过来给苏映雪送清册,脸上仍有巴掌的痕迹,她换下了苏映雪给她的衣衫,看着苏映雪的眼神竟有一丝怨怒。 如果不是苏映雪给弄了两身衣裳,自己会被好赌成性的卢洪波抢去辛辛苦苦攒下的银两,不是不是苏映雪抢走库房钥匙,自己会过的如此辛苦! 所以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个道理自有它的因果报应。 “小姐,这是最近几日的吃穿用度清册,夏天快到了,也该给庄内的下人准备夏衣了。” 苏映雪接过一看,看了一页便皱了眉头,罗嬷嬷真当自己是五谷不分的米虫?这才不过五日,光光是吃的就花了三四两银子,还不算每日的柴火费运送费,这要是在普通人家一两银子都够贫苦人家省吃俭用吃一年了。 更何况苏映雪最近还处于减肥期,根本不怎么吃肉食。 最近她可是对蔬菜肉食价格关注异常,一看就知罗嬷嬷将价格翻了一倍。 苏映雪放下清册,看着罗嬷嬷道:“嬷嬷,你觉得眉月这个丫头怎么样?” 罗嬷嬷冒了一丝冷汗,硬着头皮道:“眉月聪慧貌美,自是极好的。” “我听说嬷嬷家二子正欲找媒人说亲?”苏映雪笑道,“你觉得眉月如何?” “大小姐的意思是……” “我想把眉月许个好人家,但是眉月这丫头,许是比嬷嬷家二郎要大上几岁吧。”苏映雪却突然想到什么,微微皱眉。 嬷嬷脸上露出喜意,对啊,她怎么忘记眉月这个大好的儿媳呢,眉月配自己家二郎这不是刚刚好吗! “不碍事不碍事,女大三抱金砖啊,大小姐您要是能做主,老奴求之不得!”要知道眉月是丁府的家奴,卖身契在苏映雪的身上,苏映雪也是有权将自己丫头许配给别人的。 苏映雪早已得知罗嬷嬷家有两个儿子,大儿早已经娶妻,二子却是残疾的,没人看得上。 罗嬷嬷千恩万谢的出了门,正好在路上碰到了眉月,罗嬷嬷一激动就开口道:“眉月,有喜事!” “喜从何来啊。”眉月低声道,“小姐那边……” 罗嬷嬷眉开眼笑道:“大小姐方才已经许诺,说将你许配给我家二郎,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眉月脸色倏忽一变,失态道:“怎么会!” 罗嬷嬷顿时冷了脸,可谓婆婆看儿媳越看也不满,刻薄的脸色带着一丝不悦:“怎么,你不乐意?” 眉月心中惊慌,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没有,只是有点突然。” 罗嬷嬷冷哼一声离开。 “小姐!”眉月疾步进屋,跪在苏映雪面前,“小姐,奴婢方才听说您要把奴婢许配给卢二郎!” 苏映雪斜靠在榻上,看着一本游记,头也不抬道:“是啊,卢二郎勤劳能干,你嫁过去定不会让你吃苦。” 眉月却抽泣道:“卢二郎是个身残之人。” “不过少了三根手指,无甚大碍。”苏映雪却不以为意。 “小姐,眉月不愿嫁,眉月要伺候小姐一辈子!”不说卢二郎残疾之事,別庄上下的人都知道罗嬷嬷的丈夫卢洪波好赌成性,喝醉了就打老婆,连儿子儿媳都会被波及,而且卢洪波早对自己垂涎三尺,自己嫁过去还有好日子过吗。 “一辈子……”苏映雪开口道,“可惜我活不了一辈子这么久啊,眉月。” 眉月浑身一颤。 “你不是想让我早点死吗?”苏映雪露出一个狰狞异常的表情,“这些日子,你给我点的婆罗香真是珍贵呢。” 正文 第11章 许配 第11章许配 第11章 那狰狞的面容突然七窍流血,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一下子将眉月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眉月浑身冷汗,摸了摸藏在香囊中的婆罗香,那里面的香已经少了大半,罗嬷嬷告诉自己这个香只要连点七日,小姐就能在睡梦中安然离世,神不知鬼不觉,大夫也不能查出其中缘由。 原以为只要再过几日就可以跟着罗嬷嬷离开別庄,回到太师府,但如今她要嫁给一个残疾人,这日子还有何盼头,眉月一想到卢洪波猥琐的面容就是一阵恶心,卢家二郎她见过几次,相貌普通,只知道做农活,一天到晚都没话,根本配不上自己! 不行!自己决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眉月姐姐,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小姐还要睡一个时辰才起呢。”另一张床上的弦月闻声微抬头,迷迷糊糊问道。 苏映雪夜里不需要人伺候,所以打发弦月回房休息。 “我熬点鸡汤糯米粥,给小姐进补进补,她最近都瘦了。”眉月穿戴整齐,直接朝门外走去。 弦月一个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她要监视着眉月的一举一动,以防她在食物中下毒。 等苏映雪运动回来就看到眉月和弦月一个端着铜盆,另一个端着早膳站在门口。 眉月眼中闪烁着惊诧的目光,之前小姐说以后要晚一个时辰起,自己那时还很开心,小姐这身打扮是做什么,为什么衣摆和头发皆是湿润的,不会是偷会情郎吧…… 苏映雪将眉月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并没有多过解释,转头让弦月给她准备洗澡水。 用苏映雪洗好澡换好衣裳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眉月把热好的鸡汤粥端进屋子,苏映雪闻着味道有些感慨,眉月这厨艺真没话说,要不让原主怎么被她养这么胖呢。 “眉月,我早上胃口不太好,让弦月熬点清粥就是。” “小姐!”眉月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还请小姐收回成命!” “怎么了这是,不就是不爱喝你的粥么,这鸡汤粥做起来着实费力了些。” “奴婢听罗嬷嬷说,您要把奴婢许配给卢二郎。”眉月一边哽咽一边道,“那卢二郎是个身残之人。” 苏映雪低头一看,眉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好一付受了委屈却不得不忍的姿态,这若是原主定然是心软了,可惜了,眉月这演技在现代倒是可以走走演艺圈路线,说不定可以跻身一线女星。 “罗嬷嬷心善朴实,卢二郎虽说少了三根手指,但勤劳能干,与常人无异,你嫁过去定然不会让你吃苦的。” 眉月心中一急,忙道:“奴婢不想嫁人,奴婢要伺候小姐——“ 她说到一半目光落在案上熏炉缭绕的白烟,猛然想到梦里苏映雪露出的神情,竟是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眉月,你放心吧,我会给你准备好厚重的嫁妆,毕竟咱们亲如姐妹,罗嬷嬷今日就要请媒人看八字定日子了,你这几日就安心等嫁吧。”苏映雪柔声道,似看不懂眉月的拒绝,心中却是有一丝感慨,古代女子真可怜,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亡从子,一辈子都无法掌控命运,还要跟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打定主意这辈子当一个女强人不嫁人,以后有钱了养几个小鲜肉,就算吃不着看着也赏心悦目啊。 眉月张了张嘴巴,一肚子的话被堵住,她看着眼前这个一直懦弱无能,遇事只知道忍气吞声的小姐,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得难以捉摸起来,她的目光又无意识落在那熏炉上,回头却发现苏映雪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让眉月心思不定起来。 不多时,她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上放着的盒子,心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 等眉月走后,弦月问道:“小姐,你真得要把眉月嫁给卢二郎吗?” 苏映雪看着手中的书籍,漫不经心道:“她不会轻易就范的,且看她能使出什么招数来,弦月你把这碗鸡汤粥送给罗嬷嬷喝,就说是眉月孝敬她的。” “是,小姐。” 弦月离开后,苏映雪开始练字,虽然拥有了原主的大部分记忆,但是每个人习惯却无法改变,模仿原主的字迹也是为防万一。 前世她跟两个哥哥一起念书,夫子是大名鼎鼎的林北堂,自己的毛笔字就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让她有些吃惊的是原主是个极爱读书之人,她有满满一屋子的书,大部分都是一些游记话本,书籍看着比较旧,上有两种字迹,其中一种是行书,写着一些感悟和历练,笔法畅快透着一股清风明月的感觉,另一个字体比较工整的小楷,一笔一划,有点模仿另一种的痕迹,但却不得其精髓。 苏映雪比对字迹后发现,前面的行书是这个身体的亲娘丁氏留下的,这个丁氏想来也是个极为通透洒脱之人,可惜了看上一个渣男,勇敢追求了自己的爱情后,却换来这样的一个下场。 苏映雪翻了翻记忆,才知道这些书是丁氏留着原主的遗物,原主十分珍惜,隔一段时间都要晒书,书房更是自己亲手打扫,生怕丫头不小心弄损了书页。 原主的内心极其渴望得到苏太师的关注,就算被亲生父亲送到別庄,她也不曾怨恨,只在心中觉得自己太过不堪,她是一只卑微脆弱的鸵鸟,将自己的头缩在了沙子里。 这个感觉对于苏映雪来说非常的陌生,她从来都是个有爱憎分明,有仇必报的性子,直到进宫后,她披上了一层层伪装的外衣,在人心狡诈的深宫中勾心斗角,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待人待物都要保持三分警惕。 眉月和罗嬷嬷的手段,对她而言不过是小把戏。 苏映雪将所有书籍整理放好,正欲转头之际,却见书柜最顶层书籍的后面的木板因为年久松动,露出了一条缝隙,她伸手敲了敲,发现里面居然是中空的。 苏映雪将那个木板挪开,发现后面的隔层里放了一本暗蓝色书册,她好奇的翻了几页,发现这竟是一本空白的无字天书,她翻了翻记忆却只记得这个书柜送苏映雪的外祖父让人送过来的,原主也不知道这里面竟然藏了这样一本书。 苏映雪将书收了起来,暂不打算理会。 两日后,傍晚时分骤雨突至,伴随着隐约的雷鸣轰然。 苏映雪站在窗台前,一只灰鸽冒着风雨斜飞而入,她取下鸽子腿上的纸条,看了一眼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取出火折子把纸条烧了。 正文 第12章 逃婚 第12章逃婚 第12章 是夜,罗嬷嬷最近人逢喜事,连精神都抖擞几分,她一边缝着衣服,一边絮絮叨叨跟她的二儿子嘱托着什么。 那卢二郎生性木讷,跟自己的母亲聊天也有些结巴,不过知道自己要娶媳妇了脸上带着喜意:“娘,我、我打算给眉月买、买一个镯子,我,我自己攒的钱。” “哎呀,傻儿子媳妇还没进门就开始疼媳妇了啊。”罗嬷嬷打趣道,“别买太贵了,不然被你爹见着了,又要跟你要钱了。” “不、不会,就跟他说这是大小、小姐的赏赐。”卢二郎露出一个傻笑。 二人正聊着,突然院外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罗嬷嬷!罗嬷嬷,我是刘能,不得了了!” 罗嬷嬷脸上闪过一阵惊诧,刘能不是跟着大小姐的护院么,难道是大小姐出事了? 因为卢洪波并非太师府家奴,所以除了罗嬷嬷外,一家人都住在镇上,镇子离別庄有近十里地,如果不是有特别的事情,罗嬷嬷都是住在別庄的。 “刘能,发生什么事?” 刘能道:“大小姐的首饰盒被人偷了——” 罗嬷嬷松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骂道:“不就是丢了个首饰盒,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丢东西就报官,找我有什么用。” 刘能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大小姐再让人找首饰盒的时候发现眉月失踪了,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什么!”罗嬷嬷先是一惊,继而巨怒,“这贱蹄子一定是不肯嫁给我家二郎,竟敢私逃!” 卢二郎也没料到媳妇还没过门就跑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嬷嬷,大小姐说让你赶紧回去,召集人手把眉月找到!” “二郎,你赶紧通知你爹,让他带人去附近的村子找,我就不信这小蹄子能跑到哪里去!” 罗嬷嬷带着刘能回到別庄,看到別庄内灯火通明,弦月和几个下人站在院里,见罗嬷嬷青着脸进来的一瞬间她有点想发笑。 不过她忍住了,赶紧上去道:“罗嬷嬷,你总算回来了。” 好在罗嬷嬷并未注意到她的神情,焦急地询问着弦月何时发现眉月失踪的。 弦月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了一个大概的时辰。 罗嬷嬷挥手,厉声道:“你们几个跟着我,今晚一定要把眉月这个小蹄子给抓回来!” …… 苏映雪站在窗台前看着罗嬷嬷消失的背影,看到弦月鼓起包子脸走进来,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弦月想不明白。”弦月垂头丧气,“为什么小姐对眉月这么好,她还要背叛小姐。” 苏映雪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转为苦涩:“因为人心永远不会满足,人总是要选择自以为对自己好的。” 弦月似懂非懂,毕竟不过十二三岁。 “那罗嬷嬷能找到眉月吗?”弦月忍不住还是问了这个问题,她在別庄生活了六年,一直都是跟眉月情同姐妹,如果不是小姐告诉自己眉月下毒,她怎么都不愿相信眉月竟会背叛小姐。 “明日你便知道了。”苏映雪道,她早就让秦昌带人守住了別庄出去的几条道路,如果罗嬷嬷找不到就让人指指路便是。 到了第二天中午,有下人回来禀报,眉月被抓回来了,同被抓住的还有附近村庄的一个男人。 苏映雪带着弦月走了出去,见罗嬷嬷神色冷厉站在院子里,別庄的下人将捆住的眉月和一个男人带了上来,大家找了一宿,到现在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个个神色疲惫,盯着眉月的眼神十分不善。 “这位是……?”苏映雪故作讶然道。 “这个赵大忠就是眉月的奸夫,是附近村子的佃户,平日给別庄送蔬菜瓜果的。”罗嬷嬷朝他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赵大忠突然在地上挣扎道:“不管我的事啊,是眉月勾引的我!” 眉月原本跪在地上一言不发,闻言猛然扭头狠狠地盯着赵大忠,她早就应该猜到这个男人不能托付终身,如果不是为了他的骡车,自己会看得上这种男人? 赵大忠先是被眉月看得有些发怂,然后直着脖子破罐子破摔:“眉月说她家小姐要把许给一个残疾结巴只会使蛮力的男人,说如果我带她离开的话就嫁给我,而且把她偷的首饰卖了分给我一半,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才……小姐求你饶了小人吧!” 眉月直直冷笑:“赵大忠,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这种人,做梦!我原本想离开这里后就找个借口踹了你——” “闭嘴!”罗嬷嬷脸黑如锅底,上去狠狠的扇了眉月两个耳光。 自己未来媳妇跟着其他男人跑了,这屈辱砸在她脑门上,更是让自己全家蒙羞,以后自家二郎还娶得到好媳妇吗! 眉月梗着脖子,冷冷地看着罗嬷嬷,罗嬷嬷被她看得心中一颤,马上意识到这丫头不能留。 果不其然,眉月立马大声道:“小姐,奴婢是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但奴婢——唔——” 罗嬷嬷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冷声道:“大小姐,这丫头私通外人,盗取财物,按太师府家规应该杖五十后赶出府!” 眉月脸色一白,剧烈挣扎起来,罗嬷嬷哪能让她如愿,直接让人往她嘴里塞了布条。 苏映雪拧眉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她偏过头似不忍心,但是却叹息了一声道:“嬷嬷,眉月从小就伺候我,我……我有些难受,杖三十吧。” 罗嬷嬷眼珠子转了转,应了下来。 “唔唔——唔唔——”眉月心中惊恐不已拼命挣扎,常人杖二十都去半条命,她一个弱女子杖三十还有活路吗,更何况她知晓这么多事情,罗嬷嬷绝不会让她活着出府! 弦月不自觉的拉住了苏映雪的衣摆,脸色有些发白,她看着挣扎的眉月,嘴巴动了动最后撇开头,如果不是小姐福大命大,早就被她害死了,眉月如今得到这个下场都是她自作孽! 下人把眉月拉了下去,罗嬷嬷松了一口气,转身有些迟疑道:“大小姐,这个赵大忠要怎么处置?” “送官法办。”苏映雪冷冷地看了赵大忠一眼,这样的男人送官法办都是便宜他了。 正文 第13章 借刀杀人 第13章借刀杀人 第13章 苏映雪坐在案前,隔着两个院子仍然听到了眉月痛呼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声音渐渐的小下去,熏烟缭绕,如一层乳白色的流纱,微笼着苏映雪愈发精致的面容,那稍冷的眸光中似带着一丝叹息。 苏映雪铺开雪白无暇的宣纸,笔触润墨,借着练字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上辈子她第一次杀人,是用刀捅死一个要刺杀她的小太监,她仍然记得那个小太监阴狠的面孔,猩红的鲜血溅在她的脸颊上,她的眼中只剩下那片红色,连梦里也是,那日后她足足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梦中都是那张鲜血淋漓的狰狞面孔,如果不是她曾经心软,为自己挡刀的宫女也不会死,为了在乎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她必须做出一些冷血的决断。 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苏映雪放下手中羊毫,起身出门。 “大小姐,您怎么过来了,别污了你的眼睛!”罗嬷嬷站在柴房院子入口,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杖多少了?”苏映雪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眉月已经意识涣散,气若游丝,她的眼睛仍然微微睁着,却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已经二十杖了,刚刚昏过去一次。”罗嬷嬷道,她心中正琢磨着苏映雪过来的意图。 苏映雪让人止手道:“嬷嬷且慢动手,我有几句话想跟眉月说。” 罗嬷嬷脸色微变,有些慌乱:“大小姐莫不是想原谅眉月不成,万万使不得啊——” 苏映雪摇摇头道:“我与眉月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心中有些疑虑凝滞于怀,怕她待会昏死过去抬出府没有机会,只想跟她说几句话罢了。” 苏映雪心中叹息,她本来是直接想让罗嬷嬷处置了眉月了事,但是越写胸中气血越无法平息,好像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意识在作怪,让她无法对眉月的痛呼声置若罔闻。 罗嬷嬷神情明显是十分不甘愿,她转头看了看气若游丝的眉月,如此这般了应该没法说话了吧,她应下领着人离开院子,却仍然不是很放心,站在十丈开外的地方远远的望着。 眉月俯身趴在一条长凳上,满脸血污,她的唇角却挂着一丝嘲讽和如同解脱般的讥笑,那眼神不只是憎恨还有厌恶。 苏映雪怔了怔,心中弥漫起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悲痛,她知道这是原主弥留在身体里,并非她的情感,她情不自禁地开口:“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从哪日你不顾性命救我开始,我就发誓要护你一辈子,也想过要把你许配给一户好人家,以后不再当丫鬟……但是我身体却越来越不好,把你拖这么久你定然是心生怨恨了吧。” 原主也是临死前,看见眉月伺候自己时脸上带着恶毒的表情,后在半昏半睡时听到了罗嬷嬷跟眉月的对话,才发现原来自己久病不愈是因为眉月在她的饮食和药中都下了毒,但那时候她已处于弥留之际,连睁开眼睛都很困难。 眉月眸中的厌恶无法隐藏,自己都已经二十三岁,早已经过了许人的年纪,小姐也越来越懦弱无能,连一点小事都需要自己去求着罗嬷嬷,那时候她就在担忧,小姐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还能顾及到她? 后来罗嬷嬷给了自己一些好处拉拢自己,并且说如果事成就会提自己为一等丫头去伺候二小姐,二小姐是谁?二小姐可是老爷夫人受尽恩宠的嫡亲骨肉,于是她动摇了,开始帮着罗嬷嬷做事,看着小姐一天天的体弱下去,体型越来越庞大,眉月从一开始的惶恐到后来的淡漠,觉得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投个好人家。 呵呵,自己虽然要死了,但是小姐也活不了多久了,婆罗香连点七日,中毒之人就会在睡眠中离世,眉月眸中闪过一丝恶毒。 苏映雪将眉月的表情纳入眼底,她冷笑一声,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盯着这边的罗嬷嬷,压低了声线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其实我也想不通大夫人竟能如此大手笔,来害我这个对她毫无威胁的嫡女。” 无数武侠宫斗小说剧情告诉她,熏香什么的最容易下毒了,所以眉月一点香,她就把香送到了秦昌那里去鉴定,秦昌鉴定完了后给她换了同样外形款式的香,然后通过特殊渠道把婆罗香卖了,挣了一千两银子,刚好结了酒楼燃眉之急,说起来苏映雪还得谢谢这个大夫人呢。 “婆罗香可是苗疆秘药,千金难求呢。”这一句话轻若鸿毛,却如同重锤砸向眉月。 眉月浑身一颤,整个人好像被雷击一般,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苏映雪,她浑浑噩噩的脑海中闪现了这几月的画面回忆,越想越发心惊,把自己许配给卢二郎,从罗嬷嬷手中夺回了库房的钥匙,那首饰盒原本都是锁在箱子里的,为什么那几日都放在梳妆台上,还有自己逃跑时明明躲避的很好,但是对方却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自己—— 苏映雪转身朝外面走去,该说的她已经说了,不该说的她也替原主说了,经过罗嬷嬷身边时候,她抹了抹眼眶中的泪水,对罗嬷嬷点了点头后径自离开。 罗嬷嬷暗自观察着苏映雪的表情,见她脸带泪痕一付悲痛的模样,松了一口气,她刚刚盯得死死的,眉月并没有出声,罗嬷嬷的嘴角微微上翘,知道眉月将七根婆罗香都点上了,很快她就可以回太师府了。 过了晌午,弦月从房间外走进来,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是躲在那个角落里哭过了,连声音都有些黯哑:“小姐,眉月……去了……” 苏映雪放下手中的图纸,长长叹息了一声,听到这句话她感觉心中郁结之气兀自散去,从此刻开始,她就是苏映雪,苏映雪就是她。 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罗嬷嬷了。 正文 第14章 招工 第14章招工 第14章 几日后,苏映雪带着弦月到了京城,现在监视她的那两个护院已经被她收买,她的行踪也便利了很多,罗嬷嬷忙着把眉月的事情消除影响和替自己的二儿子说亲,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苏映雪。 在路上的时候苏映雪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別庄离京城有三十里路,坐个马车得一个多时辰,而且自己行动不便,虽然酒楼大部分事情都由秦昌处理,但毕竟秦昌一个武将,以前还是个土匪头子,自己怎么能放心,看来需要早点想个脱身之计才是。 秦昌虽然经营酒楼不行,但是执行能力还是一等一的厉害,苏映雪带着弦月进酒楼后,发现大堂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整套的红木桌椅,用梅兰竹菊的屏风隔成一个个相对来说比较私密的套间,每个桌子上都摆着之前秦昌给苏映雪看过的铜制火锅,原本比较古朴的柜台上摆了一盆栽迎客松,不同于一般的酒楼,宴海楼一进门就能看到墙上明码标价的挂着价格牌,菜名都是苏映雪和秦昌几人绞尽脑汁想的,保证不失新意,又能让客人看出是什么菜,整个大堂看起来敞亮大方,素雅齐整。 苏映雪非常满意,进屋就给秦昌竖了一个大拇指:“秦叔,你真厉害,短短半个月就把我想要的格局布置出来了。” 秦策照常严肃的绷着脸,脸上却是带着一丝得意:“秦叔哪次让你失望过?” 苏映雪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招工的,之前小二被秦昌赶走了大半,后来厨师也因为酒楼改了风格自行离开,现在酒楼只剩下五个小二,其中三个是秦昌的属下,另外两个因为表现不错被秦昌留下。 苏映雪这段时间在別庄,一直在跟弦月二人试验火锅底料的配方,苏映雪在现代时家里是开火锅店的,虽然店面不是很大,但是口碑十分不错,每种汤底的火锅配料苏映雪虽没有亲手调制过,但是也隐约记得大半,不过因为时间太久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了,着实让二人花费了很多心思才调制出满意的汤底。 厨师好招,但是找一个能保守火锅底料配方的厨师却是不易,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版权意识,如果自己火锅店生意越来越好,难保有心怀不轨之人将秘方高价卖给其他酒楼,这样一来自己家的酒楼就失去了独有性,所以汤底熬制必须交给一个可靠的厨师。 原本苏映雪想直接把这事教给秦策或者他手底下的人,但是谁知道,这几人一个个一脸君子远庖丁,身为一个大男人就算当小二也不去当厨师之类的话,把苏映雪气得半死,不过后来秦昌跟她说,其实他们哥几个根本不会做菜,以前在山寨里做过几次,差点没把人毒死,唯一一个秦昌的手艺还马马虎虎尚能入口,于是开始有段时间,可怜秦昌身为大寨主,还得天天给手下做饭。 苏映雪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先让弦月在把关键的配料做好,然后密封起来,等秦昌的人上门来取,这样虽然麻烦,但能保证最关键配料的私密性,为了秦昌的人能在別庄进出,她前些天找借口换了每日运送蔬菜的供应方,罗嬷嬷虽阻止,但是毕竟心虚,好在只是换了蔬菜供应,大头还是有很多油水可以捞的。 弦月被委以重任十分激动,甚至感动的流泪,她拍拍小胸脯表示自己一定会做出天下最好好吃的火锅汤底! 苏映雪闻言嘴巴抽了抽,这话怎么这么像现代某动漫的台词呢。 不过苏映雪也不会让弦月太过劳累,眉月死后罗嬷嬷为了掌控苏映雪,又从前院调了两个打杂的丫头过来,以前的苏映雪不肯接受罗嬷嬷的好意,但是现在的苏映雪嘛,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而已,再来几个她也不担忧。 苏映雪带着弦月到后院秦昌给自己准备的房间,取出了上辈子将军爹为她费尽心思花了大价钱得来的人皮面具,虽说叫人皮面具,但是实际上却是技艺极为精湛的工匠大师通过一种特殊的材料制成,薄如蝉翼,摸起来有人皮的质感,甚至连毛孔和黑痣都栩栩如生。 等苏映雪带上人皮面具后,弦月已经是目瞪口呆:“小姐,这个东西好厉害,如果不是弦月亲眼看着,定然以为是其他人了。” 镜中之人相貌堂堂,一派儒雅清俊的公子哥模样,只不过鼻子下面却挂着两撇八字胡,略微有些猥琐,生生破坏了儒雅公子的意境,这是苏映雪要求的,她不想带上人皮面具后招蜂引蝶,这个上面的胡子也是一根一根黏上去的,仔细看上面还有毛囊,不可谓不匠心独具。 苏映雪本人并不矮,有一米六五的样子,在大周女子这个身高可以说是鹤立鸡群了,而古代男人身高普遍偏矮,她穿上特别定制的朝云登步靴后跟普通的男子身高无异,弦月帮苏映雪扣好玉冠,换上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苏映雪虽然减肥成功,但是因为基数太大,还未完全成功,穿上男子衣物看起来通身妥当,当真不失富家风范的公子哥。 苏映雪也给弦月准备了一套书童的衣服,弦月身材干瘦矮小,穿上书童衣服跟个正太差不多,苏映雪忍不住掐了掐弦月的包子脸。 二人走到前大堂,门口一片喧哗声,挤满了人,来往的百姓都被门口摆着的招人启示吸引了目光,月钱一个月八钱,干满三月涨一钱,干满一年后一两银子一个月,每月有两天休息,干得好年底还有奖金,这般豪气大方的姿态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诶,一个月八钱,干满一年后还有一两,真的假的,我隔壁那牛二当了五年的跑堂一个月月钱才五钱呢。” “对啊,我听说对面的明月楼一个月也就六钱,干满两年才涨一钱,大家都挤破脑袋想要进去呢。” “我听说宴海楼不是经营不善,东家打算关门转手了吗?” “是啊,听说来了一个出手大方的富家公子把这里买下了。” “……” 秦昌的一个手下叫老六的汉子,站在门口提气一声吼:“有意向要报名的排好队伍站在左边,围观的看热闹的站在右边,本酒楼招厨师四人,跑堂打杂五人,月钱丰厚,东家优待,插队喧哗者不录用!” 这声吼带了三分内劲,瞬间将喧哗吵闹的百姓压下来,大家自觉的排好了队伍。 苏映雪点点头,让另一个属下老四拿着笔在旁边记录。 很快一个上午过去,总共招到了八个人,账房先生是秦昌早就物色好的,厨师只招到了三个,本来还有一个但是苏映雪不是特别满意所以没要,剩下的都是小二。 苏映雪来回看了几眼,压低了声线道:“待遇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还有几句话要跟诸位说,宴海楼不同于别的酒楼,无论是月钱还是其他,如果你勤劳朴实,肯用心干,我定不会亏待与你,如果好逸恶劳只知偷懒,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 “前三个月是试用期,就看你们的表现,如果表现不好……”苏映雪停顿了一下,“明白我的意思吗?” 站成一排的小二神色一凛,心中暗自思量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留下来! 正文 第15章 画像 第15章画像 第15章 秦昌低声道:“小姐,人会不会太多了。”要知道现在他们手上可不宽裕啊。 苏映雪道:“秦叔,咱们酒楼不同别的酒楼,是要开连锁分店的,我想多培养几个人,到时可以直接派过去当分店管理,这些人要是不适合,到时还得换几个。” 秦昌虽然听不懂什么连锁,但是早已经习惯这个小姐嘴里时不时冒出一些新鲜的词汇,他还是能大概理解含义的,见苏映雪做事自有章法,也不再去纠结这等小事,反正他只要当当明面上的掌事就行。 等过了午时,账房先生过来见新东家,先生名叫陈漳生,已近花甲之年,原本是学堂的教书先生,怎料有一个跋扈的儿子,不小心把一个世家庶子的头打破,原以为只是点小伤,没想到两天后,那世家报官抓了他儿子,说家中庶子死了,还不依不挠追到学堂说陈漳生连儿子都教不好不配当先生,陈漳生几次三番想替儿子洗刷冤屈,却不料儿子被屈打成招被判秋后问斩,陈漳生求救无门昏倒在宴海楼门口,恰好被秦昌所救。 秦昌问明情况,悄悄潜入了那世家宅院,探听到原来那庶子死亡是有姨太暗中下药,秦昌又略施小计让老六假装那死去的庶子,那姨太心中有鬼,几次三番看到鬼影后精神失常,引起了众人的怀疑,后姨太暗中做下的事情被人发现,才洗脱了陈漳生儿子的罪责。 陈漳生对此感激涕零,表示愿意当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秦昌本举手之劳表示不必报恩,没想到陈漳生知道宴海楼重开缺账房先生后,直接辞去先生之职,来给秦昌当账房先生,要知道陈漳生原本所在的白松书院在京城也算是有名有姓的,能在里面当先生,除了本身才学出众之外,还要有一定的名气和声望,陈漳生出身寒门,二甲进士之身,虽无官职,但是在书院当教书先生足以,但是他却梗着脖子非要当宴海楼的账房,这让秦昌无奈又感动。 苏映雪知道后也是很感动,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是她知道文人自有文人的风骨,只好尊重待之,让人打探了先生的月银,不能亏待了他。 至于掌柜的,直接让能言善辩老四来就行了,秦昌的三个属下老四老六和老八,曾经是跟着秦昌混道上的,后山寨被官兵围剿,秦昌被楚将军所救,而老四等人不在山寨中因此脱困,后秦昌打算从军洗白身份,老四等人换了个山头归隐。 直到秦昌开起了酒楼,几人才到京城,打算跟着老大从商,目标把宴海楼变成京城第一酒楼, 只是目标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几个武功高强的大男人别说让宴海楼座无虚席,到最后连客人都没有了。 安排好大部分事宜后,苏映雪临行前秦昌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跟将军和两位少爷表明身份,苏映雪犹豫再三才说,暂时先不表明身份,等她摆脱了这个身份之后再言明也不迟。 苏映雪并非不想见到将军爹和两个哥哥,而是自己现在身份特殊,她动了罗嬷嬷后不知道那位大夫人会使出什么手段来,为保险起见,还是先不要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给太多的人,以免将军爹和两位哥哥心头担忧记挂。 秦昌迟疑了半晌,选择尊重苏映雪的打算。 曲水游廊,庭院清幽,草木葳蕤,一个身着玄色阔袖长袍的沈沛白端坐于凉亭内,他斜对面坐了个穿着宝蓝色五爪龙锦袍的年轻公子,那公子头戴金冠,手中拿着一把百美扇,明明石墩上摆着云锦坐垫,他偏偏不坐,全无姿态坐在观鱼台的栏台上,自诩一派风流洒脱的气质。 “我说丞相大人,本王好不容易脱身来看你,你瞧瞧你怎么对本王这个至交的,连点心都没有,那个做点心的丫头,叫什么团团还是圆圆的,就那个一笑有酒窝的,让她给本王做点桃花饼。”那公子开口。 “翎王爷,您这会不是在宫中当值吗,怎么上我们丞相府来了。”站在丞相后面的怀安开口道。 “我这不是听说沈兄病重,所以才急急的赶过来探病啊,这一瞧沈兄印堂发黑,神志不清,果真是病得不轻。”翎王道,“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我听说上个月皇兄赏了你两个西域来的会肚皮舞的美人,让她们跳几只舞给我打发打发时间。” 怀安嘴角抽了抽,这是来看病人的吗,这分明是来看美人的!怀安对这个做事永远出乎意料的翎王已经无力吐槽。 翎王行事张狂,终日不思上进只爱美人和美酒,这是全朝文武百官都知道的事情,但是翎王是皇帝唯一的弟弟,是太后的亲骨肉,连皇帝都奈何不了他。 然而他说了半天,他对面的丞相表情峻冷,如同冰山一般,低头看手中之物,根本没搭理他。 “沈沛白,你在瞧什么呢,一付思春的模样。”翎王眼珠子一转,落在了沈沛白手中的画上。 翎王脾气古怪,难以相处,但偏偏对手段狠戾让大部分官员闻风丧胆的丞相对胃口,经常不请自来,就算沈沛白不搭理他,他也可以说一下午。 “此乃闻子道的渔翁垂钓。” “渔翁垂钓……”翎王皱眉沉思,这名字他好像什么时候听到过? 沈沛白敛去眸中闪过的一丝惊诧,“怀安,这幅画是何人何时送来的。” “是一个垂髫小童,看样子是个乞儿,半个时辰前,恰好在属下进门的时候过来,指名此画赠予大人,属下问他是谁让他送的,他说是一个带着斗笠的大胡子叔叔,后属下跟踪那乞儿几条街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属下已经把那个孩子带回来了。”怀安回道。 沈沛白道:“让那个孩子来见我。” 翎王对画没兴趣,只对美人图感兴趣,他看了画半天也想不起从何处听说过这个名字直接不想了,看到一向对任何礼物不感兴趣的沈沛白如此关注这幅画,马上被勾起了兴趣:“这画有什么典故吗,难道是哪位美人赠与你的定情信物?” 正文 第16章 开张大吉 第16章开张大吉 第16章 沈沛白用手摩挲着卷轴,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意,没想到这幅渔翁垂钓过了十六年竟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不多时,一个褴褛的小孩打着哆嗦被怀安带上来,一上来就跪在石阶上磕头:“丞相大人饶命啊,饶命!” 小孩以为自己转送的东西有问题,惊恐的无以复加,早知道就不贪这一钱银子了,这位可是传言中能止小儿夜啼,听说青面獠牙,声若鬼泣,长相十分恐怖。 翎王爷啧了一声:“你看看,平日就让你多笑笑,看把人孩子吓的!” “让他站起来,好好说话。”沈沛白对怀安道。 小孩趴在石阶上,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拉起,他方才听到丞相大人开口,声音虽然有些冰冷但挺温和的,他忍不住抬头偷偷瞄了一眼,一看之下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没念过书一时词穷,只有一个念头,那个坐在石桌后面好像画里走出来的男子真当是丞相大人吗!这可比那些经常在酒楼吟诗作对的风流才子好看多了! “别害怕,你叫什么?是谁将此画交托与你的,你且细细描述其过程。”沈沛白开口道。 小孩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我叫虎子,在城东的一条巷子碰到他的,他突然出现的时候吓我们一跳,然后他直接问我们要不要赚点钱,其他人一听是送丞相府都……” 小孩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他悄悄地看了丞相一样发现对方面无表情,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想挣这钱,那人就给了我这副画和银锭锞子,还说事成之后他会再给我一两银子,但是我在那条巷子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他,我和伙伴在那条街三四年,从未见过那人。” “身怀武功,知道虎子的位置,应该对城东地形非常熟悉,但是虎子每日都在城东那条街对他没有任何印象,这人平日应该很少出门,一个大男人为什么甚少出门呢,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命案在身是个通缉犯,还有一种是这人带了易容面具。”翎王在一旁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怀安:“……”心中想王爷你越说越离谱了啊,一个通缉犯怎么可能会送丞相大人一幅画呢。 结果沈沛白道:“王爷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过王爷还漏了一种可能。” 翎王露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对方可能是女装男装。” “……”怀安恨不能一头栽倒在地,大人,你一定是被王爷带坏了! 翎王立马抚掌称赞,连连点头:“丞相大人言之有理,本王怎么能忘记这个可能,深闺女子不尝出门乞儿当然从未见过。” 然后他用一副本王聪明绝顶的表情看着沈沛白:“本王就说你思春。” 沈沛白点头:“也许。” 怀安默默转过头。 沈沛白让人把孩子送出门,然后对怀安道:“找个人跟着他,还有去城东查一查有没有平日很少出门的男子,最近有无异常之处。” “是,大人。”怀安领命退下。 “此次在太常山祈雨,皇兄因你遇刺,对方死士其心可诛,一口咬断是来刺杀你这个奸臣,皇兄案台上堆满了弹劾你的奏折,御史台那陈良玉每日都上交奏本,一付罄绝其竹,亦书罪未穷之势,我看你这病装不了多久了,你觉得皇兄会不会……” “陛下心中自有论断。”沈沛白开口道。 “你觉得是谁在背地里暗害你?”翎王颇有些担忧。 沈沛白没有回答,却转了话头:“王爷不是向来不爱管这些。” “哎,我是怕你死了,再也没人跟我玩了。”翎王叹息道。 沈沛白微微眯起双眼,合上莲花纹茶盏,门阀士族倾轧腐败,国库空虚,皇帝最恨的就是那些蠹虫,怎么会舍得抛弃自己这柄用得顺手的宝刀呢。 宴海楼人员招聘齐了后,很快就到了开张的那一日,因为菜品繁多,吃法新颖有趣,且早期宣传得当,开张前三日只要消费满两钱银子既送美酒一壶,消费满一两银子再送一碟肥羊卷,很快酒楼生意爆棚,来酒楼吃饭的人络绎不绝。 一开始客人进门还无从下手,以往酒楼只要点个菜就行,宴海楼的什么火锅却是端上了生鲜肉食,当中放着一锅色泽鲜亮飘着红油的浓汤,当然不会吃辣的还有什么鸳鸯锅,锅形一分为二,如同太极阴阳,吃法很简单直接将虾滑牛肉放进高汤之中烫熟便是,那肥牛肉成薄片码成一卷,摆成一朵花的形状,看起来十分养眼,入口既化,肉质鲜美,毫无腥膻之气,咽下之后唇齿留香,让人想再吃几片,接一低头那一盘花朵早就被同伙分食。 “小二,再来两碟这个什么花的牛肉。” “这位客官,这牛肉名为肥牛,是优质喂养的淮丰黄牛,当日宰杀,绝对肉鲜味美,香嫩可口。” “小二,这桌肥牛再来三碟!” “这个虾滑不错啊,小二你且来给我演示一番。” “掌柜的,送外食否,在下想带一些回家给我家娘子尝尝!” “……” 忙到最后连指派人手的秦昌都不得不亲自下场,一边给客人介绍菜色一边琢磨着,小二是不是太少了,不过一想现在刚刚开业,小二还不太娴熟,还是等过段时间再说。 苏映雪坐镇后厨,亲自监管着厨房的分配,早前苏映雪招聘之时就明言,配方秘制,她要的厨师主要是做一些简单的熬汤和配菜处理肉食的事情,如果以后他们表现好,得到自己的信任,就会教他们底汤配料的做法,三个厨师为了得到苏映雪信任,表现越发勤奋兢业起来。 回到別庄后,苏映雪估算了今日成本和利润,悬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送出去一百多壶酒,六十多盘肥牛卷,居然还能小有盈利,苏映雪觉得对古代人接受新鲜吃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至少在美食方面,大周人跟现代人一样都是舍得花钱的。 罗嬷嬷派过来的其中一个丫头叫柳儿,她见苏映雪回来,马上偷偷的汇报给罗嬷嬷,罗嬷嬷咬了咬牙,眸中闪过一丝恶毒:“这贱丫头,越来越胆大了,竟敢偷偷出门,一定是跟哪个野男人苟合了。” 正文 第17章 夜间走水 第17章夜间走水 第17章 罗嬷嬷等了这么些天,见苏映雪身体一如往常,还时不时就出去踏春赏花,丝毫没有中婆罗香的迹象,她这才开始怀疑眉月的毒根本没有下成功,仔细回想细节,觉得眉月之事疑点重重,她越发的怀疑起苏映雪来。 “柳儿,你和小草给我仔细盯着大小姐的一举一动,最近她要是出门就马上汇报与我,让刘能这几日盯住別庄内外,看看有无行踪可疑之人。” 柳儿一出门,那个叫小草的丫头就进了苏映雪的房间:“大小姐,柳儿往罗嬷嬷处去了。” 苏映雪含笑点头:“小草,你爹身体可好,看病的钱可还够,我今日进京专门让弦月去京城的医馆问了之前配的药方,大夫说加一味川芎来中和药性对身体更好。” 小草感激跪地:“谢大小姐挂心,之前大小姐送的月钱还有余留,我爹的身体大好,他让我好好感激您!” 苏映雪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小草下去后,弦月有些担忧道:“罗嬷嬷不会又使出什么坏招吧?” “不必担忧,我会把柳儿打发出去洗涤衣物,你就趁着这段时间安心熬制配料,这几日辛苦你了弦月,待我考察那三人一段时间,你就可以休息了。” “小姐,奴婢不累呢,奴婢以前地主家做短工干得活比现在要多几倍呢,再说了小姐这么信任奴婢,奴婢一定要好好干才是!” 苏映雪笑道:“没准以后你还能当传业授课的先生呢。” 弦月眼睛一亮,眸光似天上的星星,有些迟疑道:“小姐,奴婢想学认字,这样就可以帮小姐分担更多的事情了。” 说完她屏住呼吸,巴巴的看着自家小姐。 苏映雪故意摆着脸,敲了敲她的小脑袋:“我早前就想让你学认字,那时你说什么?” 弦月不好意思的笑道:“奴婢见识浅薄资质愚笨,怕气着小姐。” 二人打趣了一会,很快到了晚上,因天气渐渐炎热,別庄地处山林附近,每到夏日蚊虫较多,弦月早早的备好了艾草打算在屋内外都熏几遍,以防蚊虫叮咬小姐的肌肤。 苏映雪喜欢闻这个味道,让她想起小时候住在山村的爷爷,每到夏季夜晚,一村子的人点上艾草熏蚊虫,围坐着聊天,然后切个大西瓜,其乐融融,可惜这个时间离西瓜上市还有一段时间呢。 苏映雪正怀念着西瓜的味道,突然外面传来的一阵惊呼声。 “啊——快来人呐,走水了!!!” 惊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苏映雪和弦月走出房间一看,只见柴房的方向冒出了滚滚黑烟,火光越来越大,夹杂着仆从的惊呼声。 “大小姐,柴房走水了,此处危险,请大小姐速速离开。”刘能一边扛着木桶,一边跟苏映雪道。 別庄不大,柴房的位置离苏映雪住的院落很近,弦月怕火势蔓延,马上点头道:“小姐,咱们先去前院避一避吧!” 因为发现的及时,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因为是晚上柴房中没有人,所以并无任何伤亡,只有一个小厮提水救火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脚扭了。 但是柴房边上是別庄几个护院住的房子,因为是用木柴墙来堆积隔断,所以三间屋子被烧了一半。 苏映雪正待开口,突然有个小厮慌张急切从廊道处跑过来:“小姐不得了了,库房被盗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心中一惊,罗嬷嬷最是激动,没等苏映雪开口她便上前一口,开口道:“你说什么!什么东西被盗了!?” “方才大小姐命小人去查探周围有无可疑人物,小人走到库房附近,发现库房的门半开,小人就马上过来禀报小姐了!” “什么!”苏映雪摸摸悬在腰间的香囊惊道,“库房钥匙还在。” “快去清点一下东西,看看少了什么。”罗嬷嬷开口道。 库房在別庄的东边,柴房在最西边,中间隔着三个院落,苏映雪让人打开库房,直接走到库银存放的位置打开一看,众人倒吸了一口气,箱子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弦月捏了一把冷汗,看到自家小姐看了自己一眼,她眼珠子转了转惊呼出声:“柴房走水是贼人的调虎离山计,一定他趁着我们救火,盗走了我们的银子!” 罗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看戏的目光,她暗暗看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苏映雪一眼,面上装出一副担忧的神情:“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这半年的吃穿用度都在里面!这可恶的贼人,竟敢偷到我们太师府的头上来!” 苏映雪将罗嬷嬷眸中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她故作心慌道:“嬷嬷,这可如何是好,可要报官?” “报官也要等到天明,等明日一早老奴便派人去禀报大夫人,老奴明日重新清点库房配好新锁。”罗嬷嬷十分熨帖道。 苏映雪点头道:“那贼人定然没有走远,劳烦嬷嬷带人去追铺一番。” 罗嬷嬷硬着头皮答应了,心道她巴不得贼人跑得远远的,还好这库房钥匙不在自己手中,这次看苏映雪怎么跟大夫人交代。 等罗嬷嬷领着人离开,弦月扶着苏映雪回房休息,关上房门后弦月小声道:“小姐,库房里本来就没有银子吧,是你设的圈套吗?”那银子不是被小姐拿给秦管事了吗?刚刚发现库房被盗她吓了一跳,后来看到小姐对自己使眼色才反应过来。 苏映雪点头称赞道:“没错,刚刚你表现的不错,等过几日看好戏吧。” 另一方面,罗嬷嬷装模作样领着几个护院在附近找了一圈,就草草了事回房休息。 第二日罗嬷嬷派人去太师府报信,后以太师指责为籍口,大夫人托信道库房仍交由嬷嬷看管,罗嬷嬷要回库房钥匙之后,虽然疑惑这別庄地处京郊附近,怎么会有贼人跑到这里来偷东西,但是看到苏映雪一副愧疚不敢言的样子心中得意万分。 几日后,罗嬷嬷算了算日子,太师府的物资应该会到,正打算遣人去看看,听到柳儿在屋外喊:“嬷嬷,大小姐有事让你去前厅。” 罗嬷嬷今天心情不错,一边走一边还跟柳儿聊上几句,等她到了前厅看到被人绑着跪在地上的人,笑容凝固在脸上:“你怎么在这里?这是……” 正文 第18章 三百两 第18章三百两 第18章 那跪在地上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正是自己的丈夫卢洪波,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媚眼如丝的女人,这个女人罗嬷嬷也认识这是翠红楼里的漪红,卢洪波每次拿了自己的银子,除了去赌场和酒馆,就是去翠红楼找漪红。 罗嬷嬷强忍住要骂那个女人的心思,走到屏风后对苏映雪行了一个礼。 “大小姐,发生了什么事?”罗嬷嬷开口问道,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屏风外的刘能开口道:“嬷嬷,盗取库银的贼人正是卢洪波!” 屏风外的卢洪波喊道:“冤枉!老子不过是去翠红楼喝个酒,你们这群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竟敢绑我,还对我拳打脚踢,别以为你是太师府的大小姐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刘能狠狠踹了他一脚:“闭嘴,大小姐岂会冤枉你,我亲眼看到你进翠红楼,那老鸨说你用两百五十两银子替漪红赎身,老鸨和漪红姑娘都能作证!” “刘能,你胡说八道什么!”罗嬷嬷眼神一厉,“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上私刑!” 刘能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退后一步,刚想开口辩解,苏映雪起身将一张赎身楔放到了罗嬷嬷的面前。 “嬷嬷,你瞧瞧这落款处可是你丈夫卢洪波的字迹。” 罗嬷嬷眼皮子跳了跳,探头看那张赎身楔,上面白字黑字清清楚楚,那字迹正是自己丈夫的,罗嬷嬷顿时心生疑惑,莫非那银子真是卢洪波偷的?不,不可能,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平素去翠红楼都是瞒着自己的,怕自己不敢给他钱花,怎么会直接帮漪红赎身呢? “大小姐,字迹可以作假,这不能算铁证,老奴想先听听卢洪波的解释。” 苏映雪点头,她表情柔和,虽然带着一脸可别冤枉好人的神情,但是开口却是十分刁难:“嬷嬷,我知道你一个人养家不宜,这卢洪波平素就是个不事生产之人,如若真是个偷窃犯,还是早日和离的好。” 她早已探清卢洪波的德行,卢洪波是附近镇上的二痞子,有一帮称兄道弟的好友,听说还加入了一个什么帮派,罗嬷嬷一直敢怒不敢言,早些年她有过和离的念头,没想到那卢洪波狠狠揍了罗嬷嬷一顿,直道如果她敢离开,他就剁了小儿子的手,罗嬷嬷暗自惊恐,只能夜里流泪悔恨自己识人不清。 卢洪波扯着嗓子喊:“那银子不是我的,不,不是!那银子是我挖的!只有三十两,根本没有三百两!” 弦月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地里还能长银子,赶明儿我也上那个地方挖点。” 刘能冷笑:“漪红姑娘说了,昨夜卢洪波出手阔绰,先是给唱曲的思韵姑娘打赏了五两银子,后又给送酒的小丫头打赏了一两,他还点了好几壶楼里最贵的女儿红,十两银子一壶。” 罗嬷嬷厉眼看着漪红。 那漪红年过三十,皮肤保养的不错,眉角虽有细纹,但是眉梢自有魅人的风韵,她娇笑道:“这位哥儿说得不假,后来卢洪波喝了几壶酒后,就说要替妾身赎身,哎,妾身虽然不乐意,但是妾身人老珠黄,没什么客人,老鸨想把妾身打发到后厨做杂事,妾身哪里做的了这个,卢洪波说替我赎身后,老鸨马上就应了下来。“ 卢洪波矢口否认:“我只点了一壶女儿红,后来就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已察觉到自己是被什么人给算计了,心中叫苦不迭,前几天夜里他从赌场出来,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他好奇之下就跟了上去,没想到那个人掏出了一个箱子埋到一棵树底下,等那人走后,卢洪波挖出了那个箱子,发现那箱子竟然装了三十两银子,从天而降的财运让他喜出望外,临走时还不忘把那个洞口复原,白得了三十两银子他自然是选择去潇洒一番,第二日夜里他便去了翠红楼,点了自己喜欢的漪红姑娘,没想到一觉醒来,刘能等人破门而入把自己揍了一顿,还诬陷自己盗了太师府的银子,那漪红和老鸨也是众口一词说自己用两百五十两银子赎了漪红! 漪红看着自己的指尖,一付无所谓的态度:“白纸黑字写着呢,你要是不要我就放我走吧。” 苏映雪皱着眉头看罗嬷嬷:“嬷嬷你也听到了,卢洪波这银子从何而来,据我所知他前些日子还上门向你讨要银子,嬷嬷一个月才二两月钱,再怎么省吃俭用也攒不下三百两银子罢。” 罗嬷嬷浑身冷汗,心中已经对卢洪波充满了怀疑,这个人一醉酒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但是她仍然硬着头皮道:“卢洪波平日爱去赌坊,那钱也许是——” 苏映雪微微一笑,看了弦月一眼,弦月捧过来一个包裹,道:“这是刘能带人去卢宅搜查到的东西。” 罗嬷嬷低头一看,那包裹里包着的是一双沾着泥巴的靴子,还有一件沾着松油污渍的长袍。 刘能开口:“这靴子下面的泥巴沾了鸭粪,而柴房外面院子圈了篱笆养了鸭子,奴才前日查看柴房,发现那柴房被浇了松油,如今人赃并获,库房里的三百两银子就是卢洪波所盗!” 卢洪波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是被这个太师府不受宠的小姐给算计了,他猛然狠戾瞪着苏映雪:“这是栽赃,栽赃陷害,你这个小贱货——” “住嘴!”罗嬷嬷狠狠扇了卢洪波一个耳光,人赃并获,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因为这段时间自己给没卢洪波银子,这可恶的男人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火偷盗,偷钱也就罢了,还到翠红楼替漪红赎身,一喝酒脑子就犯浑,罗嬷嬷气得心肝发颤,心中下定决心,以后决计不会给他一分一厘。 “你这个贱人,竟敢打我!”卢洪波不可置信瞪着罗嬷嬷,他挣扎着起身想殴打罗嬷嬷,但是却被刘能一拳打到脸上,昏死过去。 正文 第19章 盗窃罪 第19章盗窃罪 第19章 苏映雪看了一眼罗嬷嬷的表情,其实并不是一个好计谋,不过用来对付罗嬷嬷已经足够,至少她还未发现这其中的漏洞,不过就算回头发现了又如何,人赃并获,人证物证齐全,卢洪波就算长了十张嘴巴也说不清。 “嬷嬷,你说怎么办吧?”苏映雪饮了一口茶,故作为难道,“如果他拿不出这笔银子,我只是报官了,盗窃加纵火罪……” 苏映雪微微迟疑,似乎在斟酌着要怎么解决这事情。 “求大小姐开恩,老奴尽力替他弥补其中损失!”罗嬷嬷眼眸中闪过愤怒、不满、屈辱好几种表情,但是她却不能让卢洪波坐牢,因为卢洪波偷盗的是太师府的银子,如果大夫人知道了这事,还能信任自己吗?而且自己绞尽脑汁刚给二郎说了不错的亲事,如果卢洪波进了监狱,对方还敢把女儿嫁给二郎吗。 苏映雪有些为难,弦月替她开口道:“嬷嬷,你一个月月钱不过二两,怎么能补上这三百两?” 罗嬷嬷咬着牙跪地:“老奴攒了一笔钱,本想留着给儿子置办田地,还望大小姐宽恕些时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当给別庄下人的一记警钟。”苏映雪勾起一丝冷笑,“银子得补上,然后再打二十大板,嬷嬷你说可好?” “但凭小姐处置!”罗嬷嬷垂下头,眸中闪过一丝愤恨,“只是太师府那边,还望小姐能大发慈悲。” “既然能补上银子,太师府那边就不必告知了,就当这银子被贼人盗走未追回。”苏映雪妙目微转,看了看在场的几位。 罗嬷嬷松了一口气,附和道:“你们都听清楚大小姐的话么?如若以后谁还敢乱嚼舌根,就是跟大小姐过不去!” 苏映雪心中冷笑,这罗嬷嬷还真会摆脱干系,狐假虎威,这种时候就这么精明了,不知道她想明白后会不会气死呢? 当天下午罗嬷嬷就把一百五十两银子送了过来,表示了这是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钱,剩下的要等做生意的大儿卖掉手中货物,方能凑出一笔,至于什么时候能卖出,鬼才知道! 苏映雪淡淡一笑,宽慰了罗嬷嬷一番,因为罗嬷嬷忙着给卢二郎准备亲事,还体贴给她放了假,让她好生在家准备着,不必操心別庄的事情。 罗嬷嬷被人捏了把柄,再怎么心中不满,也只好点头谢恩。 等罗嬷嬷一走,弦月噗嗤一笑:“小姐,奴婢从未有这么舒爽的时候,你看罗嬷嬷那副表情,听说卢洪波挨了板子后每日躺着床上等着别人侍奉,罗嬷嬷不予搭理,他就高声阔骂,那声音隔着好几条街都能听见,还有那个漪红姑娘住在她家,每日给罗嬷嬷气受,真是大快人心。” “你很闲吗,打听这些事。”苏映雪觉得罗嬷嬷虽然可恨,但是身为一个女人也是可怜,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见过太多渣男,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妻子不得嫉妒,嫉妒就是犯七出之条,生不出儿子,丈夫有权休妻另娶。后宫之中,更是令人厌恶,三千佳丽苦熬岁月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的恩宠,苏映雪见得多了,愈发坚定了独行独立变成女强人的决心。 弦月嘿嘿笑道:“刘能跟小草八卦的时候奴婢听了几句。” 然后她颇有些好奇道:“小姐,那银子不是卢洪波盗的吧,罗嬷嬷为什么会相信自己丈夫盗窃呢。”她已经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小姐设的局,这让她愈发佩服自家小姐的能力。 苏映雪放下手中的笔:“卢洪波对罗嬷嬷平日非打即骂,她早已心生怨恨,而且此次并非卢洪波第一次偷窃,刘能告诉我,几年前卢洪波在太师府的某个田产所帮佣,暗中吃下半数村民上缴的税银,这事被罗嬷嬷使了银子压下。” 这一百五十两银子明面上看起来是她所有积蓄,实际上这八年来罗嬷嬷贪了有近两千两银子,就算被卢洪波花去不少,手里应当还有一笔积蓄,苏映雪一边润墨一边想道,也不知道秦昌哪来这么多江湖朋友,听说翠红楼的老鸨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毒娘子,下次有机会定要求见一番。 “啪——”青花瓷茶盏被摔在地上,躺在床上的卢洪波暴跳如雷,“你这是要烫死老子吗!” “烫死最好,卢洪波我告诉你,我花了一百五十两帮你免受牢狱之灾,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养好伤马上从这个家滚出来!”罗嬷嬷面无表情。 卢洪波怒目圆瞪:“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如果你要跟老子合离,老子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还有这个宅子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出去?!”卢洪波近乎怒吼道。 罗嬷嬷冷冷一笑:“卢洪波,我想你脑子进水了吧,这宅子几年前被你抵押给赌场,是我花钱赎回来的!” “你——”卢洪波气结,挣扎着起身道,“你敢这么对老子,老子抽死你这个恶毒婆娘!” 罗二郎赶紧挡住:“爹,这、这次是你不对,你、你快点跟娘道歉,说几句好话,你知、知道娘平日操劳已经很、很辛苦了——” “哎哟,你这个不孝子,给我滚出去,我就躺在这床上,谁敢动我,老子就让他脑袋开花!”卢洪波痛得呲牙咧嘴,仍然不忘威胁罗嬷嬷。 罗嬷嬷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卢洪波,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见到漪红风姿万千的进来:“老爷,莫要生气,漪红给你炖了猪脚黄豆汤,来吃两口消消气。” 罗嬷嬷猛然止住脚步,心中还未平息的怒火复燃,她怒目盯着漪红:“你这个贱胚子,给我滚出去!” 漪红好似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眼眶微微湿润道:“姐姐,漪红虽是不良出身,但是既然进门,就会收起心思侍奉好老爷和姐姐的,还望姐姐多多担待。” 正文 第20章 客似云来 第20章客似云来 第20章 那委屈的模样让站在一旁的卢二郎心生怜惜,他开口道:“娘,漪红姑娘也没做错什么,你别迁怒她了。” 漪红微垂下头,一付我见犹怜的模样:“多谢二公子体谅。” 卢二郎连忙摆手,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别、别叫我公子,叫我二、二郎便好。” 罗嬷嬷一把扯过卢二郎,把他拉出门,用手指戳他的脑门,尖声道:“你给我离她远点!” “是、是,娘,儿子知道了……” 没了罗嬷嬷的打扰和盯梢,苏映雪很快就拉拢了別庄大部分仆从,其中对苏映雪最为尽心的是护院刘能和丫鬟小草。 刘能本是被太师府护院排挤出来,并非是大夫人的人,而小草因为她爹患了重病,无奈之下才卖身为奴,因为嘴笨不会做人,所以才被打发到別庄当洒扫丫头,二人本来在別庄觉得永无出头之日了,却不料大小姐竟借口给罗嬷嬷吃了个暗亏,而且行事还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从容淡然,不由心中起了效忠的心思,心道大小姐总有一天会嫁人,到时跟着她去别府也总比在这个別庄强! 苏映雪对二人并未完全信任,她对弦月是因为临死见真情,而这二人只能慢慢培养忠心,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只交代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给二人做,二人倒也完成的尽心尽力,考察了一段时间后,苏映雪派了小草帮弦月打下手,如此一来,弦月轻松了许多。 而宴海楼的生意日日爆棚,客似云来,因其新颖的吃法和鲜美的口感,吸引了百姓的目光,也是吸引了官员的注意,宴海楼一共三层,第一层是用屏风隔成包厢的大众座位,二层服务更为高端的厢房,有专门的小二伺候众人饮食。 而第三层更为高端,只有四间,分别布置成四时令的景色,比如说春的房间草木环绕,鲜花盛开,有人造的小桥流水模型,流水尽头是一个青玉色浅口大肚瓷缸,里面养着几尾锦鲤,通过特殊的布置,让溪流循回环去,十分有趣。 不得不说楚将军选的地点真是不错,四个房间都临窗设席,一边是春风拂柳远山黛,一边是碧野辽阔江水流,各有不同景致,常有文人雅士临窗拾箸而吟诗,击缶高歌。 一个月下来账房陈先生送来了账册,苏映雪粗略一看,惊讶道:“这个月盈利竟有八百多两?” 陈先生摸了摸胡子道:“半个月前,国舅爷宴请翎王爷来宴海楼,翎王对宴海赞叹不止,其后一段时间,有不少大人都来我们酒楼尝鲜,想必是翎王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罢。” 秦昌心中警觉,他认识这个翎王,最爱醉卧美人膝,怎么对美食也感兴趣了,秦昌的身份在京城倒不是什么秘密,他虽无法入官场,但是早已脱罪,不然他也不会留在京城,但是他那三个兄弟却仍然有些黑历史,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基本上没人记得这些,但也不得不留个心思。 苏映雪对翎王再熟悉不过了,这个翎王虽是个纨绔子弟,但对待美人却是周到有礼,她想起小时候那个被自己欺负得不敢哭的小胖子,笑了笑:“那我们还得感谢翎王爷一番好意,以后王爷上门,给他打个折,送两壶酒。” 正如秦昌搞不懂翎王在想什么,而翎王也永远搞不懂沈沛白在想什么。 “我说沈兄,你就别为难我了,这荷包可是玲珑那个丫头亲手秀的,她托我一定要亲眼看到你挂在身上,你让我退回去算什么事呢!”翎王苦大仇深的看了荷包一眼,恨不能把它丢进池塘里。 沈沛白面无表情,极薄的嘴唇透着一股寡淡:“下官无才无德,受不得郡主的美意,还请王爷自行解决。”那意思就是你怎么拿来的就怎么还回去,丝毫不顾翎王的尴尬处境。 翎王把荷包胡乱揣回袖子里,恨恨道:“行,堂堂本王竟还得躲着那个丫头,丞相大人你说你长得这么俊做什么?本王都被你比下去了,长得这么俊也就罢了,你都快到而立之年还不娶位夫人,平白浪费了多少美人的心思!” 沈沛白斜睨他一眼:“王爷不是也未立正妃。” “本王两年前才弱冠,焉能跟本王相比?”翎王一展扇子,那扇面上的美人图与他的桃花眼交辉相应,他长叹一声道,“再则,朝中大臣谁敢将爱女嫁给我?” 沈沛白自顾自练字,也不搭理他,翎王不以为意,话锋一转:“她都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你还不能忘了她吗,难道你真得要一辈子不娶,让沈家断后?” 沈沛白手一顿,眉头一沉,笔下行书如同老树斜枝,横亘出一道多余的尖锐来,他抬头看着翎王:“延玦。” 翎王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这事一直都是沈沛白的不可触碰的禁区,自从自己被封了王爷后,丞相大人甚少叫自己的名字,叫名字意味着他动怒了。 “哈哈,本王这不是沈老大人担心吗,对了,今日还要带令妹去京城新开的酒楼尝鲜,丞相大人一同前往吧?”翎王赶紧转了个话题,“那个宴海楼什么火锅你一定要去尝尝,吃法十分新颖独特,我敢说你以前从未品尝过那般的美食,听说是那个酒楼东家在游历山川阅读古志时,研发出的新奇吃法。” 沈沛白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淡然道:“多谢王爷美意,本官尚有事情。” “你有何事?都休养了近一个月了,天天在书房本王都替你闲得慌。”翎王丢给他一个白眼。 翎王才不愿意承认自己怕丞相大人的亲妹,美人倒是美人,但脾气太火爆,一言不合就拿剑威胁自己,好好一大家闺秀,为什么要送去太常山习武呢,习武就习武好了,偏生好打抱不平,也怪自己那日去招惹她,导致对方现在以戏弄自己为乐,时不时把自己拉出去当解气包,啧啧,这野蛮丫头不知道以后谁敢娶她! 沈沛白想了想,知道自家妹子性子野,翎王办事亦是不靠谱,只好点头道:“也罢,待我换一身衣裳。” …… 正文 第21章 有人捣乱 第21章有人捣乱 第21章 苏映雪化名秦修,对外称是秦昌的堂弟,她这段时间经常过来巡视酒楼,她立了一个考核制度,比如酒楼人员对待客人无论贵贱都要温和有礼,酒楼卫生每日都需考察,小二跑堂要穿上统一的短打等等,如果不遵守或不达标都要被扣月钱,当然有罚必有奖,表现的最为优秀之人,奖励一两银子。 不得不说苏映雪这个酒楼东家出手阔绰,就连京城第一酒楼都没她大方,所以宴海楼新招进来的伙计卯足了劲表现,让每位来宴海楼的客人都宾至如归心满意足的离开。 “东家!不好了,外面有人闹事!” 苏映雪正在后厨跟弦月研制新品,一个小二急哄哄跑了进来,欲言又止道:“东家,二楼秋风包厢里有两位公子想要见您。” “什么公子?”苏映雪有些好奇道。 “其中一位公子说他姓薛。”小二道,“那两位公子好像有些来意不善。” 苏映雪起身走出后厨,问坐在柜台前的老四:“秦管事呢?” “大哥带着老五进货去了,大概一个时辰后回来,东家可有事?”老四是个儒雅书生模样,坐在柜台上拿着菜单册子。 “没什么大事,楼上有点麻烦,老六,你跟我上楼瞧瞧。”苏映雪为防闹事,带上功夫最好的老六。” 一进包厢,苏映雪扬起一个笑容:“这位公子,秦某让你久候了。” 临窗桌子边坐着两位公子哥,一位玉冠华衣,手执一双玉箸,眸底有一丝阴冷,另一位眼底青黑,穿着一件大绿袍子,身后跟着两个姿色不错的丫头,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在下薛齐,你就是宴海楼的新东家。”那华服的男子眉目微挑,看到苏映雪八字胡猥琐的样子似乎有些失望。 “不才秦某正是宴海楼东家,不知薛公子传呼秦某过来所谓何事。”苏映雪用手指抚了抚自己的胡子,露出一个自己练了很久的猥琐表情,保证对方看了没耐心跟自己打哑谜。 果然那绿袍男一脸嫌弃道:“还以为能研发出新奇吃法是个妙人呢,不过是个逐利商人,薛兄,你何必跟他这般客气。” 苏映雪心中给了绿袍男一个白眼,这人不是猪脑就是败类。 那薛公子不着痕迹看了苏映雪一眼,见他没有露出分毫不快的表情,继续道:“秦东家,你这火锅汤底如何制成,可有秘法,在下母亲对宴海楼的火锅赞不绝口,可惜我府中厨子却无法做出与楼中滋味绝美的汤底来,不知——” 苏映雪张口打断他的话:“令堂若是喜欢,宴海楼可以送食上府,只要薛公子多付些银子即可,保证半个时辰送达。” 薛公子眼神一厉:“秦东家,我直说了吧,我想买下你的汤底秘方,你出个价格吧。” 果然…… 苏映雪皮笑肉不笑道:“十分抱歉,这位公子,秘方乃是我宴海楼立足根本,多少钱都不卖。” 绿袍男噌的一下站起来:“你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吗!告诉你,这位是薛太傅家的四公子,他姐姐可是皇后娘娘。” 苏映雪后退一步,心道难道看着有些眼熟,原来是皇后的亲弟弟,苏映雪眼前闪过皇后那张眉间永远带着温婉顺从的面容,这薛家不是一贯自诩清流,怎么生出这么个纨绔来? 薛齐虽没有绿袍男那般表情,但是那眼神跟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似的,让人浑身不舒服,他似笑非笑道:“秦东家,我们诚心高价买你们酒楼的配方,是为了孝义,我跟你保证不会将此配方转买其他酒楼,秦东家若是不信,我们可立字为据。” 没等苏映雪开口,跟在她身后的老六却是开口了:“薛公子,尽孝有千种办法,但是仗着身份,强迫别人卖出秘方,这绝非孝道所为。” 薛齐脸色一变,冷冷地盯着老六:“本公子跟你们东家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 站在薛齐身后的壮汉飞速上来,扬手便想赏老六的一个耳挂子,但手还没有碰到老六,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丢出门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岂有此理!不过一个下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心狠手辣!”绿袍男甚是震怒扑了上来,对着苏映雪就是狠狠一脚窝心踹,苏映雪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老六侧身而入,一把将绿袍男的手臂扭到身后,轻轻往前一推,绿袍男一头撞了个头昏眼花。 房间内的两个美婢齐齐尖叫起来:“啊——公子——” 薛齐气得浑身颤抖,他指着苏映雪的鼻尖:“好,你很好!你给我等着!” 薛齐和绿袍男灰溜溜的离开后,苏映雪却皱着眉头,没有放松下来。 在京城街上行走,随便掉下块砖下来砸中的都可能是皇亲国戚;而宴海楼最近的生意太好,太过独树一帜,定然会遭到很多酒楼的嫉妒,而京城大半酒楼背后关系根深蒂固、蟠结根据,宴海楼无根无基,毫无背景,岂能不让她忧心呢。 “东家,你是在忧心刚刚那个薛齐吗?”老四开口道,“我听说薛齐是薛家老幺,薛太傅老来得子,对他宠爱异常,对面的明月楼身后东家就是薛府。” 老六愤愤道:“老子就知道那薛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是再敢过来找麻烦,我就去给他下点毒,教训教训这个蛀虫渣宰。” 老四不赞同道:“老六切莫冲动,老大说楼里一切听小姐吩咐。” 老四一行人并不知道苏映雪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是秦昌恩人的女儿,同时也是太师府不受宠的嫡女,原本他们三人对苏映雪极不服气,也不甘屈居女人之下,对秦昌直接将酒楼交托苏映雪做法十分不满,甚至准备离开京城,但是被苏映雪图纸和火锅所吸引,酒楼重新开张一个月络绎不绝的客人以及千奇百怪的想法让三人对苏映雪生出敬佩之心,也慢慢视这位喜好女扮男装的千金大小姐为东家。 “薛府守卫森严,不可冒险。”苏映雪开口,老六轻功很高,听说是追风步的传人,他要是下手,那保证是万无一失,不会留下一丝痕迹,但是苏映雪不想惹上麻烦。 老六只好低头应了一声,虽然有点手痒,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几个人的身份要是被挖出来就麻烦大了。 苏映雪不想惹麻烦,但是麻烦却非要惹上她,不到半个时辰,一群趾高气昂的官差走进了大门。 “谁是宴海楼的东家!”那为首的一人身形魁梧,着副使官服,环顾着大堂里的人。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大堂里寥寥坐了几人,见有官差进门纷纷撤离,打算出了门又不走,远远地围了一群人看热闹。 “小人便是,不知这位官爷有何事。”苏映雪上前一步。 薛齐和绿袍男从门口走了进来,绿袍男额头一片乌青,显然是刚刚撞到脑袋了,他盛气凌人地指着苏映雪:“宴海楼东家秦修,因为本公子指出其不足之处,便恼羞成怒指使下人殴打本公子,还把薛公子的下人打成内伤,张副使,快把他们几个抓起来!” 苏映雪不怒不笑,面含愧疚道:“官爷,小人开门做生意,岂会如此对待贵客,这位周公子和绿、公子,方才下楼时走路不稳当,不小心摔了一个跟头……” 绿袍男脸色一变:“秦修,你还敢狡辩,当时大堂这么多人,你还要抵赖不成?” 苏映雪愈发愧疚道:“小人并未抵赖,事后查看发现那阶楼梯有些松动,都怪秦某没有好好修缮,还望薛公子和这位公子原谅则个,小人奉上一罐上好的金疮药——” 薛齐可算看出来这个秦修是个牙尖嘴利的,他冷哼一声道:“张副使,这人满嘴胡言,商人最善忽悠,先把他抓到官衙,再找几个知情者,一审便知。” 张副使点头称是,显然是跟薛齐通了气,对苏映雪的言辞不予置理,一声令下让属下把苏映雪几人统统拿下。 老六正想出手,苏映雪急忙按住他,在他耳边附言几句,老六有些迷茫,却身形一闪,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且慢!”苏映雪一声低吼,为了练男人的嗓子,她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好在原主声域颇宽,能装七八分像。 苏映雪被两个官差扭住手臂,她仰着头面带讥讽地看着周齐:“当今皇后娘娘温婉仁慈,母仪天下,薛太傅仁义无双,满朝皆赞,小人一向敬重有加,如今薛四公子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诬赖小人,小人不服!” 薛齐脸色铁青,显然是被苏映雪的话激怒,但是看到秦修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心中舒坦极了,他心中冷笑暗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我让你跪着求我收下秘方。 “张大人,还不把他押入牢房!” 绿袍男也同样点头道:“有我和薛公子作证,岂会是诬陷,分明是这个秦修狡辩。” 苏映雪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二位公子欲将小人置之死地,如此小人也不加隐瞒方才小人不小心撞见薛公子和这位公子的丑事!” 正文 第22章 沈大人 第22章沈大人 第22章 薛齐一怔,心中升起一股惊慌,还未等他开口。 苏映雪便扬声道:“方才小人亲自送菜至两位公子的包厢内,不料却听到……这位薛小公子和穿绿袍的公子二人言语暧昧,在包厢内互表情意——” 薛齐面色青白,猝不及防扇了苏映雪一个耳光:“你休得胡说八道!” “东家!”老四和老六惊呼出声,要是被老大知道小姐被打,还不扒了自己的皮啊!” 弦月躲在后厨,透过门缝盯着她家小姐,差点叫出声。 苏映雪脸皮微红,竟显露出五个指印来,可见那人皮面具的精湛,可是她却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让薛齐有些战栗起来。 “那薛公子还赠了一枚玉佩给这位公子,大人若是不信,可让人一查便知!” 那绿袍男下意识往怀里一摸,摸出了一个精致的白玉佩,他吓得一哆嗦,结巴道:“薛兄,你的玉佩怎么在我这里!” 门口围观的百姓一下子喧嚣起来,看着薛齐和绿袍男指指点点起来,万万没想到这事态发展竟比话本还让人惊叹,不愧是京城啊,几个刚刚进城的路人如斯想道。 薛齐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白,一张俊脸好似开了染坊,他咬着牙死死盯着苏映雪:“秦修,你找死——” 张副使冒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叫苦不迭,没料到事情竟失去了控制,早知道自己就不来管着破事了。 正当他踌蹴纠结之时,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了这一僵局。 “没想到吃个饭也能看一出好戏啊,王爷,你可得感谢本姑娘。”一个姑娘站在二楼楼梯口,身着一身鹅黄色云裳,腰上悬着一柄短剑,打扮甚为清素简练,眉间透着一股英气,那眼神恣意地很。 “啧啧,这不是薛齐么,早就听说你比本王玩得开,几日不见,你竟与御史台陈大人家的二公子玩到一处去了。”摇着百美图扇的翎王从二楼探了个头出来,来回看了几眼,目光落在了苏映雪脸上,脸上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来。 苏映雪微微一怔,似勾起了一丝前世的回忆。 “参见王爷!”众人跪拜在地,只有薛齐还直愣愣站在地上,似乎没反应过来。 御史台家的二公子早已经吓得魂飞胆颤,他跪倒在地,翎王竟在二楼待了这么久,肯定知晓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 “薛齐,你见了本王还不下跪?”翎王摆足架势。 薛齐如梦初醒,咬着牙跪下,翎王方才那几句分明是想帮秦修证实,莫非宴海楼的背后是翎王—— 难怪那秦修如此嚣张!面对翎王,薛齐不得打碎牙齿往下咽,不甘不愿带着人离开。 等一群人离开后,弦月才跑出来,心疼地看着她家小姐的脸,一脸要哭的模样,刚想开口,就听到楼上那位姑娘道:“秦东家,翎王敬你是条汉子,想请你喝杯酒。” 翎王瞪了她一眼,低声道:“本王怎么会敬佩长相如此猥琐之人,小铃铛,你莫要胡说八道。” 沈铃音眼珠子一转:“王爷,这位秦东家可是帮了我哥一个忙。” 翎王想到每日弹劾沈沛白的陈良玉,露出一个看好戏的表情来,这位御史大人不是说丞相作风不正吗?这下可要自打嘴巴了。 老四和老六有些担忧地看着苏映雪,想到这位翎王名声也不太好,齐齐道:“东家……” 苏映雪摆了摆手:“无妨,我能应付。” 苏映雪走上去才发现,原来翎王和这位姑娘并非坐在二楼的包厢内,而且包了三楼冬字间,她心中微微惊讶,看了穿着跟一只花孔雀似的翎王一眼,赵延玦虽非恶人,但是也绝非善良之辈,前世自己第一次见他,这小胖子不过六岁,就将几只毛毛虫藏在花中赠予自己,可见其劣根性,怎会帮助自己脱困? 翎王似乎察觉到苏映雪的目光,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宴海楼的东家,觉得他虽长相有些猥琐,倒也是一个机敏的人,而且对方不过一个普通商户,看到自己并无一丝怯意,不由对他高看了一分。 沈铃音武功高强,在方才的动乱中,已经将这位秦东家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跟在他身后那两个下人,其中一人轻功绝顶,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而另一个人虽未出手,但太阳穴高高鼓起,应该也是个高手,她不由对这个能使唤两个高手的秦东家感兴趣起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身份,莫非是大隐于市的高人?但是自己却察觉不出对方有内功气息。 苏映雪跟在翎王身后,迈进三楼雅阁,只见那一树寒梅下坐着一个白衣风华的男子,宽衣博带,腰侧垂着一方青玉,眸似松墨,听闻响动不过抬头望了一眼,即低下头斟酒,眉宇间带着三分疏离和七分寡淡,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兄长,这位便是宴海楼的东家。” 大周不过建朝未及百年,民风开放,男女之大防并不是特别严重,未婚男女见面只需有家亲或奴婢陪同即可,沈铃音虽不似寻常大家闺秀般循规蹈矩,但也不敢太过放肆,走过去规规矩矩坐在沈沛白的身边。 苏映雪脚步一顿,眸中一丝诧异一闪而过,端坐在梅树下的沈沛白恰好抬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瞬,她连忙垂首敛目,心中对这个男子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果不其然,翎王笑道:“丞相大人,你可没见着刚刚那场面,今日之事需得编入话本好生传唱,才不枉本王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不是。” 苏映雪嘴角抽了抽,却做出一副有些惶恐的表情,下跪道:“草民秦修,拜见沈大人。” 苏映雪只觉那沈相冰冷的目光似实质,落在自己头顶,打量着自己,不由压力倍增。 “起来吧。” “谢大人。”苏映雪站到一旁,不敢再看沈沛白。 “你怕本官?”沈沛白突然开口道。 苏映雪摸了摸不存在的汗,诚惶诚恐道:“草民身份卑微,今日得遇两位贵人相助深感荣幸,宴海楼真当福运开泰,紫气东来,草民不知如何感激王爷和丞相大人,特令人准备酒楼尚未推出的甜品美食,以期能报一二,今日所点菜品和酒饮通通免费,不,不管以后王爷和丞相大人何时上门,这三楼包厢必给两位贵客留一间!” 苏映雪急速说了一大串,翎王却噗嗤一笑,焉能不知苏映雪话里的意思,这是打着报恩的旗子来寻求庇荫,用扇轴敲了敲苏映雪的肩膀:“你小子果真巧舌如簧,本王开始有些好奇,如果方才没有本王解围,你会如何脱困。” 苏映雪只觉得肩膀有些疼痛,她在心中给赵延玦丢了个白眼,就知道这小胖子下手没轻没重。 “当真?”一旁的沈铃音笑道,“方才听周齐想用孝道来买秦东家的汤底秘方,不知道秦东家可愿以秘方来报我和王爷的救命之恩呢?” 翎王一言不发坐在席上,一边吞下一口肥牛,一边看着沈铃音捉弄别人,心情有些美妙,若是再来两位美人弹琴多好。 苏映雪眼珠子转了转,谄媚道:“草民正愁找不到报恩机会,若王爷和沈小姐若对秘方有兴趣,草民自当双手奉上!” 沈铃音本对苏映雪有一丝好感,但一见对方那谄媚小人的模样,与方才力挽狂澜的模样大相庭径,不禁想撇开头。 此时,老六正好端着食盘在门外敲门。 “老六,你让弦月去我房内,将藏于床底箱子隔层的食谱拿上来。”苏映雪做出一付心甘情愿,神色没有一丝一毫不舍的模样。 “东家?你这是!”老六吃惊道。 “休要多言。”苏映雪接过他手中食盘,冲他眨了眨眼睛。 “是,东家!”老六转身就走,还未走两步,就听到沈铃音有些恼羞道,“你这人真是,本姑娘跟你开玩笑呢,谁稀罕你这破秘方,真当无趣!” “铃音。”一直沉默的沈沛白看了自家妹子一眼,又看着苏映雪道,“不过举手之劳,秦东家不必如此。” 苏映雪还没开口,听到沈沛白慢悠悠道:“秦东家若真当想报恩,本官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草民必当尽力为之。” “可否将你的假髭须取下。”沈沛白一脸淡然的开口,“本官见着委实难受。” 一旁的翎王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不可置信的看了沈沛白一眼,刚刚说话的是沈冰山吗??? “……”苏映雪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咬了咬牙,看着沈沛白一字一句道:“草民的胡子 是真的!大人若不信——” 她连忙止口将后半句话咽下,难道让丞相大人亲手摸不成,虽然这胡子是一根一根黏上去的,就算拔下也没人发现这是假的,但是让这位冷若冰山的丞相摸……苏映雪摇了摇头,把脑海中这副诡异的场景驱散。 听说沈丞相已经三十岁,却仍未娶妻,难道……他是个断袖! 这么一想,深受现代流行趋势洗礼的苏映雪看着沈沛白的眼神就有些怪异起来,这般优秀俊美,位高权重的男子,如果不是性取向有问题,为何至今还未娶妻? 那头的沈沛白面不改色改口道:“那还请秦东家将其刮去。” 苏映雪:“……草民……遵命。” 正文 第23章 彭东家 第23章彭东家 第23章 一炷香后苏映雪再次站在冬令雅间内,感觉房间内的几位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 尤其是沈铃音的表情最为异常,看着苏映雪的眼眸分外明亮,好似夜空的星星。 翎王展开手中折扇道:“好一个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美男子,秦管事多好的一付容貌,藏掖着作甚?” 眼见着沈沛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苏映雪泰然自若道:“正是如此,草民顶着这副貌似潘安的容貌上街,怕造成掷果盈车,交通堵塞。” “噗——”翎王一口茶喷了出来,他自诩风流,却没想京城之中竟还有人比自己还要不要脸。 …… 苏映雪在冬令雅间足足待了近半个多时辰,才送走了沈丞相几人,翎王临走时还夸她上道,跟自己臭味相投,苏映雪听到嘴角一抽,也不知道这话是在骂谁。 秦昌早在两刻钟之前就回来了,一听说薛齐的事情立马眉头竖起,拍碎了一张方桌。 “小姐,你没事吧。”秦昌担忧道。 苏映雪笑着安慰秦昌:“秦叔,我没事,不过是几只跳梁小丑,我能应付。” “这个薛齐可不是好惹的,薛家表面上看着仁慈和善,实际内里都是一群假仁假义的伪善。”秦昌忍不住提醒道。 “我知道,但是这次薛齐不但不告状,而且以后都不会到宴海楼找事。”苏映雪也是方才送走沈沛白和翎王后才突然想清的,赵延玦方才出言补刀当然不是为了自己。 听说前段时间皇帝与众大臣去太常山宗庙祈雨,却不料遭到刺客追杀,一番混战之下皇帝安然无恙,并且拿住了一个刺客,但是一审之下皇帝龙颜大怒,这刺客招认自己是来刺杀奸相沈沛白的,如果不成功也要在陛下面前揭露这个大奸臣的恶行,此事一出,朝堂大臣谏官纷纷上奏,奏折如同汪洋扑向这位行事乖戾,手段冷酷的丞相,但皇帝那头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而这位众朝臣口诛笔伐的丞相大人被刺客重伤在家养病,皇帝让他在家静思己过,已近一月没有上朝,如今看来,沈沛白非但没有失宠,还过得甚为潇洒。 苏映雪猜测,薛太傅或者御史大人应该在这事情中起不小的作用,又或者是这两位大人与丞相就是死敌,反正无论如何,她也算帮了丞相大人一个忙,互不相欠。 至于造势还是借翎王的旗号罢,背靠大树好乘凉,翎王既替她发言,那她也顺便借个光。 不过现在最为重要的是,火锅虽然现在属于宴海楼独家美食,但估摸着两三个月过去定然会有无数酒楼饭馆开始竞相模仿,就算他们没有底料配方,不知八角香叶桂皮的关键所在,但这古代的厨师并不笨,或许能模仿出相仿的口味,甚至创新出更多的吃法来,苏映雪想通了其中关节,觉得自己不能这般固守其成,而是要在主动寻求更大的商机。 几日后,宴海楼迎来了第一位闻声而来的客人。 “哎哟,秦东家,久仰大名。”一位圆脸矮壮的中年男子拱手进门,对着苏映雪上下一打量,“真当俊朗不凡,年少有为啊!” “彭东家来得真早,吃饭了没?”苏映雪将一叠锅贴端到他面前。 彭东家本想拒绝,鼻翼微动闻到一股香味,不由惊奇道:“此乃何物,看形状似乎是饺子?” 苏映雪夹起一个锅贴道:“此物名为锅贴,做法与饺子类似,但是却用水煎,入口酥脆,不油不腻,配咸菜白粥,不失为人间美味。” 彭东家眼睛一亮,连忙夹起一个锅贴放进嘴巴,果真如秦修所言鲜美溢口,他连忙道:“不知如何水煎?” 苏映雪微微一笑,细说锅贴的做法,丝毫不隐藏,大周人日常也吃饺子,却没有水煎这种做法。 彭东家听完眼神发亮,这个锅贴做法虽简单,但也是一个商机啊,他看苏映雪的神情都不一样了,连连称赞:“早知宴海楼新东家是位行事磊落,出手大方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彭东家过誉了,秦某初出茅庐,还望彭东家能多多指点指点。”苏映雪真诚道。 彭东家受了苏映雪的小恩惠,自然满口应下,两叠锅贴下肚,又寒暄了一番才开口道:“今日与老弟一见如故,差点忘了正事。” “听说秦老弟有卖火锅秘方的打算?”彭东家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老奸巨猾,“宴海楼生意这般火爆,听说座位都排到一月之后了,秦老弟为何没有开分店的打算?” 苏映雪摇头道:“不是卖秘方,而是以加盟的模式下分红,做生意虽是多财善贾各凭本事,但是利益当头,独舟焉能比得上巨轮,互惠互利才是至上,彭老哥定是比我懂这个道理。” 彭东家大致猜测到苏映雪的意思,眼珠子转了转道:“不知道加盟意思何解。” 苏映雪简单直白道:“宴海楼所有火锅汤底秘方,加盟酒楼都可以得到一份,只需分给宴海楼一部分利润即可。” 彭东家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包括以后研发的新品?” 苏映雪淡然一笑,心道这老狐狸,还没谈价格呢就想把以后都买断了,她犹豫了半晌才道:“素问彭东家仗义豪爽,秦某又与彭东家一见如故,就给彭东家一个面子,宴海楼以后出的所有火锅新菜品以及汤底,都算在加盟合约内。” 彭东家为难道:“可是这火锅特色看起来简易方便,过几月必有无数酒楼饭馆竞相模仿,届时火锅如春后竹笋般,秦老弟怎么能保证宴海楼的独一性?” “不知彭东家可有尝过宴海楼火锅?”苏映雪道,“商场如战场,无论哪行哪业只有保持竞争性,才有精锐者率众而出,宴海楼既敢以加盟模式邀善战者共赢,就有那个底气让其他模仿者望尘莫及。” 苏映雪看了彭东家一眼,话题一转祭出大旗道:“本店几日前发生的事情彭掌柜应该听过一二,好在翎王爷仗义,以后不必担忧心怀不轨之人。” “秦老弟啊,老哥自然是知道你的声誉,你可别怪老哥多嘴,这个合作的酒楼一定要选好,这京城重地,关系人脉复杂,你虽有翎王庇佑,但还是得多几分心眼。”彭东家谆谆道。 苏映雪听出彭东家是担心自己把秘方卖给太多酒楼,她笑道:“这是自然,小弟会谨慎选择加盟的酒楼,力求所有酒楼共盈共利。” 二人你来我往,又交锋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大体敲定,苏映雪以抽三成的优势卖了彭东家一个人情,彭东家在京城人脉极广,相信他会给宴海楼的加盟带来一个好开端。 “累死我了。”苏映雪没什么形象的在秦昌面前抻了抻腰,“跟这种老狐狸打交道还是要叫大哥来。” “小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秦昌脸上带着欣慰,“要是将军知道肯定会赞赏你的。” 苏映雪前世未进宫前属于隐藏的混世魔王,一肚子坏水,穿着男装假装自家二哥去书院念书,与当时京城的几个权贵子弟打成一片,经常出坏主意捉弄人,可偏生楚将军对这个女儿宠爱入骨,连将军夫人都奈何不得,直到及笄之年才约束起来,近十年的宫斗让那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变成了不动声色的老狐狸,秦昌欣慰之余也有些心疼。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 百无聊赖的翎王站在朝臣队列中,悄悄从袖子掏出半块糕点,不动声色的塞到嘴里,正巧对上了一双清霜似的眸子。 翎王从袖子中又掏出一块,用眼神意示丞相大人是否来一块,沈沛白面淡无波转过头,站在翎王身后的鸿胪寺少卿孙易风扯了扯翎王的袖子,低声道:“王爷,右相大人正看着你呢。” 翎王眼神一瞄,一张满脸褶子的脸威严的脸瞪着自己,他嘴角抽了抽,忙把嘴里的糕点咽下,松垮垮的站好。 “陛下,微臣有本要奏!”御史台陈良玉执笏出列,“左相沈沛白招权纳贿、罔利肆行,私下结党营私、手段不堪其风不正,导致太常山险些害了陛下龙体,如今沈相既已身体康复,还望陛下彻查此事!” “陛下,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几个谏官纷纷出列。 “陈大人,此事疑点重重,不过是一个小小商户,如何能豢养死士,并且在陛下祈雨之时出来刺杀,这分明是有人设了圈套,亟欲陷害左相大人!”吏部尚书施施然出列。 陈良玉瞪着他道:“刺客是抱着刺杀不错也要在陛下面前揭穿沈大人的真面目的心思,孙大人未见这刺客直冲沈相而去,并无伤害陛下之意吗?” 吏部尚书道:“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上天护佑,陈大人怎么得知刺客的想法,莫非那刺客是陈大人——” 陈良玉怒视吏部尚书:“一派胡言!本官一向约束自身、廉正为官,岂容你如此污蔑!” 等得就是这一句,谏议大夫林奉节立时出列:“陛下微臣参御史台陈良玉教子无方,品德败坏,张扬跋扈,子不教父之过,陈大人只知约束自身,却约束不了其子,岂非顾此失彼!” 陈良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 正文 第24章 朝中大事 第24章朝中大事 第24章 龙椅之上,一言不发的皇帝眸中闪过一丝兴趣,开口道:“林爱卿,说下去。” “陛下,微臣几日前上街,无意间听到一件事情。”林奉节目光看向百无聊赖的翎王,“微臣描述无力,还是当日在现场的翎王爷来叙述比较好。” 翎王正神游太虚,没注意话题进行到何处了,冷不丁变成全场目光的焦点吓了一跳,好在皇帝知道自己弟弟的秉性,开口道:“延玦,那日在街上你与陈大人之子发生何事?” 翎王立马反应过来,他目光落在了陈良玉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出列将事情说了一个大概,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画蛇添足的说了,前几天他闲着无聊还让人写了个话本出来,拿到鼓婳楼中编成了一段戏。 皇帝眸色渐深,意味深长地看了站在最前头的沈沛白一眼。 沈沛白默立列首,垂眸敛目,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站在朝列中的薛太傅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他出列道:“陛下,微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责罚!” 陈良玉浑身冷汗跪倒在地:“陛下,臣子虽顽劣了些,但绝非污蔑他人之人,亦绝非——” “住嘴!”皇帝脸色骤变,将一个册本砸到陈良玉身上,“这是刺客的招供,你好好看看,真是虎父无犬子,朕可算明白了,这一月你为何对沈相之事紧追不放!” 陈良玉心头一跳,颤抖的手捡起地上的册子,一望之下大惊失色:“陛下,微臣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冤枉啊!” 皇帝冷峻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凿,声音如同来自地狱一般森冷,他手段凌厉,三言两语定了陈良玉诬陷忠臣的大罪,将人打入天牢,让大理寺和都察院共同审理此案。 陈良玉大呼冤枉被拖了下去,薛太傅的脸色阴沉了几分,心中揣摩着皇帝的心思。 “众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 “既无事,退朝吧。”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沈沛白一身绯色仙鹤朝服落在朝臣的后面,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从侧边廊道处走过来道:“沈相留步,陛下传召。” 沈沛白还未开口,前头的翎王转身走回来:“沈大人,最近本王得了一件宝贝,奇物共赏之,本王待会带过来给你瞧瞧,这宝贝可是千年难得一见。” 刘公公眼皮子微抽,不敢惹这个小霸王,耐着性子等他讲了一大串。 好不容易等翎王离开,领着沈沛白经过御花园,一个穿着彩蝶穿花云锦宫装的女子领着几个宫女恰好走出来。 那女子正是玲珑公主,她一见沈沛白立时双颊如霞飞,明眸似一湖秋水涟漪,她柔声道:“沈大人身体可好,听闻你身负重伤,玲珑甚是担忧。” 沈沛白淡道:“谢公主关切,微臣已经康复。” 玲珑正欲多言几句,蒋公公怕误了时辰连忙开口告罪,急急地领着沈沛白走了。 “公主,沈大人如此不识抬举,把荷包退还给你,你为什么还要搭理他。”玲珑身后的宫女开口道。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那宫女神色惊恐,跪倒在地。 玲珑俯下身,盯着那个宫女冷声道:“你这是在说本宫犯贱吗?” “公主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说错了!”那宫女使劲磕头,额头很快一片乌青。 玲珑斜睨了她一眼,脸上泛起了一抹微笑:“本宫今日心情好,你自己掌嘴二十吧。” “是,谢公主恩赐!”宫女浑身发抖。 …… “沈大人,陛下在里面等着你呢。”一个脸颊圆润,眼角带着细纹的太监从里面走出来。 沈沛白微一点头,走进御书房。 皇帝正皱眉看着一本奏折,见沈沛白下跪连忙道:“沈卿免礼。” 沈沛白在一旁站定,开口道:“陛下传召微臣前来可是为了江南大旱之事。” 皇帝叹息一声:“南方大旱,已近三月未雨,眼见芒种已过,粮食无法下种,如此下去恐引起民众恐慌啊。” 沈沛白道:“陛下忧心百姓乃百姓之福,然鱼米之乡存粮丰厚,国库虽空虚,但江南有三座粮仓,如果开仓放粮,勉强能支撑到年底,且不说还有那么多富商巨贾,陛下暂且不必担忧。” 皇帝眼下有些青黑,神色有些憔悴,想必已有数日未安歇好,他也知此事急不得,便转了个话头:“沈卿刀伤可无碍,不若让刘太医给你把把脉。” “微臣已经大好,谢陛下美意。”沈沛白推脱道。 “沈卿可要注意好生休养,如今朝中琐事繁冗,朕一个人可处理不过来。”皇帝看着沈沛白,泛起一丝关切的表情,“此次太常山事件委屈你了,赏玉如意两柄,百年野山参两支,黄金百两。” 沈沛白俯身下跪:“谢陛下赏赐,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皇帝让他起身,开口道:“沈卿身体未康复,早些回家休养罢。” 夕阳落下了山头,清风给这个沉闷的天气带来了几分凉爽,风过处梨花似雪飘散,似在庭院中下起了一场大雪,穿着黛青色衣袍的苏映雪手执一把长剑,一丝不苟练着招式,梨花落在她扎起的马尾辫上,映衬着她那欺霜赛雪似的肌肤,远远走过来的弦月有些呆愣,她不敢发言,生怕打扰这如画的景致。 一刻钟后,苏映雪收剑,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让弦月准备热水洗澡。 弦月这才如梦初醒,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道:“小姐不得了了,出大事了,罗嬷嬷把他丈夫杀了,现在她已经被官差抓走了!” 苏映雪表情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弦月:“你说什么?” 苏映雪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罗嬷嬷,听刘能说罗嬷嬷每日都在跟卢洪波吵架,而且还要守在家中,戒备着漪红与自己儿子的接触,早前给二郎谈好的亲事,也因为对方听说了他家的情况取消了,所以她这段时间也顾不上別庄这些事情,一门心思想着把卢洪波和漪红这个狐媚子赶出家门。 但是她一介妇人,如今能抵过一个没脸没皮的二流子,更何况自己大儿子还时不时护着这个死皮赖脸的父亲,罗嬷嬷本想着去求求大夫人,或许可以让大夫人把自己调回太师府作事,卢洪波再怎么无赖,也不可能闹到太师府去。 谁料昨日,她夜间起身上茅厕回来,却发现那卢洪波潜入自己的房间,正欲偷走自己的藏银子的箱子,她顿时火冒三丈,冲过去跟卢洪波抢夺箱子,卢洪波高声咒骂罗嬷嬷竟私藏这么多银子,两人争夺之间,卢洪波红着眼睛,一把掐住了罗嬷嬷的脖子,那卢二郎闻声而来,无法制止自己父亲,心急之下抄起一个花瓶就将失去理智的卢洪波砸晕了,二人惊醒过来,探了探气息发现他还活着,慌忙把他拖到床上,也没叫大夫。 结果第二日一早起来,住在隔壁的卢大郎过来叫父亲吃饭,久叫不应,他推门进去后才发现,人都已经凉了,因为两家隔着墙,大郎只隐约听到争吵声,因为他爹娘这一段时间整日争执,所以也没在意,也不知道这是他娘和弟弟干的,看到卢洪波脑后全是血,当即他悲愤道:“爹,你怎么了!我爹被害了!” 恰好他家门口正对着巷子口,他的一声吼叫,引来了无数围观的路人。 罗嬷嬷本还在想要不要给卢洪波请个大夫,心下惊慌,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恰好在街上巡逻的官差拿住了。 苏映雪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她原本计划是让漪红荧惑卢洪波盗走罗嬷嬷中饱私囊的所有钱,然后再找机会处理罗嬷嬷,没想到事情发展转折如此神速。 “罗嬷嬷把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方才官差上门把她缉拿了。”弦月又道:“现在罗二郎此刻正跪在大门口,求小姐救他母亲一命呢,小姐见不见?” “不见。”苏映雪收起手中的长剑,看着弦月一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求到我头上又有何用,还不如去太师府求求大夫人,这位手段通天的大夫人或许有能力把人从监狱里捞出来。” “没错,罗嬷嬷这也算是罪有应得,这卢洪波也不是什么好人!”弦月点头赞同,如果小姐答应见二郎她还会阻止一番,罗嬷嬷下药害小姐的事,小姐还没有跟她算账呢! 卢二郎在別庄外跪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苏映雪的召见,只好满腹心事愁眉苦脸的离去。 当天夜里,苏映雪躺在床上闭目歇息,突然听到窗户外面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她心中警觉,握紧放在枕边的宝剑,窗户被打开后,苏映雪看到一个人影从外面翻了进来,借着月光她看到是姿态曼妙的女子站在她的床前。 “原来是你。”苏映雪松了一口气。 正文 第25章 嬷嬷杀人 第25章嬷嬷杀人 第25章 “没想到诡计多端、胆大任性的苏大小姐也有害怕的时候啊,那真是漪红的罪过咯。” 漪红捂嘴轻笑,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映雪,她穿着一身夜行衣,那夜行衣衣襟微开,半露出里面黑色金丝刺绣抹胸,生生穿出一股别样的风情来。 “漪红姑娘。”苏映雪坐起来,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漪红直接坐在她床上,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她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和一个荷包递给苏映雪:“给你送银子来了,这里是一千两,罗嬷嬷把这个钱缝在她冬衣的内侧口袋中,这银子只有她自己知道,连她儿子都没有告知,卢洪波偷的那个箱子里面不过几十两银子。” 她又打开那个荷包:“此乃岫岩白玉,千金难求,应该不是她的东西,我就给你拿过来了。” 苏映雪低头一看,那玉佩碧绿通透,温润细腻,上面雕着兰花桂枝,的确是一枚好玉。 苏映雪接过银票和玉佩,略一思索,将银票分出了一半还给了漪红。 漪红微微惊愕:“苏大小姐,这是何意?” “此事多亏漪红姑娘出力,如果不是你我也拿不回这银票,更奈何不了罗嬷嬷,这五百两银票是你应得的。”苏映雪看着漪红,目光坦荡。 漪红眉眼一勾,接过银票,捂嘴笑道:“早就听说过江龙仗义豪爽,虽已退出江湖,但即使过了十多年,江湖之中他的事迹流传,今日见他弟子更甚,虽然此事我家主人早已许了我好处,不过既然苏大小姐这般豪气,那漪红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 苏映雪微微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漪红姑娘,卢洪波可是被花瓶砸死的?” 漪红一怔,继而勾起唇角,看着苏映雪的眸中闪过一丝欣赏,落落大方承认道:“苏大小姐果真聪敏过人,没错,是我使了个暗招,这种只会喝酒赌博打女人的败类,活着只会浪费米粮,还不如早点去死。” 漪红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然后又道:“你放心,没人能查出其中的蛛丝马迹,更何况罗嬷嬷已经认罪了。” 卢二郎是个愚孝之人,出手肯定不会很重,苏映雪并不为卢洪波这种社会渣滓惋惜,甚至是赞同漪红的做法。 阴暗闷热的牢狱中,罗嬷嬷缩在墙角,她满脸污垢,头发凌乱,脸色灰败,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一个官差进来高声道:“罗氏,有人探监。” 罗嬷嬷微微抬起头,黯淡无光的眼眸在苏映雪进来的那一刻亮起,她急忙往前扑了几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大小姐,大小姐救我!” “给你一炷香的时候。”跟在苏映雪身后的官差开口道。 “多谢官爷,我让下人给几位备了一桌好菜,还有几壶美酒,还望诸位官爷别嫌弃。”苏映雪意示了刘能一眼,刘能连忙出去招呼官差。 “大小姐,老奴求求你了额,求大小姐帮老奴一个忙,告知大夫人此事——”罗嬷嬷在狱中待了几天,一日比一日惊恐,连说话都颠三倒四。 “嬷嬷,事到如今你就算求谁都没用了,家奴被判刑是要告知主人的,都已经过了三天了,如果大夫人要救你,早就来救你了。”苏映雪身后的弦月开口道,“更何况,你把小姐害得这么惨,还有脸让小姐救你!” 罗嬷嬷浑身一怔,僵在原地,她慌乱的眼眸中闪过几丝不可置信,脑海中无数记忆翻滚,想到原本苏映雪从接手库房钥匙开始,到提议让眉月做自己的媳妇,还有库房银子被盗,到最后自己对別庄仆从失去了掌控,她原本就有几分怀疑,但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家里发生太多事情,让她沉不下心来思考,弦月短短几句话如同炮仗引信将她心中的怀疑点燃,苏映雪!这个懦弱无能的大小姐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给自己下套子! 猛然间愤怒、悔恨、厌憎几种情绪在她脸上乍开,她的眼眸盛满了怒火,恶狠狠地盯着苏映雪:“你早就知道我下毒害你?是你,是你在背地里搞鬼,那三百两银子是你嫁祸给卢洪波!” 苏映雪施施然道:“罗嬷嬷也算大义灭亲,为民除害了。” “你这个贱胚子,我杀了你!!”罗嬷嬷表情狰狞,瞬间失去理智,遽然伸手想要抓住苏映雪。 好在苏映雪有所防备,后退几步道:“方才进来看到卢二郎,嬷嬷可想见她一面,如果罗嬷嬷在这张纸上签字画押,我或许还会跟官爷求个情,让卢二郎进来见嬷嬷最后一面。” 罗嬷嬷咬牙切齿地瞪着苏映雪,想起自己在冬衣中缝了一千两的银票,悔恨怎么不早些把这件事告诉二郎,却没想到这钱早已经被漪红取走。 弦月将纸递了过去,罗嬷嬷接过纸看了几眼,神色大变,这纸上写了这几年她给苏映雪下的毒全是受大夫人指使,如果她画押的话,不仅自己活不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要被波及,罗嬷嬷三两下撕烂手中的纸,朝着苏映雪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呸,小贱蹄子,你以为用这么张纸就能让老爷相信你了!” 苏映雪微微一笑,早已猜到罗嬷嬷不肯签字,她开口道:“罗嬷嬷,你这八年吞了两千多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足以让你两个儿子离开京城,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舒服一辈子了,你要把这银子带到黄泉路上花不成?” 罗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盯着苏映雪沉默不语。 “罗嬷嬷如此忠心,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苏映雪叹息一声,“也罢,弦月,咱们走吧。” “是,小姐。” 苏映雪毫不迟疑,头也不回地走出牢房。 走到最后一步时,身后传来了罗嬷嬷微微有些发颤的声音:“等等!” …… 卢二郎站在牢狱外面来回踱步,有无数次想去敲响悬挂在官衙门口的鼓,但是又迟疑了,最后他忍无可忍,鼓起全身的胆,往衙门口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几步,一双手拉住了自己:“卢二郎,官差大人让你进去。” 卢二郎回头一看,拉住他的正是刘能,不远处站着苏映雪和弦月,他心中一喜,跪在地上磕头道:“谢谢大小姐!” 等他抬起头,苏映雪已经带着刘能和弦月走远了。 苏映雪走在街上,将那张纸收好,罗嬷嬷说得没错,这招供如今并无任何用途,从自己都要病死了太师仍不来看自己一眼得出,她要是直接把这个放到太师面前,人家百分之九十把她当心胸狭小,污蔑主母打回来了。 她方才看到卢二郎通红的眼眸,终究还是有些心软了,前世将军爹就说自己是一只纸糊的老虎,苏映雪无法反驳,人的七情六欲只有约束,无法掌控,她本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但她也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她既然用了原主的身体,就必须完成她的心愿,不然她的未来无法安生。 既然心中做出决断,她亦不会回头。 “刘能,你去城西把之前定的布匹取来,到时在城门口等我。” 苏映雪看到了一条熟悉的巷子,想起里面有一家非常美味的馄饨铺子,不犹有些嘴馋。 等刘能走后,苏映雪带着弦月走进了那条巷子,还好,那个馄饨铺子还在,只是那做馄饨的老夫妻身边跟了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孩童,奶声奶气的叫着爷爷奶奶。 苏映雪莞尔一笑,找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下:“王老伯,来两碗馄饨。” 王老伯有些惊诧地看着苏映雪:“姑娘,我瞧着你很眼生啊,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苏映雪道:“我听家中叔父推荐,王老伯的馄饨是京城一绝。” 王老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他熟练的将早前做好码在一旁馄饨下锅,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点缀着绿葱的小馄饨上桌,汤汁鲜美,皮透馅多,弦月很快就将一碗吃完,连连称赞。 “店家,在下忘记带银子了,可否拖欠半个时辰待我回府去取。”一个穿着儒衫书生一脸窘迫道。 “这位公子,小店是小本买卖。”店家看着那穿着寒酸的书生迟疑道。 那书生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籍:“要不在下将此书暂且抵押在店家这里。” “这……” “王老伯,总共多少文钱,我替这位公子付了。”苏映雪突然出声道,没想到竟然在这遇到这个孙易风,不知道这位未及弱冠便金榜题名的探花郎如今混的怎么样,三年前他还在鸿胪寺当右寺丞,现在怎么着也应该比之前混得好吧? 但是孙易风身着洗得有些发白的儒衫,一副穷酸书生的模样,看样子与以前无甚区别,手中的书籍倒是保护的十分好,封皮还用了自己交给他的方法,用仿水油纸仔仔细细包好。 “一共十八文钱。” “弦月。”苏映雪让弦月取出荷包,数出十八文交予店家。 “这位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呢。”书生见苏映雪是个年轻美貌的小姐,窘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想到自己此刻囊中羞涩又只好结结巴巴道,“敢问姑娘芳名,住在何处,我待会遣人送至府上。” “不必了,就当是请孙大人吃饭了。”苏映雪笑道,“孙大人可别怪我借花献佛。” 孙易风惊讶极了:“姑娘你认识我?” 正文 第26章 镜凌花 第26章镜凌花 苏映雪前世去学堂念书时经常戏弄掉书袋子的孙易风,这位孙大人家境贫寒,家中只有一个常年生病的老母亲,卖掉家中所有家当进京求学,为人一本正经,知识渊博,一开口便是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深得院士赞赏。 一旁的店家也甚是吃惊,没想到这位穿着寒碜的书生竟是个大人,急忙跟孙易风告罪。 “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是本官之错,店家何错之有。”孙易风好脾气安慰。 “我在孙大人高中金榜,巡街之时看到过几眼。”苏映雪随意找了个借口。 “可、可是……”孙易风忍不住看了苏映雪两眼,又觉得唐突佳人,眼前这位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自己高中探花时是十三年前,她就算见过,又如何能记住自己的容貌,这记忆也太好了吧?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一个轻佻的声音斜插来,“孙大人,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王爷,沈大人!”孙易风转身一看,连忙俯身行礼。 苏映雪看到翎王和丞相大人携伴而来,嘴角微微一抽,心中YY二人的关系,看着丞相的眼神有些诡异。 沈沛白一眼就看到苏映雪,神情有些愕然,几月前对方还是如此的……珠圆玉润,如今却是腰肢纤细,容似花貌,他差点没有认出来。 “上次多亏苏小姐出手相助,不知道苏小姐是否对在下的谢礼十分满意。” 苏映雪微怔,什么谢礼,她并未收到任何谢礼啊? 翎王颇为惊讶,盯着苏映雪上上下下看了几眼:“什么,这位美人就是救你的那位恩人?难怪沈兄要为其隐瞒了。” 沈沛白道:“是一枚岫岩青玉,本官数月前就差人送至庄中,苏小姐未收到?” 苏映雪恍然,原来罗嬷嬷的那枚玉佩是这位丞相大人送的,不用说肯定是丞相大人送礼上门的时候自己不在,罗嬷嬷瞒着自己私吞了玉佩,她连忙道:“下人疏忽,未呈到我面前就收入库,丞相大人还请勿怪。” 沈沛白蹙眉,他派人调查过苏映雪,知道她是太师府的嫡出大小姐时有些吃惊,但一想到苏正阳见了自己有些畏缩的神情,又想起这位嫡出大小姐无才无德无貌的传闻,猜测到苏映雪在太师府定然是不好过,熟知今日一见判若两人,褪肥胖臃肿的身躯,这位苏大小姐的容貌虽不是绝色,却也当得玉肌花貌,姿色过人。 孙易风连忙在一旁道:“原来是苏小姐,王爷,您身上可带了现银,可否借我一些。” “好说好说,易风啊,本王给你看个宝贝。”翎王眼珠子转了转,不满自己在美人面前被无视,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 孙易风好奇道:“王爷,此乃何物。” “此乃佛郎机国使臣赠与本王的宝物,名为镜凌花,你从这头看进去,是否看到许多奇妙变换的花纹形状?”翎王指点道,仍然不忘在苏映雪面前表现,“宝物赠美人,苏小姐救了本王好友一命,本王就把这个镜凌花当做谢礼送给苏小姐吧。” 苏映雪听了翎王的解释,心中有些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后嘴角抽了抽,果然是万花筒,只不过现在这个朝代并没有玻璃,那万花筒是用琉璃片制成的,苏映雪记得小学时手工课还动手做过这个东西。 “多谢王爷好意,此乃王爷心头之物,映雪不敢受之。”苏映雪转了个话头,“王爷说得佛郎机是何国?可是西域?” 在她有限的历史记忆中,佛郎机应该是古西欧的别称吧?大周有些类似与中国古代宋朝和明朝的交汇,但是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她记得玉米番薯和土豆大概就是明朝的时候传入中国的,不知道现在这个佛郎机是不是也有这些食物,与公而言,这些食物易推广种植、产量丰厚、有利于保存,对百姓和民生有极大的好处,与私而言,玉米和土豆是苏映雪最喜欢的食物之一,如果能够引入大周,着实是美事一桩啊。 “非也非也,佛郎机比西域还要遥远,他们国家的时辰穿越过海,在海域中颠簸了数月才到我们中原来,一见到我们这屋宇楼阁,丝绸美食,就跟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似的,一个个惊叹的无以复加。” 翎王余光留意到丞相大人越发冷然的神情,心中得意越说越起劲:“那佛郎机国人头发是金色的,体型高大骨骼粗壮,毛发茂盛,一靠近就闻到一股什么味,好像好几个月未沐浴,还真有有些像野蛮人。” “而且他们说的话跟猴子似的,叽里呱啦,完全听不懂其中意思。” 苏映雪可以百分之八十确定,这佛郎机就是古西欧,佛郎机才踏入大周,距建立外邦关系还需要几年,甚至更久,不过她还是有心提点提点翎王。 “王爷,这佛郎机都吃什么食物?”苏映雪带着惊讶道,“不会是真得茹毛饮血吧?” “他们带了一些名为苞米的谷物,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翎王一脸嫌弃的认为这佛郎机的食物肯定是难吃的无法下咽,不然为何看到街上的包子都馋得挪不开脚。 “苞谷?如何种植,收成如何?”苏映雪一脸疑惑地问道,“是否跟水稻一般,需要种在水田之中。” “本王……不甚了解……”翎王有些抓狂了,怎么这个美人对自己的镜凌花毫无兴趣,一直抓着莫名其妙的问题追问,本王又不是种田的,如何得知这什么苞谷怎么种,产量多少! 翎王一时间被苏映雪问的语塞,一旁冷着脸的沈沛白,听到苏映雪的几句话,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看了苏映雪一眼,似若无所思。 苏映雪察觉到丞相大人的目光,跟聪明人沟通就是爽快,她看了弦月一眼。 “小姐,时辰不早了。”弦月立马领悟了自己小姐的意思。 苏映雪微微俯身,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王爷,丞相大人,小女先行告退。” 直到苏映雪身影消失,孙易风才反应过来,他忘记把馄饨的钱还给这位苏小姐了。 “王爷,本官想起还有一些政务要处理,先行告退。”沈沛白这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走出去数步之远。 “沈沛白,你怎么走了,不是说要请本王吃馄饨吗!” 翎王一脸无语,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镜凌花,顿时失去了兴致,把东西往孙易风手中一赛,“孙大人,此物赠你。” 孙易风如获至宝,捧着镜凌花还未开口谢恩,翎王已经消失在巷子口。 回去的路上,弦月好奇的问道:“小姐,你上次救那个人就是丞相大人吗。” 苏映雪点头道:“我也是方才知道的。” 弦月压低了声线道:“我以前听说沈相是个大奸臣,面容丑恶,强抢良家妇女,坏事做尽,没想到他竟如此俊朗帅气,是个上好的夫婿人选啊。” 苏映雪失笑,敢情弦月选择夫婿的人选就是看对方帅不帅啊,不过苏映雪倒也心中有些疑惑,这位丞相大人虽待人冷漠,但也没有眼高于顶,用鼻孔看人啊,为何大家都说他是佞相呢。 弦月道:“小姐你是不知道,这位丞相大人以前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直到三年前江淮两广发生了水灾,死了成千上万的灾民,朝廷拨粮款赈灾,结果出了几个贪官中饱私囊,到灾民手中是参着沙子的米粮,皇上知道这事后震怒,派了钦差大人也就是当时还是郎中的沈大人,沈大人到了江淮两广之地后,手段凌厉当场将两个贪官斩杀剑下,而且当时米粮不足,富商联合抬价,沈大人把那些黑心商人都抓进牢狱中,派遣官差直接控制粮仓,这件事情后沈大人还有了个外号,叫沈阎罗。” 苏映雪道:“这样沈大人充其量也只能说是铁面无私,怎么会是佞幸之辈。” 弦月掀开窗帘看看,压低声线道:“听说两年前,发生了科举舞弊事件,犯事的主考官是丞相大人的恩师,翰林院许多学子跪在宫门外替这位大人求情,结果这位丞相大人直接下令,不肯离去者杖刑三十,有几个学士不肯离开,被当庭杖刑,其中有一个体弱,打完板子后没几天就去了,这件事情后大家都说这位丞相大人不仁不义,残暴冷酷……” “你从何听到这些事情的?”苏映雪疑惑道,三年前她虽在深宫之中,虽没有涉及朝政,但是因为将军爹时常会传一些政事消息到自己手中,她对几大派系都有所了解,却未曾听说这位丞相大人的讯息,定是个深谙中庸之道的人,而如今自己死后不过三年这位丞相大人就能官拜相位,除了他本身的能力之外,皇帝应该在当中起了一个绝大的作用。 “奴婢也是在宴海楼的时候,听老六大哥说的。”弦月有些不好意思道。 正文 第27章 回府 第27章回府 第27章 苏映雪眉头微蹙,这些事情在普通人眼里少不得担忧佞臣弄权,皇帝被蒙蔽,而苏映雪却不是这样想。 只因为她太了解这个生性多疑的皇帝,如今大周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处处忧患,几年的太后位高权重,在皇帝登基的前几年,直接在幕后把持着朝政,皇帝用楚家斗倒了太后夺回了权力,卸磨杀驴又找了个借口收回了楚家的兵权,一个韬光养晦花了不到十年时间斗倒了两大派系的皇帝,如何会扶一个善权狠戾的丞相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答案是否定的,朝廷仍然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国库空虚,世家大族地位虽不及从前,仍然在朝中根系颇深吗;边境未平,西有西厥虎视眈眈,北有游牧民族滋扰不断;如今听说江南发生了旱灾,已有近三月未下雨。 苏映雪如今已经远离政局,也不愿多想,更不愿卷入朝堂争斗中,如今她如今的目标就是替原主揭发大夫人的恶性后,脱离这个嫡女大小姐的身份,然后帮将军爹洗脱罪名,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 “听说丞相已经三十岁了都未娶正妻,虽然丞相大人顶着佞臣的名头,但是不知道京城有多少富家千金挣破头想嫁给他呢。”弦月十分八卦道。 苏映雪揪了揪弦月头上的两个丸子,打趣道:“你才多大,就想着嫁人了。” 弦月圆圆的包子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一本正经道:“小姐你过了个月的生日就十八岁了,如果不是老爷不重视,你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等老夫人从千佛山回来,小姐抓紧机会求老夫人帮你挑个好人家。” 她虽然没有进过太师府,但是以前听眉月说起过老夫人对小姐挺不错的。 想了想她又道:“小姐,我觉得翎王也挺不错的,但是听说他很花心,王爷府里养了很多美婢侍妾,不行不行,小姐你还是别考虑他了,今天在馄饨摊子碰到的那位大人,小姐你认识吗?” “……弦月,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苏映雪一脸无语,敢情这个丫头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有身份的男子啊。 苏映雪回到別庄没有多久,小草就进来禀报:“小姐,太师府来人了,说是老夫人从千佛山回来了,要请大小姐回府。” 苏映雪微微一怔,手中刺绣却未停:“让她们在前院等着吧。” 小草领命去了,这个丫头少言少语,不善言辞,平日里不会说一句话多余的话,性格跟话唠的弦月正好相反,作事却是十分利索。 半个时辰后,苏映雪秀好了最后一针,她举起香囊看了看,虽说不上精致漂亮,但是好歹没有像前世一样歪七扭八,至少能拿得出手了,前世的苏映雪非常厌烦作女红,在深宫近十年,除了搞搞阴谋做点美食外都没有什么娱乐,只好捡空学刺绣,既能锻炼自己的耐心,又能打发时间。 她把配置好的药材塞入香囊之中,然后用丝线绑成了一个蝴蝶结,然后挂在床头,里面放了白芷丁香,白芷可以祛风解表,丁香温中降逆,芳香理气。 正准备出门,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弦月的争执声。 苏映雪隔着房门:“弦月,怎么这般吵,是不是那几只野狗又来了。” 院外一个穿着湛蓝缎子的嬷嬷脸皮一抽,她在如同火炉的前院站了大半个时辰,晒得头昏脑胀,连杯水都没有,她想要见这位不受待见的大小姐,竟被一个乡野丫头给拦在了外面。 “大小姐,我是大夫人身边的姜嬷嬷,特来请小姐回府。”姜嬷嬷高声道。 她有心给这个不识相的大小姐一个下马威,连自称奴婢都省略了,话里还带着几分嘲讽:“时辰不早了,小姐身体不便,还是早些上路比较好。” 弦月脸色一变,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摆明了看不起自家小姐! 苏映雪温和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出来:“还请嬷嬷稍等片刻,弦月,你进来帮我收拾收拾行李。” 姜嬷嬷冷哼一声,看了看简陋朴素的庭院,一脸轻蔑地看着弦月进了门。 “小姐,你穿这身粉色的衣裳吧,这身衬你的肤色。”弦月拿着一套粉色的滚雪细纱百褶裙。 “这套不好,这套吧。”苏映雪随手指了指小草手里拿着的荼白色云纹罗裙, “小姐,粉色多好看啊,这套衣服从买回奴婢还未见小姐穿过呢。”弦月撇了撇嘴,还是把手中的百褶裙收了起来,服侍苏映雪穿上。 苏映雪能说这粉色的裙子实在是太过少女气息了吗,她骨子可是奔三的女青年好么,在这个朝代都是老阿姨了,也怪弦月之前选衣服的时候自己没看。 小草捂着嘴笑道:“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苏映雪望着镜中的自己,原主的肤色非常白,比起普通女子要白上两度,眸子如同松墨,仔细一看隐约透着一丝碧绿,瘦下来后五官立体精致,眼窝比常人深一些,倒是不太像大周容貌,有点儿像现代那些混血模特的气质。 一袭荼色云纹罗裙,腰间用淡樱色的腹围裹上,垂下一个蝴蝶结的模样,发髻上简单的玉兰点翠步摇,耳垂上缀着制成玉兰花苞的同款式耳坠,眉黛似远山,身形如拂柳,屋内的弦月和小草都有些呆愣,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小姐以前都穿的十分简便,没想到打扮后如此美貌。 “小姐,你好美啊。”弦月感叹道,弦月虽出身乡下,但是前段时间也进过京城,心中觉得自己见过的那些美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小姐的。 苏映雪制止了小草继续在她头上插钿花步摇,想到还好已经将火锅配方处理妥当,不然自己进了太师府出门肯定会不便利。 如今现京城之中已有三家酒楼跟自己买了配方,宴海楼的火锅生意不再是独家,但是苏映雪却刷了个心眼,在签订加盟合约时,每家酒楼的火锅底料名字必须挂上宴海楼的前缀,随着彭东家等几家酒楼的造势,势必推广宴海楼的名气,苏映雪并不想吃独食,她只想把宴海楼三字打造成一块全大周都知道的金字招牌。 而宴海楼新招的两个厨师人品身家都挺可靠,通过了考验,她已将配方教给秦叔,相信他自有手段来管束这些人。 “弦月,小草,我们走吧。” 苏映雪带着二人,推开门走了出去,在姜嬷嬷的身前站定,苏映雪道:“嬷嬷久等了。” 姜嬷嬷等了半晌心中火气甚大,她抬起头本想嘲讽几句,却直接愣在了原地,脸上满是震惊地看着苏映雪。 …… 太师府内,忙碌的小厮和丫鬟在庭院中穿梭,一个穿着对襟梅花纹锦缎罗裙的美妇人靠在美人榻上,她眉梢微吊,脸庞略略有些瘦削,发髻上插着金色扁钗还有四只金步摇,看起既贵气又雍容。 “大夫人,官衙来人说罗嬷嬷判了下个月问斩,问夫人可有异议?”一个穿着比普通丫鬟高一等的丫鬟开口道。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大夫人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只一瞬间她又漠不关心开口,“也算是跟了我几年,你让人给她送一顿好的,让她闭好嘴巴安心上路,她儿子自然有我照拂。” “是,大夫人。”丫鬟又道,“大小姐已经进府了。” 大夫人听到这称呼心中一刺,脸上闪过一丝厌烦,心中又对罗嬷嬷这没用的东西一阵埋汰,不过又想到这丫头的容貌和德行心中平衡了许多,对那丫鬟挥了挥手后阖眼休息。 弦月跟在苏映雪的身后看花了眼,眼前的亭台楼榭精美绝伦,更处处可见假山池子,过往下人身着上好的绸缎,那领路的丫鬟走在前面,微微扬起头颅,嘴巴紧紧闭着,好似开口说话就会降低了自己的档次似的,弦月不由有些没底气,她低声道:“小姐,这太师府好大啊,小草,你认识路吗?” “我也不甚熟悉。”小草以前在外院扫地的,对太师府不怎么熟悉,还没扫几个月,就被打发到別庄去了。 苏映雪环顾一眼四周,这宅子虽然大,但是跟将军府比起来差远了,楚家祖辈是开国功臣,住宅是当时皇帝亲赐,听说是前朝亲王的王府,前朝以奢靡成风,贪官污吏横行,宅院造一个赛一个的华丽,有楼阁,那必须有流水啊,一条内河不够,还得在城后再挖一条,结果被起义军给打通了地道,咔嚓一声,起义军攻入了内城,改朝换代了。 本朝太祖上位后,对这种骄奢淫逸之风极为不满,下令将很多楼阁拆除,只余下几个赏赐给了当时的功臣,苏宅的格局看起来后建的,苏映雪对这个苏太师了解甚少,只知道他以前是文渊阁的大学士,听说以前是个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大臣,一个寒门子弟,能爬到太师这个职位,凭这一点就是个厉害角色了。 苏映雪扯了扯嘴角,看来自己在太师府的日子不好过啊。 正文 第28章 熊孩子 第28章熊孩子 第28章 苏映雪正思量着,突然一粒石子斜飞过来,打中了自己的手臂,泛起了一阵疼痛,几个七八岁的顽童打闹着从荷花池的那一头跑到了这头。 “你是谁!”打头的孩童穿着一身紫纹云雁团花锦衣,一脸跋扈地看着苏映雪。 苏映雪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弹弓,蹙眉道:“方才是你用弹弓打我?” 男童一脸桀骜,打量了苏映雪一眼,见她身上穿着朴素,脸上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他感觉仰着头看苏映雪有些没气势,他狠狠踢了边上的小厮一脚:“你给我趴下。”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孩童你推我我推你,用幸灾乐祸的神情看着苏映雪。 那苦逼小厮俯身跪在地上,男童用脚跺了跺,跳上去对着苏映雪道:“你刚刚把本公子的鸟都惊跑了,你要是跪地求本公子原谅的话,本公子也许会考虑原谅你。” 哪来的熊孩子?苏映雪心中啧了一声,这孩子可比自己前世熊多了。 苏映雪趁他不注意,一把把他手中的弹弓夺过来,“就凭这个小弹弓就能打到鸟?” 那男童满脸怒气:“你竟敢抢本公子的弹弓,快还给我,这可是舅舅送给我的礼物!” 苏映雪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孩子,是男子汉就玩实枪真箭,弹弓不过是小孩子玩的玩具。” “胡说八道!舅舅说等我用弹弓打中三十只鸟就送我一把真弓!”男童有些没底气,却仍然挺着胸脯。 “哦?”苏映雪故作惊讶道,“看来你弹弓的技术很高超?” “与你何干,你把弹弓还给本少爷,然后马上跪地求饶,自己掌嘴二十,本少爷就对你既往不咎!”男童高声道。 这熊孩子当真令人厌烦,苏映雪打消了原本的念头,将弹弓举起对准了凉亭顶上的一只鸽子。 “打不得打不得,那是二少爷养的信鸽,打不得啊!”小厮惊呼出声。 啪的一声,那鸽子展翅而飞,悬了一圈停在屋宇檐角上。 那小少爷正想嘲讽苏映雪的技术,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女子惊叫声,苏映雪将弹弓塞回那个小屁孩的手里,垂眉敛目站在原地。 还没等男童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候,只见一群丫鬟簇拥着两位小姐过来,那当中之人衣袂翩跹,一袭银纹绣百蝶度花裙,额上点缀桃花花钿,端得是以柳为态,以玉为骨,发上云鬓花颜金步摇,只是那头上的发髻乱糟糟,眼眸中带着一丝愠怒,来人正是苏府的二小姐,也是苏正阳最宠爱的女儿,大夫人唯一的嫡女,京城第一美人苏秋露。 跟在她身后的三小姐苏碧云虽眉目清秀,明眸皓齿,但是站在苏秋露的身后,却生生被这位二小姐衬成了绿叶。 “孟元,你怎的又在寒烟池玩弹弓,今日功课可完成?”苏秋露忍着怒气,面上还是满脸温和,对着苏孟光耐心劝导。 苏秋露身后的三小姐苏碧云最是憋不住气:“孟元,你刚刚打的乌鸦掉到二姐姐头上了,快跟二姐姐道歉!” 苏秋露身后的丫头捧着一只乌鸦,苏孟元有些茫然道:“这乌鸦不是我打的,怎会掉到二姐姐头上。” 然后他马上反应过来,跳起来指着苏映雪道:“不是我打的,是她,她抢了我的弹弓!刚刚是她打的!” “孟元,你在胡说什么,我如何能打中乌鸦呢。”苏映雪一脸无辜道,“而且弹弓不是好好的在你手中吗?” “你——刚刚明明是你打的,阿贵和阿福可以作证!”苏孟元从阿贵身上跳了下来,急切道。 “阿贵和阿福是你的下人,如何能作证,这些孩子也是你的伙伴,自然是站在你那边,既如此我的两名丫鬟也可以帮我作证。”苏映雪无奈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一脸和气,“好好好,算是我打的,别气了。” “你放肆!”苏孟元莫名其妙的被摸了脑袋,满脸怒气,举起拳头就朝着苏映雪打去。 “住手!阿贵阿福,拉住三少爷!”苏秋露骤然出声,她不着痕迹的看了苏映雪一眼,心中揣测着她的身份。 方才她听到苏映雪的语气,认定她绝非是一个丫头,难道是二房哪位表小姐?但是自己却对她一丝印象都没有。 苏秋露皱着眉头瞪了苏孟元一眼,教训道:“前几日先生告诉我你心思不定,顽劣不堪,整日只知打鸟,这般下去我可要禀告父亲了,弹弓我替你收起来了,等你什么时候知错了,再到我这里来取。” “二姐——我——”苏孟元终究不过是庶子,再怎么跋扈也不敢在苏秋露这个唯一的嫡女面前放肆。 “二姐,你别生气,孟元,还不给你二姐姐道歉!”苏碧云瞪了苏孟元一眼。 苏孟元期期艾艾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了歉后跑了,临走时还狠狠地瞪了苏映雪一眼。 “不知这位小姐……”苏秋露话还没有说完,那个之前领路的丫头发现人没跟上,便急匆匆跑回来,“大小姐,你怎么还在这边——二小姐三小姐……” 一旁的苏碧云失声道:“什么!你、你是苏映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二人虽听说老夫人一回府就差人接这位被遗忘的大小姐回府,想到苏映雪的容貌,二人并不在意,一时之间看到苏映雪本人,还以为是那房的表小姐呢。 “原来是大姐姐,听闻大姐姐身体不好,秋露几次想来探望,但是父亲说大姐姐病情不宜探视,如今见大姐姐身子大好,秋露心中安心多了。”苏秋露眸中一丝震惊一闪而过,她细细打量了几眼苏映雪,的确有几分以前的容貌,但是为何短短两三年未见,这位貌丑肥胖的大姐竟变得如此貌美了! “哈,大姐姐舟车劳顿辛苦了,秀兰,还不带大小姐回房休息。”苏碧云察觉自己的表情太明显,连忙收敛脸上的震惊,将妒忌之色深藏于心,苏家一共四位小姐,自己的姿色排在苏秋露的后面她能忍耐,但是现在曾经京城有名的无盐无才女苏映雪容貌竟比自己还要出色,这如何不让她嫉妒?! 苏映雪自然将这个三妹眼里的妒恨收入眼底,心中感慨宅斗比起宫斗来说,就好像是游戏副本的一般难度模式和魔鬼模式,眼前这两个人就是刚入副本的新手,不过这个苏秋露的段位可比苏碧云高多了。 苏映雪温和笑道:“我有两三年未回府,想两位妹妹想的紧,不若两位妹妹跟我一道过去我院落,也可以叙叙旧,说说姐妹间的体己话。” 苏碧云连忙道:“我还要过去给母亲请安,就不陪大姐姐了。” 苏映雪非常热切的挽着苏碧云的手,亲亲热热道:“正巧我待会也要拜见母亲,可以一同过去,二妹妹若无事,也一起吧,我家丫鬟做了一些点心,正好给两位妹妹尝尝。” 苏碧云一脸不乐意,苏映雪的院落这么多年没住人了指不定全是灰尘,又破又烂,这位不受宠的大姐明显是要讨好自己和二姐,哼,什么破点心,谁要吃? “秋露还有母亲吩咐的一些要事需做,过几日就是祖母的寿诞了,还望大姐姐莫怪,秋露闲暇时再来找大姐。”苏秋露面露抱歉之色。 “如此,那我跟三妹就不耽误你了。”苏映雪连忙道,“三妹咱们走吧。” 苏碧云本想推脱,但是这个不受宠大姐的手劲奇大,牢牢的拽住自己,拖着自己往前走。 “三妹,姐姐许久没有回府了,都忘记路怎么走了,可否帮忙指路?”苏映雪感慨道,适当的露出了一丝小惶恐,一丝小脆弱,大大地满足了苏碧云自得之意。 苏碧云原本心中不快,但想到这位大姐在太师府地位尴尬,大夫人十分讨厌这位占着嫡女身份的大小姐,不然也不会到十八都还未许人,自己还有什么好嫉妒的呢,长得这般好看又有何用,比得上苏秋露吗?以后定然是随便找个人家就指出去了。 这么一想苏碧云挺起胸脯,声音饱满道:“牡蕊,还不在前面带路。” 苏映雪唇角微微勾起,跟苏碧云走到自己的庭院中,果真见到一个满是积灰的庭院,门口匾额上挂着三个字,听雪阁,院里的草都有及膝深了,庭院看起来不是很大,但是也不小,却不过让苏映雪满意的是,这个宅院在苏宅的最北侧,最边上的房间离外面的巷子只隔着一个围墙。 苏映雪翻了翻记忆,听雪阁原先是太师为自己准备的,位置却是大夫人林氏选的,早些年自己还未出府时,林氏对自己还算和气,至少在明面上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 老夫人也时常令苏太师待自己好一些,后来老夫人身体越发不好,礼佛后开始深居简出,便不再过问这些事情,后来她经常去千佛山禅佛,一住便是数月,去年年底的时候听说病情严重,连年关都未回府,为此苏太师亲上千佛山奉疾,得了一个孝子的美誉。 正文 第29章 苏太师 第29章苏太师 第29章 这些苏映雪都是让秦昌打听的,老夫人回府过寿诞算得上是太师府一等一的大事了,苏映雪的记忆里这个老太太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说起这个老太太也算是个厉害人物,出身商户,嫁给了一个贫困的举人也就是老太爷,后来适逢战乱老太爷被抓了壮丁上战场,没几年就战死沙场了,朝廷补贴了一点抚恤金,老太太一个妇人,就凭着这点抚恤金抛头露面做生意,在郡县买了宅院,把一女三子拉扯大,这让苏映雪钦佩不已。 “大姐姐,我看你还是先让仆从打扫一番……”苏碧云看着苏映雪的眼中充满了得意,期待着能看到对方受辱的神情。 然而……苏映雪拉着苏碧云的手,毫不介意的跨过这及膝深的草木,一边走一边道:“此处到是曲径幽深,别有一方悠然情趣,不过要麻烦三妹的丫头一起轻扫一番,弦月小草还站着干什么,去把清扫的器具拿出来,没见着三小姐站得腿酸吗。” 苏碧云脸色微变,她从未走进如此脏乱的地方,当即甩开苏映雪准备转头就走,谁料身后传来了苏映雪的惊呼声:“三妹小心,我似乎看到有一只蟾蜍在你脚下。” “啊——”苏碧云惊叫出声,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亦不敢低头,她神情恐惧,“蟾、蟾蜍……在哪,大姐姐你真得看见了吗!?” “三小姐,您别动,那蟾蜍在你脚边上呢。”站得最近的弦月眸间闪过一抹笑意,连忙开口道。 “你们这些死丫头都死了吗,还不赶紧过来把蟾蜍赶走!”苏碧云骂道。 两个贴身丫鬟你看我我看你,三小姐的脚边似乎有一坨褐黄色的东西,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过去赶蟾蜍,一个丫鬟急中生智道:“小姐,奴婢找人过来救你!” 那个丫鬟平日比较受宠,还未等苏碧云回答就冲了出去,不到半刻钟就喊来好几位洒扫丫头和仆从。 苏映雪眼珠子转了转,一副受惊的模样:“哎,那蟾蜍跑了,三妹快些走到我这边来,这边有亭子,它应该不敢过来。” 说完她走过去体贴地扶住苏碧云,一脚将那块泥石踢到杂草丛深处,把她拉到亭子里,苏映雪还特别体贴的掏出手绢擦擦那石凳,看到苏碧云松了一口气,打趣道:“没想到三妹还怕蟾蜍。” 苏碧云抚了抚胸口,微微有些嗔怒,瞪了苏映雪一眼:“你不怕?” 她只要一想到这恶心黏糊的外形,就毛骨悚然了。 苏映雪捂嘴轻笑道:“我只怕老鼠和蛇类。” 苏碧云撇嘴,仰着头并不想跟苏映雪聊,这鬼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呆,但是四周都是茂盛草木,她可不敢走,只好开口道:“你们几个把这个院子收拾一下。” 被叫过来的几位洒扫丫头和仆从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仆从壮着胆子开口:“三小姐,我们几个是洒扫采荷庭和后花园,管家要是问起来……” 采荷庭是四小姐苏清荷的庭院,这几个丫鬟是苏清荷的洒扫丫头,因为老太太要办六十寿诞,所以暂时将人调过去一起收拾后花园。 苏碧云眼神一厉,眉头竖起:“怎么,四妹的丫头我使唤不得了?赶紧打扫便是,管事问起来自有我当着。” 几位丫鬟和仆从没办法,只好开始收拾院落,刚辟出一条道,苏碧云就跟屁股着火似的带着自己的丫鬟走了,临走前还用怨愤的眼神瞪了苏映雪一眼,估摸着有段时间都不会过来听雪阁了。 几个丫鬟和仆从见大小姐走后动作有所闲滞,但是却吃不准这个回府的大小姐是个什么处境,说她不受宠把夫人老爷明明知道她回府,但吩咐下人收拾宅院这事就好像忘记了似的,说她不受宠吧,一进府就跟三小姐挽手交心,有说有笑;这位三小姐虽是庶女,却是和大夫人十分亲近,他们也没法对她的命令置之不理,只好各怀心思的低头收拾。 只有弦月和小草二人在里面一边收拾一边偷笑,小姐这招真是太高明了。 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苏映雪叮嘱这些丫鬟和仆从把屋内屋外都清扫整理好,自己施施然带着弦月和小草离开了听雪阁。 苏映雪得知老夫人还在路上,需几日后才能归府,而苏太师还在宫中上朝要过了午时才能归来,苏映雪领着两个丫头走了一段路,突然眉头微蹙,开口道:“不好。” 弦月不明其里连忙道:“小姐,你怎么了。” 苏映雪停下脚步,张望了一下四周,故意苦着脸道:“咱们似乎迷路了。” 弦月看看来时的路,连忙道:“早知应该带一个洒扫丫头领路。” 小草一路心中忐忑,闻言却是心中暮然放松了许多,开口道:“这个地方奴婢以前来过,往前走左转就是我们方才来时的寒烟池了,再往东走就是二爷和二夫人住的隐香园了,过了隐香园就是老爷夫人住的庭院。” 原主八年前不到十岁,因为不被太师和林氏所喜,平日甚少出门,过了八年也忘记差不多了,她把小草带到太师府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小草这个丫头被自己的亲爹后母卖到太师府为奴,因为容貌普通,又不善言辞,所以被打发到別庄当洒扫丫头,这个丫头虽然话不多,但是手脚却是十分利索,而且更难得的会替苏映雪考虑事情,之前罗嬷嬷派她监视苏映雪,苏映雪略施小计就叫她投诚,一开始并未完全信任,后来苏映雪交给她的几件事情都完成的妥妥当当,也完成了对其的考验,苏映雪才把她也带到太师府。 毕竟弦月不过十三岁,在现代还是个小学生呢,而且弦月性子单纯,虽然机灵懂变通,但是有许多事情她也不便交托给她去做。 苏映雪刚走到隐香园外,突然见到刚刚她戏耍过的熊孩子跟一个穿着靓蓝色绫锻袍子的公子朝着这边走来,苏映雪微微一笑,她自小就是个不怕麻烦找她,就怕她找麻烦的性子,当下抬步走过去:“孟元,好巧啊。” 熊孩子抬头一见是苏映雪,立时呲牙瞪目:“大哥!方才就是她欺负我!” 熊孩子还不知道苏映雪的身份,拽着大哥的衣袍,一门心思想叫大哥给他讨个公道。 那大哥看着二十多岁,生的倒是眉宇轩昂,鼻似鹰钩,眼眸锐利,腰间挂着一方玉牌,他上下扫视了苏映雪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听到刚刚苏映雪的话,对她的身份便有了几分猜测,含笑道:“可是大妹映雪?” 苏济元是太师府第一个认出她的人,这位太师府二房的大少爷倒正是如同外人所赞天生聪敏,才智一等,苏映雪颔首道:“大哥。” 熊孩子苏孟元震惊的差点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瞪着苏映雪:“你就是那个大肥猪废——” “苏孟元!”苏济元厉眼看着苏孟元。 苏孟元不服气道:“又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么说。” 苏济元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脸带歉意地看着苏映雪,柔声道:“府中下人嚼舌根子,孟元年幼不懂事被宠坏了,说话失了分寸,还望大妹别往心里去。” 苏映雪余光看到不远处一行人过来,当即满脸温和,笑道:“孟元性子烂漫洒脱,方才还在寒烟池打了一只乌鸦下来,连二妹都敢冲撞,当真是好气魄。”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苏孟元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指着苏映雪的鼻子:“明明是你诬赖与我,你这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废物,你以为你回府就可以得到爹爹的宠爱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逆子!闭嘴!”一声威严沉稳的声音在不远处乍起。 苏孟元浑身一颤,一脸惊恐地抬头,见自己的父亲苏正阳一身官服,满是怒火的眼眸盯着自己,他吓得双股发颤,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苏太师当真好教养。”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旁边道,正是一身绯红鹤补官服的左相沈沛白,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吏部的官吏,二人具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苏济元一惊,连忙上前行礼:“下官拜见左相大人。” 苏映雪和两位丫鬟也跟着微微俯身,苏映雪微微抬头见这位丞相大人目光清泠,一抹笑意从嘴角一闪而过,只一瞬,苏映雪以为自己看花眼,便听到沈沛白若溪水沉石的声音。 “起身吧。” “谢大人。” “犬子无状,下官管教无方。”苏正阳连忙道,他对这个才上任没两年的丞相莫名有些惧意,这位手段狠戾的丞相如今半数内阁官吏都听从他的指令,又深得陛下宠信,要是被他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可不得了,他是太子太师,大周朝太子太师不过从二品,因为前几年太后与其兄陈太师把摄朝政,给皇帝厌恨之极,导致皇帝这些年来对太师职务大减特减,甚至悬空了他顶上两个太师的位置,现在更是沦落到连六部尚书都不如的地位。 苏正阳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厉声训斥,“孟元,还不向你大姐道歉!从今日起你每日除了到学堂念书外,都给我好好呆在清辉阁内。” 正文 第30章 下马威 第30章下马威 第30章 苏孟元一个激灵,这是无时间限制的变相禁步,他才不过六七岁,又是太师唯一的亲骨肉,自幼受尽宠爱,何尝被如此惩罚过,当即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正阳又是一阵气急攻胸,调转方向骂站在原地的苏济元:“济元,你这个当大哥怎得不知管教弟弟,让他如此没大没小,目中无人!” 苏济元心中叫苦不迭,心中已跟这个不知好歹的弟弟划分界限,连忙劝解道:“孟元,伯父的话你听到了没,还不跟你大姐道歉!” 苏孟元哭闹出声后也反应过来,他虽然张扬跋扈,倒也没这么傻,一脸鼻涕眼泪走到苏映雪身前,抽抽搭搭道:“大姐姐,对不起,孟元错了。” “没事,三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苏映雪一脸和善大姐姐的作风,还拿出帕子替苏孟元擦鼻涕眼泪,然后顺手把擦完的帕子塞到了苏济元的手中。 苏济元:“……” 沈沛白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在两位官吏催促中,一行人朝着门外走去。 苏正阳临走前,细细打量了苏映雪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又似有几分失神,他没有说话,直接追着沈沛白的身影去了。 一场闹剧结束后,苏孟元再不敢招惹苏映雪,看着苏映雪的背影神色微动,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屋内,闻讯的四姨娘狠狠的搅着手中的帕子,眸中却带泪光,对坐在堂上的大夫人诉苦道:“姐姐,孟元方才都告诉我,那乌鸦根本就是苏映雪这丫头片子用弹弓打的,这丫头看着平和不争,实则一肚子心眼,现在好了害得老爷在相爷和两位大人面前失了面子,我就说不该——” “行了。”大夫人眸中闪过一丝不耐,自己这个堂妹当真是猪脑袋拎不清,也难怪孟元被她教成了那副德行,“思慧,子无德母之过,孟元平素被你宠坏了,这次的确是他口舌不严,当做此惩。” “姐姐,你也要替苏映雪说话!”四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愤恨,怒道,“那丫头一回来就弄出这么多花头,难道不是故意吗,姐姐,你可别忘记了,她可还占着嫡长女的名头!” 大夫人眼神一厉,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案上:“四姨娘,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你若对老爷的惩罚有所质疑,自当去老爷面前说道!” 四姨娘心中一突,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她呐呐道:“思慧不敢。” “哎哟,这是怎么了,大嫂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一个略微带着刻薄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穿着淡紫色如意缎绣掐花锦裳的美妇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二夫人。”四姨娘低头行礼。 袁氏举着一把团扇,珍珠赤金头面,丹凤眼,下巴尖长,脸色带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听说大小姐回府了,怎么不见她过来请安行礼,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这些年大嫂对她有些疏忽,心中怨上了?” 袁氏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两边都得罪上了,她性格泼辣,偏生连生三胎都是儿子,而林氏不过苏秋露这么一个女儿,袁氏便愈发对当家的林氏不满起来,觉得这个家应该由自己来当,但是无奈自己老爷没本事,自己的门第也没有林氏高,所以她三天两头有事没事都要找点由头来刺林氏。 大夫人心中冷笑,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到丫鬟在外面道:“大夫人,二夫人,大小姐求见。” “哎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映雪丫头,我跟你母亲正说起你呢,哎,听说你身体大好——”袁氏话还没有说完,神情凝固了,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这位美人是谁啊。” 苏映雪盈盈下拜,眸若秋水,落落大方对着坐在堂上的两位夫人道:“映雪拜见母亲,拜见二婶婶。” 大夫人饶是已从苏秋露口中听说过苏映雪如今的模样,也不由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她将一抹厌恶掩藏,面上浮起一丝淡笑:“映雪出落成一个标致的美人了,真是女大十八变了,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了。” 苏映雪脸色微微发红,垂下头,一副小女儿的作态。 四姨太在一旁目光不善的盯着苏映雪,如果不是大夫人和二夫人在,她估计要上去怒斥这个不受宠的大小姐了。 袁氏眼珠一转开口道:“映雪几年没有回来了,婶婶给你备了一些礼物,就当是这些年的压岁钱罢。” 说罢她击了击掌,外面的下人捧进来一个红底黑面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淡粉色碧玺瓜形佩,晶莹剔透,质朴有趣,价值不菲。 苏映雪连忙道:“多谢二婶,二婶慧眼独具,未卜先知,怎得知道映雪喜欢碧玺,啊呀,这颜色太独特了,二婶,我能现在就佩戴起来吗?” 有什么送礼比当面称赞且爱不释手来得更有满足和成就感吗,古代人含蓄,送礼还要先拟个帖子,进去也不开礼盒直接听唱礼的,古人觉得当面拆礼不尊敬送礼的人,但是袁氏是个爽直泼辣的性子,当即眉开眼笑,看苏映雪的神情也多了一份得意:“那是,这粉色的碧玺可是十分难得的,既然你喜欢就戴上吧。” 说罢,她转头看大夫人:“也不知你母亲给你准备了什么,定然是比我这个碧虚要来得贵重。” 大夫人神色不变,心中却是对袁氏恨的咬牙,原本她就打算随手送一套头面打发了,她端笑对贴身丫头道:“素灵,把前段时间宫中赏下来的云水碧取一匹过来。” “皇后亲赐的云水碧啊,嫂嫂真是出手大方啊。”袁氏惊讶道。 云水碧的苏锻,丝质柔滑,是供应给皇宫的布料,市场上基本买不到,这布料大夫人拢共两批,其中一匹给苏秋露做了衣裳,另外一匹苏碧云求了好几次她都没有赐给她。 但是苏映雪却未露出惊喜的神色,只是淡淡一笑道:“母亲破费了。” 苏映雪走后,大夫人狠狠将茶盏砸到地上,刚刚苏映雪那神情把她气得七仰八叉,什么东西,一个商户的女儿竟敢跟她上脸,一想到嫡长女的身份仍然被苏映雪给霸占着,大夫人就越发火气,她花了大价钱买了婆罗香,竟没有悄无声息的毒死苏映雪,想到四个月后的宫中选秀,五品以上官吏必须将嫡女送进宫,想起苏映雪如今出色的容貌,如果被皇上看中……岂不是要跟秋露争!不行,她绝不能让苏映雪进宫! “母亲,你消消气。”苏秋露进来微微蹙眉,劝慰道,“生气容易长皱纹,不值当。” “这个苏映雪太不知好歹,大夫人对她这般好,她竟不领情,还跟二夫人一唱一和,存心要气大夫人!”素灵在一旁恨声道。 “商户之女眼光拙浅,怎么会知云水碧的珍贵。”苏秋露婉言道," 苏秋露想起上午苏映雪拿了自己当棍儿使,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她素来是不把这位被打发到別庄养病的大姐放在心里了,觉得那般货色不值得自己多动一分的心思,自己母亲可是二品的诰命夫人,她不过是商户之女,怎么入得了一向自命清高的苏秋露眼睛。 但是今日一过,苏秋露却重视起这个手段厉害,长相出色的苏映雪来,不为别的,就为方才丞相大人出言替她说话,就足以让她心生嫉妒。 门外有嬷嬷敲门:“大夫人,老奴给您送药来了。” 素灵打开门,把药端到了大夫人的面前,看着这黑如墨汁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汤药喉头泛起了一丝恶心,她怕大夫人瞧见,连忙开口掩饰道:“夫人,可否要蜜饯。” 大夫人微微蹙眉点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强忍住呕吐的欲望,把素灵拿过来的蜜饯塞到嘴中,开口道:“还有几剂药?” 素灵算了算道:“如今已经是第三剂药了,还有两剂就吃完了。” 大夫人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眸中闪过一丝失望,这个药一礼拜吃一剂,她已经吃了三个多月了,但是自己的肚子却一点消息都没有,都说这偏方吃两剂就能受孕,怎地对自己却毫无作用。 她已经三十有六了,膝下却只有苏秋露一个孩子,二房的袁氏却连生三个儿子,长子苏济元敏明能干,刚过弱冠就中了二甲第八,现在翰林院做编撰,深得老爷的喜欢,而大房却只有四姨娘生下了一个少爷,大夫人苦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肚子不争气,她如此门第高深的千金小姐怎会容许自己的丈夫纳妾呢,大周朝尊妻贱妾,女子的地位比前几朝都要高很多,甚至还有女官官职,女子亦可入专门的女子学堂,所学者与男子相差无几。 大夫人又想起那个不争气的堂妹,自己把她纳进门是为了生个儿子的,结果她到好,生了个儿子后开始飞扬跋扈,恃宠生娇起来,连儿子都管教不好,看来过段时间得把孟元接到自己身边教养,不然要被养废了。 苏秋露端了茶过来,担忧道:“母亲,我听大夫说这药吃多了伤身,母亲吃完这一剂就别吃了。” 大夫人拉着自家女儿坐下,语重心长对着自家女儿道:“秋露,你一定要更加出色,琴棋书画样样不能被别人占了鳌头。“ 苏秋露眼眸闪过一丝不耐,却极为顺从的垂下那纤细洁白的脖颈:“是,母亲,女儿定会不会让你失望。” 正文 第31章 袁氏送礼 第31章袁氏送礼 第31章 苏映雪回到听雪阁,屋内屋外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不过屋内的家具桌椅都比较陈旧,苏映雪可以将就,但是被褥这些东西却少不了要换新的,大夫人虽不会在这些地方短了自己,但是拖延几日也实属正常,苏映雪早有准备,将別庄的被褥带过来了,因为这个还被那嬷嬷用蔑视的目光看了一路。 苏映雪坐在窗台上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前世在哪见过这位丞相大人,怎么看着有几分面熟,不应该啊,她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可是曾经的京城一霸,进宫之前跟京城的世家子弟都很熟啊,她打听过了这位丞相大人是当时的太常寺卿的儿子,太常寺卿她见过好几次,听说他跟自家父亲曾经是好友,后来因为什么原因闹绷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个丞相大人是在她进宫后才开始做的官,而且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低调行事,直到三年前才大放光彩,被皇帝跳级任用。 苏映雪想了大半天,都未曾想起究竟是何时跟这位丞相大人有过交集,直到肚子咕噜一声,想起这已经晌午了,弦月愤愤然进门道:“小姐!他们着实太欺负人。” “方才奴婢去领食盒,结果那管事的嬷嬷说已经过了用膳的时辰,给奴婢一筐食材就把奴婢给打发了!”弦月气呼呼把那框食材放在桌子。 小草也道:“奴婢方才去领被褥用具,那管事也推三阻四,说掌管库房钥匙的人被夫人叫去了,让奴婢下午再去领。” 弦月气道:“然后待你下午去领,定然会找借口拖延!” 苏映雪摇摇头,安慰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他们就想见到你们这副表情,别低头,皇冠会掉,别生气,贱人会笑。” 弦月眼睛一亮,细细琢磨了苏映雪的话,惊叹道:“小姐你真有才学,这两句话用得太妙了,可是,皇冠是什么东西……” 苏映雪打了个哈哈,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一种黄色的玳瑁,戴头上的。” “哦……小姐,你饿了吗,要不奴婢给你做些吃的吧。”弦月唉声叹气。 苏映雪道:“你不是带了好几罐的火锅底料,咱们中午就吃火锅吧。” 弦月和小草眼睛一亮,特别是小草,她根本不知道京城宴海楼已经一座难求,闻讯而来的顾客,已经将未来一个月的席位都订下来了,而秦昌已经开始着手开分店的事宜,小草只是觉得那鸳鸯锅的汤底味美浓郁,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也觉得没有小姐会比苏映雪更加平易近人没脾气,大方豪气好相处了,自己虽然只跟了小姐两个月,但是小姐给自己的东西却远比两年还要多,小草下定决心好好侍奉小姐,对她忠心不二! 苏映雪吓了一跳:“小草,你怎么了,怎得平白无故就下跪?” 小草跪在地上,神色坚定道:“求小姐赐名!” 苏映雪反应过来,小草是在向自己表忠心啊,她沉思片刻道:“既如此,你便叫望月吧。” 小草,哦不,望月认真磕了头:“谢小姐赐名。” 听雪阁如今没有外人,苏映雪便让二人坐下一共吃饭,弦月倒是习惯了,谢过后直接坐下,望月却是推脱了许久,最后苏映雪一句肥牛只剩最后几片了打消了她的念头,当即坐下来与主人同食。 三人正吃着呢,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大小姐,您在吗?” 弦月和小草连忙抹了抹嘴巴出门,见外面站着一个梳着双丫髻,斜插一只珍珠碧玉簪的丫鬟站在院外,领着几个抬着箱子的仆从。 “这位姐姐,你是哪屋的,你有事吗?”望月开口道。 那丫鬟生的很普通,衣着也很素,上下唯一的装饰就是那只普通的玉簪,她笑道:“我是二夫人屋里的湘儿,二夫人让我给大小姐送东西过来,都是些日常用具,怕大小姐用不惯这太师府的东西,也好有个替换。” 太师府的东西怎么会用不惯,分明是袁氏知道大夫人会刁难苏映雪,故意跟她唱反调呢,也是方才苏映雪帮着袁氏,让袁氏心中舒畅了,才大张旗鼓的送了东西过来,不然她才懒得搭理苏映雪这商户之女呢。 弦月和望月面面相觑,回屋请示苏映雪,苏映雪面色坦然道:“东西留下,送个玛瑙的镯子作为谢礼。” 湘儿本欲放下东西就走,却不料还有回礼,那盒子金丝楠木雕刻的,看着十分名贵,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宝贝。 苏映雪与几家酒楼签订合约时,收了每户两千两的定金,只有彭东家是特例,那彭东家得了便宜后,暗地里送来几件宝贝,虽不值两千两,但也差不多,彭东家喜欢与豪气之人交朋友,苏映雪很合他的心意,当时就热情非凡哥哥弟弟相称呼,就差歃血为盟桃园结义了。 那玛瑙估摸着应该比二夫人送的碧玺同等价位,既有枪托苏映雪何苦要自己出手呢,这个二夫人可是个很好的帮手呢。 而那一头收到玛瑙镯子的袁氏妙目微转,有些惊愕,这东西虽比不上自己送给苏映雪的那块碧玺瓜形佩,但是也是件宝贝,苏映雪爹不亲娘不爱,进了府没几年就被送到別庄去了,这东西应该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宝贝吧,袁氏心思拐了好几个弯,心中揣摩起苏映雪送镯子的意思来。 苏正阳出了文昭阁,与身边的两位吏部的官员道别后,正待朝左掖门的方向而去,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叫声:“苏太师留步。” 苏正阳转头一看,见丞相沈沛白一身官袍,若闲庭信步,从廊道的另一头朝自己而来,他连忙扬起笑容:“沈大人,可有事?” “听说十日后便是苏老夫人的六十寿诞。”沈沛白面色稍疑,看着苏正阳道,“不知道为何本相并未收到请帖。” 苏正阳差点打个趔趄,心道这丞相是吃错药吗,面上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敬,开口解释道:“下官本欲前几日亲上丞相府递贴,因近日朝中事务繁忙,因此延迟了几日,还请丞相大人莫怪。” 虽然这么说,但是苏正阳却在心中满腹疑虑,这丞相上门赶着要自己母亲的寿诞请帖是什么意思,莫非……陛下对自己哪里不满,让沈相借口调查惩治自己? 沈沛白又道:“今日有幸见到苏大人的千金,果真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不知道这位可是誉满京城的沈二小姐。” 苏正阳有些尴尬地笑道:“此乃下官的长女苏映雪。” “哦?”沈沛白面带讶色道,“传闻苏家大小病躯体弱,今日一见气色良好,想必是太师大人劳心调理之故。” “沈相过誉,这是下官分内之事。”苏正阳额头流下一滴冷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他心中已经开始警惕是不是自己找借口把苏映雪送到別庄不管不问这事被心人发现了,不然这日理万机的丞相大人怎么问起这些事情来了? 沈沛白颔首,飘然离去,只留下苏正阳在原地拧眉沉思。 太师府中。 “老爷,四姨娘方才过来寻了你两次吗,说有些要紧的话想跟你说。”管家一边替苏正阳穿上常服一边道。 苏正阳眉头一皱,想到今日苏孟元的表现,冷哼一声道:“她有什么事,还不是要替三少爷求情。” 管家道:“听说三少爷哭闹了一下午,嗓子都哭哑了,连晚膳都未用。” “哼,不吃就让他饿着,德行不正,无法无天。你吩咐厨房不准给三少爷准备宵夜,他这个性子就该饿几顿,长长记性。”苏正阳神色不善道。 管家眉头微蹙,他收了四姨娘的好处,本欲替三少爷说几句好话,但是明显老爷正在气头上,只好闭上了嘴巴。 “对了,大小姐今日回府,怎么没人跟我通禀一声?”苏正阳想起来这件事,脸色有些不好看。 “大夫人前几日知会过老爷,许是老爷政务冗杂……”管家心中叫苦不迭,老爷对这位大小姐素来无视,大夫人又对她极度厌烦,那个小人不开眼禀告到老爷这里来。 苏正阳一怔,似乎林氏跟自己提起过苏映雪这件事,但是自己却忙于陛下交待下来的任务,把这事给忘了。 他想起今日在府中看到的苏映雪,眸光微动略一沉思,提笔在案前端坐。 半柱香之后,他将拟好的单子递交给管家,开口道:“苏顺,你明日去趟库房,按这单子把东西送到大小姐那边去。” 管家苏顺看了一眼单子,神色微变,迟疑开口:“老爷,这会不会太丰厚了些……” 苏正阳眉色一厉道:“你今日怎得话如此多。” 苏顺抹了一把冷汗,不敢再言,俯身道:“奴才这就去办。” 还未走到门口,又听得苏正阳在身后道:“等等,你去知会一声夫人,等过了老夫人的寿诞……” 话说了一半,又叹息一声,对苏顺挥了挥手道:“罢了,还是由我亲自去说,你先下去吧。” 正文 第32章 父亲赏赐 第32章父亲赏赐 第32章 第二日,弦月瞪圆了眼睛看着站在听雪阁院子里一列丫鬟,还有满院子的箱笼奁屉,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低声问望月:“这又是哪房送来的。” 那领头的苏顺对苏映雪道:“大小姐,这些都是老爷吩咐给你送过来的,烦请小姐验收一下。” 楠木刻丝琉璃屏风,汝窑青釉花觚,蟠花烛台,还有几批精绣锦缎等等一些日常用度,无一不精致贵气,直叫弦月和望月看花了眼,苏映雪打开仆从端上来的锦匣,里面有五百两银子。 便含笑道:“苏管事辛苦了,望月。” 望月从袖中取出几颗金瓜子,塞到了苏顺的手中,苏顺倒是有些惊愕,惊得是这位小姐不到十岁就被打发道別庄去住,应该无人教导更是没见过世面,苏顺从小跟着苏正阳,也算是看着苏映雪长大,知悉苏映雪自小不受重视,性子懦弱胆小,但是此刻一见却处事大方出手阔绰,对着如此厚礼丝毫未露窘意,不由对苏映雪高看了几分。 苏顺接过那几颗金瓜子,笑着谢恩:“这个六个丫鬟是太师府的家奴,都是调教好了的,大小姐看看可否满意,如若不满意,跟奴才直说便是。” 苏映雪看了几眼,颔首道:“没什么不满意的,苏管事有心了。” 苏顺俯身拱了拱手离开,苏映雪吩咐弦月和望月把东西收入库房,然后转身仔细打量那六个丫鬟,站在前面的两个姿色较佳,身段若柳,穿着淡粉的如意月华群,发髻上插着碧玉簪,高一点的那个叫闲雨,矮一点的那个叫银杏,是一等丫头,其余四名皆穿着样式统一普通的淡黄云衫丫鬟服,发髻绑着黄色的束带,姿色都跟望月一般普通,分别叫小碧,小灵,小萱,小枫。 苏映雪看了一眼身边的望月,心道原来这太师府的三大丫鬟都是直接小字辈,她也没有兴趣给她们几个取名字,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番,就打发她们各自干活了。 心中却稍有疑惑,怎么这苏太师突然就这般体贴怜女了,苏映雪原以为至少也要等老夫人回来后再磨上几日,才会塞几个丫头仆从过来,里面还指不定全是来监视自己的探子呢。 潇湘园内,大夫人端着茶盏,面色深沉听身边的素灵禀报着在听雪阁中发生的事情。 “夫人,那苏顺管家亲自领着人,抬了好几担的箱笼过去,说是老爷连夜吩咐下来的要给大小姐送过去。”素灵恨声道,“一定是昨日她对老爷使了什么手段。” 大夫人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她脑中突然思忖起罗嬷嬷几次失利,难道是被苏映雪发现了,不,不会,如果发现的话,罗嬷嬷定然会跟自己禀告,但是想到罗嬷嬷连苏映雪容貌外形忽变之事都隐瞒着,她不由得有些心慌。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得外头的丫鬟道:“大夫人,老爷过来了。” 苏正阳迈步进来,手里提着一盒红底花漆的食盒,面上带着一丝笑意,献宝似的朗声道:“夫人,悄悄我给你带了什么。” 大夫人坐在窗台前,也不起身,微侧过头道:“不知是何物?” 苏正阳打开食盒,亲自将里面的点缀着好几种葡干梅丝的糕点拿出来,道:“此物名叫蛋糕,是为夫方才下朝时,听小厮说最近京城新开了一家宴海楼的酒楼,这蛋糕是宴海楼的特色,听说是鸡蛋做的,深得妇孺的喜爱,为夫方才吃了一块,口感绵软香甜,夫人,你尝尝?” 大夫人面色露出一丝兴趣,伸手用筷子夹了一个,尝了一小口,露出一个赞许的神情:“确实不错,没想到这个鸡蛋也能做出如此松软美味。” 苏正阳抚须笑道:“听说是那东家游历西域时学来的,你还未曾吃过那酒楼的一种名为火锅的菜品,吃法十分新奇有趣,非常受人欢迎,一座难求,若是夫人有意,我们可去品尝一番。” “不若带上露儿一起,她已许久未曾出门了。”大夫人道。 大周的闺阁小姐虽可在亲人丫鬟陪同下上街,但是若时常出门,会被外人诟病,耻笑行为不检,世家贵族的千金尤为甚然,更何况本朝皇后时以女则自居,深得皇帝赞许,导致下边的士族官员家女子都朝着皇后标榜看齐。 “夫人,为夫有一件事情想跟商议。”苏正阳开口道,“如今映雪身子大好,我想让她去女子书堂,跟露儿和云儿一同念书。” 大夫人放下手中筷子,神色蓦然一冷:“老爷自行安排便是,无须告知与我。” 苏正阳眉头微蹙,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快之意。 苏正阳当年取林落琴之时,还不过是个七品小吏,又是商户出身,身份低微,而林落琴之父是当时的吏部尚书,林落琴是嫡女,才貌双全身份高贵,在京城是赫赫有名的才女。这位贵千金却一眼相中了这位榜眼,当时京城中百姓皆言,这位苏榜眼真是鸿运当头,以后定然会官运亨通。 虽然是正妻,但说难听点其实是个填房,苏正阳自觉对她有所亏欠,所以早些年对林落琴有求必应,直到四五年过去,林氏却始终生不出一个嫡子,老夫人做主要给苏正阳纳妾,林氏却坚决不同意,从那时起苏正阳对林氏便开始有些冷淡,后来又过了半年林氏服软,二人重归于好,但是林氏心中却始终如鲠在喉,心中窝火,觉得苏正阳对不起自己,对他态度时冷时热,导致苏正阳越来越不耐烦待在潇湘园内。 但是时,林尚书已辞官致仕,而自己方过不惑之年,已是太子太师之位,虽早期依靠过岳丈,但是如今自己的官阶早已超过岳丈,林氏如何还敢给自己甩脸? 如此一想,苏正阳脸色也有些不善,道:“既如此,我还有一些政务上的事情要忙,母亲后日就要回府,这段时日劳烦夫人劳累了。” 说罢也不等大夫人开口,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潇湘园。 苏正阳走后,素灵略带担忧道:“夫人,你怎么把老爷给气走了,老爷都已有大半夜没有待在潇湘园了,如此一来这药喝着都没有效果了啊。” 大夫人眸中闪过一丝怨愤,她何尝不想让自己的丈夫待在潇湘园,想当初这个园子是两人的爱巢,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苏正阳照着自己的喜好来布置的,熟知,不过几年光景,苏正阳身边却多了那么多的女人,甚至自己都亲手塞了一个过去……好不容易二人关系好了一些,结果又被这个苏映雪给破坏了! 大夫人想起苏映雪那双灵动的眸子,无端想起了十九年前,那个站在桃花下神采顾盼,美丽如画的女子,是叫丁月吧,大夫人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这个名字,但是近二十年过去,她却仍然没有忘记这个女子,苏映雪的容貌与丁月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一般,一想到苏正阳方才说的话,大夫人无法不怀疑,他定然是见了苏映雪那模样,追昔起丁月,才会心生怜惜吧。 “素灵。”大夫人开口道,“你给我挑两个可靠的一等丫头,给大小姐送过去。” 素灵在大夫人身边十多年,何等机灵,立马就明白过来大夫人言重之一,当即道:“是,夫人,奴婢马上去办。” 半个时辰之后,素灵领着两个丫头朝听雪阁的方向走去。 苏碧云恰好从流云阁中出来,见素灵神色匆匆领着两个姿色绝佳的丫鬟,不由好奇道:“素灵你这是去哪啊。” 素灵面带恭敬道:“老爷方才说要让大小姐去女子学堂念书,大夫人怕大小姐不懂学堂礼仪使了分寸,所以就挑了两个调教好丫鬟给大小姐送过去,可从旁指正,免得落了太师府的名头。” “什么!父亲让苏映雪去女子学堂!?”苏碧云满脸惊怒,苏映雪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还去什么学堂,也不怕丢了太师府的面子,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女子学堂是大周朝独有的先例,却只有世家大族官吏的嫡女,到了年纪可入学,一般是六七岁入学,教学的皆是女先生,都是曾经担任过女官的才女,或是各世家大族举荐的有名望才学的夫人,虽所教授的内容也与男子不太一样,倒也半数类同。 而苏碧云是二姨娘生的庶女,没有资格去女子书院学习,而苏映雪不过是一个商户的女儿,竟得了父亲的首肯,这如何让她不心生怨怒! 素灵也是面带忧色,跟苏碧云道:“可不是吗,也不知道这个大小姐如何说服老爷的,表面上看着一团和气的,实际上也是个厉害角色啊。” 说罢她好似回过神,连忙打了打自己嘴巴道:“奴婢失言了,三小姐可千万被到大小姐面前说这些话啊,奴婢也是替大夫人气不过。” 素灵是大夫人身边最受宠的丫鬟,苏碧云自然不会跟她过不去,见达成了目标,素灵心中一笑,跟三小姐辞别,领着两个丫鬟朝听雪阁而去。 正文 第33章 巧罚刁仆 第33章巧罚刁仆 第33章 “昨日连一榻褥子都推三阻四,今日就马上送过来两个如花似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丫鬟。”弦月一边修剪着手中花枝,一边嘲讽道,“也不知道要说大夫人是大方呢,还是小气呢。” 望月一如既往的沉默不做声,给坐在案前画画的苏映雪研墨。 苏映雪头也不抬道:“弦月,那两个丫头就交给你教导了。” “啊……小姐,你是在开玩笑的吗?”弦月手一抖,差点把一朵开得正旺的月季给剪下来。 “你之前不是说准备在后院挖一个池子,辟一个菜园子出来么。”苏映雪收起画笔,吹了吹铺在案上的宣纸,“既然大夫人塞了人进来,就要好好的利用起来,池子和菜园子弄好,就在那附近弄个葡萄架子,让她们两个去培育葡萄。” 弦月先是一喜,然后又有些担忧道:“但是大夫人那边,不会……” “愚者与人斗气,慧者与人斗智,贤者与人斗志。”苏映雪重新换了狼毫,一边下笔写字一边道,“大夫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如果会因为此事发怒,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如果记下了这一茬更不必担忧,我本与她不是一头的。” 弦月眨了眨眼睛,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望月:“小姐说得好高深,望月你听懂了吗?” 望月倒是念过几年书,年纪也要比弦月大了一轮,处世的道理比弦月多得多,跟这位大小姐久了,闻言也能揣摩出她的几分深意,她开口道:“小姐的意思是,你随便处置那两个丫鬟,小姐这边聪敏机智,如何会惧怕大夫人的手段。” 弦月倒也不是笨,她随机应变的能力远比望月要强,只是最近才开始识字,被那些之乎者也绕了脑回路,当下也大概理解里小姐的意思,连忙拍胸脯表示:“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监督她们两个的。” “监督她们两个做什么?”苏映雪题好诗句,抬头看着弦月,“傻丫头,我让你给她们布置事情和验收成果,可没让你浪费时间去监督。” “那要是她们两个不做事偷懒怎么办?” “如果在时限内完不成任务就饿几顿,若是葡萄死掉一株就打一顿板子。”苏映雪道,“若是敢去大夫人那边哭诉,让她们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弦月马上了然,她第一次指令这般貌美体弱的丫鬟,就有些底气不足,觉得让她们去做饭都已经是为难了,更何况是做干农活,差点忘记自己以前在乡下,家中贫穷又有五六个兄弟姐妹,口粮时常难以饱腹,爹娘就打发自己去那些地主家做短工,经常做不完活就吃不上饭,做得最好最快的那个会有一个鸡腿吃,而弦月不过七岁手脚慢只有坚硬的馒头和稀如汤汁的白粥吃,后来有一次自己因为太饿,就偷偷了挖了两个地主家菜园里的地瓜,结果被人发现后被狠狠的打了一顿,并把自己丢了出去,再也不允许她去做短工。 也是因为这件事,弦月父母负担不起家庭生计,就把弦月买给了一个戏班子的帮主,结果那戏班子的帮主是个极度变态经常侵犯戏班子里的那些女孩童,弦月夜晚起来如厕正好撞见帮主施恶,她十分惊恐,悄悄的偷走。流浪了数日后,饿昏在別庄不远处的溪边,正巧被眉月看到,才被苏映雪救下。 也因为苏映雪待她比家人还要亲,所以她才发誓要一辈子服侍小姐。 大夫人煞费苦心塞了两个丫鬟到听雪阁,结果连点水花都没有溅起,两个丫鬟原本还不愿进听雪阁伺候这个不受宠的大小姐,不过既是夫人派她们过去,意义自然是非同一般,这可是代表着夫人对自己的重视,只要帮着夫人办事,把大小姐的一言一行都禀告上去,自然少不得夫人的褒奖。 结果二人进了门,连苏映雪的面都没有见着,就被苏映雪身边那乡野贱丫头给驱使到后院干农活去了,而且被勒令如果干不完活就没有饭吃,可笑,这些活连洒扫丫头都不干,自己可是一等丫鬟,怎么会干这样的活呢,两个丫头冷哼一声回屋去了,心道,就不干怎么了,有本事你找大夫人去说理。 结果两个丫头一进屋,想着没事做就直接躺在榻上午休,结果睡醒后准备出门,一拉门发现房门被人锁上了。 两个丫鬟心中慌乱,喊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一个小丫鬟弱弱的在外面回应,门是大小姐身边贴身丫鬟弦月锁的,锁门之时说她们两个生性惰懒,不完成小姐吩咐下来的事情却在屋内睡懒觉,她要禀告小姐,到时得执家法好好惩治一番。 两人一听怒气上头,没想到这个乡野贱丫头胆子这么大,好啊,等大小姐回来,看谁有理! 结果二人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又等到了第二天早上,都没有人给她们开门,二人直饿得两眼昏花,才有人把门打开。 “大小姐,您要替奴婢做主啊。”两个丫鬟一出门也顾不上吃饭,也没人通禀,直接闯进了房间,跪在苏映雪的脚下。 苏映雪微微蹙起眉头道:“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丫鬟哭得梨花带雨,好一付我见犹怜的姿态,她抬起头指着站在苏映雪身后的弦月,指控道:“大小姐,弦月虽然是您的贴身丫鬟,但我们是大夫人也亲自选了送过来的丫头,却如此被一个小丫头欺负,奴婢们心中不服。” 苏映雪惊愕地看着弦月:“你这个坏丫头又做了什么事情欺负人家。” 弦月无辜道:“小姐,弦月除了听你的嘱咐,吩咐她们两个做事之外,什么都没有做啊。” 另一个丫鬟当即愤然将昨日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把弦月描绘成了小姐身边跋扈欺下,丑恶嘴脸的坏丫鬟。 苏映雪声线微上扬道:“哦,你们是大夫人派过来的丫鬟,所以你们觉得自己要做什么活计呢?” 一开头出声的那个丫鬟丝毫没有听出苏映雪的言外之意,马上道:“自然是在小姐身边服侍——” 另一个丫鬟却比她聪明了许多,悄悄地用手肘碰了那出声的丫鬟一下。 苏映雪神色一厉,沉声道:“哼,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大夫人让你们二位是过来享福来了,让你们干活就推三阻四,还竟敢诬赖其他,你们两个偷懒之事,整个听雪阁的丫鬟都见着了,可不是弦月逼着你们去偷懒的吧,来人呐,掌嘴二十!” 几个站在外头的丫鬟面面相觑,不敢出声亦不敢上前一步,这可是大夫人派过来的丫鬟谁敢打?正当众人愣住之际,一个身形高挑的丫鬟脱众而出,几步走到那两个丫鬟的面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耳光。 苏映雪颇有些意外看了那个丫头一眼,原来是闲雨,她都想开口叫望月出手了,没想到这个闲雨胆子还挺大的。 弦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个闲雨出手也太狠了,隔着这么远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开始疼了。 半柱香过后,两个丫鬟的脸颊已经红肿不堪,娇嫩的脸色渗出了血丝,二人才知道这位大小姐的厉害,连忙磕头求饶道:“大小姐,奴婢错了,求大小姐原谅!” 她们就算是一等丫头,也不过是奴婢,大小姐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大小姐,现在她们偷懒已经被整个听雪阁的下人看到,成了板上钉钉之事,如今又被大小姐按上了诬陷他人的罪名,这事若是闹到老爷夫人哪里去,吃亏的只有她们二人,大夫人也会对她们失望,当下之时只有认罪。 苏映雪指着弦月道:“你们求我原谅没用,方才你们诬陷的是弦月,若是要忏悔就找弦月去吧。” 两个美貌的丫鬟扑到一个身材矮小的小丫鬟面前痛哭流涕,怎么看都是一件诡异的事情,站在听雪阁屋顶的男子嘴角抽了抽,心道大人实在是太多虑了,这般厉害的女子怎么会吃亏呢,一般人不栽在她身上就算老天保佑,鸿运当头了! 那男子正走神呢,突然耳朵一动听到一个细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一个巷子传来,他神色微微一动,还未反应过来,那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但那个人影却仍在隐在围墙之后。 “谁!”男子轻声呵道,怕屋内之人听见,长臂一展,提步朝着那个方向而去,却不料那人身形飘忽,右手在腰侧一拂,一把暗器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朝着自己洒来。 男子心中一惊,本欲提剑挡下,却又顾虑起会发出声响,惊扰到太师府的人,他身子一旋,竟用袖子将那些暗器纳入其中,然后他一个纵身,抖开手中之剑朝那个灰色身影刺去。 剑势未全出,那身影以一个古怪却是十分巧妙的步伐避开,他毫不恋战,身形如轻鹤,踏瓦如平地,留下一个背影消失在男子的视线中。 男子也不去追,立身收剑,将袖中的暗器拿在手中观详了片刻,方才虽微交手,他却依旧对此人的身份有所猜测,转身朝着城东的方向而去。 正文 第34章 千丝暗 第34章千丝暗 第34章 “怀剑,你怎么这般行色匆匆?”怀安手中捧着一叠书,正从书房走出来,大人不是派了怀剑去调查那位苏大小姐吗。 “大人呢,可在里面?”怀剑问道。 “半个时辰前陛下急召,大人已经进宫去了。” 直至华灯初上,沈沛白才回到丞相府,还未曾宽衣,怀剑在门外求见:“大人,属下有很重要的发现。” 怀安打开门,沈沛白脸颊微微有些红,眼神也有些迷离,显然是有些醉酒。 但是沈沛白的思维仍然清晰:“什么重要的发现?” 怀剑将手中的暗器呈上,朗声道:“属下今日在太师府周围,发现一名轻功绝顶的高手,对方使出的便是这种暗器。” 沈沛白接过,眉头微拧:“这类暗器江湖中使用的人不在少数。” “正是,但是大人且看它的圆心。” 沈沛白仔细看了一眼,神色微变,道:“此乃追风步的独门暗器,千丝暗。” 所谓的千丝暗,就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丝线与暗器窜连,手中暗器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来去自如,传闻追风步巅峰时期能将十八柄飞刀同出,操纵与手,一口气将十多人杀死。 怀剑道:“大人慧眼独具,此人轻功高绝,步伐奇妙,使用的又是千丝暗,追风步如今早已经归隐,属下以为这个人一定是追风步的传人。” 沈沛白虽混过几年江湖,但是这种事情却不甚了解。 怀剑道:“属下知晓的追风步的传人一共有五位,正巧属下认识的其中一位在京城。” “是谁?” 怀剑却是有些迟疑:“大人,这位故人曾是我父亲的一位好友,对属下亦是如同叔父,属下本答应他,不能将他的行踪告知给他人。” 沈沛白眸中闪过一丝好奇:“看来此人身份较为特殊,莫非是犯案在逃的通缉犯?” 怀剑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此人正是十几年前龙虎山的其中一位当家。” 怀安惊讶道:“那个龙虎山不正是被楚将军剿灭的匪窝?” “正是,那龙虎山一共有七名当家,除了被楚将军保下的秦大当家之外,还有其他三名当家当时并不在山中,其中一人正是这位追风步的传人,名为刑天集。” 怀安立时也反应过来:“听说那楚将军离开京城后,秦管家却留了下去,经营着一家什么酒楼,叫什么名字来着?” 怀剑还未开口,沈沛白压下胸中翻涌起的千万情绪,沉声道:“宴海楼。” 怀安满脸讶然,却满头雾水,这怎么又扯上了宴海楼,这位最近让相爷大人上心的太师府大小姐,跟宴海楼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他还未开口想问,就被怀剑拉了出去。 “大人,属下先行告退。” …… “你拉我出来干嘛,我还没弄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窍呢。”怀安抽出自己的手臂,一脸埋怨的看着怀剑。 “我说你平日自称大人身边的锦囊,怎么今日这般痴傻了。”怀剑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你说谁痴傻呢,有你这么说兄长的吗!”怀安掏出怀中的扇子敲了怀剑一下。 怀剑轻松躲开,眯起眼睛道:“你不过比我早出生了半个时辰,个头还没有我高呢。” 怀安冷哼一声:“那也是兄长,你要是有本事就到爹面前说道去,看他同不同意你当兄长。” 怀剑不再逗他,正色道:“你可知秦管事为何留在了京城?” “听说是楚将军……”怀安也回过神来,这事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三年前楚将军深夜到访,拜托当时还是郎中的大人一件事情,当时他们两个都在场。 那日楚将军声音黯哑带着恳求:“沛白,老夫一直知道你是个好男儿,当年若不是那件事情,你肯定会成为我的闲婿,如今老夫拼着这副面子也要求你做一件事情,陛下早已疑心与我,欲借口降下罪责收了我的兵符,我虽无怨亦做好了后退之路,只是岫儿在宫中却无法全身而退,她性子跳脱本不应进宫,但陛下为了……你也知道是何缘由,如今我已经买通宫中太医,用假死之法让岫儿脱身,届时还请沈大人帮上一帮,岫儿后半生的自由就系在沈大人的手中了。” 怀安和怀剑站在沈沛白的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楚将军,沛白定当竭力为之。” 再然后呢……那天夜里后宫燃起了一场大火,黑红的烈焰连住在城外的百姓都能看见,怀安和怀剑潜伏了一个晚上,却没有等到接应的人。 直到第二日,二人浑身露水,回到郎中府,却看到大人坐在石阶之上,脸色灰败,眸光失去了神采,他微微仰着头,看着冉冉而起的旭日,直看的眼角涩出了泪水。 怀剑上前问道:“大人,我二人在黄门道外潜伏了一夜,也未曾等到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必等了,她……已经出来了……”大人似喃喃自语,又似回答怀安的话。 “真的吗?那太好了。”怀安十分欣喜道,“还是楚将军的人厉害,都用不上我们兄弟就把人接出来了。” 直到第二日,怀安怀剑才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难以预料的事情,那个太医背叛了玉贵妃,玉贵妃的打算被某个贵妃知晓,后来也不是具体发生了何事,玉贵妃被皇帝赐死,尸体第二日就送出了宫,直接送回了将军府。 从那一日开始,怀安和怀剑就觉得大人变了,以前的大人虽然面上寡淡,实则却是面冷心热,虽时常满腹心事,却日子过得还算鲜活,但是那日过后,大人表面仍光新亮丽,内里却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他开始废寝忘食钻研官场权衡之术,不到半年时候就得到了皇帝的重用,到了年底就官升三级,他开始在朝堂中如鱼得水,在陛下面前大展其才,却因为手段太过狠戾,打击那些贪官蠹虫不留余地,声誉被那些被排挤出去的官吏给散播的一干二净。 怀安忧心忡忡,大人年幼之时身子孱弱,听说有一回差点命在旦夕,后离开京城去沧山习武强身,直到弱冠之时才回到京城,然后参加科举进了官场,一开始作息规律身子骨还算好,近些年时常废寝忘食挑灯勤政,又时常被朝中官吏邀席饮酒。 再好的底子也抵不住这般糟蹋啊,可惜老爷已经辞官回郡里养病,偌大的一个丞相府只有大人和大小姐二人居住,大小姐年岁尚小,终日只知舞刀弄枪,根本不懂得劝诫大人。 怀安一不留神思绪飘得有些远,回过神来:“怀剑,这秦管事怎么会跟太师府的千金扯上关系,那刑天集又为何会出现在太师府的周围?” “我亦不得其解,我两次查探这位救过咱们大人的苏小姐,发现她并非如京城传言那般无才无德,甚至可以说为人十分有趣,而且前几日大人在街上与她碰了一次面,大人似乎对她另眼相看。怀剑开口道。 怀安眼睛一亮,左右看了看,压低声线道:“你说大人对这位小姐这般重视关注,过断时日,咱们丞相府会不会迎来一位当家主母呢?” 怀剑还未发言,就听到有人在屋檐顶说话。 “你们两个在偷偷摸摸说什么呢!”沈铃音一身夜行衣,从屋顶跳了下来。 二人吓了一大跳,尤其是怀安满面惊恐:“小姐,你怎么又穿这身衣服,要是大人知道——” 沈铃音瞪了他一眼:“除非你去跟兄长告状,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怀安,你要是敢去告状,哼哼。” 怀安冷汗道:“小姐,属下也是担忧你的安全啊,有什么事情不能白天去吗,京缁重地,夜间都有御林军巡夜,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抓起来,那……” 沈铃音虽然爱玩闹,但是也有分寸,知道怀安也是为了丞相府和自己好,啧了一声道:“知道了,安嬷嬷,你比我大哥还啰嗦。” “……”怀安无语问苍天。 “诶,方才路上碰到几个高手,差点被他探破身份,怀剑你眼界高,我比划一下那人的招式,你看看能否猜测一二。”沈铃音又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怀安一听那还了得,立马担忧地问道:“小姐可否受伤,在何处遇到那位高人的,对方何般容貌和身段?”心道,不行这事必须得禀告给大人知晓,不然等小姐遭遇歹人再说就来不及了。 沈铃音眼珠子转了转,她怎么会说自己对那位宴海楼的东家以及他身边的高手十分感兴趣,所以趁着深夜去探访一番,却不料寻遍整个楼层都没发现人,结果还被人发现,被其中一个身材魁梧高壮之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正当她心中生出吾命休矣的念头时,边上却有一个人开口,老五住手,此乃峨眉山尹若羽的弟子。 沈铃音心中震惊对方竟然认识自己,趁着那人停手赶紧施展轻功跳出了窗外,更是震惊宴海楼竟然藏龙卧虎,隐藏了这么多个高手,同时她更加好奇起这位宴海楼的东家的身份来。 她编了个露馅百出的过程,然后演划了招式。 怀剑听了沈铃音的描述后面色古怪,力大无穷内力高深,练得是金钟罩的功夫,对方又被人喊做老五…… 不用猜测了,小姐去的肯定是宴海楼了。 正文 第35章 义子郝冲 第35章义子郝冲 第35章 而此时,宴海楼。 房中点了一盏豆灯,四个面色各异的男人围着桌而坐。 “大哥,你说方才偷袭的那人是沈丞相的亲妹子,就是最近时常上门光点菜却不吃,指明要见东家的那位?”老六撇撇嘴,“这位千金小姐胆子可真大,大半夜上门不会也是要找东家吧。” 老五一头雾水道:“老六,这位沈相的妹子不是位千金小姐吗,为何半夜上门找东家啊。” “我猜她是被东家的美色所迷惑,一见钟情了。”老六几人都是江湖中人,说话毫不忌讳。 老五惊异道:“可是咱们东家也是女子,这可如何是好,可需要告知她真相,好歹这位相爷也帮过楚将军。” 老六抬头做望天状,捅了捅身边的老四,跟老五交流他宁愿去拨算盘珠子玩。 老四蹙眉看着秦昌道:“又是丞相府的人,莫非我们几人被这位相爷给盯上了。” 秦昌沉默不语,心中所思虑的远比他们两个要深远些,这个沈沛白究竟是何用意,为何会派人盯着小姐?莫非……不,不可能,小姐如今的身份只有自己一人知晓,莫是最近京城中有了新的动向,太师府要被波及了?秦昌思绪万千,却无法喧嚣于口,决定等下次小姐出来的时候跟她提一提,他看着自己的三个兄弟道:“这个沈相爷跟我还算有几分交情,大家且不必担忧,不过以后还是得找个更好的通信方式,毕竟太师府重地,附近住得都是高官大吏,难保不被人看见。” 老四清癯的面容闪过一丝忧色,却没有继续开口。 几日后老夫人抵达京城,太师府众人出门相迎,苏映雪领着望月站在队列后面,看到一个头戴白玉抹额,身穿褐色暗花织锦衣的老妇人被一个丫鬟扶下了车,衣裳看起来并不华丽,对一个二品诰命的老夫人可以说是朴素极了,只用料考究,不会坠了太师府的名头。 苏正阳率众而出,躬身行礼:“母亲,怎么不让儿子出城相迎。” 二房老爷苏正鸿被抢先了一步,心中有些不快,连忙上赶着表现:“娘一路舟车劳顿,定是乏了吧,儿子让秀珠去你屋中替你按按肩膀。” 袁氏上前扶着老夫人的手臂,颇为亲热道:“是啊,娘,秀珠许久未给娘按了,未在娘身前侍奉,媳妇内心难安。” 大夫人心中冷哼一声,这两人平日只会闲马游花,不务正业,这时倒上赶着殷勤,她扬起一个笑容道:“好了,娘在门口站着很累了,有什么事情进去再说吧。”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儿媳,神情有些淡淡,许是修禅颇深,苏映雪并未在她的脸上看到喜悦的痕迹,却转头看着后面的那辆马车下来的那个人:“郝冲,还不过来拜见你的两位哥哥和嫂嫂。” “大哥二哥,两位嫂嫂,在下郝冲。”那男子穿着一身松松垮垮墨绿色的丝绸袍子,两道眉毛斜飞入鬓,高鼻深目,偏生那俊朗的脸上却挂着一抹邪笑,他冲着太师拱了拱手,却是一副江湖人的做派。 苏正阳的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母亲道:“娘,这位是……” 老夫人开口道:“这位就是我两月之前收的义子郝冲,他可是救了整个千佛寺的侠客,也三番五次帮了老身的忙。” “娘,如此大事,为何不跟孩儿说一声!”苏正阳眸中闪过一丝惊怒,惊得是自己的母亲有了性命安危,却未曾给自己送信,怒得是母亲自作主张收了一个江湖弟子当义子,并非他看不起江湖人士,但江湖人士时常有刀剑相迫性命相搏的仇敌,苏正阳看了这郝冲几眼,感觉他身上有一些邪气,看着不像是正派人士。 老夫人察觉到苏正阳的语气,神色有些不虞,但是她倒是料到自己这位儿子的反应,道:“我并未受伤,冲儿他无依无靠,是个流浪江湖的游侠,此处也是我极力相邀他才答应来京城游玩一番,并不会在太师府久住。” 郝冲泛着笑容的目光看了站在对面的所有人,目光落在了姿色绝美的白秋露身上微微一怔,露出了一个惊艳的表情,但是他很快移开了目光,看到站在人群后面的苏映雪身上,他面色微变,眼眸中闪过几丝复杂的情绪。 苏映雪察觉到郝冲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格外久,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惊诧,这个老夫人新收的义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有几分惊讶,她再三思忖,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他才罢。 老夫人回来了,这次估计会住上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这对苏映雪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老夫人虽然对自己谈不上亲近,但是却不像其他人一样对她疏离,而且这位老夫人自从第三个儿子病亡后,就开始礼佛参禅,对府内所有人包括自己最有出息的儿子苏正阳都是不冷不热的。 等一众人回到内院,孙辈几位一一上来行礼,轮到苏映雪的时候,老夫人神色有几分讶然,讶然中又带着几分不知名的情绪,好像透过她再回忆什么人一般。 苏映雪俯身站在原地,老夫人却有几分走神,苏正阳在一旁咳了几声,老夫人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微微歉意的表情:“方才见着映雪这孩子如此脱胎换骨,神态容貌像极了她的母亲,一时有些感慨。” 苏正鸿笑着附和道:“对啊,儿子之前见了映雪这孩子也吓了一跳呢,还以为弟妹又活过来了,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大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苏正鸿这话如同耳光一般扇在她的脸上,如今这太师府的当家主母和苏正阳的正妻都是自己,他这意思可不是借着话头来嘲讽自己? 苏正阳的神色有几分尴尬,他这位二弟说话向来没头没脑,没轻没重,只好出声转移话题道:“如今映雪身子已大好,我打算过几日去儒松院递牌子让她入学。” 一直沉默不出声的苏秋露秀眉微蹙,轻启朱唇道:“大姐姐去谨学堂自然是好事,但是大姐姐这些年未曾受过教导,露儿怕她适应不了学堂的进度,还不若父亲请一位启蒙老师来专门教授学业,等大姐姐——” 苏映雪突然出声打断了苏秋露的话,她抬眼看着老夫人道,“映雪虽久病于榻上,但是却一直看母亲留给我的书籍,以前在学堂所学的,映雪一日也不曾懈怠。” 那目光坚定异常,迸发出的自信神采让老夫人微微一怔,她有些迟疑,看了脸色有些发白的苏秋露一眼,开口道:“那就去学堂上一段时间再说,若是先生说不行,再请老师也不迟。” 大周女子入学堂,到了快出嫁便不再去学堂,而是留在家中,或者出席一些有点类似与现代相亲的宴会,比如百花会啊,赋诗会之类的,毕竟女子去学堂也就是学一些技能,比如说女工啊琴棋书画等,又不是真得要去考科举,十年寒窗苦读。 所以一般也就到十四十五岁就毕业了,最大的也就十六七,而苏映雪这个快十八的,已经算是超龄入学的老学生了,老夫人本来不欲让苏映雪去学堂,这般大年纪去学堂,不是让别人嚼太师府的舌根吗,但是一想着苏映雪也到了许人的年纪,也上不了几天学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苏映雪前世穿到这个朝代时,还有些震惊为何会有女子学堂这种地方,因为在她知道的历史中,一直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每个朝代的女子基本上都是锁在深闺不出门,偶尔出门还要带暮离或面纱这种东西,身份地位极为底下。而大周朝的历史在汉朝却分出了一个岔口,众所周知汉朝的班昭写下了现代女性都深恶欲绝的《女戒》,而大周前面的史册上前半截上有诸子百家有三国两晋亦有隋唐繁华,却唯独没有汉朝,唐朝之后几百年的历史又与正史上的不一致,但是一千多年发展下来,女性地位始终处于比正史较高的,苏映雪也十分庆幸自己还好没穿越到要裹小脚压旗头的年代,不然她真得要吐血三升。 苏秋露眸中闪过一丝难堪,却温婉一笑道了一声:“祖母说得极是。” 站在二姨太身后的苏碧云却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愤然,她如何不想去女子学堂念书,那里所请教授皆是一代才女,无论是那一方面而言,都远超娘亲求爹爹给自己请的这个,但是她却是个庶女,苏映雪明明身份地位都比自己矮一截,但是她却仍然霸者嫡长女的名头。 所以她忍不住用指甲碰了碰坐在自己身前的娘亲。 “老夫人,妾身觉得大小姐去女子学堂不太合适。”坐在苏碧云身前的二姨娘突然出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 正文 第36章 礼物 第36章礼物 第36章 苏正阳出声斥责道:“絮茹,你胡说些什么呢。” 二姨娘柳氏虽出身世家却是个庶女,但是她却颇有几分才名,以至在某次宴会上被苏正阳看中纳入府中,柳氏为人极为八面玲珑,又懂揣摩老爷的心思,所以她一直都很受宠,如今她身怀六甲已有五月身孕,苏正阳如今都四十多了才一个儿子,自然是极为看重这一胎的,所以一进门就让人端了椅子让她就座。 柳氏一边抚着自己的小腹一边道:“妾身就是觉得,大小姐现在都已经快十八了,也到了许人的年纪,就算去学堂也学不了几天,又何必让老爷去儒松院跑一趟呢。” 这句话来得突然,但是实际上在场的众人都是心知肚明,但各自有各自的思量,以至于谁也没有揭破,柳氏这么一开口,大夫人本想先选定人再说这事,现在柳氏抢了先机,她也马上出声道:“也是,映雪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妾身前几日还托了媒娘看看有无合适的人选。” 苏正阳看了看大夫人,又看了看苏映雪,心中着实有几分为难,按道理说苏映雪也的确到了出阁的年纪,但是坏就坏在他昨日偶遇儒松院的澹台学正,一时口快就将此事提前告知与他,更何况不仅沈相对这位嫡女有些另眼相看,就连翎王都莫名其妙来询问自己是不是有一个不受宠的嫡长女。 几位姨娘见大夫人也赞成柳氏的话,也纷纷七嘴八舌,说起了人选。 苏映雪立在堂中央,垂眉敛目,心中冷冷一笑。 她倒是对去学堂没什么兴趣,无非是学琴棋书画,还会教一些相夫教子孝顺婆婆之类的屁话,前世她经常逃课,然后假装成自家的二哥去蹭隔壁男子书院的骑射课程,并且经常拿下魁首,导致后来她倒霉的二哥身体好些后出门时常会遇上一些世家子弟拽着他,要跟他比划一下武艺,甚至还传到了皇帝的耳边,有一次武举比赛之时,皇帝还问身边的楚将军,怎么不见楚家二郎。 她虽不知道为何苏正阳会突然起了让自己去学堂的打算,但是大夫人不想让她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自己在京城之中早已被冠上无才无德无貌,大夫人不让自己出门,自然无人上门求娶,无人上门自然可以把自己随便塞一个人嫁了。 “行了!”老夫人礼佛多年,自然见不得这些明争暗斗的猫腻举动,她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眸中有些失望,这个儿子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却有瞻前顾后的毛病,倒是苏映雪的镇定自若的表现让她有几分刮目相看,这孩子,这些年也是委屈了她,也罢,就让自己做个恶人吧。 “人选不是还未订下,既未订下,这段时日映雪便跟秋露一起去学堂罢。”老夫人看着大夫人,眼中带着一丝责备。 “王氏,即为当家主母,可不能顾此失彼,秋露亦要到出阁的年龄了,既然要瞧人,就把京城中适婚的人选都拿过来给我瞧瞧,我看看有无适合她们二人的人选。” “是,母亲。”大夫人脸色微僵,知道大夫人这是对自己这些年的行为有些不满,想也知道,她的这个婆婆也是出身小户,难怪要偏帮苏映雪,但是这个老夫人又是皇帝破格钦定的二品诰命夫人,在太师府有着绝对的权威,她就算气得咬牙,也无可奈何。 苏映雪又福了个身,这回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老夫人分给大家一些从外面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大抵是一些茶叶还有素饼干果之类的,也没扯什么闲话,就说自己乏了,就让众人散了。 等两房的长辈先离开,大家鱼贯而出,苏映雪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望月,刚想朝自己的宅院走去,二房的二少爷苏清元拦住了她的去路:“清元见过大姐,大姐回来清元还未曾拜访,不知此刻可否有闲。” “原来是二弟,我待会要去书房补一些功课,见谅。”苏映雪抬头看着苏清元道,这位二少爷名字倒是取得清朗上口,但是身形清瘦,眼底挂着两道青黑,一看就知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苏清元一脸失望,他性好渔色,荤素不忌,见这位堂姐如此貌美,难免有几分心动,不过他倒不敢在太师府下手,免得惹上一身骚。 “呵,大姐姐真当好运气,一回来就能得到老夫人和父亲的重视,如今二哥哥也对你高看几分。”苏碧云在苏映雪背后道。 苏映雪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苏碧云道:“三妹别心急,等过几年你到了出阁的年纪,祖母和父亲也会为你操心的。” 苏碧云气结:“你——” 苏映雪转身离去,只留下苏秋露和苏碧云二人站在原地,苏碧云恨声开口:“二姐,你看苏映雪那副小人得志的脸孔,真得让人厌憎。” 苏秋露眼波微转,出声道:“三妹妹,这位大姐姐手段远在你我之上,你素日可要离她远一些,可别被她算计了去。” “二姐,你也是如此想的吗。”苏碧云有些惊喜的抬头,“我亦是如此认为,明明以前如此平庸,现在漂亮了些后,一回府就巧言让爹爹送她去学堂,如今连老夫人都替她说话了,莫非她学了什么勾魂的邪术?” 苏秋露眸中恰到好处的闪过一丝担忧,却沉默不言。 苏碧云眼珠子转了转,她压低声线道:“二姐,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 苏映雪回到听雪阁中,一进屋弦月就拿了一个锦盒上来道:“小姐,那个郝少爷方才派人送了一个锦盒过来,说是给每一位小姐都有。” 苏映雪接过锦盒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卷轴,展开一看,是一副雨打芭蕉美人图,雨水清润,芭蕉碧绿,半遮半掩着飞角凉亭,一位穿着红衣云裳的美人站在凉亭之中,背影曼妙,发如乌云,透过整幅画苏映雪都能感受这画的栩栩如生,十分灵气,落款处提了原笠山人四个字。 原笠山人,苏映雪沉思了片刻,这似乎是一个前朝的画家,擅长画美人,且只画绝色的美人,那时候大部分都美人都希望自己能入了原笠山人的画中,但这位画家却是傲骨横生,只画自己认定的美人,因此不小心得罪了当时一位公主,被皇帝借口轻薄宫女抓进天牢,后来就死在了狱中,他之前的府上也被抄家,很多画都这那个小心眼的公主给焚烧殆尽,所以他的美人图在本朝被炒到了一个新高度,一般都是千金难求。 苏映雪记得前世时,赵延玦倒是得了一副,且还得意洋洋地拿过来给自己看,用言语嘲讽自己没有女人味,与画中人云泥之别,天上地下。 弦月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道:“虽未见这画中人的正面,但奴婢却有种感觉,觉着这位女子定然生了一副绝世的容颜。” 望月也点头道:“奴婢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画实在是太美了。” 苏映雪将画轴收起,那轴上挂了一个玉白色的小葫芦,下面有流苏垂下,虽精致可爱,但是却有些多余,苏映雪把葫芦取下,发现那葫芦底下纹了一个奇怪的花纹,纹路似双月交汇,又似融入了暗红色蔷薇,她将画交给了望月,却将葫芦纳入袖中。 “望月,这画收好,不要被任何人看见。”苏映雪吩咐道。 “是,小姐。” 苏映雪屏退了房中丫鬟,关紧了房门,取出袖中的葫芦,甫一入手,就发现了这个葫芦的重量不对,葫芦极为轻巧,好似一个吹成球一般的气球。 她眉头微动,用帕子将葫芦裹住,然后用力一砸,露出来藏在里面的小纸条,她展开纸卷,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 我知晓你身份,今晚三更梨花庭见。 苏映雪紧蹙起眉头,心中震惊万分,这个郝冲如何会知道她的身份!他难道是茅山道士,看自己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灵魂?不,不可能,虽然自己是魂穿的,但是苏映雪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 她静下心来思量了一番,难道对方觉得自己伪装成苏映雪的,那她不用担心了,自己是货真价实的苏映雪,就算原主的亲娘复活也看不出自己是假的,想到原主的娘,苏映雪微微一怔,想起方才二房老爷苏正鸿的话,自己极其肖似丁月,问题出现在丁月的身上? 苏映雪思来想去,想不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解释,快到吃晚饭的时候,苏映雪将那纸条烧了,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第二日,苏映雪早早起床,开始每日的运动,她刚开始到太师府的时候,还有些担忧会被人看到,到时被人认为自己发疯就不好了,好在听雪阁偏僻,丫鬟们的厢房在侧边,跟自己不是一个院子。 她庭院正中种了一棵木槿。 时逢花季,清晨时分,一树含苞待放的花苞极其美丽。 苏映雪一边绕着木槿树跑,心中背诵着夜里看的书。 热身了一会,又取出她偷藏着带进府的剑,认认真真的练了半个小时。 正文 第37章 路遇相爷 第37章路遇相爷 第37章 快练好的时候,弦月和望月端着洗漱的东西过来了,二人站在走廊上,看着苏映雪练剑,望月如今也知道了最近在京城之中崛起的宴海楼是小姐开的,也知道了秦昌和小姐的关系,心中对小姐越来越佩服,这个秦管事一定是个武林高手啊。 苏映雪练剑的时候也有些感慨,自己前世生性惰懒,不睡到日晒三竿绝不会起床,那时候将军爹还专门派人来监督自己早起,起来之后还要被两位哥哥嘲笑,如今无人监督,自己起得比丫鬟还要早,要是爹爹知道了,肯定会皱着眉头过来摸自己的脑袋,问是不是发烧了,然后被娘亲一巴掌拍到一边去,鄙视他这种看轻自己女儿的行为。 可惜……娘亲在自己十五岁时得了重病,最后药石无灵撒手而去,将军爹那时还在边疆,在战场上厮杀,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自己深爱的人一眼。 苏映雪收起剑,心情突然有些低落,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让秦叔把自己的消息告知爹,娘亲死后,将军爹也大病了一场,他本是一个心性豁达豪爽之人,但却还是应该娘亲的病逝和帝王的猜忌而疲累至病,大夫说切莫大悲大喜,须得顺心静气。 她重活一世少了前世的天不怕地不怕,多了一丝沉稳平和,却始终顾忌着如果把消息传给将军爹,他一定会和两位哥哥来到京城见自己,而自己却无法轻易离去,她不想让人心中担忧记挂。 吃罢早膳,苏映雪带着两个丫鬟,朝老夫人住的院子走去。 行至途中僻静之地,墨绿衣袍突然出现在视线中。 “大小姐,昨夜睡得可安稳?”郝冲勾着唇角,眸底却有探究之色,他在梨花庭中等了大半夜,却始终没有等到苏映雪,以至于他一大早就守在这条去给老夫人院子的必经之道,来探一探苏映雪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纸条,若是对方认识那画中之人和花纹印记,定然会发现那张纸条,除非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不知,郝冲也不担忧她看到纸条,反正最终都会知道的。 苏映雪含笑道:“多谢郝公子关怀,映雪向来睡眠良好。” “可看了在下送给你的礼物。”郝冲声线微微上扬,“觉得如何?” 苏映雪微微福身道:“郝公子之礼极为珍贵,映雪怕是要辜负郝公子的厚爱了。” 郝冲微愕道:“……什么意思?” 苏映雪又继续道:“郝公子以美人图赠美人,来表示你对我的爱慕之情,让我着实十分困扰,郝公子既为祖母收的义子,辈分上来说是我的义叔,但是爹爹昨日说就算是义子也要祭祖敬茶,所以还请郝功子原谅我如此称呼你。” 郝冲神情凝固了,显然是被苏映雪这几句恬不知耻的话给震住了,好半天他才咬牙切齿道:“大小姐误会了,那画绝非这般含义,郝某不过觉得画中人与大小姐有几分肖似,所以才将那画赠送给大小姐!” “原来如此,映雪误会郝公子了,如此我回去后一定好好端详一番那美人背影,看看是否真如郝公子所言,其容貌是否与我肖似。”苏映雪面露窘色,又一副震惊的表情,“不过郝公子可否告之,此画中人究竟是谁?” 郝冲闻言更是面容扭曲,留下一句郝某也是偶然得之,不知道画之人是谁之后,匆匆离去。 “小姐,这个郝公子似乎有点问题。”弦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苏映雪被弦月的话逗乐了,这个郝公子方才他明显是在试探自己,被自己装傻充愣一通搅合,对方显然是被自己气着了,一不小心透露了一些信息,这幅画的确有问题,画中人很有可能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她打算待会找个借口出府,将这画拿去给秦叔看看。 给老夫人请了安后,苏映雪又要去给大夫人请安,结果等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大夫人的丫鬟却近日事务繁忙挪不开身的理由把自己给打发了。 苏映雪闻言只是笑笑,道:“如此,等母亲闲下来后再过来请安便是。” 这次去宴海楼,苏映雪仍然带上了弦月,临出门时她还让丫鬟知会管事,自己出去是给老夫人选贺礼的,出府后她寻了个借口把跟在身后的两个丫头打发走,然后在轿子换上人皮面具和衣服命弦月留在原地周旋,自己独身一人朝宴海楼的方向走去。 “东家,你来了。”坐在柜台上的阿四看到苏映雪走进来,打了一声招呼。 秦昌闻声从厨房走出来,跟苏映雪道:“后院说话。” 二人走到后院,苏映雪掏出那幅画:“秦叔,你眼界比较开阔,能看看这画中人是谁吗?” 秦昌展开画卷看了几眼,摇头道:“看不出来,原笠山人的画我也见过几张,但却从未见过这一张。” 此时的苏映雪并不知道这画里的女子其实就是她的母亲丁月,秦昌自然是没有见过,如果把这画拿给苏正阳大夫人或者是苏正鸿看,定会认出画中的人。 此刻她还没有意识到,过段时日,她会因为此事被卷入一场截杀之中,几次死里逃生命悬一线。 秦昌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跟苏映雪提了提,叮嘱她在太师府要小心行事,秦昌年过四十,未曾娶妻更无子女,虽然称呼苏映雪为小姐,但是实际上二人相处并没有半点主仆姿态,苏映雪拿秦昌当做敬重无比的师父,秦昌将苏映雪当成女儿一样。 “放心吧,秦叔,我是谁啊,谁敢招惹我?”苏映雪展露笑颜。 离开了宴海楼,苏映雪想着前段时间彭东家热情地邀请自己去他府上做客,因为时间关系被苏映雪推辞了,她看着现在天色尚早,问清了彭府的位置,她抬步朝着城北的方向走去。 行到一个巷子口,突然一道人影从巷子里面窜了出来,差点把苏映雪撞到在地。 “这位公子,真是抱歉,有没有伤到?”那人扶住了苏映雪,连连道歉,他身上穿着一身褐衣短打,衣服上打了好几个补丁,虽然看着贫穷,但是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苏映雪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挣脱了他的手臂,面色淡然道:“无妨。” 那个人见苏映雪没事,道完歉后转身欲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苏映雪看他衣袍背后露出一个拳头大的洞,有心提醒他一下:“等等——” 结果那人并未回过头,而是迈开脚步飞奔逃走,苏映雪下意识摸了摸腰侧上的荷包,脸色猛然一变,糟糕,那个是个扒手! “站住!”苏映雪紧追着那个人,一边跑一边喊,“拦住他,他是个小偷。” 路人一阵骚乱,几个行侠仗义的路人纷纷出手,想要拦住那个跑在前面的小偷,却不料这人竟有两下子,跟一条泥鳅似的,掀翻了无数摊子,搞得半条街都人仰马翻。 苏映雪见一家瓷器摊子的老伯一边惊呼,一边流泪,心中对那个小偷更是愤恨,随手拿起地上的几片石子,手臂一挥,朝那小偷的脚上打去,那小偷猛然往前一扑,恰好扑在了一辆路过的华盖轿子上,前面的轿夫一个重心不稳,碰到了边上的轿夫,整个轿身差点落下,还好站在轿子边上的男子手疾眼快,扶稳了轿身。 “大胆刁民,竟敢惊扰丞相府的马车!”伴随着声音而出的是一把架在脖子上的锋利宝剑。 那小偷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苏映雪的石子打疼的,还是因为害怕惊扰这位所有人口中狠戾毒辣的佞相。 “来人,把他叉下去,交给巡城御史公署。” 小偷惊恐万状,连忙磕头道:“丞相大人饶命啊饶命!小人无意惊扰您的马车,求丞相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苏映雪没料到居然这般巧,刚还在宴海楼说道这位丞相大人,出门就在街上碰到了,她几步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荷包,才俯身行礼:“小人秦修见过沈相大人。” 路过的百姓见是丞相大人的轿子,纷纷站好了队列,远远地观望着。 轿内之人掀开了轿帘,露出那张冷寂清绝的面孔,路人纷纷吸气,交头接耳。 “那就是大奸臣啊,没想到竟如此超凡脱俗,美貌如画。” “你才是奸臣,你全家都是奸臣,我家沈相爷不知道多清正廉洁,正直不屈呢,要是要嫁给他就好了。” “呵,你起开,丞相大人是大家的,就你?连当丫鬟都不配!” “……你说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 苏映雪:“……” 这种路遇偶像,狂热迷妹发生口舌之争当街撕逼的场景是个什么情况! 沈沛白的目光落苏映雪身上,似乎边上那群女子根本不在看他一般:“原来是秦东家,发生何事?” 苏映雪连忙拱手道:“回禀丞相,这个男子方才偷了小人的钱袋,小人穷追不舍之下,他冲撞了大人的轿子。” 沈沛白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人,淡道:“既如此,怀剑,把他解送到顺天府。” 正文 第38章 溜须拍马 第38章溜须拍马 第38章 “丞相大人饶命啊!”小偷跪在地上,见丞相大人认识苏映雪,连忙转身痛哭流涕对她道:“这位公子,求求你原谅小人,小人家里有七八个孩子要养,眼见着要断粮,还有一个孩子生了重病无钱抓药,才懂了歪念啊!” 两个侍卫将其手臂扭到背后,押着他就走。 小偷被拽走,神情凄切扭过头朝着苏映雪呼救:“若非要抓小人坐牢,可否给小人一点时间,去安排下家中的事情!这位公子,求求你了!” 沈沛白一派镇静自若的模样,仿佛让人抓人的并不是他一样。 他抬头看着苏映雪:“秦东家前往何处?本官正要前往宴海楼吃饭,秦东家上回说的话可作数。” 怀剑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家大人的画风有点不对。 苏映雪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笑道:“自然作数,只不过……” 她转头看了那个仍然还在不停挣扎的男子一眼,有些迟疑道:“丞相大人,可否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秦东家觉得如何做?”沈沛白道。 “他既然说自己家中有七八个孩子要养活,不若大人派一两个人,与小人一道去他所住之地,若他满嘴谎言,便直接拿他下狱;若真像他所言的,为生计所迫,就罚他——” 她停顿了一下:“清扫这一整条街道七日,如何?” 沈沛白眸中染上了一丝兴趣,毫不犹豫道:“既然是失主发话了,就给他一个机会。” 苏映雪微微俯身:“还请大人派一个属下与小人一起——” “怀剑你押着他,怀安你先带人回去。” “是,大人。” 还没等苏映雪回过神来,怀安已经带着侍卫和轿夫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怀剑抱剑跟在那个男人的后面,沈沛白抬步跟在后面,一副亦步亦趋的姿态。 “……丞相大人您……”苏映雪面色古怪,“您这是要亲自前往?” “有何不可?”沈沛白面色淡然。 “可、可是,您方才不是说要去用膳?”苏映雪有些惊讶,每次这位丞相大人都刷新了她的认知,对方看着虽然很冷淡,但不知道怎的,苏映雪觉得沈沛白并非他表面一般冷然,她甚至生出了几分对方十分看重自己的错觉。 “为官者民情大于饱腹,耽误不了多少时辰。”沈沛白回过头来看着苏映雪,“秦东家,还不快快跟上。” “哦……”苏映雪觉得自己的表情刚刚应该有点懵逼,连忙跟上拍马屁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丞相大人厚德流光,高情远致,小人望尘莫及,着实仰慕钦佩!” 沈沛白步伐微顿:“秦东家真的这么觉得?” 苏映雪马上道:“那是自然,像丞相大人这等俊朗不凡,位高权重,又爱民如子,平易待人的好官已经不多了。” 沈沛白叹道:“像秦东家这般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人,本官倒是见得不少。” “……”苏映雪无语哽咽,勉强笑道,“丞相大人廖赞,小人还要继续努力才是。” 怀剑在前头听着一脸不忍直视,他见过许多口舌伶俐之人,却没有一个人能拍马屁拍得如此清新脱俗,从善如流,这个秦修真是个人才,下次可得好好跟怀安比划比划,究竟谁的口舌更加厉害。 可能是苏映雪方才的脸皮太厚,导致这一路上沈沛白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这可苦了再前面带路的男子,后面不仅仅抵着一把剑,还跟着大周朝最恶名昭彰的佞相,他连走路都有些谨慎,生怕自己走快了就被一剑捅成透心凉。 “丞相大人,小人就住在这里。”男子抹了一把冷汗,“屋舍脏乱,大人还请慢行。” 怀剑一马当先闯了进去,苏映雪跟在沈沛白的身后走进那家门口破败的跟破庙似的宅院,一进去就听到一阵孩童的喧闹声。 屋内的摆设看着比门外还要破旧,一群参差不齐的穿得破破烂烂的小萝卜头齐刷刷站在门口,看着进来的一群人,大的看着有十岁了,最小的被抱在手中,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 “冯大哥你回来了。”一个扎着总角辫子,穿着一件过大的衣裙小丫头一蹦一跳的跑过来,她的胆子比较大,好奇地看着跟在冯大哥身后的众人歪着脑袋问,“这几位哥哥姐姐是冯大哥的朋友吗?” 冯二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却不敢说太多,只问了一句:“宁宁,二丫姐姐好点了吗?” 宁宁脸色一下子难过起来,眼眶突然滚下了豆大的泪滴:“二丫姐姐一直在喊难受,冯大哥,柱子哥哥说她会死,宁宁不想二丫姐姐死,呜呜呜……冯大哥……呜呜呜呜呜呜……” 那几个小孩子也跑了过来,围着冯二围成了一团,一个个眼眶红红的,要哭不哭的模样。 苏映雪走进屋内,屋子角落铺了一张席子,上面躺着一个面色潮红的小女孩,眉头紧皱,不断的咳嗽,身上盖着三床棉絮嘴里却一副很冷的样子。 苏映雪目光柔和,看着那个小女孩:“二丫,你别害怕,我是冯大哥的朋友,你感觉怎么样了?” 二丫声音沙哑微弱:“我、很冷……头疼……感觉喘不过气来。” 苏映雪心头微沉,这些都是肺炎的症状,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又没有青霉素,古代有钱人得这种病都可能治不好,更何况是一个贫困人家的小丫头。 “伤寒入肺,难以救治。”沈沛白跟在苏映雪的身后进来,摇头道。 “丞相大人可有办法,或是认识名医,替这位二丫小姑娘看看。”苏映雪忍不住开口道,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太过了,“若丞相大人有认识的大夫善治伤寒之症,小人愿出力出资送二丫过去。” “秦东家倒是个软心肠的。”沈沛白神色寡淡,既没有表现出想要救治的心,却也没有开口拒绝,“本官倒是认识一位太医对伤寒之症颇有研究,不过他住在城东,这个时辰应在府中,怀剑,你去把住在薛府附近那位太医请过来。” “是,大人。”怀剑眸中闪过一丝惊诧,转身出门。 “小人就说大人外冷内热,是个菩萨心肠,真当是仁——”苏映雪张口就想来一串赞美的成语,结果被沈沛白打断了,“你若溜须拍马,本官就让怀剑回来。” “……”好吧,苏映雪只好闭上嘴巴,心中却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哎,自己这般演技,也许混演艺圈。还能去奥斯卡走走红地毯。 那个名为冯二的小偷知道丞相大人竟然去请太医来给二丫治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跪倒在地,感激流涕,热泪盈眶。 苏映雪见时间被耽搁了,也不急着走了,见彭东家什么时候都行,她四下里看了几眼这个院子,里面的东西虽然看着很破旧,但是打扫的却很干净,东西摆放的很整齐,她冲着那最近的男童招了招手:“冯大哥是你们什么人?” 那男童有些畏缩,不敢上前,苏映雪突然想起自己方才离开宴海楼时,老五塞给自己一小袋面包片,她连忙从袖中掏出,拆开看了看,刚好够一人两片。 “来,这个给你,你分给其他人。”苏映雪见那个男童不肯接,直接塞进他的手中,众孩童闻到了面包干的带着奶味的香甜味道,眼神发亮,一下子围着那个男童周围。 “谢谢哥哥。”宁宁舔了舔手指,跑过来,显然是意犹未尽。 苏映雪抬头看了一眼,见沈沛白长身玉立,一个人站在围墙边上的树下,目光却落在那几个孩童手里吃的不知名的食物上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因为气场太强大家都不敢过去打扰他。 冯二走了过来,用看恩人的眼神看着苏映雪:“多谢这位公子,还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 苏映雪道:“我姓秦,冯二,这些孩子都是孤儿吗?” 冯二点头,却有些消沉:“这些孩子都是可怜人,有几个天生残疾,秦公子方才问的那个,他是个哑巴,还有几个是痴呆儿,他们父母养不起他们,就把他们扔在野外,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苏映雪有些吃惊,这个冯二倒是个真善人,她道:“我见你行事说话,不像个二痞子,为何不去找个体面一些的活计。” 冯二叹息道:“我原本是一户人家的大厨,却因为撞见那家老爷一些私密之事,所以对方诬陷我偷了家中的宝贝,我不肯承认,他又拿不出能证明我的证据,就将我毒打了一顿,派人去撒播我的罪责,以至于无人敢录用我。” 苏映雪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冯二竟是个大厨,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开口道:“冯二,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你去买一些肉菜米粮,买菜剩下的银子就当是秦某为孩子们尽的一点心意。” 冯二一脸推脱,不肯接:“秦公子,这怎么行!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能原谅我就已经是对我宽宏大量了。” 苏映雪板着脸道:“没见丞相大人现在还饿着肚子吗,这报恩的机会就在眼前,能报一点是一点,还不快去!” 正文 第39章 丞相邀请 第39章丞相邀请 第39章 冯二满脸纠结,最后还是接过了银子,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去了,院里的孩子知道等会有肉吃,一个个兴高采烈,眉开眼笑。 苏映雪瞄了一眼丞相,心中诧异,这个丞相大人不是应该事务繁忙吗,为何还在这里不走? 她只好走到围墙那边:“丞相大人,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沈沛白面无表情,看着她:“不知道秦东家如何报答与我?以身相许?” “……”苏映雪怔住了,心中几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个丞相大人,真得是个断袖?!! 然而丞相大人极快地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本官并未那个爱好,所以以身相许不行。” “哈哈哈,丞相大人,您真诙谐幽默。”苏映雪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被这个丞相大人给玩坏了,她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宣传一下,传说中狠戾冷血的相爷,竟是个冷笑话爱好者! 沈沛白道:“本官倒有一个不情之请。” 苏映雪赶紧竖起了耳朵,做出一副愿为相爷上刀山下油锅的神态。 “下个月月底是本官寿诞,本官希望宴席上能出现一些不同于寻常的菜品,秦东家可愿为本官解惑。” 苏映雪微微瞪大了眼睛,感觉要被从头而降的大馅饼给砸晕了,丞相大人的意思是邀请宴海楼去做丞相寿诞宴会上的主厨吗?如果宴海楼能把握住这次机会,还愁没有名声吗! “多谢丞相大人的厚爱,但是宴海楼不过是做火锅与糕点,远不及那些百年老店,怕是上不了什么台面。”苏映雪快速的冷静下来,方才她差点就一口答应了,还好她素来谨慎行事,每次做决定都告诫自己决不能在头脑发热时进行。 沈沛白砸过来的馅饼太大,苏映雪只要往细里一琢磨就知道宴海楼无法吃下这馅饼。 其一,宴海楼如今在京城还未站稳脚跟,因为客源广进,已经遭到了很多的人眼红,如果贸然崭露头角,一时风头无两,定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也是苏映雪为何要找加盟的原因,她希望稳妥前行,而非站在高处,被人枪打出头鸟。 其二,世家官吏府中都有私厨,举办寿诞酒席也一般都是府中大厨负责的,除非在外面有自家的酒楼菜馆,不然少有人会请外人来做菜,以防出现被人下毒,或者在宴席上突发状况,在朝堂混迹多年的官员,没有几个对立的仇敌,都对不起他官海生涯,更何况这位被人在背地里骂奸臣的沈大人。 其三,苏映雪并不认为自己能得丞相大人的青睐,而这位丞相大人今日的各种举动,都让她心生惶恐和一丝戒备,她如今毫无身份背景,说一句不好听的,自己连被利用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她真得是秦修,没有第二重身份,那她或许还会考虑一番。 “秦东家拒绝如此迅速,就不怕本官发怒吗?”沈沛白抬眸,脸色一沉,“你可知道这个机会有多千载难得,有多少酒楼翘首引领,争夺此等良机吗?” 苏映雪苦笑道:“丞相大人真是折煞小人了,小人如何敢拒绝大人的好意,只是宴海楼开业还未到半年,菜品比较单一,怕是无法撑下整个宴席,如果大人需要宴海楼火锅秘方,小人待会回去就把秘方送到大人府上。“ 沈沛白突然勾唇一笑:“秦东家,你果真是个谨慎可信的大将之才,本官府中正缺你这种幕僚,若是秦东家考虑转业,本官必命人扫榻相迎。” 苏映雪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跟这种心思深沉的人沟通有些心累,只好在一边嘿嘿傻笑。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将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打散,苏映雪转过头一看,也不知是那个熊孩子把门栓插上了,孩童都在嬉闹游戏,无人去开门。 她只好走过去开门,本以为是买菜回来的冯二,熟料,门扉一开,她瞳孔一缩,门轴吱吱呀呀的声响如同车轮从她的耳膜处始,碾过她的全身,身体僵硬,只剩按在门板上的手指微微用力蜷缩。 竟然是他,一个她万没料到能在此地遇到的人。 “请问沈相沈大人可在里面?”一个家仆打扮的小厮脸色有些惊讶,似乎惊讶为何丞相大人会在此处。 他身后站着一名男子,身穿一身墨色修竹长袍,以一只墨簪束发,周身俊逸,笑容舒朗地看着苏映雪,见他穿着精致,却是个商人打扮,周身气度却不似商人,他吃不准是何人,便十分礼遇拱手道:“这位公子,在下方子尉,是一名太医,不知公子……” 所有的情绪触发只在刹那间,苏映雪平静行礼:“原来是方太医,请进,丞相大人正等着你呢。” 方子尉跟着苏映雪进屋,心中却是有些吃惊,此人是谁,莫非是沈相府中幕僚? “沈大人,下官来迟了。”方子尉躬身道。 沈沛白道:“辛苦方太医跑一趟,患者就在里面,烦请方太医诊治一番。” 方子尉不过从四品,自然是巴不得巴结巴结这位几乎超一品的丞相大人,心中虽好奇为何沈沛白会请自己来替一个贫民小丫头来看诊,莫非这个丫头身份不一般? 他心中所想,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把珍问脉完毕,他脸色有几分忧色和为难:“大人,这位女童虽有些肺痨之症,但好在发现尚早,病疫还未入肺,不过年岁尚幼,体虚不受药性,怕是不好治。” 刚刚买菜归来的冯二冲了进来,跪在地上扯着方子尉的衣摆,一脸焦急和悲痛道:“求太医大人救救我妹妹,小人愿以身做牛马,来报答太医大人的恩情。” 方子尉扶起冯二,满脸和善又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神情:“你放心,本官身为医者,岂会放弃任何一个病患,须得耐心照顾,你大口不必担忧诊费,济世堂几十年底蕴,时常救治如你这般贫苦的百姓。” 站在门外的苏映雪眸中闪过一丝讥讽,此人永远一副胸怀世人,道貌傲然的模样,不知多少人被他蒙骗,眼前的冯二是一个,几年前的自己也是一个。 “方太医既有药方,就别耽误时辰了。”沈沛白冷不丁来一句,“本相还未用膳。” 方子尉神情僵住,抹了一把冷汗点头:“是,下官马上开药。” 方子尉来得匆匆,去也匆匆,只待了一刻钟就离开了,他开了药方,让冯二凭借字距去自己名下的医馆拿药,且道不必付钱,冯二自然看出这位方太医是在讨好丞相大人,太医一走他就带着一群孩子跪在沈沛白面前千恩万谢。 苏映雪目光落在方子尉的背影上,神情突然有了几分恍惚,胸中浮起不知道是怨愤还是憎恨的情绪。 当年她无法否认当年第一眼见到方子尉就心生好感,但是那时她已经入了宫,听父亲说方子尉是自己人,所以她求他配一副能使自己恶露不止月信不定的药方来,平素她又做出一副对宫女太监狠戾,非打即骂的刁蛮之态,让皇帝对自己生厌,从而避开了临幸。 那时候方子尉经常给自己诊治,看自己无聊还会带一些书籍给自己看,不知不觉的苏映雪就打开了心扉,把方子尉当成是一个可以依靠之人,但是她却深知不能将这种情愫表现出来,一直隐忍,期待自己能离开皇宫恢复自由之身,到那时再探明方子尉对她的感情也不迟,但是她没有等来那一天,却等来他的背叛,那颗他精心研制的假死药,不过是一颗安眠药。 丽妃得意的神情凑在自己的耳边,低声道:“你以为你这张狂粗鄙的人会得到方太医的青睐?告诉你,我丽妃的东西,就算是不要,也不会让给任何人。” 方子尉是丽妃的人,他一心爱慕的人是丽妃,为了她,他甘愿做任何事情,所有的儒雅清朗不过他精心勾勒的一副表象,只为了引苏映雪上钩。 “秦东家,本官先行一步。”沈沛白突然抬步朝外面走去,勾回了苏映雪的思路。 苏映雪本想跟上,想到还有一些话要跟冯二说,又止步走回里屋道:“冯二,若你还愿当大厨,可去城东宴海楼,跟那里的管事报在下的名字,但能否留下,就要你的本事了。” 冯二先是一怔,心中正为二丫的药钱担忧,继而想起眼前之人姓秦,而京城新崛起的酒楼东家似乎也姓秦?他眸中狂喜,正欲抬头开口道谢,这位秦官人已经紧随丞相大人而去。 “丞相大人留步。”苏映雪紧赶慢赶,总算就赶上了。 沈沛白脚步微顿,转过身,眸色之中却带了一丝冷淡:“何事。” 苏映雪堆起笑容道:“丞相大人还未用膳,不知小人是否有荣幸……” “不必。”沈沛白打断了她的话,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直接掉头就走。 什么脾气!苏映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丞相大人生气了,只好叹息一声继续往前走。 却不料没走几步,隐约听到一个孩子哭泣声音,她本不欲理会,但是那声音却越来越大声。 正文 第40章 楚岫玉 第40章楚岫玉 第40章 二人合抱粗细的树上,一个垂髫男童挂在树桠之上,手中还抱着一个破烂风筝,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哽咽回答苏映雪的问话。 站在树下苏映雪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上树拿风筝,结果脚卡在树上,跟他一起玩的熊孩子们跑去叫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这孩子越想越害怕,嚎啕大哭起来。 “你趴着不要动,我去取梯子。”苏映雪无奈之下嘱咐了一句,打算随便在附近敲开一户人家借个梯子来。 谁料这孩子怕极了苏映雪一去不归,抽抽搭搭硬是不肯让她走,正当她有些苦恼之际,一个修长的身影若飞鹰展翅一般临空越起,将树上的孩子好像提小鸡仔一样提了下来。 苏映雪正想拍掌叫好,结果那人微侧过身,露出半张冷峻的侧脸,不正是方才离开的沈相大人吗?苏映雪眸中闪过一丝愕然,没料到沈沛白居然深藏不露,她满脸堆笑:“没想到丞相大人竟是如此身手不凡,功夫高绝!小人对大人的崇敬之情又上了一层楼。” 沈沛白目光落在苏映雪那张清俊风雅的面容上,不知道为啥觉得有些不耐烦,他并未开口解释自己为何会回来,只道:“秦东家,你不是说要请本官吃饭。” “正是正是,小人差点忘记了,丞相大人你先请。”苏映雪强忍住要翻白眼的欲望,丞相的脸真是比六月底天还要多变,怪道很多人说他有性格乖戾,天生的奸佞之流呢。 那被救下来的男童抱着破烂的风筝还蹲在地上不肯走,一脸要哭不哭的神情,苏映雪本不欲搭理,她从小就不是那种捡到一块钱要上交警察叔叔,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五讲四美好孩子,今日救二丫已是意外,此刻天色不早,她急着请沈沛白吃完饭好早些回府,救人下来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给他买个风筝送他回家不成? 她正欲抬步朝前走去,却不料沈沛白身形不动,视线定在了风筝上,苏映雪心中很是吃惊,今天是大周行善助人日还是这大周第一佞臣是个活佛转世? 几个年龄相仿的孩童从另一头巷子拐角钻出,蹲在地上的孩子很快就忘记眼前的困扰,一边追赶一边恨声大骂,那群孩童嬉笑着跑远。 “小人儿时也曾骗同伴上树取纸鸢,然后躲起来捉弄于他。”苏映雪很是感慨道,没话找话。 沈沛白回过神来,看着苏映雪的目光有些怪异,却道:“秦兄小时候也是个调皮捣蛋之人。” “可不是,小人幼时顽劣不堪,终日揭瓦猎鸟,逗猫捉狗,时常被父亲追着打。” 当年,楚氏大将军府名满朝野,前朝皇帝亲赐楚府镇国将军之柱,又赐下铁卷与虎符,可谓是荣极一时,深得先皇重视,大周建朝不到百年,边境混乱,时有分裂小国以及鞑靼西厥等国骚扰,楚家一门皆是大将,自乱世以来,一路扶持着开国皇帝上位,到楚子冀已经第三代,却仍然深得先帝的恩宠信任。 楚子冀便是苏映雪的将军爹,苏映雪前世叫做楚岫玉,岫玉者,质坚实而温润细腻,楚子冀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坚韧不拔,又温柔美丽,熟料却养出了一个古灵精怪,顽劣任性的小魔头来,哄骗亲兄,捉弄下人,甚至扮作男装混入学堂。 虽是如此,楚子冀却仍然对楚岫玉这个最小的女儿宠爱异常,因为她聪明伶俐,最为贴心,时常用直白表露自己对父母情感,会亲自下厨做美食给爹娘与兄长,待下人毫无架子,虽做些出乎寻常女子之事,但是却是楚府上下最为疼爱的小姐。 楚子冀时常惋惜,为何岫玉不是男儿身呢,在他眼中有些顽劣无关大雅,哪个男孩小时候不调皮捣蛋呢,但是偏生是个女孩,可惜了岫玉喜好习武,素有胆色,又有率众之能,可比自己两个儿子强多了。 “岫儿,你怎得还没好,再不出来二哥不等你了。”楚家二少楚闻庭等在院中,有些望眼欲穿,他平常因为有喘疾鲜少出门,尤其现在是花粉漫天的春季,只能窝在屋内看书,连学堂都甚少去。 不过今日不同,今日文武科举前三甲打马游街日,而他大哥,也就是楚家的大少爷恰好是武举第二,楚闻庭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去街上一睹大哥的威风。 历朝只有文举,但是大周朝却设文武科举,前三皆为状元、榜眼、探花,只不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两者有所区别的是,文举为金銮殿传胪唱名,武举是校武场内比试定胜负,所考内容亦不相同,虽武官地位远不及文官,武举三甲也没有文举来得重视,但能得披红带彩的游街,那亦是万中选一殿堂级的荣耀。 “慢点慢点,岫儿,娘还未将这个金锁给你带上呢!”将军夫人喊道。 “我不要,那个太重了!” 不过十岁的楚岫玉从房中冲了出来,她肤色白嫩,眼睛明亮若辰,脸颊有些婴儿肥,身上穿着一件樱粉的云裳,上面绣了云白色的花纹,头上用同色的绦带扎了两个小圆包,垂落的璎珞随着风舞,好一个粉嫩玉琢的小人儿。 楚岫玉的相貌与她二哥楚闻庭有七八分相似,面容更加精致细腻,因楚岫玉自小习武健身,身形如同苗一般抽长,所以身高跟她二哥竟差不多,而楚闻庭的身形比她瘦了两分,沉稳之中又多了几分书卷气。 “二哥快走,待会娘又要啰嗦了。”楚岫玉拽起大了她三岁的二哥,跑了几步,又想起她这个二哥不能激烈运动,马上停下来,转头冲一脸失望的楚夫人喊道,“娘,我待会给你带你最爱吃的荷香鸡。” “臭丫头。”楚夫人含笑骂了一句,却没坚持,但是仍然不放心,“照顾好你二哥,别让人踩了脚,也被让人冲散了,哎,还是娘带你们一起去吧,今日你们爹爹还未下朝,为娘不放心。” 楚岫玉一脸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看了自己二哥一眼,无奈道:“娘,有护院跟着呢,你放心吧。” 楚闻庭虽身体不好,但是性格却十分稳重,开口道:“娘,我会看着妹妹的。” 楚夫人面色稍安,平日都是大儿子带着两个小的玩,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二儿子身形看着跟小女儿差不多,但是却已经十二岁了,也越来越成熟稳重了,她微微一笑,回过神来正想第五遍开口问药带了没,抬眼一看,一双儿女已消失在门口。 楚闻庭自过了春分,因为季节因素,已有大半个月未曾出门,楚岫玉经常偷溜出门,虽是千金却远比楚闻庭识路,二人出门还没走上几步,就碰到三位锦衣少年,热情洋溢的围了上来。 “岫玉,我们等你好久了,怎么这么迟啊,二哥好。”打头的少年一身明蓝色衣袍,腰间挂着马鞭,神采奕奕。 “二哥好,岫玉,延玦也要跟我们一道去。”第二个少年瘦得跟一只猴似的。 “哼,本皇子什么时候说要跟她一道了!”才五岁的孩童一脸骄纵,长得倒是圆滚滚软乎乎,像一只包子,脸颊上还有一个酒窝,但是脾气可不怎么好,也是个让人十分头疼的小魔王。 “……”谁是你们二哥了,楚闻庭一脸无语,马上就皱起了眉头,左看看右看看:“五皇子,你怎得跟他们二人在一起。” 前面两个少年他倒是认识,一个叫陆茗,礼部侍郎的嫡子,另一个叫韦金平,是户部尚书的嫡子,这二人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因为挑谑自家三妹后反被教训了一顿后,不知怎么的就以楚岫玉为尊,三个人一拍即合经常干一些逗猫捉狗的事情,荣升为儒松书院三大问题学生,哦,其中之一的名头还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但是这个五皇子赵延玦怎么跟他们二人混在一处了? “延玦的启蒙老师是我伯父,这几个月都住在韦府,是伯父让我带他出来玩的。”韦金平连忙开口解释道。 “五皇子,你今天有没有吃虫子啊,炸得外焦里嫩的蜂蛹哦。”楚岫玉一见到这个小胖子就想逗他,之前还想用虫子来吓她来着,结果被自己骗得吃了大半盘炸蜂蛹,得知自己吃了虫子,吓得大哭起来。 楚岫玉虽重活一世,但是前世她因为身体缺陷,只能坐在轮椅上过活,以至于她这世活泼好动,一双腿跟长了风火轮似的,而且前世的她小学后就没有去学校念书了,鲜少有同龄伙伴,所以那时候什么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新鲜无比的,她也乐意跟这群率直莽撞的少年玩在一处。 “坏人!坏人!”赵延玦小朋友瞪了她一眼,却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是绝对不会承认那盘虫子很好吃的! “马上要放榜了,放榜半个时辰后文武状元就从长安左门出来了,我在明月楼定了好位置,咱们赶紧走吧。”陆茗开口道。 一行五人浩浩荡荡,朝着明月楼而去。 正文 第41章 少年沛白 第41章少年沛白 第41章 “快看,三甲进士骑马过来了!”韦金平兴奋探出头往下面看去。 楚岫玉也有几分激动,金榜题名,状元游街啊,这可是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见的画面,更何况她大哥还是武举榜眼呢! 赵延玦个头矮小,坐在椅子上完全看不到下面,他心中也有些痒痒,想要看又要端着皇子的架势,身边伺候的侍卫一点都不会看他脸色,一个个引颈相望,跟伸长了脖子的鹌鹑似的。 心中正焦急呢,突然身后一温,被一个人抱着走在窗台边上,赵延玦一看,原来是楚闻庭,他心里想到,楚岫玉那个坏丫头倒是有个温柔的好哥哥呀。 锣鼓震天,喜炮齐鸣,街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彩旗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分开,六位头戴金花乌纱帽,骑着金鞍朱鬃马,端得是威风堂堂英姿飒爽,人群之中时不时发出惊叹之声,纷纷为这一届的进士容姿所折服倾倒。 “我看到大哥了,大哥当真是俊朗非凡,全场最帅!”楚岫玉瞬间有种自家孩子与有荣焉的心情。 楚闻庭自豪的点头,他自然是极为崇敬这位大哥的,本来大哥的武功应该是占鳌头的,但是武举考试不仅仅要考策论武经,行军布局,伏射技勇等,还要考文,自家大哥前几项都是佼佼者,但是文化课内容却完全处于两眼一蒙黑的水平,结果只能跟状元头衔失之交臂。 只能说这孩子偏科到这个地步也是一种境界啊。 文武进士游完街后,若是儒松院出来的文举学子,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需绕道官学宅邸,进门给一众学子讲道述学,何谓讲道述学,大概可以理解成现代那些考上清华北大等名校的学生,回母校给学弟学妹们分享分享学习经验,聊聊临场时候的心情啦,也算是对学子们的一种激励,当然这也是看个人意愿的,如果你不愿去,儒松院的学正也不见得会逼你,不过这种光宗耀祖,享受众人崇拜歆羡目光的机会,大家一般是不会错过的。 至于武举的话,更简单粗暴了,直接设下挑战赛,身手最好的三个人,可以选择性跟三甲之一交手或者求指点一二,当然有人说了,要是武状元在比赛中被打败了岂不是丢了面子?自然是有些尴尬的,不过身手只不过是最基础的一项,只看身手的话岂不是武林高手都可以当武状元了?更何况前三甲的武功自然是佼佼者的水平,大家同是儒松院同门师兄弟,都清楚各自的水平,一般不会当场打脸。 楚岫玉他们自然是对文举那头不感兴趣,跑去演武场围观,楚闻庭身体不适,看完自家大哥游街后就回府去了。 “哇,这个人身手不错,本少爷怎么从未见过此人。”陆茗一惊一乍,看着台上青色人影衣袍翻飞,剑光似雪。 “此人乃参知政事沈大人之侄,叫沈青峰。”身边有人接口道。 “咦,沈伯伯什么时候有个侄子了,不过他那个西施似的儿子倒是好些年没见着了。”韦金平疑惑道。 “听说沈大人的弟弟是个私生子,自小流落在外在江湖长大,这沈青峰也是前些日子才到京城投奔他伯父的。”那人手一指台子,“那个站在台子边上的不正是沈家大——”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侧头,差点嚼了舌头,一左一右夹着他的不正是儒松院三大问题学生其中之二,不,还有一个正站在斜前头聚精会神看打斗呢。 “在、在下想起来,还还有事,先行一步!”那个人赶紧开溜。 “嗯,这身手不错,堪与大哥一战。”楚岫玉站在台下评头论足。 赵延玦在一旁冷哼一声道:“你不是自称高手吗,有本事你上台挑战啊。” 楚岫玉摸了摸小胖子的脑袋,温柔道:“我大哥的场子能砸吗?” 赵延玦耳垂红红的,扭过头:“不准学闻庭哥哥说话!” “好好好,我不学,但是你可是答应过我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的哦?”楚岫玉一脸严肃,心中却在偷笑,赵延玦之前不熟悉楚岫玉和她二哥,被楚岫玉反过来捉弄之后跑去跟楚子冀告状,结果却在书房看到本该在花园的楚岫玉就傻眼了,为什么她走得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换了一身男装?而且对方还一脸温柔问自己怎么满头大汗的。 “好!” “这位公子好身手!”台下响起了欢呼声。 台上胜负已分,沈青峰收剑拱手,神色说不出有多惊喜,倒是有些失望,他惜字如金:“承让。” 他对面的那人倒也是个阔达之人,没在意沈青峰的态度,说了一声佩服就下台了。 “还有人上台挑战吗?”武师父高声道。 “既然没有,那沈青峰、廖子山、薛平便是前三了。”武师父看向武状元三位,目光多了一丝笑意,“你们可以选择台上交手,亦可以选择私下领教。” 这也是为了顾虑武状元等三人的面子问题,三人看下来心中都有数,习武之人自然不拘小节,又不是争夺武林盟主,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真正会打战的将领可不是考身手取胜的。 沈青峰用剑指了指楚越川:“就你吧。” 那神情态度,跟在菜市场买菜挑挑拣拣没什么区别!?围观的大部分都是儒松学院学子,心中正对几位师兄弟敬羡的紧,岂容一个生面孔如此态度,顿时一个个顿时面红脖子粗的:“竖子安敢如此狂妄!楚师兄/弟快给他些教训!” 楚越川身高马大,不仅身形相貌肖似楚将军,连性格都有几分像,皆是豁达直率之人,不过楚越川此人一根筋通到底,从小讨厌跟花花肠子的人接触,对这种直白了当的人倒也不反感,提起六合枪跳上台子。 双方一开始斗得旗鼓相当,但是渐渐的,在场的几位武师父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没想到这个沈青峰方才竟隐藏身手,楚越川武功可是儒松学院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甚至有已隐隐超越了几个武师父的架势,而这个沈青峰招式诡异多变,方才出的还是武当剑法,此刻招式一变竟是峨眉派的分水之招,其中还隐约能看出少林的腿法。 双方你来我往,缠斗了两柱香的时间,“铛——”六合枪被甩了出去,落地时引起了一阵惊呼声,楚越川整个人一震,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他随即站住了身躯,爽朗一笑道:“我输了,少侠好身手。” 沈青峰收剑直立,神情淡淡道:“你也不错。” 楚越川有些惊诧道:“不知道少侠师从何处,是何门派?” 沈青峰道:“无门无派,家师亦是无名小卒,不足为外人道也。” 武状元在下边愤然道:“什么叫无名小卒,你这是在说我们楚榜眼连一个无名小卒的徒弟都打不过吗!” “让我来会会你!”武状元跳上台,正要抽出手中长剑。 熟料沈青峰却已经走到台下,闻言微微扬起下巴:“你打不过我。” “你——”武状元脸色有些发青。 “诸位还请原谅则个,我这堂兄是个武痴,平素不善与人交际,绝无看轻对方之意。”站在台侧的少年突然开口道。 那少年原本站在台侧一位武师父的身后,未曾露出脸来,他甫一出声,武师父也往边上挪了两步,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手。 楚岫玉抬头看去微微一怔,那开口的少年看起来十二三岁,肤色若玉,发似黑漆,唇色却有些发白,眉宇间有些病容,身姿如羽轻飘飘,端得是目光清朗,玉树兰芝,竟好似女扮男装的天仙一般。 她很是激动,莫非这位姐姐亦是女扮男装?这倒是可以去套套近乎,说不准还可以发展一个有共同性情的手帕交。 “美人姐姐,你好漂亮!”赵小胖扭动着身子,挣脱了太监的怀抱,蹬蹬蹬跑过去想要求少年抱抱,可见这孩子从小就是见色起意,三岁定八十。 少年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他身上穿着一件儒衫,先是看着小屁孩嘴唇动了动,然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太监身上神色微微一变,虽不认识眼前的小胖子,但心中有了几分思量,然而这般年少气盛年纪的少年,开口却是一股子老夫子味:“草民沈沛白,竟不知五皇子驾临,未曾拜见还请恕罪。” 他一边说一边还行了一个礼。 “免礼平身,美人姐姐。”赵小胖仰着看着美人,不小心流了口水。 “……” 在场的人除了楚岫玉几人都不知道这小胖子竟然是五皇子,而且五皇子竟然独身来到了此处,这万一要是刀剑无眼,不小心伤到了贵胄皇子谁能担当得起?众人纷纷各自行礼,吓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被五皇子一打岔,也就把沈青峰之事给忘记了,准备派人护送五皇子回去,而带人出来的韦金平和陆茗被武师父痛骂了一顿,最后连学正都跑过来申饬二人,二人解释了半天却无人相信,倒是那太监跑过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武功,学正和武师父才半信半疑,随后二人和五皇子一同被护送了回去。 被人遗忘在台上的武状元见无人搭理他,狠狠瞪了沈青峰一眼,犹自气愤甩剑离开。 正文 第42章 人工呼吸 第42章人工呼吸 第42章 “沈贤弟,几日前听说你回京城,本来想早日来找你,结果这几日都忙着武举,未曾闲出时间来。”楚越川走过去打招呼。 “楚大哥,一别三年你竟已是金榜登科,高中榜眼,贤弟着实钦佩!”沈沛白连忙拱手,一派书生作态。 楚岫玉还未想好怎么打招呼,前面的大哥就打破了她的幻想,她的表情裂开了一条缝,什么!这真得是个男的?这让京城中的美人们情何以堪! “大哥。”楚岫玉上前几步,做出一副偶尔路过的表情。 楚越川瞪了楚岫玉一眼,似乎再问你怎么又假扮二弟来此地了,楚岫玉故作憨笑,引开话题:“这位是……?” “在下沈沛白,家父乃沈仲合。”沈沛白自然马上自我介绍,说了两句后他仔细看了楚岫玉一眼,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闻庭贤弟,你这是在与我玩笑吗?你我二人虽不时常相见,却也见过几次。” 楚岫玉一听顿时头大,她竟没有想到这个沈沛白既然认识大哥,肯定也会认识二哥啊! 楚越川顺手给无辜的二弟甩了一个锅:“哈哈,这小子最近时常脑子抽风,沈贤弟不要介意啊。” 沈沛白露出一个疑惑不解的表情,不过他也没有追问下去,而且十分热情的邀请楚越川和楚岫玉去沈府做客。 楚越川自然应下,双方又寒暄了一会,才带着楚岫玉离开。 “大哥,这个沈沛白好像有点傻乎乎的。”回去的路上楚岫玉开口道。 “别胡说,沈贤弟不知道有多聪明呢,他三岁背诗经,五岁会作诗,七岁就将整部资治通鉴史倒背如流,你大哥我每次一背书就会被师傅耳提面命要向他学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要是有他三分聪明,今天我就是武状元了!”楚越川一脸苦大仇深道。 楚岫玉满脸惊讶,她以为这种天才一般都是夸大其词,以此来增添人物光环色彩,没想到现实中真得存在这种人吗?楚岫玉表示很震惊,她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在这个世界也有六年了,但是别说被资治通鉴史了,就连诗经都背不下来! “那为何他没在儒松学院听学?”楚岫玉又开口问道。 “哎,他一出生就带了病,听说是被人带上什么派治疗休养去了。”楚越川有些惋惜道,“现在看他倒是气色好很多了,多年前他时常唇色发紫,走路走着走着就心悸倒地,有好几次都快把我给吓死了,若是没有得病,或许他也是武侠高手呢” 心悸倒地,唇色发紫,不会是先天性心脏病吧?楚岫玉胡乱猜测,随后不由叹息道,果然天才都是遭上天妒忌。 楚岫玉原以为这不过是一段小插曲罢了,也没有放在心上,谁料几日她竟在儒松学院的演武堂碰到了这位沈沛白,而且这位满口酸儒气息的少年端坐在桌案前,还跟个乖宝宝似的提笔记下武师父口述的注意要点,演武堂的学子们在一旁交头接耳,显然是十分好奇为何这位应该在问学堂上课的,为何会跑到演武堂中来。 沈沛白看到楚岫玉进门,还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来。 “肃静!”武师父沉声呵斥,“谁上来把我方才做得动作示范一遍!” 众学子立马凝神静气,目光落在地上,不敢左顾右盼交头接耳。 武师父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神情,想要点名抓几个来揍,正好看到陆茗对着楚岫玉使眼色。 “楚闻庭,你来跟为师对招,不准做出脱离方才我示范的招式本质。”武师父眯眼看楚岫玉,他知道楚府中亦有名师高手,而楚将军的儿子都非常有天赋,武功远超其他几人,如果不限定招式,他估计能跟自己对上一两百招。 “如若无法完成,你便出去扎马步两个时辰!”武师父又补上一句。 楚岫玉嘴角抽了抽,直接走到演武堂外院,对着墙撑开小胳膊小腿扎马步,没多久陆茗和韦金平也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梁师傅也真是的,明明大家都走神,为何偏偏拿我们三人开刀!”陆茗愤怒道。 韦金平撇嘴道:“你就安静闭嘴吧,我方才可没走神,为了陪你们才出来的。” 陆茗一脸感动:“好兄弟,为兄平日没白陪你一起挨训。” 三个人没站多久,又有一少年走了出来,站到了楚岫玉的身边摆好了马步。 “你怎么出来了。”楚岫玉没料到出来的竟是沈沛白。 “方才问梁师傅,习武需如何入门,他言之初学者每日需扎马步两个时辰。”沈沛白一身儒衫,姿态温润,一边努力摆出一个与他们相同的姿势来,一边解释道。 “……小爷练武都五年了,还不能扎两个时辰!”陆茗开口道,“梁师傅是不是故意为难你!” “不能吧,梁师傅虽然严格了一些,但是不会故意为难人的。”楚岫玉道,更何况沈沛白之父是参知,这官职可是重臣,梁师傅不过从五品如何敢无故得罪? 沈沛白闻言微笑道:“非梁师傅之责,而是在下体弱无法习武,梁师不过是想让我知难而退罢了。” 楚岫玉听他说话有些牙酸,撇开头,不想同他说话。 她不说话,身边的沈沛白却一直喋喋不休:“沈某上午未曾在问学堂见到楚弟,楚弟可是身体不适?” “呵呵,我只是起晚了。”楚岫玉嘴角一抽,回道。 沈沛白眉头微蹙,又道:“素闻楚弟文武双全,沈某虽读过几本书,却无力持刀拿枪,对楚弟之才钦佩之极,不知可否闲暇时指点一二。” “廖赞廖赞,我也就喜欢舞枪弄棒,比起沈兄差远了。”开玩笑吗这是,爱学习的可是她二哥,她一听之乎者也就头疼,要不然她怎么会故意漏掉上午的文化课。 沈沛白规劝道:“人生在勤,不索何获,大丈夫立身以学为先,如此安有作为,楚兄切莫浪费如此好的资质。” 楚岫玉眼珠一转,笑嘻嘻道:“人生在世学习固然重要,但是还要学会享受,不然人死两手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要等临死才来追悔。” 沈沛白皱起眉头,看了楚岫玉一眼,又凝眉对着墙,好似在思忖如何反驳楚岫玉的话。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老子罚个站还要听他讲学!”陆茗低声嘀咕。 几人咬紧牙花坚持了两刻钟,楚岫玉坚持不住了,就收了手臂站起身舒缓一下,她偏过头却大惊失色,却见沈沛白面色如一张白纸,浑身汗淋淋,整个人就好像要昏过去似的。 “沈兄,已经两刻钟了,稍事休息再继续。”楚岫玉虽然不耐烦他满口掉书袋子,但是此人是大哥的朋友,她也不能不理他,沈沛白很有可能有心脏病,要是一个不小心心脏病发怎么办。 谁料沈沛白却仍然挺着身躯,对楚岫玉的规劝置若罔闻。 “沈兄沈兄,老师让你扎马步,可没让你不休息啊。”陆茗蹲在地上,毫无贵公子的形象。 韦金平也直起身子:“是啊,偶尔偷偷懒也是人之常情嘛,梁师发现了也不会怪罪与我们的。” “在下,还能再坚持片刻,诸位,不必,为我担忧。”沈沛白的这句话好像从牙缝中崩出来一般,然后他突然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沈兄,你没事吧!”楚岫玉神色一变,赶紧伸手扶住他,韦金平和陆茗二人也被吓了一大跳,“怎么了这是,沈兄晕过去了!” “快把他扶到那边的石桌上去,快!”楚岫玉心中急迫,不会真得心脏病发作了吧!躺在石桌上的沈沛白脸色面如白霜,唇色有些青紫,手脚冰冷,呼吸却是非常的微弱。 “怎么办,怎么办,沈兄好像从小就身体不好啊,不会是病发了吧,我去喊梁师过来!”陆茗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手足无措道。 “叫梁师过来也无用,还不如去叫他那个书童过来,他家少爷的情况他必然知晓!”楚岫玉叫住了往里边跑的陆茗。 “对对,我马上去叫他!”陆茗飞速奔跑离开。 “金平,将他身躯放平!”楚岫玉方才焦急,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脑中拼命回想心脏病患者发病时的急救措施,心脏复苏,对心脏复苏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左掌放在沈沛白左胸处,右掌覆于其上,用力下压,楚岫玉年纪虽小,但是她习武多年,天赋禀然,手劲比起同龄人大上许多。 韦金平在一旁看得咋舌,他不知楚岫玉在做什么,但是出于平常对这个古灵精怪满脑子都是主意的同伴,他一直以来都是莫名的信任,看她有规律的按压数百下之后,倏地停下,之后的动作却让他瞠目结舌,震惊当场!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略微松了一口气,想了想移身至大门的方向,如此若是有人过来亦可遮挡一二,心中却仍然为楚岫玉的胆大作风而震惊不已,他虽年纪尚小,却也知道若是被外人看到她亲吻男子,定会冠上恬不知羞,不守妇道的浪荡罪名。 楚岫玉却浑然不在意韦金平在想什么,她将沈沛白的脑袋向后扬,以保他能呼吸顺畅,一手放在捏住他的下颚,渡气几次之后,感觉对方眼皮微动。 她心中一喜,有效! 正文 第43章 少年游 第43章少年游 第43章 正待埋头继续渡气,一低头对上了一双迷茫澄静的眸子,那双眼眸若层林尽染的墨色,似倒映着的湖光山水,好像迷失在山间深处的小鹿,干净而纯洁,眸中却带着几分惊诧和羞涩,待反应过来楚岫玉对他做了什么之后,整个人僵住,丝毫不敢动弹。 楚岫玉连忙将他扶起,问:“你没事了吧?” 沈沛白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胸膛起伏,脸色发白,鬓角处微微润湿,显然是仍虚弱无力开口。 “少爷!您没事吧!”沈沛白的书童一脸惶恐担忧,跑了过来。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青花瓷瓶,从中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又取出一个外形似酒壶的瓶子,训练有素地将把药喂下。 半刻钟之后,沈沛白的脸色恢复如常,耳尖却仍然发红,眼神飘忽,不敢将视线落在楚岫玉的身上。 “楚兄无事了吧,你方才真得要吓死我们!”陆茗仍有几分心有余悸,“你这体质,以后还是别这般拼命了,这要是万一有个好歹……” 话没说完被楚岫玉瞪了一眼,他连忙止口。 “沈兄,多亏闻庭急中生智才救了你啊。”韦金平在一旁道。 沈沛白神色一怔,耳尖发红,目光落在比他矮了半个头,五官精致的少年身上,连忙拱手:“多谢楚弟出手相救,救命之恩不胜感激!” 此次事情过去,楚岫玉好几日没有见到这位身体娇弱的沈家少爷,本以为他应该不会再来演武堂,却不料几日后,又见到沈沛白端端正正站在武器架的前面,身后还跟了两个书童,一人背着布袋,一人拿着汗巾,正苦口婆心的说着什么,沈沛白对二人毫不搭理。 “楚弟!”沈沛白一转身看到楚岫玉,眸子一亮随即又耳垂微红,开口仍然有几分赧然,“你来得正好,沈某正欲挑选兵器,却不知适合哪般,楚弟可否指点一番。” 楚岫玉眉角一抽,有种预感未来她一定不会舒坦。 她原本是有骑射武艺课时就假扮成自家二哥去儒松学院,其他课程一概不去应付,后来女子学堂多了女红等各种手艺课程,而楚将军和楚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女儿自小性子野多动,只要不随便出门,儒松书院和女子学堂两者可以选一,楚岫玉两相对比之后,还是选择去儒松书院,而其中最为苦逼却是楚闻庭楚二少,一天到晚得窝在房中不说,等过了这段时间去听学,还要面临着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约战和问题。 而她时常会找各种借口逃掉上午问学堂的课程,所以并不知道沈沛白这几日都在问学堂找她,她只知道,从沈沛白来儒松书院之后,楚岫玉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了头。 因参知府与将军府相隔不远,沈沛白的马车每日都会停在将军府的门口,等楚岫玉一同去学堂,一开始楚岫玉用各种办法推脱,却仍然没有办法避开沈沛白。 “沈公子,我家少爷还在用早膳,您还是先去儒松院吧。”下人道。 “无妨,天色仍早,沈某在此地等候便是。”少年坐在马车上回答,手中还举着一本书。 “……” “公子,我家少爷今日身体不适,要晚一些去学堂。”下人道。 “那我进去探望一番,恰好沈某带了一位略通医术的仆从。”少年连忙从马车上下来。 “……” “沈公子,我家少爷已经跟韦公子一道走了。”下人面带歉意道。 “楚弟今日竟起得如此早?”少年一脸大有长进的欣慰。 “……” 结果当然是沈沛白赶到儒松院,直至晌午过后才在演武堂中找到了啃着糕点的楚岫玉,不知是不是吃得太投入,沈沛白上前一步排她肩膀之时,她还吓了一大跳,鼓着腮帮子转过来看到他,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仓鼠。 “嗨,沈兄……”楚岫玉一边憨笑,一边努力咽下口中的糕点。 “贤弟,为兄上午在问学堂未曾见到你的身影,你可是……”沈沛白停顿了片刻,目光落在楚岫玉的脸色,“又夜里受凉,风寒入侵了?” “对,对啊,我上午来了书院后,突然感觉头昏脑热,就回府休息了。”楚岫玉面不改色,一脸无辜道。 如此几次之后,楚岫玉几次跟楚将军诉苦,结果她爹却是眸中含笑道,沈沛白性子沉稳,待人谦恭有礼,又天赋聪敏,正好跟他改改你那野性子,还不忘叮嘱她不要欺负人家,她万般无奈只好每日早起,跟沈沛白一道去儒松院。 韦金平和陆茗二人幸灾乐祸,他们可是要每日早起,风雨无阻的来儒松堂问学,平日很是羡慕楚岫玉,恨不得自己也是女儿身! 虽然人到了儒松堂,但是讲学的老师一离开,三大问题学生必然借着上茅厕开溜,沈沛白一开始还疑惑为何这三人为何上个茅房都要一起,结果连着几天他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于是他又开始对着楚岫玉一顿苦口婆心,每日楚岫玉一起身,沈沛白的第一反应就是“贤弟,你去哪?”“贤弟,为兄与你一道去。”“贤弟,不可胡闹!” 楚岫玉简直要疯了,见过古板固执的书呆子,还没见过这般促人向学,喜欢教育人的书呆子,这位兄弟,我只想当一个安安静静的学渣,你这个学神就不能放过学渣吗,就算你爱督促别人,可以去督促别人啊,为何要跟我过不去! 陆茗和韦金平二人在一旁捧腹大笑,说他要是知道你是个女的,会什么表情? 楚岫玉一个一个爆栗,烦躁极了:“少幸灾乐祸,快点给我想办法。” 陆茗出主意:“要不找几个人,套上麻袋打一顿好了。” 楚岫玉瞪了他一眼:“你脑袋长这么大,里面都是肌肉吗?” 陆茗一噎,道:“打不得骂不得,那你说怎么办?” 韦金平也是一脸鄙视:“我家后院的旺财都比你聪明。” “你这死猴子,信不信我打你!”陆茗梗着脖子,气的冒烟。 “你说谁是死猴子,你再说一次试试!”韦金平脸色一沉,一把揪住陆茗的衣服。 “死猴子,死猴子,死猴子!” “看我不揍死你!” “来啊,来揍我啊!” “……” “……”楚岫玉转头就走。 二人斗了半天嘴,等回过神来,发现人早已经走远了。 过了一日,傍晚时分学子纷纷归家,沈沛白正待离去,却见楚岫玉让小厮从马车中取出一个水红纹锦的大包裹,韦金平和陆茗二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兄,今日日丽风清,碧空万里,正是放纸鹞的好时节啊,我们三个人欲往我家在南诸山中的別庄,沈兄要不要同去。”楚岫玉笑着开口。 “也好,那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沛白一脸温和道。 陆茗拉过韦金平小声嘀咕:“我以为沈沛白不会去呢,你说他是不是看上岫玉了,如果他要跟我抢岫玉,我第一个不服!” 韦金平白了他一眼,心道你不服有什么用,岫玉会看得上你吗。 三个人带着仆从坐上马车一路往南诸山而去,南诸山在京郊附近,环境清幽景致丽人,正是春草飞长,百花绚丽的时节,楚府在南诸山上的別庄名为楚天阔,是楚岫玉的祖父所建,楚家人时常会来此庄纳凉消暑。 楚岫玉不仅做了好几个风格迥异的纸鹞,还带了很多其他新奇的玩意,其中最为让人称奇的是一套木牌,由松木雕刻制成,以墨描绘凹槽处,名叫三国杀,玩法新奇而有趣,三个人一玩起来就入了迷,陆茗和韦金平强烈表示也想要一套。 得了楚岫玉许诺之后,几人又翻出纸鹞,跑到附近平坦开阔之地肆意玩乐,沈沛白虽不曾跑闹,站在树冠之下遥遥望着,平日里苍白的肤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润,眉梢眼眸之间透着一股舒意。 “沈兄,你来拿着这个线。”楚岫玉冲着他招手。 “贤弟,你不过比我小一岁,叫我沛白便是。”沈沛白走过去道。 “好,沛白,你也别叫我贤弟了,叫我岫、闻庭好了。”楚岫玉随意道,她前世也活了二十多年,自然叫的出口,将线放在他手里,眼珠子一转,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你来试试。” 沈沛白接在手中,顿时手忙脚乱:“闻庭,我不会……” 话语刚落,那纸鹞就断了线,一头栽进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冠之中。 “哎呀,我的纸鹞,这是我爹爹给我做的!”楚岫玉惊呼出声。 沈沛白满脸愧疚,连忙道:“我去取,闻庭莫慌。” 说罢抬步往林中方向走去,韦金平与陆茗原本在溪边抓鱼,见有热闹可看,齐齐跟在他的身后。 “沈兄,你这身子骨如何能爬树,还是由我去吧。”陆茗假意道,“小弟虽有些畏高,但是你上树,我十分忧心啊。” “是啊,让陆茗上去取吧,他虽然笨了些,但是胜在手脚强壮!”韦金平在一旁挤兑道。 “韦金平,我说你纯心气老子啊,我方才可没有抢你的鱼。”陆茗眉头一吊,又跟韦金平斗起嘴来。 沈沛白微笑摇头,却没有理他们,挽起衣袖,准备上树。 正文 第44章 沈书袋子 第44章沈书袋子 第44章 那纸鹞悬在最高的枝桠上,楚岫玉扬起小脸往上看去,只看到沈沛白青灰色的衣摆与皂靴雪白的靴底,她忍不住咽了口水,有点担忧他一不留神踩空。 陆茗和韦金平:“还看什么呢,还不赶紧走,天马上就要黑了!” 楚岫玉有些纠结,想到这几日有些憋屈,想到自己都活了二十多年了,还跟一个孩子过不去,觉得有些窘然。 陆茗看她的神情,没来由有些气愤:“是你自己说要整他的,我出了主意,现在你要反悔不成?”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直接转身而去,韦金平转过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沈沛白,看到他已经稳稳站在枝桠之间,伸手去拿纸鹞。 楚岫玉松了一口气,这才抬步道:“走。” …… 沈沛白一手牢牢抓住斜长而出的树枝,踮起脚尖伸手拽住纸鹞的末端,却不料下面的线与树枝缠成一处,他花费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将纸鹞取下,虽尽量仔细的取下纸鹞,但是那画成鹰状的胸膛处仍被树枝戳出了一个洞。 “闻庭,纸鹞被树枝戳坏了,为兄——”沈沛白低头一看,树下人影空空,哪里还有人! 另一头陆茗脸色愤愤,本想直接往山下跑去,结果一不留神被树桩绊了一跤,等楚岫玉和韦金平二人赶到时,陆茗捧着脚,痛得神情扭曲。 “陆茗,你没事吧?”韦金平吓了一跳。 “我感觉骨头裂了,好疼。”陆茗眼泪滚滚而落,满脸委屈的看着楚岫玉。 楚岫玉无奈道:“赶紧下山找个医馆瞧瞧。” 她走到別庄,先吩咐下人带梯子去溪边将沈沛白救下,才转头与陆茗韦金平几个人下山到最近的医馆,找了跌打大夫敲了敲,还好不过脚腕脱臼,大夫用力一拧将其复位,陆茗又是一阵涕泪横飞,鬼哭狼嚎。 “岫玉,我会不会以后都是瘸子了。”陆茗耷拉着脑袋第五次问道。 “乖,好好休养,这几日不用去听学了。”楚岫玉嘴角抽了抽,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以为她没看见他的嘴角都翘起来了。 被陆茗这事一打岔,几人也忘了仍然在山上的沈沛白,直到楚岫玉用膳之时,府中的下人急匆匆跑过来道:“老爷夫人,沈参知沈大人到访。” 楚将军与楚夫人面面相觑,楚岫玉心中一怔,冒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德锐兄!”一位身着青黑色锦袍,面上留着三缕飘逸的髯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意气风发的男子走了进来。 楚子冀朗朗一笑,迎了上去:“元行,可有要事?还未用膳吧,不若——” 沈仲合打断了他的话,面带一丝急切:“犬子至今未归,方才下人去儒松院询问,洒扫下人说他与令郎、韦尚书家和陆侍郎家的公子一同出城去了,沈某心中焦急,特来询问二少何时与沛白分开。” “沈大哥还没回来?”楚岫玉一下子站起。 楚将军立马虎目一瞪,对着楚岫玉吼道:“你又干了坏事了!” 楚家大少爷和二少爷齐刷刷站起来,二人异口同声道:“爹爹息怒!” 楚夫人怨怼瞪了楚将军一眼,将楚岫玉扯到自己的身后,以防止她相公发起怒来,棍棒伺候。 沈仲合有些讶然看着站在屋里的两个孩子,少年温柔挺拔,少女灵动清丽,他见过楚闻庭几次,楚岫玉却是好几年未曾见到了,没想到如此容姿出色身材高挑了,而且容貌竟与楚家二少极为相似。 楚将军被三个人的目光一瞪,缩了缩,又感觉有些难为情,冲着沈仲合解释道:“小女顽劣,与我家二郎容貌肖似,所以她时常会冒充二郎去儒松院听学。” “今日去书院的正是小女。” 沈仲合神色怪异,想来极度不理解楚将军竟如此纵容且放心自己的女儿出门,不过他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多,连忙问楚岫玉道:“楚小姐可是同我儿一同回城?” 楚岫玉窘迫愧疚地低下头:“沈大哥替我上树取纸鹞,陆茗扭了脚,我与韦金平就先送他下山了,临行之时,我吩咐了下人去救他。” 沈仲合略微松了一口气,道:“沛白虽身体虚弱,但也时常在家中锻炼一二,爬个树怕是难不倒他。” 楚岫玉想起那日沈沛白站了两刻钟的马步后的情节,心中更是急迫难安,不会真得出事了吧,如果出事,山中仆从也早应该送信过来了啊? 楚将军饭顾不上吃,带着楚越川,与沈仲合一同出门去了,本来楚岫玉也要出门的,结果被楚将军一瞪,她又缩了回来。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楚将军才归府,楚岫玉不敢去讨骂,拉住自家大哥悄声问道:“大哥,沈沛白没事吧!” 楚越川忍不住皱眉道:“沛白比你大上三岁,你应该称他为兄长。” 楚岫玉一脸急躁道:“大哥,你别打岔啊,人找到了没?” “找是找到了,但是……”楚越川故意停顿了一会。 “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原来沈沛白从树上下来之后,知晓楚岫玉三人已经下山,他就就带着仆人也下山了,谁料他那两个书童虽然机灵,却不识路,在一个分叉路口选错了方向,不小心迷了路,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三个人腹中饥饿,恰好经过一个村庄,于是三个人下了车准备问路,顺便也可以吃些山间野味充饥,结果沈沛白发现那户人家的男子是个做纸鹞的,等他们找到沈沛白时,这书呆子正拿着朴刀裁宣纸呢,浑然忘记回京城的事情。 楚岫玉松了一口气,以往捉弄那些纨绔学子时,她心中丝毫没有愧疚之情,现在只要一想起沈沛白这张脸,她就觉得自己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似的,看来以后还是不要搭理他才是上策。 第二日楚岫玉一进门微微一怔,自己的座案摆了一个彩墨勾勒的纸鹞,羽翼精细,爪喙刚武有力,栩栩如生,韦金平凑上来:“昨日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我被爹爹臭骂了一顿算吗?”楚岫玉垂头丧气,举起纸鹞,举目四顾,“咦,这是谁送的。” 韦金平摇头晃脑道:“还有谁,沈沛白呗,他家书童送过来的,听说昨夜受了点风寒,今日未曾来学堂。” “真是个书呆子啊。”韦金平得知昨夜发生的事情之后,摸了摸下巴道,“看来以后咱们还是离他远一些吧。” 楚岫玉低头看着纸鹞,心中却有一丝感动,却叹息道:“我也是如此想的。” …… 几日后。 沈沛白走进问学堂中,却见一群学子围着那边正八卦,坐在窗口的少年口中叼着一串糖葫芦,看着窗外的景致,他本想走过去打一声招呼,却见韦金平和陆茗二人围在他的身边,他没来由心中微窒,一脸阴沉的坐在自己的座案前,双目一扫,看到书籍下边露出一个纸条边,他抽出来一看,只见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风筝,边上写了多谢二字,画的很简单,但是那边上的字却跟枯枝似的,极为难看。 沈沛白转头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少年,忍不住笑了笑,将纸条收进怀中。 那一头,大伙正八卦着。 “喂,听说了没?前几日城西有户宅子一夕之间宅院中十几口人命横死,仵作却无法查出死因,死者无一不是面状恐惧,好像被活活吓死一般!”韦金平一脸八卦道。 “我也听说了,我大哥就在刑部当差,听说那宅子的主人是个茶商,平素和气生财,从未听说有什么仇家。”陆茗压低了声线道,“住在附近的人和打更的更夫都说连着好几夜半三更之时,听到女鬼的哭泣声,那宅子是阴宅,是厉鬼索命!” “而那宅子里的仆人也说夜半看到鬼影飘荡,有一个丫鬟夜间起来打水,却看到井中伸出了一只手,那丫鬟当场被吓晕过去,醒来之后就疯了。” 围在身边的众学子大多都是未弱冠的少年,纷纷做惊恐状:“不会吧,这般邪门。” “这还能有假,那尸体还摆在刑部呢,上头下令要负责此案的司吏二十日之内破案,破不了就要倒大霉了。”陆茗脸上带了一丝忧愁,他大哥正是负责此案的司吏之一,这几日都夜不归宿,满脸愁云呢。 楚岫玉嘴角抽了抽,在一旁道:“鬼怪之流都是哄骗小孩听话的把戏,哪有这么多鬼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为了吓你。” “楚弟此言正解,沈某亦是如此作想,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有鬼魂复仇,这世间法制岂非乱套,正所谓——”坐在前面的沈沛白忍不住出声道。 “要不咱们晚上去那边看看?”韦金平打断他的话,低声道,“既然你们都认为没有鬼,那今晚咱们去调查这命案现场,看看能不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不、不好吧。”陆茗平常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是有点怂了,“我大哥说那地方很邪门的,而且那边门口都有人看守着,我们也进不去啊。” 韦金平一脸鄙视:“就知道你不敢,还说自己连死人不都怕,上回跟你大哥去验尸都是唬我们的吧?” 正文 第45章 夜探凶宅 第45章夜探凶宅 第45章 陆茗性子单纯不经激,双眼一瞪:“谁说我害怕了!我真得跟我大哥去验尸了!不信你去问我大哥。” 韦金平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 “万万不可,犯案重地,岂可进去胡闹。”沈沛白在边上摇头,连连劝诫道。 陆茗咬咬牙,就当是为了大哥:“去就去!” “行!谁不去就是小狗!” “一言为定!” “闻庭,你也一起吧!”韦金平和陆茗二人异口同声,转头看着楚岫玉,目光充满了渴望和坚定。 沈沛白眉头一皱,这二人自己胡闹也就罢了,他正要开口替她拒绝。 “不要。”楚岫玉面带微笑,表示拒绝。 “岫玉,你也去吧。”陆茗如同拖油瓶一般跟在楚岫玉的身后,第二十三次恳求道,“你若不去,我们二人若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一行三人,走在繁华街道之上。 楚岫玉手中举着一支糖葫芦走在前面,陆茗跟在她身后,扛着一根插满糖葫芦串的木杆,韦金平一只手中抱着一大袋甜香四溢的糖炒栗子,另一只抱着四色糕点,二人已经磨了楚岫玉一个多时辰了。 “将军府门禁森严,要是被爹爹发现我夜晚外出,他会打断我的腿的!”楚岫玉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含糊道,她倒不是不愿去,楚将军虽在她面前脾气温柔,丝毫没有镇国将军的威压,一脸三好亲爹的模样,但是要是发起脾气来却是极度恐怖,连娘都劝不动,楚岫玉在学堂胡闹放纵一些没关系,要是知道她夜晚外出,自己决计会挨揍的,甚至很有可能以后连儒松院都不让自己去。 韦金平哑口无言,楚岫玉平素多少年装扮,行事不拘一格,丝毫没有一丝女气,他们二人都差点忘了眼前之人与他们并不相同,他虽激了陆茗,事后他一打听案情也发怂了,听说那宅院阴气郁绕,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乌鸦的叫声,连住隔壁的人都心生恐惧,暂时搬离了,可是自己话已出口岂能收回。 陆茗垂下头不敢吭声了,扛着糖葫芦拖着脚步往前走,神情如丧考批,几个孩童围了过来脆声道:“糖葫芦多少文一串呀,大哥哥。” “滚滚滚,老子像是卖糖葫芦的穷丁吗!你们想买是吧?一两银子一根!”陆茗满脸不耐烦,张口便吼。 “哇呜呜呜呜……”一个胆小的孩子被吓得倒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也真是,不能好好说话吗?”路人路见不平。 “就是,仗势欺人,以大欺小,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 “……” 陆茗这娃脾气十分暴躁易怒,他跟韦金平在遇到楚岫玉之前就是张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十二三岁的少年也狗也厌烦,他不惹别人也就罢了,他觉得方才他根本没错,谁让这几个小孩有眼无珠扰了自己!更何况他此刻心情不好。 正待发怒,却听到楚岫玉在前头道:“也不是不行,你们二人一人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舍命陪君子。” “此话当真!”陆茗也顾不上发火了,瞪了那几个人一眼后,赶紧拉着楚岫玉走到僻静之处。 韦金平有些不乐意道:“为什么我也要答应你一件事情,明明是陆茗求你的!” “好的,再见。”楚岫玉抬步就走。 “好好好,算我求你。”韦金平连忙挽回,一脸怕了你的表情。 楚岫玉将口中的糖葫芦吞下,冲他们招招手,如此这般在他们两个的耳边叮嘱了一番。 夜色渐浓,京城几条繁华的街道上仍然灯火通明,流水画舫中,青石桥畔,有远灯流照,亦有月上柳梢,充斥着烟火迷离的气息。 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中年富商醉意茫然,摇摇晃晃,被两个小厮搀扶着走在一条寂静的巷子中,因为他体态富贵,身形圆滚,两个小厮扶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重也就罢了,他们家老爷脸色酡红,嘴里不断地喊着:“小翠,小红,再给爷满上,爷陪你们俩喝交杯酒。” “诶哟……老爷你慢着点!”一个小厮踉跄几步,差点摔倒,他手中的灯笼却不慎滚落在地,烛台倾倒,烧了起来。 另一个小厮赶紧用力扶稳,刚想说话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怪异的响动,他神色微动,心中有些发毛:“刘大,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你也听到了?”刘大声音有些颤抖,“听说最近这条巷子不太平,我们不会是遇到脏东西了吧?” 另一个小厮也想起了最近的传言,心中恐慌连忙道:“咱们赶紧走,赶紧走。” “美人儿!美人儿你别走啊——”醉态横生的富商却突然挣脱了他们两个,往前跑去,一下子消失在拐角处。 两个小厮心中一惊,迈开腿追了上去:“老爷!” 巷子幽深,月色若霜,二人追到拐角处,隐约能看到前面的道路,只见两道柔影裙角一闪而过,自家的老爷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两个小厮虽恐慌万状,却仍然强忍着逃跑的心思,跑到自家老爷的身边。 “老爷,您怎么了?”刘大俯下身子,颤巍巍将手指伸到富商的鼻下,喜道,“老爷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这地方太邪了,咱们赶紧把老爷抬回去吧。” …… “我说让你别走这条道,看吧,差点被人发现。” 方才被两个小厮发现的两道人影从一旁的角落慢慢挪了出来,走在前面的那位穿着一件桃红色的霓裳,浓妆艳抹,穿得好像风月场中的女子,头上插了七八个步摇,一转头那垂下的流苏珠子就甩到她的脸颊上,她不得不时不时的伸手固定。 “另一条路要绕上半个时辰,你要喜欢就自己去吧。”另一个穿着柳黄色软烟罗赏的女子没好气道。 桃红色霓裳的女子嘴唇动了动,又忍住了,走了几步道:“岫玉什么时候来。” “她要等他爹书房的灯熄了,才能出来,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没错,这两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毅然韦金平和陆茗。 “我现在才觉得原来做女子这般不容易,头上的步摇晃得我眼晕。”陆茗一边走一边抱怨道。 韦金平暗自偷笑,两个人的妆容都是互相画的,陆茗头上的流苏步摇都是韦金平给弄上去的,二人身边也没铜镜,韦金平也不知道陆茗把自己的脸画出什么样子了,韦金平一边走一边埋怨楚岫玉,也不知她搞什么鬼,非要让他们二人假扮成女子! 二人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一会,终于等来了删删来迟的楚岫玉,二人迎上去还未开口说话,楚岫玉捂嘴一阵狂笑。 “不许笑!”陆茗又是尴尬又是羞愤,低声吼道。 “好,哈哈哈哈……”楚岫玉捂着肚子,笑得肠子打结。 陆茗瞪了瞪楚岫玉,又瞪了瞪韦金平:“……” 三人走到命案宅邸的附近,随即躲在一旁观望,陆茗探出半个脑袋看看,脸色一黑:“完了,那个守门的是我大哥的手下。” “放心吧,你扮成这样,就算是你大哥也认不出来。”韦金平宽慰道。 楚岫玉让他们二人扮作女装,自然是想让他们引开守卫,好在二人虽然打扮夸张了些,但是这个年纪独有的青雉和柔韧本就男女界限不甚明显,也没有喉结和粗糙难听的公鸭嗓,夜色中一看可不是水灵娇嫩的小姑娘么。 二人走到宅院门口,假装上前问路吸引两个守卫的注意力,楚岫玉翻过围墙潜入宅院之中,顺着围墙溜到后院打开后门,把陆茗和韦金平放了进来,陆茗耷拉着脸,显然是刚刚遭遇了难以言说的事情。 一进宅邸,楚岫玉就感觉有一股阴森的气息,她打了个冷颤,抬头环顾四周。 庭院幽深,虽看着荒凉冷清,却布置十分雅致大方,是个典型的三重院落,这个宅院的主人叫林聪山,是远近闻名的茶商,听说他热善好施,时常搭棚施济乞丐和贫民,为何和善,家有万贯却谨慎小心,从来不露外财,总体来说一个好人。 这林聪山唯一的爱好就是女色,听说取了六个姨太太,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刑部负责此案的官员一开始怀疑这是情杀,把六个姨太太的背景经历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嫌疑人。 韦金平道:“林府上下几十口人,全部死于非命,这等心狠手辣的凶手,简直前所未闻,如果不是仇杀,又是何人所犯下的呢,难道真得是女鬼索命吗?” “我感觉这宅院里有一股寒气。”陆茗打了个冷颤,走路小心翼翼,那院中摆放着一些办案的工具,他尽量绕着走,生怕踩到什么尸体死亡的地方。 韦金平道:“你那是心理因素。” 里面几个死过人的屋子都被锁住,三人没有办法,只好绕到另一重院落看看。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楚岫玉鼻翼微动,低声道,她闻到了一股香烛和纸钱燃烧的气味。 正文 第46章 中毒 第46章中毒 第46章 陆茗和韦金平神色微变,点头道:“我也闻到了。” 三人一边悄声往前走,一边四顾而盼,一丝火光跃入眼帘,假山的后边摆着一个火盆,一个穿着素白色的女子背对着他们,跪在那盆前烧纸钱。 一个女子,半夜在院子里烧纸钱已经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一个死了满门的凶宅中,此人就算没有嫌疑,也肯定知道一些隐情或线索。 韦金平悄声道:“此人行踪可疑,必然知晓一些事情,要不要把她拿下?” 陆茗一脸盎然,心道今晚总算是有点收获,这下能帮到大哥忙了! “谁在那边!”那女子猛然回过头。 伴随着几道凌厉的暗器凌面而来,楚岫玉眼疾手快,身子一旋,一把推开还未反应过来的陆茗和韦金平。 楚岫玉闷哼一声,感觉右臂一痛,她强忍住痛楚,沉声道:“快跑,我打不过她!” 场景急速转换,三人朝着方才的来路跑去,陆茗一不留神绊了一跤,韦金平赶紧把他扶起来,陆茗一边起身,一边忍不住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追杀他们,一看之下魂飞胆颤。 那身后的白衣女子脸上蒙了一层轻纱,但是露出的半张脸却疤痕交错,宛若恶鬼。 “鬼啊——”陆茗惊恐万状,失声吼道。 “往这边!”楚岫玉手指指了一个门扉半开的院落。 三人赶紧跑进去,拴上门闩,又搬来院落里的石桌石凳抵住门。 “刚刚那就是女鬼!”陆茗仍然悬着心,视线四下里乱转,他以前看过的鬼志怪谈之流,里面的女鬼都是会穿墙而入,千般幻化的,指不定这女鬼已经进来了,方才一跑他头上的步摇已经东倒西歪,发髻也散开,形容血唇白面,比外面的女鬼还要恐怖几分。 “岫玉,你受伤了!”韦金平在一旁惊呼道,目光落在楚岫玉渗出血迹的手臂上。 “她会用暗器,肯定不会是女鬼,此人很有可能是凶手。”楚岫玉唇色发白,她感觉自己的右臂又痛又麻道,“暗器有毒——” 韦金平和陆茗齐刷刷脸色大变,果见那伤处的血迹泛着黑迹,连忙扶着楚岫玉在一旁坐下。 陆茗有些六神无主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韦金平瞪了他一眼道:“别在那乌鸦嘴,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替岫玉解毒!” 这个院子十分小,一目了然,只有一个入口,陆茗见右侧有一个水井,连忙道:“我去打点水来给岫玉清洗伤口。” 他拎起一只木桶,朝着水井的方向走去,正待将木桶放在地上,猝然一只苍白的手从井中伸了出来,陆茗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水鬼——鬼啊——” 楚岫玉眉头一蹙,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抓住匕首,正要起身查探,一个人影从井中一跃而出。 “沈青峰,你怎会在此地?”楚岫玉惊讶极了。 沈青峰还未开口,井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楚弟,为兄也在。” 陆茗一听赶紧起身,探头望去,沈沛白从井侧某处探出半个身子,手中举着一个火把,看到陆茗的那张乱七八糟的脸,吓了一跳。 “凶手就在外面!”韦金平想起沈青峰是个武功高手,赶紧道,“岫、闻庭受伤了,那暗器有毒。” 沈青峰也不多言,面淡无波道:“你们先下去井中,我去会她。” 楚岫玉下了井之后,才发现这个井看着不大,却内有洞天,井壁一侧有一个半人通过的密道,密道口被青苔覆盖,如果没有下来,决计不会发现有这么一个洞穴,越往里面走密道越宽,能容二人并肩而行。 “这洞穴通往何处?”韦金平讶然。 “沈青峰一个人在上面,不会出什么事吧。”楚岫玉刚说完这一句,就感觉一阵晕眩,整个人往后倒去。 “闻庭弟!”沈沛白眉头紧蹙,连忙接住了楚岫玉。 陆茗和韦金平赶紧帮着把楚岫玉扶到一个平坦的地方。 “不行,此毒凌厉,无法拖延。”沈沛白紧皱眉头,“陆师弟韦师弟,你们身上可有利器,譬如匕首之流。” 陆茗连忙解下挂在腰上的佩剑递给他,正要开口问他怎么办,却见沈沛白伸手将楚岫玉臂上的衣服撕开,然后俯身将唇覆盖在伤口处。 陆茗瞬间暴怒:“你做什么!走开,让我来!” 韦金平:“……” 沈沛白将吸出来的毒血吐在一旁,开口解释道:“我体内之血可解百毒,我亦不会中毒。” 言罢,他用剑划破自己的掌心,将淌血的伤口按在了楚岫玉的伤口上。 陆茗和韦金平目瞪口呆。 这世间还真有百毒不侵,血液还可解百毒的人? 等到楚岫玉脸色开始红润回转,二人才相信了沈沛白的话,却仍不免用诧然的目光看沈沛白,甚至开始怀疑这个沈沛白究竟是人还是妖怪。 沈沛白倒是面色坦然,坐在楚岫玉的身边,时不时看一眼楚岫玉,泛红的耳垂隐藏在昏暗的密道之中。 楚岫玉慢慢睁开双眼,入目却是火光映衬下沈沛白担忧的眼眸,她怔了怔,感觉自己手臂似乎只剩下疼痛了,她侧头一看,发现伤口已经包扎起来了,而自己正置身在一个破败的城隍庙中。 “我没事?”楚岫玉有些疑惑。 “你没事。”沈沛白回答,这些日子他遭到了三人组的无视,特意请教了沈青峰,方知自己存在的问题,所以他也开始慢慢改变说话的方式。 楚岫玉正要开口询问,却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轰隆之声,摆在供台上的半个佛像开始挪移,沈青峰提着一个女子爬了出来。 那女子浑身不得动弹,正是方才追杀他们的凶徒。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在林府中,还来追杀他们三人!”沈沛白走过去开口问道。 “好好回答。”沈青峰开口道。 女子闻言眸中却有些恐惧之色,显然是十分畏惧沈青峰的手段。 “你姓甚名谁?”沈沛白却未露出平常的柔和,表情肃冷,继续开口问道。 “奴家秋凤。”女子神色微凛,终于开口回答。 众人听完秋凤的回答之后神色各异。 林聪山对外一共有六位夫人,实际上却是还有一位,是秋月楼的一位花魁,这个花魁才艺双全容姿出色,一进府就受到了林聪山的重视和喜爱,甚至还有独宠的趋势,那几位夫人心中妒恨,想出了一个坏主意,将七姨太迷晕,然后一位屠夫推入其中,林聪山当场抓奸后气愤交加,将她关在黑屋之中,但是他心中仍然还对这个七姨太保留着一丝感情,所以未下令处置她,没过几日林聪山离府去谈生意,却未料到其他几个姨太太对她百般折磨,七姨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林聪山谈完生意回来,却被人告知七姨太夜半纵火,差点烧了半个宅邸,自己也葬身火海之中。 “那你是如何逃出火海的?”陆茗忍不住开口问道。 秋凤的目光落在了佛像下面,开口道:“那密道早已存在,我也是无意之中发现的,那房中被焚烧的尸体是我在秋月楼时候救下的一名丫鬟,她每日在府外,买通下人送吃食进来。” “那日她本想救我出去,却不料房门被锁,宅院燃起大火,她救了我……自己却……”秋凤泪目涟涟,又转言道,“我逃出了林府,饥寒交迫昏倒在路旁,却被一名男子所救。” “血煞门宿昱堂。”沈青峰突然开口。 秋凤满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从你招式中看出的。”沈青峰说完这句,又闭嘴不语了。 “是,他救了我,还教我武功,让我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我本想亲手杀了林聪山和那几个贱人,但是谁知道昨日我抵达京城,就发现林府上下全遭毒手,我夜半入府也是为了祭拜我的丫鬟,所以一时贸然出手伤了这位小姐。”秋凤眸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 陆茗和韦金平听了后,看到她脸上的疤痕,不由心生同情之意,楚岫玉却觉得这个秋凤虽然遭遇让人同情,但是却仍有几分古怪,就算是因为悲惨经历性情大变,也不该二话不说就出手伤人,更何况他们几人不过是孩童。 “真得要让她离去?”陆茗看着秋凤离开的背影,他同情归同情,但是却仍然对她伤了楚岫玉而耿耿于怀。 沈沛白看了沈青峰一眼,沈青峰心领神会,追踪而去。 “沈书呆,没想到啊。”韦金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啧啧称奇,“你真是诡计多端。” 楚岫玉站起来,看向沈沛白:“你也怀疑她在说谎?” 沈沛白点点头,指着角落之中那几盆快要枯萎的花:“这是我与堂兄在井底发现的。” 楚岫玉看了一眼:“这不是牡丹花么?” 沈沛白摇头道:“此乃弥蕃花,外形极似牡丹,但是并非如此,此花盛放之时,花香会使人致幻,林宅出事的当日正是林聪山的大寿大日,这几盆花就混在贺礼当中,被不知情的下人摆在了大堂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日在林府拜寿的人应该也中毒才是。”韦金平道。 正文 第47章 凶手疑点 第47章凶手疑点 第47章 楚岫玉皱着眉头:“听附近之人说,那几日林府中传出闹鬼的传言,甚至有两位姨太太看到了一个鬼影,难道弥蕃花会加重此般恐惧。” “不错,林府上下皆中了这弥蕃花之毒,只有几个当时不在酒席上丫鬟和小厮躲过了灾难,当众人的目光都放在这几人身上之时,凶手潜入宅邸想要处理掉这几盆花。” “方才我故意将此花放在角落,秋凤的目光落在此花三次,临走之时还看了一眼,所以我推测她肯定与凶手有莫大的干系,甚至很有可能是凶手。” “沈兄,你竟如此博学多才,连弥蕃花都认识!”韦金平敬佩万分。 楚岫玉也有几分惊讶,原本她以为沈沛白是个呆板的书袋子,不曾想他竟如此博闻强识,临危不乱。 陆茗撇过头,心中却是不服气。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前院,让那两个衙役将此事禀报与刑部,堂兄会沿途给我留下线索。” 众人往外走去,城隍庙虽与林宅相近,但是实际路程却隔着一条巷子。 沈沛白却仍然皱眉道,“我却有一事不明,为何秋凤能发现井中密道,这条密道究竟是何人所设?” “你们不是也发现这条密道了,那七姨太住得时日久了自然也有可能发现。”陆茗嗤笑道。 沈沛白露出尴尬的神色,道:“方才我想要探一探这井中之水是否有问题,结果不小心摔进去了,堂兄下来救我之时,无意发现其中一块井壁是中空的。” 楚岫玉抬头一看,果然沈沛白身上的儒衫和头发还是半湿的,三月夜晚仍然寒气很重,沈沛白似乎完全没有感觉。 “所以我怀疑秋凤有可能受人指使,潜入林府中想要寻找某物。” 一行人走到林府门口,守在门口的两个人虽然站在原地,楚岫玉迟疑道:“我们这般上去贸然开口,对方定然不会相信我们的话。” 楚岫玉和沈沛白的目光齐刷刷移到了陆茗的身上。 “你们看着我干嘛。”陆茗炸毛道。 “陆茗,你大哥是负责此案的官吏,你上去跟他们二人说,你跟你兄长出来查案,在此地附近发现犯人行踪,你大哥追了上去,让你过来通知二人回去帮救兵。”楚岫玉拍了拍他肩膀,一脸如此重任就托付给你的表情。 “闻庭正解。”沈沛白点头。 “可是——”陆茗还想说什么,却被楚岫玉一脚踹了出去。 “什么人!!”那两名衙役一声吼,“怎么又是你,办案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在此地逗留,不然就把你当成嫌疑人抓起来。” “住手,我是陆凛陆大人的二弟!” “何方小贼,竟敢冒充我家大人的弟弟!” “啊——” “茗少爷,怎么真得是你……” “……” 陆茗的大哥陆凛因为此案,已经有好几日未曾回府了,正好碰上了那两位衙役,听闻此事之后大怒,马上召集人手,根据沈青峰留下的线索,在城北一个宅子中抓到了秋凤还有与她密谋的另一名男子。 连夜审讯之下,这桩骇人听闻的案件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主谋一共有两位,一个是七姨太秋凤,而另外一位却是林聪山的堂弟林大于,此堂弟好逸恶劳,七八年前原本是林聪山一个茶庄的主事,后来却因为贪墨,被林聪山赶出茶庄,林大于一直耿耿于怀,心存嫉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加入了血煞门,成了里面的一位副堂主,几年之后他回到京城,发现自己喜欢的花魁秋凤被林聪山赎身,而且还被其他几个姨太太百般折磨,于是他潜入宅邸中救出了秋凤,还抓了一个丫鬟替代了她。 林大于花了大价钱替她治好了脸上的伤,秋凤心存感谢也加入了血煞门,两个人十分厌恨林府众人,林大于高价求得弥蕃花,且将此花混在寿礼之中,林聪山喜欢牡丹,得到这几盆花后十分喜爱,马上就放置起来,而秋凤假扮成女鬼,恐吓府中的人,果然使得府中之人发狂自戮,而秋凤进林府,也是为了找林聪山藏在密室中的宝箱,那箱子里有林聪山多年积攒下来的宝物,这是林聪山醉酒之时,无意间透露给她的。 案情真相大白后,陆茗几人在街上看到秋凤和林大于被押送至午门问斩,那秋凤果真姿容无双,风华绝代,那夜在宅院中看到的伤口都是伪装的,秋凤目光落在沈沛白几人,死死盯住,竟是满脸恨意。 沈沛白面无惧色,却神似有些恍惚。 “沈兄,此次多亏你了。”陆茗却丝毫没有注意,他本来还看不上沈沛白,后来此案一破,他大哥官升一级,虽然自己被大哥打了一顿,但是他亦是止不住为他高兴,连带着看沈沛白就顺眼了许多。 “我总觉得,此案仍另有隐情。”沈沛白摇头道。 陆茗嘴角一抽道:“有什么隐情?有杀人动机,有证据,凶手已经招供,案情已经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韦金平点头,想了想又道:“沈兄,此案已大白,就算有隐情,也不是我们几人能掺和的,还是省点心思吧。” 沈沛白眉头仍蹙着,却也明白韦金平是好意,他点点头问道:“为何这几日未见闻庭贤弟?” 韦金平和陆茗对视了一眼,韦金平咳了两声,低声道:“沈兄,我把你当做自己人才跟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其实楚闻庭是他妹妹楚岫玉假扮的,楚将军得知此事之后大发雷霆,把她禁足了,我们二人去将军府好多次都被拦在外面,岫玉托人带信给我们,说她这三个月都不能出门,也不能到儒松院听学了。” 沈沛白点点头,面上却未露出一丝惊诧之色,只道:“我知晓了。” 韦金平惊讶道:“你早就知道岫玉是个女子?何时知晓的?” 沈沛白面不改色道:“前几日去山庄的时候,那山庄仆从漏了口风。” “原来如此。” 实际上,沈沛白第一次在演武堂中见到楚岫玉,就已经认出眼前之人是个女子,他的观察何般敏锐,只消一眼就能猜测出五皇子赵延玦的身份,而此次林府案件他亦是发挥了超于常人的才智,更何况他此次回京城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见一见自己未来的媳妇呢。 自小他父亲就跟他说,曾经与楚将军为同一场科举的文武状元,二人性情相投,互为挚友,甚至还订下了娃娃亲,只是当时沈沛白一出生身体不好,所以沈仲合也没好意思再提这茬,只是在一次玩笑中,跟自家儿子说了此事,还说如果他乖乖吃药把身体养好,就能娶大将军家的小姐。 沈沛白虽然只有五六岁,当时却十分崇敬这位楚将军,他甚至还不懂什么是娶媳妇,听闻此言赶紧乖乖吃药,也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中。 如今他已十三岁,再过几年亦到了娶妻的年岁,他一想到楚岫玉那古灵精怪,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由面色微红。 他很想马上告诉自己的父亲,他会把身体养好,然后赢取楚岫玉为妻。 回府的路上,跟在他身边的沈青峰道:“林大于并没有这么大能耐能弄到这么多盆弥蕃花,我这几日在江湖中打探到,几年前血煞门门主为了夺取镖物,曾发令门中人截杀威远镖局,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和两个儿子都在此次劫难之中殒身,因为此事血煞门被武功正道追杀,自此龟缩岭北极寒之地不出。” “而这个威远镖局的镖头与茶商林聪山正是好友,当时他就在镖队之中,却幸免于难,死里逃生。”沈青峰道。 沈沛白微微一惊,片刻之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所在:“血煞门门主想找到的东西就是威远镖局所押送的物品?而此物极有可能落在了林聪山的手中。” “你的猜测很有可能。”沈青峰道,“那血煞门被重创后势力大不如从前,其门主宿昱堂当年被少林方丈打成了重伤后,已经有几年未在江湖中露面,如今门内之人行事鬼祟,如同过街老鼠,我猜林大有加入此门派之后,用这个消息换来了血煞副堂主的职位,不然他如此能耐怎么能当上血煞门的副堂主呢。” “那威远镖局所押送的,究竟是何物?”沈沛白疑惑。 “不知。”沈青峰道,“连威远镖局的镖头都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最近血煞门没什么动静,我前几日已写信知会师父,让他多加留意。” 此事虽然还有一个主谋,但涉及江湖,沈沛白也知道不是自己能掺和的,既然师伯会出手,那自己也不用担心了。 沈青峰说完此事,看了看马车走的方向,问:“你要去将军府。” 沈沛白点头,目光落在书籍上,却没有看进任何字。 “我要回府练剑。”沈青峰一下子戳穿了他的心思,起身准备下马车,“你自己去。” “听说将军府中有一位秦副将,武功高绝,军中无人能望其项背。”沈沛白马上道。 沈青峰又重新落座,面不改色:“我陪你同去。” 正文 第48章 菡萏锦鲤 第48章菡萏锦鲤 第48章 一刻钟后,二人在将军府门口下车,本想让下人通禀,恰好看见一身劲装的楚越川从门口走了出来。 “楚大哥。”沈沛白连忙上前打招呼。 “咦,沈贤弟。”楚越川看到沈沛白后,面有异色,“你是来找闻庭的吧。” 沈沛白连忙摇头:“我是来拜访楚将军的。” 楚越川有些疑惑,不知道沈沛白为何会来拜见爹爹,只好道:“我爹他去西营了,要一个时辰之后才会回来。” 沈沛白还未开口,沈青峰抢着道:“那秦副将可在府中?” “秦叔倒是在府内。”楚越川更是诧异,“不知青峰兄找秦叔何事?” 沈青峰道:“挑战。” 楚越川哈哈大笑道:“青峰兄,你可真是武痴啊,里面请里面请,前几日我败于你手后,将招式演练与秦叔看,他还夸你来着。” 又道:“虽然我的武功不及青峰兄,但是想要打败秦叔,不是我打击你啊,两个我都打不过秦叔。” 沈青峰闻言更是斗志昂扬,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楚越川正是喜欢这种浑身是胆,越战越勇的好儿郎,虽然这位沈少侠不善言辞,但是行事磊落,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二人相谈甚欢,越聊越起劲,丝毫没有发现他们身后的沈沛白已经被远远抛下。 沈沛白被他们二人落下,摇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抬起头看一看四周,并也没有找下人,而是自己一个人顺着小径随意往前走,将军府中几乎没有种植鲜花,放眼望去皆是郁郁葱葱的草木,有林荫蔽日,露出流檐飞角,景致布置的十分别致,人在其中,能自得其乐。 走了一会,沈沛白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绕过苍翠丛木,一座建在水上的亭台跃入眼帘。 亭台四面通透,仅仅用珠帘与竹帘所遮挡视线,四周檐角悬挂着由瓷器制成的,拳头般大小的悬钟,清风徐来,铃音飘飘荡荡,极其悦耳,而水池中养着一群锦鲤,在荷叶中嬉游。 沈沛白一眼望去,整个人怔住,他第一眼看到却是坐在亭台之中,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毛笔出神的少女,她穿着一件荷白色的襦裙,上面绣着半开的荷花,樱唇似蓓蕾,在春日的暖阳之中,如同一朵在晨露中初绽的芙蕖。 “小姐,小姐,站在那边的好像是沈公子。”丫鬟霜降提醒道。 楚岫玉一下子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沈沛白,低声道:“他怎么来了。” “嘻嘻,肯定是这几日未见到小姐,想念您了。”霜降笑嘻嘻打趣。 “去去,他还不知道我是女儿身呢,你过去把他打发走。”楚岫玉想也不想开口道。 “小姐,沈公子这般俊逸不凡,玉树临风,你不请他过来坐坐吗?”霜降好奇道,她还是比较了解自家小姐的,才三岁就抱着大少爷不撒手,不给其他嬷嬷丫鬟抱,后又喜欢跟容姿出众的少年玩在一起,用小姐的话来说,就是颜控,颜字她懂,但却不太懂控字的意思。 “你是不知道,他比我娘还啰嗦。”楚岫玉叹息道。 霜降只好走过去,对着沈沛白福了福身:“这位公子,您怕是走错路了吧?” “敢问那边的小姐可是府上的大小姐。”沈沛白开口道,“在下沈沛白,是闻庭兄的师兄,途经此地特来问候。” 霜降被他那宛若谪仙的容貌一看,面色微微一红,心中突然有些明白小姐所说的颜控是什么意思了,要是正常男子说出这般话语,肯定会被人觉得是孟浪之辈,甚至是登徒浪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位沈公子口中所出,霜降却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只觉着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的就带着沈沛白走向亭台去了。 楚岫玉嘴角抽了抽,见沈沛白已经从走廊那头走过来,只好起身打招呼,做出一派娴雅的小姐姿态:“沈公子有礼。” “楚小姐,沈某方才与越川兄一同进府,熟料他与我堂兄相谈甚欢,我又为将军府景致所惑落在后头,途经此地时见此亭台甚为精妙,有所冒昧之处还请沈小姐见谅。”沈沛白看着楚岫玉的表情,忍不住唇角上扬。 楚岫玉摆手道:“是我兄长行事不周全,沈公子何错之有,若是公子喜欢这边的景致,那便落座休憩一下,我让下人去喊兄长过来便是。” 沈沛白自然乐意,心中又觉得自己这般行事会不会太失礼了,斟酌道:“方才见楚小姐正在作画,沈某怕打搅了小姐的雅兴。” “不会,我正愁不知如何下笔呢,听闻沈公子不仅字写得好,而且画技也十分出众,不知可否指点我一下。”楚岫玉把画拿起来。 “小姐廖赞,沈某画功拙略,离出众尚有段距离。”沈沛白的目光落在那副画上,表情凝住,好半天才想到赞美的词,“此画质朴随意,十分童趣。” 那画上画得是,一片池塘,上面有桥,桥下游着几只小鸭子,笔触十分的……简单可爱。 楚岫玉方才看着水面,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二十一世纪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那首歌,于是随意画了几笔,她忍不住要戏弄这个书呆子,不知怎么的她就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开口道:“公子恕罪,岫玉同你开个玩笑。” 霜降从一旁的箱子取出一个画卷展开,还不忘替自家小姐填彩:“我家小姐三岁开始就喜欢作画,师从宴无山呢!” 楚岫玉脸不红气不喘,对于画画她是有十几年的功底,前世她学得就是工笔画,这辈子将军爹发现她的天赋后,给她请了一个名师,自然是画艺更上一层楼了,只不过她更加喜欢练武,很少把自己的画拿出来给人看。 沈沛白垂眸一看,眸色闪动,连连称赞道:“此画锦鲤笔法细腻,栩栩如生,沈某自叹不如,楚小姐如此年纪却有此等画功,真当出类拔萃,天赋秉然。” 饶是楚岫玉如此厚脸皮的人,也被沈沛白夸得不好意思了,只好转移话题:“沈公子廖赞,要不要吃块糕点。” “那就多谢楚小姐了。” …… 霜降端了一旁糕点上来,想要接过那画卷,接过沈沛白却抱着画卷颇有些不肯撒手之意。 楚岫玉嘴角抽了抽,想到沈沛白之前救了自己,连忙道:“前几日还多亏沈公子救了我家二哥,岫玉不胜感激,如若公子不嫌弃,就将此画赠与你吧。” “不嫌弃,不嫌弃。”沈少年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表情,显然是为自己方才的无耻表现而羞愧难当呢,“救闻庭兄不过是举手之劳,楚小姐切莫挂心。” 楚岫玉见他容颜清绝无双,不由有些心神荡漾,叹息道好好一个美少男,怎么就这般年少老成,生生的活成一个酸儒呢。 沈沛白在将军府中等了两个时辰,也未等到楚将军,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去。 回到沈府后,他取出怀里的画,郑重交给身边的仆从:“把此画裱起来,挂在我房中。” 仆从从未见到自家少爷如此郑重其事,以为是那位名匠大作,连忙小心翼翼捧着画卷出门,沈仲合恰好从外面走进来,闻言含笑道:“不知道名师之作,竟得我儿如此重视?” “父亲。”沈沛白俯身作礼,有些赧然道,“此乃楚将军的千金赠送与我,亦是她所画。” 沈仲合闻言有几分吃惊,想到这位小姐竟敢女扮男装混入儒松堂,他就对这位千金有几分不满,楚兄也太过纵容了,此刻又赠送画卷给沈沛白,岂非私相授受? 沈沛白一见自己父亲的表情,就猜到他心中所想,连忙解释道:“儿见此画画功精湛,甚为喜爱,所以她便以此画做礼,答谢我前几日救下她二哥之事。” 沈仲合闻言脸色缓了缓,又展开画卷看了几眼,抚须点头道:“这丫头虽恣意胆大,作画倒是极有灵性,这个年纪实属难得。” “父亲也是如此以为。”沈沛白有几分迟疑,“不知父亲在沛白幼时所言,是否作数?” 沈仲合怔了怔,一开始还没有想到沈沛白的意思,片刻之后他也记起来了,他年轻时与子冀兄在醉酒之时,曾许下儿女亲事,而沛白小时候每天都要喝苦药,自己为了激励他喝药,将此事告知与他。 但是后来因为沈沛白几次病危,沈仲合以为他无法活到成年,态度决绝的与楚子冀推脱了此约,那时候楚子冀宽慰了他一番,却是没有同意他的意见。 如今沈沛白对此画极为重视,又日日到楚府等那位小姐出门,沈仲合如何不明白沈沛白此言何意。 “沛白,你先养好身体,若是你身体孱弱,楚将军也不放心将岫玉交托与你。”沈仲合叹息一声,这个唯一的儿子他自然是打从心里疼爱的,只不过他已经推脱此约,又如何好意思开口。 好在他们二人还年轻,而楚岫玉在他眼中还是个不合格的儿媳,还是等过几年再说吧。 沈沛白听了他父亲的话后眉梢微扬,十分欣喜:“是,孩儿定会好生休养,请父亲不必担忧。” …… 天色已大亮,沈沛白猛然从床中坐起身,屋外传来怀安的声音:“大人起身了吗,早朝的时辰快到了。” 沈沛白闭了闭眼,那些被他深藏的回忆,如同被解开封印一般涌入他的脑海之中,记忆中女子的一颦一笑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 他从枕下摸出那卷楚岫玉赠与自己的菡萏锦鲤图,那纸质有些发黄,卷轴亦是有所磨损。 他仔仔细细一寸一寸的观摩着早已经临摹了不下百遍的图,心中生出些许微末的欢喜,却又不敢露出更多的情愫,生怕他一露出欢喜的模样,上天就会将他的,或许要成真的奢望,又一股脑儿收回去。 忆昔纸鹞春花,年少嬉游,似在昨日,昨是今非。 今朝千山万壑,玉笛吹尽,纵子不归,余亦不悔。 正文 第49章 侍妾 第49章侍妾 第49章 怀安进了房中,伺候着沈沛白穿衣洗漱,又传了早膳进来,见沈沛白今日的胃口极好,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您今日心情不错?” 沈沛白微微一怔,却未回答,将碗筷放置桌上后问:“这几日可曾收到堂兄的回信?” 怀安回道:“未曾,属下派人打探,听说血煞门联合魔门三宫,与武当少林逍遥等正道同盟会在淮州一带对峙许久,想必沈盟主事务繁多,颇为劳心罢。” 沈沛白点头,不再开口,起身出府去了。 沈沛白前脚刚走,怀剑就凑了上来,拍了拍怀安的肩膀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大人好像神色越来越好了,难道最近陛下又要给大人升职了?” 怀安白了他一眼:“你何曾见过大人因为升职而开心,之前连升三级,大人仍然宠辱不惊,这份定力岂是能以你我的心思来衡量的。” 怀剑疑惑不解:“那为何大人最近如此开心,我昨日还见到他与那个宴海楼的东家相谈甚欢,就差没把人家给拐进府当幕僚了。” 怀安有些惊奇:“我上回见那宴海楼的东家是个深谙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辈,怎地能让大人高看一眼?” “我也不知,大人还看在他的面子上,请了方太医为贫户的女童治病,之后他没有让我跟着,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大人回府眸中含笑,似乎极为开心。”怀剑甚至忍不住想去请教请教这个秦东家,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让大人心情变好的。 二人正猜测之际,突然有一娇弱的声音传了过来:“相爷今日可曾用早膳?” 怀安转头一看:“阮姑娘。” 来人一身桃花云雾烟罗衫,耳垂上海棠珠花步摇,眉间勾勒花钿,绾着反绾髻,柳叶眉,眸若烟波春水,身姿弱柳扶风,真叫寻常男子一望不自觉就温柔三分。 “用了,相爷今日心情不错,用了一整碗米粥,还有两块糯米糕。”怀安回答道。 阮姑娘微微颔首,露出一个笑容:“如此云娘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哼,红云姐姐每日都过来询问,难道以为相爷会深受感动,从而宠幸与你么?” 来人穿着暗红色云雁装,装扮简单利落,眉宇间透着一丝英气,她腰间挂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短剑,能在丞相府中配宝剑,显然是极为受沈沛白的信任。 阮红云神色不动,眸中不悦之色一闪而过,望着来人:“鸢儿妹妹又去练剑了?听说妹妹前几日还去缠着相爷练剑,相爷近日事务繁重,每夜挑灯勤政,咱们做侍妾的,就算不体贴相爷,也不能去打扰与他。” 蒋鸢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悬挂在腰侧的宝剑随之一动,高声道:“你说谁是侍妾!” 阮红云后退一步,故作讶然:“妹妹如若不是侍妾,为何会在丞相府中长住多年?虽然你是相府大小姐的同门师姐,但终究出身小户,难不成还肖想正妻之位不成?” 蒋鸢更是心中恼怒,也不知道是被阮红云说中了心思,还是恼被她泼了污水,当即抽出宝剑,朝着阮红云的方向挥去。 “锵——”的一声,宝剑应声落地。 “蒋姑娘自重。”怀剑脸色淡淡,收回手中之剑。 “怀剑大哥,连你也欺负我!”蒋鸢又气又恼,直接掉头就走,连掉在地上的宝剑都不要了。 怀剑苦笑,捡起地上的宝剑。 阮红云欠了欠身,微微昂起头,朝着自己的院落行去。 怀安苦着脸:“这蒋姑娘年纪比咱们小姐还大上几岁,怎么瞧着比小姐还不懂事。” “你说谁不懂事?”冷不防一个声音出现。 “啊……大小姐,属下说怀剑呢,他昨晚又是打呼噜又是说梦话,吵得我一晚上没睡好。”怀安连忙转移话题。 怀剑:“……” 沈铃音惊诧道:“你们俩不是一人一个院子吗,这么大了还睡一个房间?” 怀安又是一阵抱怨:“昨夜不是打雷吗,怀剑天不怕地不怕,最惧怕却是雷鸣之声,属下既是哥哥,自然得容忍一二。” 怀剑冷着脸,掉头就走。 沈铃音没什么形象,打了一个哈欠:“怀安,我哥昨天是不是去宴会楼了?” “小姐如何得知?” “我在宴海楼中看到了啊。”沈铃音一脸八卦之色,“怀安,哥哥有没有让你去调查秦修的身份?” “这个……秦修他就是一个商人,没啥特别的身份啊。”怀安含糊其辞道。 沈铃音斜睨了他一眼,一脸蒙谁的表情。 怀安不为所动。 沈铃音无奈道:“好怀安,我知道你最好了,你要是告诉我,我可以去跟我师姐说一声,让她早日回峨眉。” “属下调查出,这个秦修是江东人士,是过江龙的弟子。”怀安想了想又道,“比相爷还要大上两岁,曾经考过功名,是个举人出身。” 沈铃音眸色微闪,一脸沉思道:“真的?” “真的,小姐,你别想有的没的了,以你的门第身份,跟那个秦东家完全不可能。”怀安哪里看不出沈铃音几次三番的举动,究竟是何深意。 沈铃音脸色微红,恼道:“你说什么呢,本小姐怎么会看上一个比我哥还要老的人!” 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怀安在原地嘀咕:“大人正值年青之际,怎么会老呢。” 相比于沈沛白的好眠,苏映雪却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醒之后,她一脸冷汗,头昏脑涨,方才梦境让她如同深陷沼泽之地一般窒息而绝望,然而她却想不起她究竟梦到了什么,只隐约记得几个场景。 第一场景是她站在湖边,不受控制,抬手将一个身穿儒衫的少年推入了湖中。 然后她栽进湖中,四面八方都是冰冷刺骨的水,灌满了她的耳朵、嘴巴、鼻子,下面有一双手拼命拉扯着她,她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整个人慢慢沉入湖底。 最后是自己跪在一个昏暗幽深之地,四周一片虚无,整个世界都好像弃自己而去,孤零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小姐,小姐!”弦月在外面敲门,“怎么了小姐,奴婢方才听到您叫了一声。” 苏映雪回过神道:“没事,进来吧。” …… “小姐,明日就是老夫人的寿诞了,你想好送什么了吗?”弦月一边替她梳妆一边问道。 “嗯,已经备好了。”苏映雪道。 弦月有些好奇道:“小姐准备了什么贺礼?” 苏映雪淡笑着吐出两个字:“秘密。” “小姐,二小姐派了丫鬟过来,说要带你认一认苏家的一众姐妹们,热络热络感情。”望月走进来,福了福身。 “哦?”苏映雪有些讶然,这个二妹竟这般好心? 苏映雪进府已经有数日,但是因为身份尴尬,除了一开始苏碧云被她强拉过来之外,其他个姐妹还未曾来过听雪阁,既然苏秋露要开个姐妹聚谈会,联络联络同辈姐妹之间的感情,苏映雪自然也要去凑凑热闹。 一走进烟波池附近,远远地就听到一阵少女清脆悦耳的笑声,苏映雪走了过去,却见几个或天真洒脱或端稳温柔的少女,正围着苏秋露说笑取闹中。 “哎呀,二姐姐,论京中才女,那一个及得上你啊,你可是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又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声誉,那个柳墨微如何能及得上你?”苏碧云高声道。 苏秋露神色淡然,眉目间却是忻忻然,显然是对苏碧云之言极为受用。 “诸位妹妹好兴致呀。”苏映雪缓步上前。含笑道。 一众少女极为惊讶的抬头看着苏映雪,显然是极为吃惊苏映雪如今的容貌和打扮。 烟波庭中共坐了四位少女,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身淡紫色海棠花苏绣月华锦的苏秋露,鬓发上斜插着一只同色的用玉石精雕细琢而成的海棠花发簪,极为精巧夺目,却丝毫没有喧宾夺主,反而更显得苏秋露绝色之姿,面容精致。 坐在她边上的苏碧云,穿着一身碧青色的衣衫,一缕头发编成辫子,垂在额前,上面坠了一朵镶嵌着碧石的圆形棱花,显然是极为精心的装扮过了,虽远远不及苏秋露,但是却也在四位少女中极为亮眼。 她身边的两位少女打扮的倒是十分,一位穿着月白色百合裙,面带病容,另一位年纪尚小,只有八九岁,穿着藕粉色的半臂襦裙,畏缩在那位穿着百合裙女子的身边,悄悄的看了苏映雪一眼,又缩了回去。 根据苏映雪之前打探的消息,她知道这两位都是三姨太的孩子,看着十三四的那个叫苏清荷,小一点的那个叫苏青雨,三姨太容貌极美,行事低调,但是因为性子太过温吞,不善巧言,所以被苏正阳渐渐的遗忘,她生的两个女儿,也跟她一般的性子,平日很少出门,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深闺千金。 “大姐姐,你来了。”苏秋露道,“我们方才还说起大姐姐呢。” 正文 第50章 减肥秘方 第50章减肥秘方 第50章 苏映雪笑道:“说我作甚,是不是觉得我与往日不同,所以好奇我如何改变的?” 苏映雪轻轻巧巧接过了话题,让四位少女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没有一个女子不想让自己变得更美,实在是苏映雪以前的容貌实在是太过不堪,古代女子没有运动的习惯,有一部分千金的身材也会丰腴变形,到了一定年纪或者生产之后,更是郁闷,只能以食疗或者节食来减肥,比如宋代女子以孱弱清癯为美,其实是一种极为病态的美感,与现代人崇尚的健康健身理念完全背道而驰。 而苏映雪身姿高挑,经过将近半年的运动,本身良好的底子让她肤色晶莹如玉,面色红润,稍作装扮,就有一股容颜焕发的视觉冲击。 苏秋露等人虽然如今还是豆蔻年华,个个身姿苗窕,但是也见多了身边那些过了中年就发福圆润的夫人,也在心中担忧着自己以后是不是也会变成如此这般。 “是呀,大姐姐,妹妹们都很是好奇你如何能变成这般模样,不知道大姐姐能否透露一二?”苏碧云虽然心中妒恨,但是也极为迫切想要知道苏映雪究竟是怎么变美变瘦的。 苏映雪故意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的法子虽然简单,但是我怕几位妹妹受不了。” “大姐姐,你就说吧。” 苏映雪迟疑了半天道:“我亦是无意之间发现的,你们知道我在別庄之中日子过得比较清减,偶尔几日身边丫鬟还会食不果腹,于是我便让丫头去山间找些野味来吃,丫鬟却带回来一种瓜果,外形看似粗粝,却透着一股清苦之味,附近的村民说这个叫做苦瓜,她们时常以这个做菜,味道虽然有些苦味,却是能清热消暑、益气养血、明目滋肝的功效,我吃了几次也觉得入口虽苦,回味过后却也有一丝嚼之不厌的香甜。” 实际上是苏映雪本来就很喜欢吃苦瓜,但是苦瓜这种植物在古代根本就没人吃,倒是有民间偏方,拿苦瓜捣烂成汁拿来治痢疾。 苏映雪第一次让弦月炒苦瓜的时候,弦月还以为她家小姐要卧薪尝胆了呢。 “苦瓜,大姐姐可是说癞瓜?”苏清荷开口问道。 “正是,癞瓜可以清炒,亦可焯水凉拌,不过癞瓜性寒,妹妹们本就身姿苗窕,美丽清婉,就不要多加尝试了。”苏映雪颇有几分善意劝解,却散发着一股你们要是尝试了比我还美那怎么办的感觉。 苏秋露和苏碧云面面相觑,各有疑色,她们听说杏仁葵花籽能瘦身,还从未听说过癞瓜也能减肥美容呢,但是苏映雪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她们的面前,让她们不得不得相信。 苏清荷本就体弱,不能吃性寒之物,自然对苦瓜不感兴趣,而苏青雨还是孩子,对这个丝毫不在意。 苏秋露等人本在聊的话题被苏映雪一打搅之后断了,苏秋露虽得到了苏映雪的减肥美容秘方,却仍然有几分不善,开口道:“过几日,大姐姐就是去女子学堂听学了,妹妹给大姐姐备下一份贺礼。” 说罢她从身后拿出来几本书籍,皆是孩童刚入学时要看的书籍,苏秋露神态恳切,端得是一派温和。 一旁的弦月脸色微变,她几月前开始学习,大小姐就是让她背这几本书,如今二小姐却把这个当成贺礼送给小姐,岂不是在暗中讥讽小姐么。 苏映雪面不改色,十分郑重地接过那几本书:“二妹妹一片苦心我领受了,虽然作日父亲大人已经送过来好几箱书籍,但我会好好珍藏这几本书,定不会浪费妹妹的一番心意的。” 苏秋露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抖,却仍然笑道:“我倒是不知父亲对你入学这般上心,大姐姐不要怪我多此一举就好了。” “怎么会呢,我以前在別庄养病的时候,身旁只有丫鬟,却没有姐妹可以倾诉衷肠,如今咱们可以经常在一起玩耍嬉闹了呢,妹妹是不是很开心。”苏映雪走过去,在苏秋露身边坐下,还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差点没把苏碧云给挤出去。 “……苏映雪!”苏碧云忍无可忍,站起来,神色极为不悦。 “众位妹妹,在这边作甚?” 几名男子朝着这边而来,正是太师府中的几位少爷,身后还跟了个摇着扇子的,就差没把纨绔子弟四个字写在脸上的翎王赵延玦。 太师府一共四位少爷,前面三位分别是苏济元、苏清元、苏申元,是二房苏正鸿和袁氏所出,只有最小的少爷苏孟元才是苏太师的儿子,在这里特别要说一说苏孟元没有生出来之前,二夫人袁氏入门比大夫人林氏要早上几年,连生三个都是儿子,而大房那边呢,大夫人林氏生下苏秋露之后就一直没有怀孕,后来又连续纳了两个妾,连生三个都是女儿。 苏正阳这才急了,自己官居二品,年将四十竟还没有一个子嗣能继承家业,苏老夫人求神拜佛,弄了不少所谓的一举得男药给大夫人和几个姨太太吃。几位姨太太生的都是女儿,大夫人自然是开心的,她既然生不出儿子也不想让姨太太生出儿子,但二房袁氏却心中不服气,凭什么我生了三个儿子,你们大房一个儿子都没有还让林氏当家,她几次三番闹到老夫人那边去,她这个泼辣的性子连二老爷都要躲着她,老夫人被她烦的不行。林氏心中盘算,又替苏正阳纳了一房妾,也就是她的堂妹,好在四姨太争气,进府两个月就有了身孕,而且一举得男,这才勉强堵了袁氏的口。 如今苏济元已经年过弱冠,去年金榜题名,得了二甲第八,如今在翰林院中当编撰,而苏清元比苏映雪还要小一岁,却是个酒色之徒,经常跟在翎王身后当跟屁虫,不过赵延玦嫌他眼光太差,不太睬他,苏申元却在袁氏本家中求学,很少回府。 “济元兄,方才本王一路而来,见太师府中景致虽美,但花草却不甚本王府中绚丽,此刻才明白,原来这似锦繁花皆被府中诸位小姐给比了下去,自觉不如,所以才这般萎靡失色啊。”赵延玦感慨道。 苏映雪嘴角抽了抽,整个大周如果要选撩妹高手,赵延玦称第二,没人敢拿第一。 苏秋露几人面色微红,连忙上前行礼:“翎王爷。” “免礼,免礼,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呢,不知本王可否有幸能听上一耳朵。”赵延玦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苏映雪身上片刻,然后大喇喇地找个位置坐下了,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 苏济元苦笑,还没开口说话。 苏清元连忙开口道:“王爷既然有兴趣听闺阁闲话,那大家放开些聊吧。” 苏济元瞪了他一眼,这叫什么话?王爷不懂事,你身为太师府少爷还跟着胡闹不成,也不瞧瞧这王爷平日是什么人,要是此事传了出去,太师府小姐清誉受损怎么办,也怪自己方才没有拦下翎王。 苏秋露却是落落大方道:“王爷,我们方才在聊大姐姐入学堂的事情,因为大姐姐自小就在別庄养病,未曾去学院听学,所以秋露有几分担忧她跟不上进度。” 赵延玦有些讶然,看了苏映雪一眼,有几分意味深长道:“这位就是太师府的大小姐?原来苏大小姐如此倾城之姿,外间传闻却不属实啊。” 苏秋露含笑道:“大姐姐以前生病才会面容有损,如今病好自然恢复容姿啦。” “王爷,我那里新入一些碧螺春,如果不嫌弃的话——”苏济元本想转话题,结果赵延玦一句话把他给堵住了。 “不知苏大小姐芳龄几许,可有婚配的公子?”赵延玦笑嘻嘻地望着苏映雪。 “……”苏济元万万没想到,这个行事就从来就不安常理出牌的翎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问出这般的问题。 要知道这古代男女婚娶可没有这般随意,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姐,到了许配的年纪后,如要由父母聘请媒人做中介,选出适婚的男子,一般男女结婚之前都不会私自见面。就算是贫户的男子也不会如此不顾礼仪当众问女子有没有婚配,更何况对方是太师府的千金。 寻常男子如此开口询问,自然会被当做登徒浪子,轰出府去,但是现在开口问的却是王爷,他们没有人敢这般做,更何况苏映雪刚入府,大家等着看她笑话都来不及,怎么会偏帮与她? 苏清元却是有些诧异,难道王爷看中了这个刚刚回府的大姐,他以前倒是想过要是王爷能娶了苏秋露的话最好了,那自己也能跟王爷攀上关系。 “多谢王爷关心映雪的婚配问题,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王爷。”就在大家都默不作声之际,苏映雪突然开口道。 赵延玦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回道:“大小姐想知道何事?本王定然知无不言。” “如今未到六月,天气十分凉爽舒适,为何王爷如此怕热?”苏映雪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描绘着各种美人的扇子上。 在场之人无一不目瞪口呆。 古人爱附庸风雅,喜欢手里捏着扇子,扇面的绘画亦或诗句,大部分都是表露自己的志向,或爱好,或风节,但是很少有人四季常年都拿着扇子,而翎王自然不是寻常人,他这把美人扇除了上朝吃饭睡觉都是不离身的,久而久之看到大冬天的翎王拿着个扇子扇风,大家也就习惯了。 “……”赵延玦表情突然有些呆愣的看着苏映雪,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老半天才回过神回道,“苏大小姐真当诙谐幽默。” “王爷也十分风趣。”苏映雪回。 赵延玦看向苏映雪的目光多了一分探究,原本他察觉到沈沛白对这位苏小姐似乎与别人不同,所以想来试探一番,而此刻他也开始好奇起苏映雪这个人起来,她方才的那句话,很多年前也有一个女子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你天天拿着这破扇子冻不死你……” “来给我瞧瞧上面多了几个美人了,哎呀,小王爷,你小小年轻就这般好色,小心以后生了个儿子长大后,出门遇到心爱的女子,都是他妹妹……” “……”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苏清元喊道。 “没什么。”赵延玦走出苏府的大门,看了一眼手中的扇子,嗤笑了一声,明明自己小时候经常被楚岫玉嘲讽戏弄,恨不能把她被抓起来庭杖,为什么后来会越来越重视她,一日不见都要巴巴的上府去看她呢。 年少时的赵延玦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直到楚岫玉死的那一天,他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墙的斑驳痕迹,好似滚滚的千年历史中留下的离人泪痕。 黑云转瞬积压,大雨倾盆而来。 十八岁的少年突然在雨中嚎啕痛哭,他怎么就没能早早的明白,怎么就没能早早的明白呢! 苏清元笑道:“王爷,你是不是对我大姐姐有意啊?”他以为赵延玦看中苏映雪了,虽然他有些惊讶为何翎王没有看中自家二妹,而是对苏映雪高看一眼,但是一想反正自己又没有亲妹子,翎王看中哪个又何妨? 谁料赵延玦却突然脸色一变:“苏清元,你以为本王跟你一样,见到个姿色稍微出众点的,就被迷得晕头转向?本王想问谁就问谁,想问什么问题就问什么问题,干卿底事!” 说罢他冷哼一声,踏上停在门口的马车,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苏清元站在原地,心中沉思,纠结着方才自己到底哪句话说不好,得罪了这个小王爷。 赵延玦刚到翎王府的门口,就见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口等候。 “王爷,太后招你进宫呢。”小太监躬身行礼。 赵延玦没下马车,直接驱车到宫门口才下车。 一进清宁宫的内殿,就听到一阵嬉笑声,赵延玦扬起一丝笑意,走了进去:“母后,许久未见你如此开怀了,不知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也跟儿子说道说道。” 一进去才发现殿内还坐着皇帝,赵延玦行礼道:“参见皇兄。” 正文 第51章 寿礼 第51章寿礼 第51章 “皇叔,你快来瞧瞧,这是父皇送给给祖奶奶的八哥儿,还会背诗呢。”玲珑公主一见赵延玦进来,就忍不住摆弄。 “小八哥,来念首诗给皇叔听听。”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赤红色的鹦鹉一边在笼子里跳来跳去,一边喊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赵延玦笑道:“倒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 太后已有好些年没有给皇帝好脸色,此刻脸色温和,倒是微嗔地看了赵延玦一眼:“你皇兄忙于政务尚且还不忘哀家,你倒好,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赵延玦贴着太后坐下,撒娇道:“母后前段时间不是嫌弃儿子烦吗,儿子只好走得远远的,免得母后见了儿子心情不畅。” “你还好意思说,上次哀家是因为什么事情?”太后瞪了他一眼,“你都已经二十有二了,你皇兄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一个孩子了。” “母后说得极是,延玦,你也应该娶妻了,前几日御史台又参你行为不端、桀骜难驯。”皇帝看了赵延玦一眼,面带不虞之色。 “娶了正妻,生几个孙儿,哀家也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太后展开手中的画册,兴致勃勃道,“延玦,快看看,喜欢哪个?哀家方才跟你皇兄选了几个,这泰国公的小孙女和林尚书家的嫡女,都是极为姿容出色,端庄稳妥之人。” 赵延玦无奈,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也懒得看画册,点头道:“母后和皇兄选的必然是好的,你们看着办吧。” “你这孩子,怎可如此随意?”太后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指着画册道,“这几个千金之中,以太师府的嫡女姿色最为出众,皇上你瞧瞧。” 赵炎彻侧头看了一眼,眼底浮起一丝惊艳,看向赵延玦:“你不是素爱美人,这位苏千金应该顺遂你的心意罢?” 赵延玦一怔,心中想起苏映雪那双如湖水般的眸子,心中微动,拿过画册看了一眼,却见上面画着一个皓首峨眉,貌似仙子的女子,仔细一看,原来是太师府的二小姐苏秋露。 他把画册一丢,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美则美矣,却不及我后院的美人,若是母后中意,那便她吧。” 太后瞪了他一眼,蹙眉责备:“人家太师府的嫡女有才有貌,出身贵重,你府里的美人岂能跟她作比?” “是是是,母后您说得对,孩儿失言了。”浑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显然是没把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赵延玦在清宁宫中待了一会后,好不容易等皇帝起身离开,他立马起身告辞。 刚一出门,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皇叔慢走!” 赵延玦足下生风,埋头就走,只作没听见,一下就消失在廊道拐角,玲珑公主在后面气得直跺脚。 直到走出清宁宫,赵延玦才松了一口气。 都怪沈沛白,非要让他把荷包还回去,这下可好,玲珑这丫头一见到自己,非要让自己带她出宫玩玩,赵延玦虽然自己不正经,可不代表喜欢把人带歪了,更何况玲珑的心思他还不清楚吗?她说是要出宫玩,实际上肯定是想要去见沈沛白,谁让沈沛白躲着她呢。 …… 第二日是太师府老夫人的寿诞之日,一大早府中的下人就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是六十大寿,寿诞办极为厚重,丫鬟和仆从穿上新衣,好像过年一般,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 到了夜里,太师府上下一片灯火通明,西苑搭了一个戏台子,请了京城中最为出名的鼓婳楼戏班子,唱得是诸葛军师识天书习兵法,借东风,火攻曹营,是老夫人最喜欢看的戏。 苏映雪坐在偏僻一桌,同桌的都是太师府亲戚女眷,她们的关系与太师府不远不近,也各自相熟,一边低声叙旧,心中又好奇苏映雪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她。 而苏秋露和苏碧云坐在老夫人边上的一桌,苏碧云的目光看似无意的落在苏映雪的身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苏映雪一概不理,只当做是一次普通的聚餐,为了减肥和健身,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吃香喝辣的,眼见着满桌子珍馐菜肴没什么人动筷子,她心道,真是暴殄天物啊,决定放纵自己一天,好好的吃一顿。 坐在苏映雪边上的是个穿着桃红色罗裙的少女,长相倒是挺清秀的,目光一直落在边上一桌的苏济元身上,显然是对这位各方面都很出众的苏家大少爷颇为心动,转头却看见苏映雪正吃得起劲,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心想这是哪家的穷亲戚,一个深闺千金吃相竟如此粗鄙不堪。 “翎王到!左相大人到!”门外传来了一声呐喊。 在座的官员心中吃惊,翎王会上门祝寿并不稀奇,但是左相沈大人,性情冷酷脾气乖戾,少与官吏往来,没有听说过他跟苏太师的关系要好啊? 众人的注意力皆落在了院子门口,只见身穿一声茶白色蟠龙常服,头戴金冠的赵延玦走了进来,他身边的沈沛白一身石青色月华锦直缀,以青玉为簪,表情肃冷,眉宇间有一股阴戾气息,让在场的官员心中有些悚然。 一众官员连忙起身行礼,又不着痕迹的看着苏正阳,心中猜测着,这个素来中立,没什么大本事的苏太师什么时候攀上左相沈沛白的高枝了? 苏正阳虽然已经知道沈沛白要来贺寿,但见他站在自己母亲面前说着贺词献上贺礼,仍然有几分忐忑之意,他连忙起身迎翎王和大周朝最年轻的丞相大人落座。 苏秋露看似神情淡然,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却有些紧张绞着手帕,偷偷打量着沈沛白。 何止是苏秋露在偷窥着沈沛白,宴席上半数以上的未婚女子亦面飞红晕,视线不住的落在沈沛白那张丰神俊秀,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坐在苏映雪身边的那个姑娘,原本还看苏济元的,此刻却是连余光都懒得给他一个。 那些已经成了婚的妇人们虽不敢那般明目张胆的偷窥,但是也时不时恰似无意的瞄上一眼,心中感慨,如此天姿俊貌,怎么就是个奸臣呢? 苏映雪虽然觉得沈沛白长得帅,但是自从觉得他是个断袖之后,看他的目光就变成了单纯欣赏美人了,还甚为感慨,果然长得帅的帅哥都去搞基了。 偷看赵延玦的也有,但是他拈花惹草的名声太过显赫,在场的大多是贵门千金,自然也瞧不太上他。 赵延玦不甚在意,他也瞧不上这些个终日端着,娶回家只能相敬如宾的千金小姐,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青楼之中,那些娇媚直爽的女子。 他摇着扇子,目光一扫,看到苏映雪的时候想到她昨日之问,下意识停下,又嘴角一抽,自己这是作甚,好端端的,干嘛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本是无聊,去丞相府找沈沛白练剑,结果发现他正踏上马车准备去贺寿,于是他也厚着脸皮上车,还美其名曰为节约劳力,至于贺礼自然是随手从腰侧结下的玉圭。 贺礼依次被献上,饶是苏老夫人常年茹素,不理世俗之事,也露出笑意。 “祖奶奶,这是秋露给你选的寿礼,希望您老福如东海水,寿似不老松。”苏秋露起身走到苏老夫人的跟前,她的丫鬟绿珠跟在她的身后,打开了手中的锦盒。 众人眼前一亮,发出了一阵惊叹,只见那锦盒中装着一挂一百零八颗的菩提子,每一个都是上等的黑玉髓打磨而成,浑圆剔透,在灯光的辉映之下,流光四溢。 “老夫人,这黑玉髓每一块都是高价收集而来的,然后去请了名匠晋翼打磨雕刻,雕琢串好之后,送至国华寺由高僧开光,花了二小姐不少心思呢。”绿珠开口道。 众人一听,纷纷称赞苏秋露有孝心,又赞苏正阳有这么一个如此德才貌出众的女儿,当真好福气。 苏正阳面有得色,老夫人神色却有些淡淡,只说了一句有心了。 苏秋露站得近,心中有些怔忪,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投其所好,但是她看到老夫人的脸上虽然有笑意,但是却没有露出喜爱的神色。 苏映雪把苏秋露的表情看在眼中,这位苏老夫人平日穿着用度素朴简单,时常拿在手中的佛珠很是普通,甚至还不及一些普通寺庙的僧人,而此刻她对苏秋露献上的珍贵黑玉髓菩提不甚在意,甚至心中有些不喜,想必是个真正的心无外物一心求佛之人,这倒是让苏映雪对老夫人的印象有所改观。 苏碧云苏清荷几人依次上去祝寿。 苏碧云送的是一对貔貅镇石,而苏清荷是一幅自己绣的祝寿图,轮到苏映雪的时候,大家有些惊讶这位容貌出色,身姿高挑的女子是谁,苏映雪取出了一本灰扑扑书皮有些残破的旧书。 “噗——”不知道是谁嗤笑了一声。 “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一本破书也来当贺礼?” 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眼中有不屑之意。 正文 第52章 相由心生 第52章相由心生 第52章 苏映雪镇定自若开口道:“几年前寒冬时节,有一个老僧因为饥饿昏倒在別庄门口,为仆从所救,映雪不忍他如此天气还要出去游历苦禅,挨饿受冻,便嘱咐下人给他备了一间屋子,谁料那老僧不肯留下,只道了一句‘即为苦修,何畏修苦。’后兀自离去,临走前却留下了这本佛书,说此书乃他所著,赠给修佛的有缘人。” “映雪并非修佛之人,知道祖母乃深谙禅理,便借花献佛,还望祖母不要嫌弃。” 老夫人一听,果然十分感兴趣,接过苏映雪手中的佛书,翻了几页,眸中有几分喜意,看着苏映雪道:“此物也很难得,祖奶奶很喜欢。” 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苏正阳何时又多了这么一位容貌出众的千金? 却听到苏碧云在一旁道:“大姐姐的礼物虽难得,但是未免也太随意寒酸了些。” 苏碧云心中不以为意,与在场大多数人的心思差不多,不过是一本野僧写的杂书,也好意思当成寿礼送给祖奶奶! 在座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却惊讶极了,这位容貌出众的女子竟是太师府那个貌丑无盐体弱多病的嫡长女? 苏映雪脸不红心不跳,看向苏碧云:“既为难得,何来随意一说。” “你——我的意思是,此书对你而言,并非珍重之物。”苏碧云气得跳脚,失口道“二姐姐为购黑玉髓拿出了大半攒下的月银,四妹妹为绣拜寿图,夜夜不眠,眼睛熬得通红,那才是真孝心。” 刚刚那句话还可以当做是她年纪小不懂事,后面这句就是存心要苏映雪难堪了,苏映雪在心中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后院不合各相争斗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丑事不出门,你关起门来内斗,大家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嚼舌根,但是你要是众目睽睽之下流露出不和睦的态度来,那第一个丢脸就是当家家主。 果然苏太师脸色一沉,正待开口训斥。 “四小姐此言差异。”沈沛白突然出声,目光落在苏碧云的身上,淡淡道,“佛曰相由心生,境由心转,礼佛者不拘外物,本官觉得,佛经乃苦禅者费尽半生所著,其中价值难以估量,黑玉髓菩提虽具匠心,却失了禅意。” 苏映雪神色颇有几分惊讶,没有想到这位佞相会说出这般话语。 “沈相说得对,修佛之人把经书看得比性命还重,这佛经怎么会寒酸呢。” “没错,苦禅僧行历四方,秋冬春夏风雪不弃,是大智慧者,其经书必然也是十分珍贵的。” “相爷高论,持珠当心上,修佛如是,为官亦如此……” 众官员纷纷出声附和,说着说着就歪楼了,从修佛歪到了为官之道上去,又从为官之道歪到了最近的国事上去。 苏碧云又气又恼,万万没想到沈沛白会站出来反驳自己的话,一下子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苏秋露手中紧紧地捏着筷子,面色僵硬,遥遥看了苏映雪一眼,眸中涌现嫉妒之意,心中却是不明白,为何沈沛白会出口替苏映雪说话。 苏秋露不明白,苏映雪更加不明白了,这个丞相大人行事之无常,她从来没能看明白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想不明白她也懒得去想,吃了一碗莲子百合汤后,她就悄悄离座,离开了西苑。 今夜无月,傍晚时分下过一场雨,院外琼花被雨水打湿,含着露水,凉风袭来,倒映着点点灯光的花朵随风摇曳,苏映雪行在其中,靡靡丝竹之音抛在脑后,不觉衣摆湿润,只觉心情畅快了一些。 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背后传来,苏映雪转过头,看到沈沛白和赵延玦在苏济元的陪同下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准备离去了。 “王爷,沈大人。”苏映雪行礼,真诚道,“方才多谢沈大人仗义执言。” 沈沛白面色冷淡,点了点头,与她擦肩而过。 他身边的赵延玦勾着沈沛白的肩膀,看也不看苏映雪,转头跟苏济元抱怨:“苏济元,你们这寿诞办的也太过无趣了些,待会咱们去望花楼喝酒去,咱们这次一定要把沈相拉去,沈大人,你都不知道,本王每次过去,那红袖姑娘总拉着我问你怎么不去。” 沈沛白步伐微顿,按照以往,他不会理会赵延玦的话,但是此刻他却脸色一沉,冷道:“王爷,本官政务繁忙,恕不相陪!” 说罢他将赵延玦的胳膊一甩,兀自快步往前走。 “什么脾气?竟敢跟本王尥蹶子!”赵延玦怒道,“本王还就不信了,今夜拉不动你本王就跟你姓!” 声音抛在后面,人已经走到前边扯住沈沛白的袖子:“济元,快过来给本王拉住他!” 苏济元哭笑不得,这王爷可真爱胡闹,也不知道沈大人如何能受得住他,他抬步追上前去,临走前回过头看了苏映雪一眼。 苏映雪淡淡一笑:“兄长慢走。”她看出来,苏济元方才那一抹神色,探究之中分明带着一丝警告。 …… 眼见着夜色渐浓,苏映雪回到听雪阁中,正要去沐浴更衣准备就寝,望月慌张迎了上来:“小姐不好了,宴海楼今日下午出事了,秦管事被抓进大牢了!” “究竟发生何事?”苏映雪陡然一惊。 “方才有一个叫老六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宅院中,给了奴婢这个。”望月递给苏映雪一封信。 因为上次老六上门恰好碰到了怀剑,所以他有一段时间没有上门了,一来是他一个大男人进出闺阁不方便,二来是因为宴海楼离太师府有一段距离,般苏映雪都是固定半个月去酒楼一次,平日联系都是靠信鸽。 苏映雪想到这院子里有熊孩子爱玩弹弓,所以交给老六等人一个办法,就是以白矾水来写字,干透之后字迹便会消失,重先浸入水中字迹又会出现,老四等人知道此法之后极为震惊,江湖之中虽有写密信的药水,但是绝对不会比这个简单方便,秦昌却不惊讶,因为这个法子早在很多年前,小姐就已经教给楚将军和自己。 若是没有急事,老六绝不会主动上门,苏映雪接过书信,将笺纸放在铜盆之内,字体显露出来,她一看眉头紧蹙,心中腾起了一股怒火,一掌将铜盆砸落在地。 铜盆砸在地上的声音,惊动了院外的丫鬟,那两个大夫人派过来的丫头正偷偷摸摸想摸出门给大夫人报信,猛地听到这个声音,吓得双腿发软,赶紧躲回后院中。 弦月和望月也吓了一跳,弦月小声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发那么大的火气。” 在她眼中苏映雪从未发过如此大的火,就算是被罗嬷嬷百般欺负,她亦是笑脸相对,然后悄然无声收拾了害自己的人。 苏映雪胸膛微微起伏,深呼吸,才将怒火压下,她将手中纸张撕碎,冷声道:“望月,明日我要出门,你去将我的东西备好。” 望月点头称是,又道:“小姐,你明日不是要去学堂吗?” 苏映雪道:“你准备便是,我自有办法离开。” 苏映雪将手心的碎纸揉成团,紧握其中,眉目间深刻的凌厉,无论是谁,敢动她身边的人,她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第二日便是苏映雪去女子学堂的日子,此事随是苏太师亲自下令,但是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中,原本第一日要由家人或者长辈陪同前往,但是显然苏映雪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太师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前面的那辆华丽高大,窗壁朱红,流苏垂挂,后面那辆样式简单,规格比起前面一辆来小了好几个度。 苏映雪走出门口,正待坐上前面的马车,一个丫鬟站在马车边,叫了一声:“大小姐,这是我们小姐的马车,你的在后面。” 弦月想也不想,转头道:“你胡说,太师府财力雄厚,向来优待下人,后面的定然是丫鬟坐的,我们小姐跟二小姐既然是姐妹,自然是坐一起了。” 那丫鬟被哽得说不出话来,想要反驳,却不知如何反驳。 “小姐,奴婢刚才说错话了?”进了马车后,弦月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以前在做短工的时候,看到人小姐出行,那些受宠的大丫鬟都是坐在后面的小车上。” 苏映雪道:“你说得很对。”却眉头微皱,有些神不守舍。 苏秋露上马车的时候明显一怔,她还未开口,身边的绿珠已经惊呼出声:“这是我们小姐的马车,你们——” 猛然对上苏映雪的眼神,她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心中一惊,为何觉得今日的大小姐与前几日不同! “绿珠。”苏秋露叫住她,转头看向苏映雪,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妹妹方才还想着跟大姐姐一个马车,路上也好说说话解乏。” 苏映雪面色淡淡:“正是如此,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正文 第53章 铃音 第53章铃音 第53章 苏秋露姿态温雅端庄,挨着苏映雪坐下道:“绿珠,你们二人便坐后面去罢。” 绿珠福了福身,下车后又瞪了弦月一眼,原本她有宽阔舒适的大马车可以坐,如今却要跟这个乡野丫头坐在一起,真是倒霉极了,越发厌恨起弦月来。 一路无话,到达女子学堂。 女子学堂名为谨学居,谨字恭谨慎重之意,意为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作为女子的自己更要修身慎行,窃不能德行有失,此名为前太后所题,匾额右下角还刻着朱红色的大印。 谨学居与儒松院一个在城东西边一个在城东的东边,苏映雪虽然以前在儒松院的时间多一些,但是谨学居她也十分熟悉,虽然过了十多年,但是里面的居所和院子摆设并没又怎么改变。 苏映雪进去时看到四名穿着暗红色布衣的女护卫腰侧悬剑,神情严肃的站在大门两侧,谨学居因为都是身份贵重的闺阁嫡女,所以守卫极为森严,四扇大门皆有看守,而且都是英姿飒爽的女护卫,女护卫皆是出身贫寒的小户之女,没念过书,自小就进了兰庭卫习武,一般小姐自恃身份,甚至甚是鄙夷女子竟舞枪弄棒,所以基本上都不会在主动与她们说话。 苏秋露却是面色温和,含笑跟她们几个人略略点头,那几个护卫虽仍然一动不动,但俱是唇角微扬。 苏映雪看了几眼,没见到熟面孔,守卫谨学居的女护卫功夫好的,基本都被她单挑了一边,到有几个跟她结下了还不错的情谊,然后她一想也是,这么多年了当年的女护卫如今也有三十多岁了,大概都已经嫁做人妇,不再舞枪弄棒了吧。 一走进学堂,苏映雪就看到一群散发着蓬勃气息的少女,或袅娜多姿,或清丽可爱,或娉婷婉顺,各种千秋,大半的少女看到苏秋露后,都过来打招呼,就算没有上去的,也是面露笑意。 苏映雪一路观察得出,她这个二妹极善人际,八面玲珑,可惜了,这样的人如果早出生个十年,或许还能捞个皇后当当,不过苏秋露如今也已经十六岁了,却一直没有许配人家,莫非太师想把她送进宫去? “秋露姐姐,这位是?”一名少女好奇地看着苏映雪。 “这是我大姐姐,闺名为映雪。” 另一个少女一脸惊诧:“太师府不是只有你一名嫡女么,何时又多了一个姐姐?” 苏秋露自然是不愿提及苏映雪的身份,如果提及,岂非要把自己母亲是填房的事情公布而出,只简单介绍了一下:“我大姐姐自小体弱多病,在别院养病,从未见过外人。” 一开始出声的少女跟苏秋露关系比较好,大概猜到了苏映雪的身份,她侧头看了苏映雪一眼,眸中露出一丝嘲讽之意:“原来如此,那映雪姐姐好好珍惜在谨学居的机会呀,来这里的可都是身份贵重的嫡女呢。” “正是,我虽因痼疾在别院长大,但嫡母待我如亲母一般,还送我来谨学居问学,映雪甚为感激。” 此言一出,在场的少女就算不明白刚刚少女这句话的含义,也开始对苏映雪的身份有所好奇了,她们生在深闺,苏秋露又刻意隐瞒,对太师府的旧事自然不清楚,此刻一听苏映雪的话,倒似乎有些别有深意? 苏秋露面色一僵:“大姐姐不必如此,母亲自是把你当做亲骨肉的。” 苏映雪不置可否,自寻了个座位坐下,刚坐下一个圆脸的少女就凑过来道:“你就是太师府那个嫡长女吗,我以前见过你,你好像不是长这样的啊?” “我叫裘真,我爹是裘虎。” 苏映雪微微蹙眉,有些意外的看一眼裘真,居然是裘虎的女儿,当年裘虎是将军爹手下的一员猛将。 这个学堂有喜欢苏秋露的人,自然也有讨厌她的人,裘真就是其中一个,她性子直爽跳脱,最见不得那种娇弱又爱惺惺作态之人,这个年纪的少女心思都是敏感而脆弱的,从入学第一天开始她就发现自己的几个好友与苏秋露关系越来越好,渐渐的疏离了自己,她越发看不惯苏秋露的一举一动起来。 苏映雪点点头,心中对裘真倒是有些好感,问道:“你是不是会武功?” 裘真用充满问号的眼睛望着苏映雪:“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坐姿笔直,不似那些弱柳扶风的小姐。” 裘真眉眼一弯,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牛皮纸卷着的纸袋子,从里边取出了两颗做成梅花形状的糖子,晶莹圆润,中间还镶着一颗梅子,递给她:“这是我娘做的梅子糖,给你吃。” “多谢。”苏映雪含在口中,“很好吃。” 裘真眸中得意:“那是自然,你刚刚问我会不会武功,你也会吗?” 苏映雪摇摇头:“我自幼不被父亲喜欢,连书都没怎么读过。” 裘真一听也反应过来,正待安慰两句,却见女先生神情严肃的走了进来,众千金赶紧落座。 女先生穿着一件清色的袍衫,头发高高挽起,露出饱满而高昂的额头来,两鬓青丝微白,严厉的丹凤眼微扫过众位千金,看到苏映雪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 苏映雪认识她,名为倪兰卿,是谨学居的司业,虽是先生,却是谨学居官阶最高的,在整个大周朝除了后宫掌事姑姑之外其他女官之中,她的等阶也是最高的,官从四品,当年教自己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如今却已显老态,不知道还能教多久。 倪兰卿眉眼微睨:“裘真,沈铃音呢。” 裘真缩了缩脖子,有些怕这位女司业:“回司业,她还未到。” “想走就走,想迟就迟,真当谨学居是丞相府后花园不成,若不想问学,就不要浪费——” 院外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继而前赴后继的惊叫。 “何事如此吵嚷!”倪兰卿一怒。 “谁把马骑进来了,快下马,下马!”门外传来了女子的惊怒声。 一个穿着柳黄色衣裳的女子冲了进来,口中道:“司业,对不起,我来迟了。” 苏映雪抬头一看,正巧那女子冲到自己的位置前看着她:“你是何人,怎么坐在我位置上。” 还未等苏映雪开口她摆手:“罢了,那我坐后面吧。” “沈铃音,你给我站到外边去!”倪兰卿忍无可忍。 沈铃音:“……” 看似面色哀怨,实际上眸光闪动,垂着头走到外面去了,苏映雪看着好笑,有其兄必有其妹,沈沛白的妹妹倒是个有趣之人。 已到五月月底,窗外碧空如洗,透过半开的窗,可以看到院外石榴花如火似荼,隐约有含笑花的淡香,一匹浑身雪白的马儿被栓在石榴树下边,而它的主人早已经不见踪迹。 裘真无意侧过头,看着苏映雪倏然一惊:“你怎么了。” 倪兰卿的目光扫了过来,苏映雪按着小腹,强忍着道:“无妨。” 裘真见坐在前头的苏秋露无动于衷,就开口道:“司业,我扶她去厢房歇歇。” “若是身体不适,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倪兰卿见她脸色发白,一脸汗水,脸色柔和了几分。 裘真扶着苏映雪进厢房中,让她好生休息,然后自己离开。 裘真一离开,苏映雪原本屈着的腰肢就挺直,她坐起身,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她溜出房间,往左侧膳堂方向走去,膳堂后面开了一个侧门,蔬菜瓜果便是从此门中进出,她就偷偷从这个门出去,正想去找望月,却突然听到有人头顶说话。 “大学士家的千金也逃课?” 苏映雪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见沈铃音坐在围墙上,笑嘻嘻地看着她:“你准备去哪里会情郎?若是不带上我,我就去告诉司业。” “……”苏映雪扭头就走。 “诶,你不怕我告诉司业啊。”沈铃音跟在她身后,“我看你似乎跟你那个号称京城第一美人二妹一点都不相似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苏府的。”苏映雪侧头问她。 “嘻嘻,我告诉你你会给我什么好处吗。”沈铃音悬在腰侧的铃铛叮叮当当,响得苏映雪有些头疼。 苏映雪倏忽止步,出手在沈铃音的耳边一拂,沈铃音下意识要扭住苏映雪的胳臂,又想到对方是柔弱的千金小姐停顿了一下,熟料对方却朝着自己腰侧而去,出手如电,清锋宝剑削铁如泥,一枚银色叮铃铃滚在地上。 沈铃音愕然,对苏映雪却起了浓烈的兴趣,她上前一步,化拳为掌,劈手夺过自己的宝剑,但是宝剑却滑不溜手,转瞬又回到了苏映雪的手中,苏映雪挑了挑眉:“真当要在此地动手?” 苏映雪说罢将宝剑递还给她:“我还有要事在身,跟过几日再与沈小姐约战罢。” 沈铃音收剑入鞘,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表情:“好。” 沈铃音在苏映雪离开之后,马上转头回到自己马车上,急急对车内的人道:“怀安,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正文 第54章 栽赃嫁祸 第54章栽赃嫁祸 第54章 苏映雪好不容易摆脱了沈铃音,坐上了弦月的马车,抵达宴海楼门口,一进门就见彭掌柜和其他两个穿着锦缎的中年男子坐在大堂中,他们对面坐着神色不善的老四老五老六三人。 “秦东家,我和彭兄刘兄等你好久了,你真是贵人事忙啊。”归林阁的老板朱东家冷冷道。 苏映雪泛起一丝苦笑,冲着三人拱手道:“前几日秦某不在京城,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我们两家酒楼是冲着彭东家的交情,才与你宴海楼合作的,这合约才签了还不到一个月,宴海楼的肥牛就出了问题,吃死了人,我归林居的声誉也有所影响,这几日客流量也少了两成,宴海楼可得负起全责!” 苏映雪心中冷笑,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两成生意,是这月签了合约后才多起来的,何止两成,起码也有三四成吧,她皱着眉道:“此事绝对是有心人暗中嫁祸,我宴海楼的黄牛原本用得优质的淮丰牛肉,后面那杨家家主见宴海楼生意火爆,就说要涨价,大家也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诚信,虽然是口头上的协议,但是其实说涨就涨的,所以秦某该用鲁川的黄牛,虽然运输费用贵上许多,但秦某绝非那种在乎蝇头小利之人。” 彭东家倒是态度比较温和:“彭某也是相信秦老弟的,他不像是那种会私买病黄牛来做食料的人。” 刘东家天生一张苦瓜脸:“秦东家,不是刘某不信你,如今事情发生了,肯定要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如今你宴海楼无人敢上门,而我们三家生意也受到了波及,秦东家你就说如何办好了。” 朱东家冷道:“还有怎么办,只能解约,这一个月的分成以及火锅料的配方就做秦东家给我们的补偿!” 苏映雪几乎要笑出声,呵呵,这朱东家还真说得出口,牛肉之事本就是有人无中生有的诬赖,他倒是狮子大开口起来了,肥牛不过是火锅中的其中一道主菜,更何况他们几家酒楼的黄牛供应并非同一家,过了这几天风头过了,他们几家老酒楼自然可以撇清此事的影响。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少了牛肉,这火锅还有其他百八十道菜呢!朱东家无非是想坐地起价,借此机会断了加盟的合约,就算断不了,他亦可以拿着这个事情讲价,把四成利降下来。 “三天!”苏映雪神情镇定,一双如潭水般幽深的眼眸看着他们三人,“给我三天时间,我定能查出究竟是谁在暗中搞鬼,恢复宴海楼的声誉!” “可——” 苏映雪不让他开口,继续道:“如果三日后宴海楼无法恢复声誉,就按朱东家所言。” 朱东家眸色一亮:“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行,那朱某就恭候佳音了!” 几个东家起身离去,彭东家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叹道:“老弟啊,老哥相信你的为人,但是你方才也实在是太冲动了。” 苏映雪知道这位彭东家是为自己担忧,连忙恳切道:“彭大哥,清者自清,秦某既敢做保证,自然是有门路可走。” 彭东家怔了怔,想到宴海楼似乎跟翎王有些关系,遂放下心来,离去。 苏映雪看向老四等人转身道:“昨日究竟发生何事,且跟我仔仔细细说清楚。” 苏映雪昨日晚上收到老六传过来的书信,大概知道宴海楼因为卖病牛肉致人死亡,那户人家一怒之下就将尸体抬进了宴海楼的大厅内,当时场面一片混乱,宴海楼中的宾客受到了极大的惊恐,官衙的人很快就上门带走了秦昌,而老五老六本想要动手却被秦昌制止,只让他们找苏映雪,切莫自作主张。 让苏映雪震怒的是,那顺天府尹竟在大堂之上想对秦昌用刑,要屈打成招,幸好躲在一旁的老六用石头弹穴,将施刑之人定住,后其中有一个衙役认出了秦昌的身份,那顺天府尹心中畏惧,就暂时将他收监。 老六咬牙道:“是马小荣这个王八蛋在暗中搞鬼,昨日在公堂之中,他出面指认说我们宴海楼曾经买进一头农户的病牛,被他看见之后,还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不要声张。” 苏映雪一愣:“马小荣?” 一直在边上做透明的冯二开口道:“马小荣因为私下里将一些牛肉的边角料带回家被秦管事发现责罚,还被罚了半个月的月钱,我猜测他是心中不满,所以怀恨在心。” 老四整理了一下头绪道:“东家还记得半个多月前,淮丰杨家牧场表示最近干旱,草料减少,所以要涨价的事吗。” “我那时道,杨家牧场离干旱的几个城尚有一段距离,完全不存在干旱之忧。” 老五在一旁死劲点头道:“杨俞庆那个奸商,摆明了是看我们生意好,就想从我们手里抢钱嘛!” “没错,但是东家和老大却没有答应他,转而跟鲁川的卢家牧场购买,虽然运输费用贵了一些,但是因为那卢家主同老大是老朋友了,所以不会存在抬高价格和以次充好的事情。”老四分析道。 老五在旁边拍脑袋:“难道是杨俞庆这个奸商因为做不出生意,所以才来搞事?” 老六道:“五哥,你先别插嘴。” “哦。”老五闻言乖乖把手臂放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老四。 苏映雪一点就透:“你怀疑此时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人在暗中策划了?”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宴海楼的食物用料都是十分新鲜,用忠厚老实一丝不苟的老五负责,秦昌交代过他,一定要把每一框每一件都检查一遍,若是有以次充好的,宁可换个商家,也不要跟耍心眼的合作。 这也是苏映雪强调再三的事情,自小她的父亲就是这般教育她,做菜如做人,你偷工减料,就等同与你做事昧着良心不走正途,世间之事因果循环,报应亦如此。 老五此人一根筋通到底,长得魁梧粗壮,做起事来却是十分的认真,从经手之后,一直很认真的干着,所以他一听他负责的这块有问题,马上就一怒,差点把那几个闹事的人给打出去。 那日有一个农户在宴海楼的门口磨蹭半天,进来却是低声开口问秦昌要不要低价格的牛肉。 古人以农业为基石,所以牛对农户来说,是非常值钱的东西,一般牧场都是官府在管辖,或者有官衙后台的,里面所有牧场里牛的数量都要登记造册,所以牛肉的价格在所有肉类之中是非常昂贵的,而大周法律规定农户不得私自杀牛以及买卖,违者棍二十,罚十钱,如果那拿不出钱,你就等着蹲大狱吧,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两年,你以为蹲在大狱里不愁吃不愁吃是好事,非也,非也,而是被人监管着去造墙铺路,或采石掘渠,多得是服刑的名目,要是完不成罚银的钱,你就日复一日的干下去吧,更有甚者一不小心得罪了监官,累死在采石场都没人来救你。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农户,如何会得知我们这几日牛肉紧缺呢?”老四最后总结道,“定然是有人在背后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又或者说是授意他这么做。” 老六点头:“那牛肉肯定是有问题的。” 苏映雪皱着眉头,整个事情就好像设了套子一般,一环扣着一环,就等时机一到,等着收网,宴海楼因为生意火爆肯定会有人眼红搞鬼,却没有想到有人竟然用死尸与宴海楼过不去,下套之人心机诡深,简直用心险恶。 “马小荣人呢?”苏映雪问道。 “跑了。”老六咬牙切齿,“要是被我知道他躲在哪里,我非得挑断他脚筋不可!” “有没有查到马小荣老家在哪里?”苏映雪又问道。 “他的老家就住在靠近城西方向的一个村里,不远,也就十几里之外。” 苏映雪起身对老六和老四道:“先去他家看看。” 冯二脸色有些犹豫,对着苏映雪欲言又止:“当家……” “何事?” “马小荣心中不满,全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映雪打断了:“此事与你没有任何干系。” 冯二之前得了苏映雪高看,所以进了宴海楼,因为做事勤快诚恳,胆大心细,就得了秦昌的重用,秦昌还跟他说他天生就应该上战场的,而不是做厨师。 秦昌知道他身后还有一群孩童要养活,就把一些干净的要处理掉的剩饭剩菜让他带回家,秦昌深知用人之道,每日夜里让冯二留下打扫,让他自行处理剩饭剩菜,以免伤了他的自尊。 谁料此事却被同为厨师的马小荣给发现了,他见冯二暗中拿剩饭剩菜无人责罚,就也偷拿了一些牛肉的边角料带回家,后来被老六发现,秦昌罚了他半个月的月银,并说若是下次再犯直接开除。 苏映雪看着冯二:“任何人所做所思,皆由心而定,就算没有你的事,他亦会找一个其他的借口来得到利益。” 正文 第55章 妙计 第55章妙计 第55章 三人骑马出城,苏映雪打前一步,老四和老六却落在了后头,老四的目光几次落在苏映雪的身上,似乎是心有疑问,却没有开口询问。 “怎么,觉得苏小姐容貌出众,才智过人,所以万年老木也发芽抽枝了?”老六打趣道,他似乎并不怎么担忧牢里的秦昌,他是绿林出身,没读过几年书,本就嫌这日子淡出个鸟来,要是真查不出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大不了就劫狱救人逃出京城,随便找个山头落草为寇就是,如果不是秦昌和老四管着他,他估计早就当梁上君子去了。 他甚至昨夜还进了牢狱中查看过了地形,心中思量,要是秦昌无法脱罪,他就马上下迷药把人救出去。 “胡说八道什么呢,找抽吧你。”老四朝着他的方向,甩了甩马鞭。 老六躲开:“恼羞成怒?” “别胡闹,毁了一个深闺姑娘家的清誉怎么办!”老四低声道。 老六耸了耸肩,他可没看出苏映雪哪里像千金小姐了。 老四皱眉压低声线道:“你有没有觉得,东家有问题?” “什么问题?”老六抬起眼皮子,瞧了苏映雪的背影一眼,“难不成是妖怪仙女变得?” “你不好奇大当家为何会对她如此信任吗?”老四将心中的疑惑道出,“她一个太师府的小姐,怎么与大当家相交的,而且为何会懂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她的见识和气度,绝非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千金能有的。” 老六也有几分疑惑,他虽然聪明,但是从来不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你也想太多了吧,难不成苏小姐还会害了大当家不成?她以前不是一直住在城外的別庄吗,跟大当家认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懂这么多东西,是因为她平车喜欢看书好嘛,我之前偷偷进了她的书房,里面有好几墙的书,而且内容涉及十分浩瀚,那些终日整日四书五经的书呆子根本就不能与之相比。” 老四瞪了他一眼:“你还进了东家的书房,要是当家的知道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这有什么,我连她闺房都进去过呢,哎哟,我日你大爷,你打老子作甚!”老六话语刚落,一记鞭子就朝着自己的脸颊抽来。 “打得就是你这没羞没躁,寡廉鲜耻的登徒子!”老四又是一鞭,却是朝着马屁股抽去。 黑马嘶叫了一声,朝着前面冲去,老六的马一下子就越过了苏映雪的马。 “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四,你他妈有种!”老六爆粗的声音,从前头遥遥传来。 老四驱马上前,与苏映雪并肩而行。 “东家不必担忧,若是查不出线索,大哥也是有能力从牢里出来的。”老四开口道,此言并不虚,秦昌生性豪爽,广皆好友,从军多年也认识了许多将领,若不是为了报答楚将军两次救命之恩,他又怎么会偏居京城一隅,从此不再混迹江湖呢。 他看出来苏映雪心情很糟糕,甚至,有些愤怒,这与平日的谦和温雅不一样,她的眼眸之中有着不容反驳的上者威压,与冯二说的那几句话又有几分历事浮尘的睿智。 “我只是觉得有些愧疚,自己深居后宅,宴海楼大部分事宜都要你们来完成,特别是秦叔,他要操心的更多。”苏映雪眸中闪过一丝自责,这次事情本不是秦昌承担的,若是自己在酒楼中,秦叔也不会入狱了。 老四叹息道:“东家,有你这句话,我老四也安心了,说实话一开始我对大哥的决定很是费解,都觉得他是不是疯了,我也很好奇你的身份,但是大哥要我们信你如同信他一般,以后有机会会把事情真相告知我们。” “但是后来,宴海楼真得被你给救活了,不仅如此,若能继续投入财力和人力经营下去,甚至能名扬于整个中原。”老四抬眸看着苏映雪,“我老四还未曾服过任何女子,你是第一位。” 苏映雪苦笑道:“四叔实在是太抬举我了。”她知道老四和老六并不听命自己,他们听命的是秦叔,她并不在意,宴海楼本来是秦叔的,她虽然是东家,但是从未想过要占有宴海楼。 “我相信你能解决此事。”老四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村庄,“到了。” 老六见他们过来,遥指着山前一户瓦房:“就是那家。” 屋舍前,院子里,有一个穿着布衣的妇人在打扫鸡笼,突然听到一位声音道:“这位嫂嫂,请问京城离此地还有多远?” 妇人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靛青袍子,长得十分俊俏的公子牵着一匹马,站在篱笆之外。 “走路过去的话不到半个时辰,若是骑马的话,两刻钟就到了。”妇人回答道。 “哦,多谢嫂嫂。”那男子却仍然站在原地不走,“不知能否讨杯水喝。” “你稍候。”妇人看了一眼屋内,放下手中的物什,洗了洗手,进屋端来了一碗水,递给那位公子。 公子含笑喝了两口,将碗还给她,道:“多谢,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妇人被他看得有些脸红:“你还有何事?” “不知嫂嫂家中可有相公在家。” 妇人身子一僵,马上神情戒备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这马儿在来途不小心踩了钉子,所以想找力气大的一点的帮我一同将钉子取出,也好让它少受一会儿痛楚。”公子连忙解释道。 “莲娘,你在跟谁说话呢?”一个老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那脸皮皱得跟朵菊花似的,目光却是很锐利,打量着公子。 “娘,这位公子的马儿扎了钉子,说要找个力气大点的男人,替他拔钉子。” “不白拔,在下可以出一钱银子。”公子连忙道。 那老妇人眸光一亮,却摇头道:“我儿子没在家,你可以去前头那户问问。” …… 老六身形飘忽,几个纵身越到那公子的身边,道:“屋里还有两个小女孩,并没有男丁,东家,我们要不要动手把她们几个抓起来。” 苏映雪哭笑不得,摆手道:“把她们抓起来,要是有人报官怎么办。” 老六还想说什么,却见老四回来了。 “我方才打探了一下,有人昨夜似乎看到过马小荣回来,他很有可能就躲在附近的群山中,又或者就躲在京城中的某个角落。” “方才见他母亲和夫人眼神闪躲,显然是马小荣交代过她们一些事情,极有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那怎么办,我老六可从来不打女人的。”老六拍了拍胸脯,特意声明。 苏映雪眼珠子一转,笑道,“我倒是有一个注意,不过需要你的帮忙。” 眼见着天色不早,苏映雪几人骑着马回到城中,然后在马车换好衣服回到谨学居中,正好赶上了放学的时辰,一进书院就看到裘真和沈铃音走出门。 沈铃音看到她的时候眼睛一亮,跑上来挽着她的手,很是亲密道:“映雪姐姐,今日裘真要去丞相府做客,你要不要一起。” “……”苏映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露痕迹的挣脱她的手臂,道:“沈小姐,不太方便。” 沈铃音有些失望,嘀咕道:“诶,大哥,人家似乎对你没意思啊。” 苏映雪脚步一顿,狐疑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她似乎听到了大哥二字。 沈铃音按了按挂在腰侧的剑,看了她一眼,意思是别忘记她们之间的约定,然后拉着裘真出门。 “大姐姐身体好些了吗?”苏秋露缓步走过来关切道,“怎么不早些回府歇息。” “好些了,多谢二妹关心。”苏映雪回。 …… 很快就到了第三日,天色蒙蒙发亮,一辆简陋的驴车驶入京城之中,慢慢悠悠,停在了一条巷子口。 一个穿着布衣的老太太从驴车上爬下来,道:“你二人在车中等候,我先进去问一声,若真是我儿的骨肉,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名分!” 驴车内坐着两位妇人,其中一位正是昨日马小荣的夫人,另一位穿红戴绿,一副颇有风情的打扮,面相有一些粗狂,颧骨很高,肚子高高耸起。 马夫人神色不善的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不守妇道,如此容貌还敢勾引我家相公,要不要脸?” 那女子:“……” 女子起身准备下去,马小荣的夫人惊叫道:“你去哪?!” “去打掉这孩子。”女子笑嘻嘻。 马小荣的夫人一把扯住她,厉声道:“你给我在这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这可由不得你,马夫人。”女子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变得粗狂起来,身形灵巧,一下子滑出了马车,只听见外面传来咚的一声。 马夫人心中一惊,钻出马车,却见赶车的车夫倒在了车辕上,巷子空空荡荡,那女子早已经不知踪迹。 “马二哥?” 她心惊胆战,颤巍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一口气。 …… 正文 第56章 关键人物 第56章关键人物 第56章 再说到那马老太太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里面走出来一个比她年轻一些的老妇人,二人走了进去,浑然不知道有人跟着他们。 “娘,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这几日别来找我吗!”马小荣从房间中走出来,一脸埋怨道。 马老太太拧着眉头,用手锤了他的肩膀:“还不是你的风流债!” 马小荣莫名道:“什么意思?” “昨天下午咱们家里来了一位姑娘,大着肚子,说是怀了你的孩子,还将你的生辰八字说得一清二楚的,非要让你给她一个名分,我说你这几日不在,她就说要去报官!”马老太太道,“我就将她带过来了。” “什么!娘,儿子从未跟其他女子……你莫不是被人诓骗了吧!”马小荣一脸疑惑,却是摇头否认,“这几日可有人到我们家中询问儿子的下落?” 马老太太摇摇头,又想起来什么,道:“有一个相貌十分俊朗的公子曾过来讨过水喝,还问了你在不在家。” 马小荣神色微变:“娘,你马上把那女子赶走,以防万一,我还是换个地方躲着吧。” “咚、咚、咚——”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马小荣和他娘对视一眼,提起一口气。 “谁?”主人家问道。 “是我,我来找我相公的。”门外传来了马夫人的声音。 “你怎么进来了!”马老太太不满地看着马夫人。 “我——那女的不见了。”马夫人连忙解释道。 “什么,怎么会不见的,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马老太太厉声道。 “老太太着什么急啊,我这不是在这么。”一个声音从屋顶传来。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屋顶站着一个女子,一只手抱着一个西瓜,另一只手倏地一挥,一粒石子飞去,就将想要逃跑的马小荣定在原地。 “马小荣,可叫我好找啊。”老六从屋顶上落下。 “你你你——是老六!”马小荣浑身不得动弹,骇然失色。 “叫六爷。”老六手中匕首紧贴马小荣的脸颊上拍了拍,“哎,为了找你,六爷我牺牲太大了,你说我要不要讨点利息呢。” “你、你想要什么……”马小荣结结巴巴道。 老六一脚将马小荣踹倒在地,抬腿踩在他的背上,对着惊叫的马夫人:“你去给我找一套男子的衣服来。” “啊,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我跟你拼了!”老太太还挺有胆色,操起一扫把就向老六打去。 老六左手一挥,手中的暗器陡然一甩,老太太只觉得那暗器袭面而来,吓得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定睛一看,手中的扫把却已散开,落在地上。 “下一次,这匕首扎得可就是你儿子的脑袋了。”老六笑眯眯,用取出的一把新匕首,扎破手中的西瓜。 只听见咚的一声,西瓜裂开,流出鲜红的汁水,马小荣浑身一抖,好似那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脑袋一般。 “来,吃块瓜,此瓜可是只有大官才能吃到,十两银子一块。”老六一分一块分过去,“此屋一共五个人,那就是五十两银子。” 马小荣浑身一抖,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房间内,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双绣了祥云的白底皂靴,只不过这双靴子比起寻常男子却要小上几分,他抬头,逆光处站了一个人,正是宴海楼的当家,正垂眸看着他。 “醒了?”苏映雪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细瓷盖碗,更衬得指尖如玉,然而她的目光却让马小荣心中恐慌,这真得是那个脾气温和的东家吗,这宴海楼里的人怎么都这般手段恐怖,莫不成是龙潭虎穴不成! “说罢。”苏映雪侧过头看他,语气却是很平静。 “小人不知道东家想要我说什么。”马小荣抬着头,仍然不松口。 “你的夫人和母亲,还有你的三个女儿都在我这做客。”苏映雪手指摩挲着碗腹,“不过你放心,我会让老六好好款待她们的。” “你想对她们做什么!”马小荣使劲挣扎,却感觉绑在手脚上的绳子越来越紧,“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错了。”苏映雪将茶盏放下,轻声道,“我方才跟你母亲说你的手脚不干净,已经被我打断了一手一腿,若是她不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她已经把那张一百两银票给我了,还说,事成之后还有两百两?” 苏映雪把银票放在桌子上,看着流汗的马小荣:“若是你答应在公堂之上说出真相,那这一百两银子还是你的,如若你还跟我装傻充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就范。” 马小荣沉默,似乎在权衡她的话,好半天他仍然咬着牙道:“我前几天在公堂之上说得话句句属实,这张银票我不知道你是从何而来,东家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哦?”苏映雪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想到他嘴巴这么硬,“威武不能淫?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气概,老六。” 老六打开门走了进来,手中举着一个竹筒,竹筒上盖了个盖子,盖子上面有几个小孔,老六蹲下身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揭开上面的盖子,里面有一条指甲盖大小的蜈蚣,颜色血红,十分可怖。 “这个是食脑蜈蚣,从耳朵里进去,会从耳鼓处开一个小洞装进去,吸吮人的脑花,完了又从另一只耳朵钻出来。”老六用一根手指挑起那蜈蚣,放在掌心,“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有一点点疼,但是,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你就呜呼哀哉了。” “不过这不是这条蜈蚣的最大的优点,它好的地方莫过于,再厉害检验再深的仵作都查不出死因,你说厉害吗?”老六抓起蜈蚣,就要往他的耳洞里塞。 马小荣深信不疑,怪叫了一声,吓得差点尿裤子:“我说,我什么都说,是明月楼的掌柜,他塞给我一百两银子,让我诬陷东家您,还说如果我不按他说得做就把我抓进牢里!” “果然是他。”苏映雪和老六对视了一眼。 明月楼的东家是薛齐,那掌柜定是他授意的。 他们宴海楼自开业以来,一直秉持着顾客和服务至上的理念,基本上没有得罪什么人,苏映雪想到唯一得罪的,就是薛齐和御史台的那个公子了,听说御史府已经抄家,那就只剩下薛齐了。 “他还给了你什么好处?”苏映雪问。 “没、没有了……”马小荣眼神有些闪躲,那条蜈蚣却爬到了自己的脸颊上,那毛绒可怖的触觉让马小荣不敢迟疑。 “还许了我一所城西的宅子!”马小荣飞快道。 “那你是把火锅底料的秘方买给了他了。”苏映雪叹息了一声,“诶,我本来是想放你一马的,老六。” 老六伸手捏开了马小荣的嘴巴,将一粒药丸塞入他的口中,强迫他仰头俯下。 马小荣按住喉咙的位置,咳嗽了半天,神情惊恐:“你给我吃了什么!” “三日断肠丹,三日之内你若是不服下解药,你就等着肚烂穿肠吧,你母亲和夫人都吃了这个药,你别想着以你的命来救她们,你的命不值钱。”老六把摆在桌子上的银票藏在自己兜里,“这丹药需要五十两一颗,今日给你吃便宜你了,你这银子都归我了啊。” “对了早上给你吃的西瓜,五十两,到时候给过来吃解药的时候,你记得那个宅院的地契交过来。” 马小荣已经无力说话,整个人倒在地上,一脸悔恨,他这是为什么啊,好好的一份高月钱高待遇的工作就这么被他给丢了,如果在公堂上倒戈,那自己还有活路吗?只能背井离乡,躲躲藏藏过一辈子。 顺天府尹尤昆林躺在后衙的一个小书房中午休,身边是两个姿色尚佳的丫鬟,一个给他打扇子,而另一个给他剥了一颗葡萄,正往他的唇边放。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顺天府虽在皇城脚下,他的官职有时候还不如丞相门前的六品官,但是尤昆林是个乐于满足的人,他本是二甲十六,又出身贫穷,如今能得到如此官阶,他已心满意足,虽然过不了几年就要致仕,但是他为官二十载,虽无功劳,却也没有过错,要知道顺天府尹可不好做,这么多皇族大官压在自己的头顶,他须得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事,如今也算得上是荣锦还乡,光宗耀祖了。 “大人!”门外闯进来一衙役,“尤大人,外面有个叫马小荣的,说要自首认罪。” 尤昆林坐起身来:“你说谁?” “马小荣。”衙役皱着眉头想了想,迟疑道,“小人看他好像是前几日那个指认宴海楼私买病牛的大厨。” “什么!”尤昆林站起身,拿起官帽就往头上套,一边戴一边快步往外走去。 …… “升堂!”两列衙役齐刷刷站定,红黑色的水火棍整齐敦地,“威——武——” 尤昆林高坐堂上往下看,见堂下除了跪着马小荣之外,还有站着其他几个人,其中一个人身着茶色暗纹的锦袍,一派贵公子的气息,他心中一惊,这人是谁,莫非是哪位大人的儿子?他连忙侧过头问身边的师爷:“这谁啊?” 师爷小声道:“宴海楼的东家,叫秦修。” 尤昆林遂放下心,一拍惊堂木:“大胆,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正文 第57章 翻案 第57章翻案 第57章 苏映雪道:“大人,小人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举人见官可以不跪,这是每朝每代的惯例。 尤昆林一怔,倒是没有看出他竟然是个举人身份,只看向老四老五老六几人:“你们三个总不是举人吧?” 三人无法,只好跪下,老六一边跪下一边暗道,这狗官竟敢让老子跪两次,哼,等晚上老子给你下点巴豆,拉不死你! “马小荣,你想告什么罪啊?”尤昆林道,“你不是已经站出来指认宴海楼私下买病牛入菜,导致客人死亡?” 马小荣道:“大人,宴海楼是无辜的,是有人指使小人这么做的,小人收了贿赂才诬陷宴海楼!” 尤昆林眉头一跳,厉声道:“大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如此反复无常信口开河,你当顺天府是什么地方!” 马小荣磕头连声道:“小人不敢,这几日小人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皆因小人违背了良心,幸亏如今大错未曾铸成,还请大人重审此案,换宴海楼一个清白!” 苏映雪开口道:“大人,天子脚下,秦某相信尤大人定是个公正为名,刚正不阿的好官。” 尤昆林脸皮子一抽,这秦修是在威胁自己啊。 “咳,好吧,那你说,究竟是谁花钱让你指控宴海楼的?”尤昆林道。 “此人正是明月楼的东家,薛齐!”马小荣开口,却使得堂上堂下一片震惊。 “你说得是薛太傅家的公子薛齐?”尤昆林惊得差点丢了手中的惊堂木。 “正是。”马小荣开口道,“明月楼管事给了我一百两的银票。”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呈上,正是被老六拿走的那张:“他说事成之后,薛公子会再给我两百两,然后还给小人城西的一间宅子。” 尤昆林皱着眉头,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担色,言语中却颇有深意:“马小荣啊,你说你这银子是薛公子给你的,可有人证?” 马小荣愣住:“当时只有明月楼管事和我二人,并未有第三人在场。” “那本官如何能得知,你这银票究竟是谁给你的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落在了苏映雪的身份,言下之意是,这银子很有可能是宴海楼为了洗清罪名,用钱收买了马小荣,所以他才会矢口否认之前的指控。 “你这狗——”老五猛地起身,最后一字还未出口,就被老四和老六按下。 “尤大人!”苏映雪出声道,“宴海楼此案尚未定伦,不若先将薛公子和明月楼管事,以及那告方招上堂对峙如何?” 尤昆林冲着师爷试了一个眼色。 半个时辰之后,薛齐姗姗来迟,一进门就毫不客气道:“尤大人,无缘无故请我过来作甚,本公子正在学堂听学呢,马上就要秋闱了,你耽误得起么?” 尤昆林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虽然他是薛太傅门下的学生,但也不代表他可以被薛齐这般对待,更何况他刚刚还好心好意让派过去的人提前跟他知会一声,他语气一沉道:“薛齐,有人状告你暗中收买他人,指使他诬赖宴海楼购入病牛肉,致人死亡,可有此事!” 薛齐眉头一皱,阴鸷的目光落在苏映雪和马小荣的身上,高声道:“何人敢污蔑本公子,可有证据?若是拿不出证据,本公子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马小荣眼神一缩,伏在地上不敢说话了,又想起自己和母亲夫人的肚子里可是有一颗能肠穿肚烂的药,让他不敢出卖宴海楼,只好硬着头皮道:“薛公子,我与那个管事交谈的时候,他给我看了一枚印章,那印章上刻着一个薛字,管事说这是薛公子的信物。” “你这个小人,休得胡言!” 薛齐抬起腿想要踹马小荣,却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给擎锢,竟是丝毫不得动弹,他心中骇然,看着仍然背对着他,跪在公堂上的男子,他认出来这个男子好像是宴海楼那个终日坐在柜台上打算盘的掌柜?一个文弱书生,竟有如此本事? 薛齐不由冒出了一丝冷汗。 “公堂之上,尤大人还未发言,薛公子,你这是想动用私刑不成?”苏映雪淡道。 “薛齐,本官没让你发言,你不得插口。”尤昆林虽想护他一二,但是也抵不住一个如此不羁的纨绔子。 老四松开手,全程都没有转过来看薛齐一眼。 薛齐感觉收回来的腿隐隐作痛,他冷哼一声看着苏映雪,这次却收齐了小瞧之意,上次他因为这个秦修,被父亲禁足了一个月,原本他以为宴海楼的后台是翎王,所以不敢贸然出手报复,后来他派人调查之后发现,这个秦修跟翎王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关系,上次的事情纯属偶然,这个发现让他更是恼羞不堪,他竟然被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给戏耍了!所以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把宴海楼的名声搞臭了,谁料这个马小荣竟让倒戈相向。 “大人,小人从未私下与此人见面,更别说给他看什么信鉴了。”明月楼的管事失口否认。 “小人看得一清二楚,那信鉴上刻着薛公子的名字。”马小荣道,“管事还说,事成之后让我进明月楼做大厨。” “哼,我明月楼可不是小猫小狗都能进来的酒楼!”管事冷冷地看了马小荣一眼,眼神中满是蔑视。 “你这个卑鄙小人——”马小荣急了。 “肃静!”尤昆林打断他,“公堂之上不得辱骂他人,如若再犯,杖刑斥候!” 马小荣只好闭嘴。 尤昆林又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了,大人。”马小荣摇头,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至于大人信不信,他也是无能为力,只盼着秦东家能大发慈悲放过自己和家人。 薛齐眸中面露得色,看了苏映雪一眼。 苏映雪开口道:“大人,我有话要说。” “你说。” 苏映雪转过身问那个跪在最后的农户:“请问你的病牛是何时发现有病,病牛的症状如何,又是何时卖给宴海楼的呢?” 还未等他开口,她又指着老四道:“你前面跪着的那人,是一位兽医,他手中看过的病牛没有十头,也有七八头了,你须得从实道来。” 农户冷汗直冒,想也不想道:“我卖牛只因为他的后蹄受了伤,并不知道它得了病。” “哦?所以说你这牛的病连你都不知了?”苏映雪点头,又看向跪在那头的原告,“如此你又是如何得知你爹是因为吃了我宴海楼的牛肉而病发身亡的呢?” 原告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瞪着苏映雪,怒道:“我爹一直胃口不好,平日都是喝点清粥小菜,只有五日前吃了你们宴海楼的火锅之后就突然心悸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请问令尊大人平日,是否有没有发过此症?”苏映雪问道。 男子瞳孔缩了一下,回道:“并没有。” 苏映雪转身冲着尤昆林拱手道:“大人,在下对死者尚有疑虑,请求开棺验尸!” “不行!家父今日就要下葬,岂容你如此不敬!”男子眸中冒火。 尤昆林道:“仵作已经验过尸体,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苏映雪直直望着尤昆林道:“大人,五日前我宴海楼一共卖出九十二碟肥牛卷,其他人都未曾出事,我怀疑死者是因为犯了羊羔风之症,而非吃了我宴海楼的牛肉!” 尤昆林诧道:“羊羔风?”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师爷,师爷道,“大人,羊羔风就是癫痫之症。” 尤昆林哦了一声,却是无法反驳苏映雪的请求,对方所言都被记录在册,若是自己不验,这案子就有了一个污点,那来日若是有人拿着此事做文章,他还如何衣锦还乡呢? “那行吧,师爷你去请个有经验的老大夫。”言下之意是仵作难免有偏差混淆之处,也是替他开脱一番。 “大人不必请大夫了,堂上就跪着一个大夫。”苏映雪指着老四,老四嘴角抽了抽,心道这苏小姐真是指鹿为马,随口就来。 “你方才不是还说他是兽医?”尤昆林道。 “人与兽有互通之处,这位大夫只是偶尔医治兽禽,其余时间都是诊治人的。”苏映雪解释道。 薛齐在一旁冷笑:“大人,这位秦东家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本公子之前也曾吃了他的暗亏。” 老四看着薛齐道:“在下看这位薛公子面色,这段时日应该夜间潮热盗汗,五心烦热,口干咽燥,早起时或有腰膝酸痛之症,不知我说得对或不对?” 薛齐神色微一变,老四知道自己是忽悠成功了,又道:“薛公子肝肾不足,真阴亏损,切莫房事过多度啊。” 薛齐:“……” 那原告男子见要重新验尸,脸色一变,看了薛齐身边的管事一眼,突然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大人,小人招了,我爹是因为癫痫发作而亡故的,那日他的确吃了牛肉,但是他癫痫之症发得太突然,以至于小人请大夫回去的时候……后来半夜这位明月楼的管事就出现在小人家中,问小人要不要赚一笔钱。” 薛齐和明月楼的管事脸色骤变。 正文 第58章 老五揍人 第58章老五揍人 第58章 原告一招,跪在尾端的农户也扛不住了,连连磕头:“小人也是收了明月楼管事的五十两银子。” 尤昆林盯着薛齐,眉头紧紧皱起:“薛齐,你还有何话可说?” 薛齐哑口无言,捏了捏手中的扇子,掌心全是汗水,片刻之后他转身瞪着明月楼管事,神色十分痛心疾首:“张管事,你竟背着我在私下做出如此卑鄙无耻诬赖他人之事!” “大人,一切都是我做的!少爷毫不知情。”明月楼管事咬咬牙,一脸沉痛,“小人知道少爷仍然为秦修数月前污蔑你之事心中不畅,所以才自作主张,想要帮少爷教训一下宴海楼!” 老五和老六皆神色一动,想要开口,老四却对他们摇了摇头。 尤昆林眉头一凝,心中松了一口气,惊堂木狠狠一拍,道:“此案真相大白,明月楼张福德行为卑劣,污蔑宴海楼,导致其声誉受损,判牢狱两年,杖三十,勒令其赔偿宴海楼这几日停业的所有损失,其他几人为虎作伥,各杖二十,罚银五两,牢狱三月!所罚之银皆归宴海楼所有。” “秦修,你可有异议?”尤昆林看了秦修一眼。 苏映雪拱手道:“无异议,多谢大人明判。” …… 待出了门,老五十分不满地看着苏映雪:“东家,你方才为何要放过薛齐这个王八羔子。” 苏映雪摇头道:“回去再说。” 此时薛齐走了出来,满目阴鸷瞪着苏映雪,冷道:“秦东家,这次你赢了。” 苏映雪勾唇一笑:“在下向来吉人天相。” 薛齐在苏映雪身边站定,突然低声道:“不过是个土匪强盗罢了,也值得你如此卖命,秦修,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苏映雪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老五上前几步,众目睽睽之下,“砰”的一拳,将薛齐揍到在地。 “揍死你这个王八羔子!”老五挥舞着拳头。 众人神色大变,站在门口的衙役大喝一声:“府衙门口,竟敢行凶,来人呐,快把他拿下。” 苏映雪眼神一厉,立马高喊道:“老四老六!” 老四和老六对视一眼,却没有动。 “少爷!我家少爷晕过去了!你这凶徒,竟敢伤我家少爷,快去禀报尤大人,将他拿下!”薛齐的小厮抬着自家少爷躲进了顺天府衙。 老五几人却被赶来的衙役用刀指着,饶是苏映雪如此随机应变之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住手!”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众人转头看去。 “秦叔!”苏映雪脸色露出一丝喜色。 秦昌身上还穿着囚衣,虽然面容有些憔悴,但是精神状况良好,他大步走过来:“老五,你方才可知犯了什么错?” 老五垂下手臂,也不管那些刀刃,直接蹲下身子,神情十分委屈。 衙役一拥而上,将老王抓住。 老六有些愤然,秦昌睨了他一眼,他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尤昆林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脸严肃:“竟敢在顺天府衙的门前动手打人,抓起来!” “尤大人。”秦昌开口道,“舍弟性子冲动,还望大人——” 尤昆林现在知道秦昌身份了,对他态度没有之前那般恶劣,却仍然皱着眉头道:“你可知薛公子是何人?他可是皇后的亲弟弟,你们也太胆大妄为了,本官依法办事。” 老五转头看秦昌,秦昌只好跟他道:“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老五点头,乖乖地被衙役压着走了。 “大哥!”老六忍不住叫道,脸色极端愤懑。 “先回酒楼。” 老六在大堂内走来走去,不住的转圈:“老五他心思单纯,要是不小心将身份暴露出来怎么办?大当家,我要不晚上去看看他吧。”其实他是想说把他从牢中救出来。 他的确有这个本事,身为追风步的弟子,他不仅轻功高绝,且擅长暗器和迷药,武功固然比不上秦昌和老五,但是他若是想救人,顺天府的牢房自然困不住他。 老四道:“六弟,我跟你一样担心老五,但是你别贸然进顺天府的大牢,哪里虽没有天牢戒备森严,但是却很容易暴露咱们的行踪。” 老六无所谓道:“大不了离开京城,反正我也呆腻了,天天隐姓埋名,还要端盘子招呼客人,你以为我愿意啊!可别忘了,老子好歹在江湖排行榜也排得上号的风行客,风大侠!” 秦昌突然叹息了一声:“老六,你可以回去当你的大侠,但是老五呢,你能安排照顾好他吗?” “他——我……”老六目光一瞥,迟疑道,“他可以回碧剑山庄去。” “碧剑山庄已经没有人了。”秦昌目光淡淡道,“当年老五若不是救我们几人,也不会变成如此模样了。” 老六不说话了,沉默的低下头。 一直未开口的苏映雪道:“大家不必太过担忧,薛齐的父亲薛太傅素以宽人律的清流形象自居,他如果知道自己儿子暗中如此鄙陋龌龊,定不会不管的。” “秦叔,你托人照料好老五,我会想办法。”苏映雪道。 秦昌开口道:“小姐,你不必事事压在自己的身上,办法我会想,你在太师府中低调些,这几日不要出府了,免得落了他人的闲话。” 苏映雪点头:“秦叔,我心里有数,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回府之后,苏映雪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棵已经渐渐凋落的木槿花,脸上满是忧虑之色,远没有在酒楼时那般轻松。 麻烦大了!薛齐的父亲薛嵘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他表面上宽人律己,实际上却是深计远虑,极善权谋,而且此人睚眦必报,绝非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之人,更何况薛齐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地位斐然,而老五的身份又见不了光,一旦被他知道,很有可能会被他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正沉思着,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她心中一凛,不着痕迹地用大拇指按住了藏在袖中的暗器。 “风雨禅思外,应残木槿花。” 郝冲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大小姐,我见你满脸忧色,是在感慨木槿的凋敝么?” 苏映雪转过身,眉头微蹙:“你怎会进来,我丫鬟呢?” 郝冲轻笑道:“方才我见苏大小姐从墙外跳进来,不犹得想要效仿一番。” 苏映雪心中大骇,方才她进来的时候明明查探明了,但是她却丝毫没有发现郝冲的踪迹,甚至人现在站在她的身边,她感受不到对方的内力,那只有一种可能,对方的武功远超与她,苏映雪虽习武十多年,但是如今换了个身体,只能使出招式却无法用出内力,宴海楼中武功最差的是老四,她只能在他手中走三十招,至于秦叔她三招就败落了。 扣住了手中的暗器,心中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面色却是丝毫未变,甚至还笑了一下:“郝公子在说些什么,映雪不明白。” “郝某并非登徒浪子,请大小姐莫担忧,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大小姐。”郝冲露出一个温和的表情,语气却在威胁她,“若是小姐答不上来,那郝冲只能探究探究大小姐为何会悄悄出府了。” “你想知道什么事情。”苏映雪表情有些冷淡,“已到晚膳的时辰,若是郝公子没玩没了的问下去,请恕映雪不能奉陪。” “定然不会耽误美人用膳,郝某只问三个问题。”郝冲邪邪一笑,嘴里说着不是登徒浪子,眼神却有些轻浮,“你是否认识一个叫赫连玥的女子。” “不认识。”苏映雪回答。 郝冲似乎已经知晓她会这么回答,马上又问道:“你母亲可是榕县丝绸大户丁家之女?” “是,你问这个作甚,难道你是我母亲的旧友?”苏映雪眸中闪过一丝惊色,这个郝冲究竟是什么人,竟调查自己的母亲,难不成丁月还有其他的身份? “呵呵,我不是你母亲的旧友,但是我的老师却是认识你母亲,如今因缘际会,我救了太师府的老夫人,倒也是一种缘分呐。”郝冲又道,“我原本却不确定,但是见你容貌极似你母亲,所以才有此一问。” 这还不确定,分明早已经在暗中调查过自己的身份了,苏映雪不知道郝冲究竟是什么用意,心中已经对他的话不甚相信,也开始怀疑丁月肯定有另外一重身份。 苏映雪道:“原来如此,那映雪之前倒是误会了郝公子。” 郝冲怔了怔,想起之前的事嘴角抽了抽,道:“也是郝某太过孟浪,才教大小姐误会了。” “不知你的老师跟我母亲如何认识的?”苏映雪不动声色的问道。 郝冲却极为提防,含糊道:“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我也不甚清楚,老师年轻的时候曾经将一个东西放在你母亲手中保管,后来老师远走故里,十多年未回榕城,等想起这事后,才知你母亲早已经……” “所以郝某想问大小姐,你母亲可曾给你留下什么物件?” 正文 第59章 无计可施 第59章无计可施 第59章 苏映雪沉思了片刻方道:“母亲是在生我的时候去的,我不曾收到过母亲的遗物,父亲曾说等我出嫁之日会将母亲遗物充作嫁妆,也当做是母亲送我出嫁一般。” 郝冲闻言微微皱眉,似乎在怀疑她的话,又道:“大小姐真得不曾收到过任何物件?此物对我师父极其重要,郝冲愿以千金来换取。” “便是万金映雪也不会欺瞒郝公子。” 郝冲还想说什么,院外传来了弦月的声音:“小姐,晚膳准备好了。” “多谢大小姐解惑,郝某叨唠了。”郝冲身形一动,苏映雪只觉眼前一晃,他已经消失在围墙的那头。 “小姐?”弦月有些疑惑地看着站在院子里发呆的苏映雪。 苏映雪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并不知道那遗物究竟是什么,虽然暂时将郝冲忽悠,但是她有一个预感,他若是在苏正阳手里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肯定还会转头来找自己。 所以她要尽快做打算,摆脱苏映雪这个身份,而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老五从牢狱中救出来。 但是,她能找谁呢?只凭她自己肯定无法救出老五,老五这件事并非宴海楼被诬陷这般,有时再深诡的圈套都能找出其中的裂缝,从其而入,便可迎刃而解,但是计谋有时候却抵不过一个拳头,一把匕首和一个己方的猪队友。 更何况老五的身份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一般,一旦被人发现,整个宴海楼都会受到牵连,那时候就真得跟老六说得一样,劫狱逃亡,天涯为家了。 难道要去威胁薛齐?或者以此次宴海楼对薛齐泼污水之事既往不咎做交换?不,薛齐绝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更何况他已经完全将罪责推给了明月楼的管事,就算自己愿意既往不咎,他也一定会当庭羞辱自己,甚至还会叫自己把秘方交给他。 苏映雪叹气一声,还好马小荣对秘方知道的只是个大概,但是也仅仅只是个大概,对方或许很快就会崛起一股新的势力,来抢夺宴海楼的独家市场了。 她没有那般贪心,从未想过要垄断市场,垄断对自己当然是巨额利益,食品行业本来就是透明的,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她不过是长得先机,想抢先一步将宴海楼火锅的金字招牌深入百姓的心中罢了。 几个认识的人选在苏映雪的脑海中浮现,却一一排除,只因为以她如今的两个身份,太师府大小姐还有宴海楼的当家,对方别说出手帮忙了,就算见一面就很困难,她第一个想到的赵延玦,但是很快就被她排除了,翎王此人别说雪中送炭了,他不火中泼油就算不错了,更何况她现在并没有这个面子,能私下跟翎王见面。 纷杂琐碎的思绪在她的脑海中纠缠,让她躺在床上无法安眠,好不容易快要入睡,她脑海中却突然浮现了沈沛白的面容,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她想闭眼睡觉的时候,脑海中却不受自控开始运转,如何说服沈沛白出手相助的场景。 苏映雪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取出一枚铜钱,心道面朝上就去,背儿朝上就另外想办法。 铜钱在空中旋转了一周,落在苏映雪的手背之上,她将另一只手掌挪开,眼皮微动,叹了口气,又重新躺了回去。 第二日,正好是初一,是儒松堂和谨学居放假休息的日子,京城官家子弟一般都是每日归家,而外省求学的学子则是住在学堂中,一般假日也不回去,会去街上逛逛,或者踏青赏花。 “小姐,大夫人派人过来,说是有事要跟你商量。”望月走进房间,跟苏映雪道。 苏映雪有些惊讶,这几日她每日都过去给大夫人和老夫人请安,但是大夫人每一次都用各种借口把她给打发了,一次都没有见她,不过苏映雪仍然每日早上都去给她请安,丝毫不介意大夫人的冷漠。 太师府的下人哪一个不精明,知道苏映雪不受大夫人喜欢,就算进府也住不了太久,老夫人一走,这位大小姐很有可能很快就会被赶回別庄,或者更有可能的是,随便把她许个人家,所以也没有什么丫鬟小厮赶着过来讨好她,但是因为老夫人的存在以及太师这几日对她似乎有有些重视,倒也不敢在明面上为难苏映雪的丫鬟。 苏映雪跟着那个叫素灵的丫鬟走进大夫人住的庭院中,一进屋就看见苏秋露和苏碧云穿着打扮得很是亮眼,就好像要出门做什么似的。 “母亲。”苏映雪上前福了福身,“不知母亲唤我过来何事?” 大夫人穿了一件素锦牡丹绣纹的锦袍,云鬓上插了镶嵌着翡翠的金丝牡丹步摇,妆容高贵而端庄。 “映雪,前几日老夫人不是让我给你瞧瞧人家,我挑选了几日,才选出两位家世人品都不错的公子,我怕老夫人怪我不上心,所以就问问你可有意中人,免得我做了打鸳鸯的棒子。” 苏映雪摇了摇头:“此事全凭母亲做主,映雪虽在別庄长大,但是一直自持本分,稳重持礼,从不曾私自外出,更未曾与庄外之人往来交谈。” 大夫人这几句话说得冠冕堂皇,一脸和气,实际上是绵里藏针,处处贬低自己,一个大家闺秀在婚前若是与男子有所往来,那就是私相授受,若是被人抓了把柄,分分钟被泼污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我帮你看了两家的公子,你且听听,其中一位是工部侍郎的长子,未到而立之年,如今已有官阶,另一位虽已过而立之年,但官拜四品,是个中奉大夫,鳏居多年一直未曾娶妻,倒是个长情之人,你若是嫁过去定然会好好待你的。” 苏映雪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意味,鳏居多年未娶妻,不久是要把自己嫁过去当填房么,这大夫人为了自己能嫁个“好”人家也是煞费苦心啊。 “但凭母亲做主。”苏映雪垂眉敛目,一副顺贴的模样。 “那好,我这几日在看看,到时候再叫老夫人也替你参详参详。”大夫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虽对苏映雪这般顺从有些怪异,但是既然苏映雪都没有什么意见了,老夫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你下去吧。”大夫人冲她挥了挥手。 苏映雪转身走出房间,没等她走出庭院,就看到四姨娘牵着苏孟元的手走进来,那四姨娘穿着一身胭脂色的云裳,打扮得十分娇艳,看苏映雪的目光十分不善,本来作为姨娘的身份是要跟苏映雪这个嫡女行礼的,但是她冷哼一声,就当没看她一般,跟她擦肩而过,苏孟元却大声道。 “今日爹爹要带我们出去踏青赏花,哼,不带你去!” 苏映雪抬眼看了一眼骄阳:“……” “爹爹还说要带我们去吃一种很美味的,叫锅火的东西!听说是一边吃一边在火上烤的食物,可神奇了!” 苏映雪:“……” 她说么,怎么苏碧云方才一直用得意的眼神看着自己,原来是想要炫耀此事呢。 回到听雪阁中,苏映雪跟望月道:“去打听一下工部侍郎家的大公子,还有一个鳏妻多年的中奉大夫。” 望月好奇道:“小姐,打探他们作甚?”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你家小姐未来的夫婿会在这两人中选了。” 望月吃了一惊:“小姐,你不是跟奴婢在开玩笑的吧,你可是太师府的嫡女,怎么给人做填房呢!” 苏映雪漫不经心道:“如果可以的话,大夫人巴不得随便找个乞丐嫁了。” …… 一个时辰之后。 苏映雪身着一身男装,站在丞相府的门口,望着上面挂着的匾额,上面刻着沈府两个楷体大字,她心中微有些诧异,怎么丞相府的宅子看起来竟比太师府还要不如几分。 她上前几步,递了一张名帖上去:“在下姓秦,是丞相大人的故交,特来拜谒大人,劳烦这位小哥替秦某通禀一声。” 那护卫倒是没有把她赶走,但是看苏映雪的神情明显是十分怀疑:“你说你是丞相大人的故交,可有证物?” 苏映雪一怔,摇头道:“没有。” 护卫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目光中却带着一丝轻视,道:“相爷身份高贵,岂是你相见就见的。” 苏映雪早已猜测到自己很有可能进不去丞相府,微笑道:“丞相大人曾跟邀请我做他的幕僚内卿,若你不信,可以进去问一问一位叫怀剑的侍卫,他认识我。” 护卫眉头一皱,倒是没有想到面前之人还知道怀剑大人的名字,半信半疑地看了另外一个护卫一眼:“我进去问问,你在这守着。” 苏映雪十分耐心的等在丞相府的门口,过了差不多一刻钟,那护卫急跑出来,有些气喘吁吁,看着苏映雪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恭敬:“秦公子,相爷请您进去。” “多谢小哥。”苏映雪跟在那护卫的后面,跨进相府的大门。 正文 第60章 做菜 第60章做菜 第60章 层楼叠榭,碧瓦朱檐,穿过两道抄手游廊,一进院,首先撞入眼帘的是浓浓浅浅的绿色,草木葳蕤,生机勃勃,竟种满各种草木,越往里面走越是清凉,这哪是丞相府,要是没人领着她还以为走到哪个植物基地来了,不是说古代官员害怕有人行刺和探听,不会在院内种太多植物吗,为何这丞相大人却反其道而行? 走着走着她又有些熟悉的感觉,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她竟然觉得这格局有些像将军府? 再往里面走,苏映雪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心中惊讶却是不减,穿过林荫深处别有洞天,但见田地几片,上面种了好几种瓜果蔬菜,外面还用篱笆圈了起来,几步之外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池子。 池内有肥鹅浮过,池上杨柳依依,一个穿着鸦青色窄袖长袍的男子正站在水池的旁边,手中还举着一截比手臂稍长,比拇指还要粗上几分的碧竹。 苏映雪:“……”这是在干吗,钓鱼? “大人,秦公子带到。”那护卫行礼。 沈沛白转过头,冲护卫挥手意示他下去,看向苏映雪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趣味:“秦东家不是拒绝了本相的揽才之意,后悔了?” “小人才学疏浅,愚笨不堪,又是商人出身,当不得相爷的高眼相看。”苏映雪道。 “秦东家太谦虚了,古有吕氏仲父,虽出身商户,封文言候。”沈沛白说着说着突然止口,转了话题道,“秦东家找本相有什么事?” 苏映雪将手中提着的食堂摆在凉亭之中,从里面取出了两壶酒,好像一个老友闲话家常一般:“宴海楼三月之前酿下的桃花酒好了,上回相爷未曾喝道,所以就送了两壶。” 沈沛白一怔,薄唇微抿,眸色渐深:“有酒无菜,秦东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苏映雪:“……相爷可以让下人做几道下酒菜。” 沈沛白的视线落在苏映雪的脸上,语气极为冷傲:“本相面前不正是酒楼的东家么,秦东家既然送了酒过来,那做几个下酒菜必然不在话下。” “……”苏映雪半天说不出话来,谁叫自己有事情求他呢,没办法只好开口,“小人厨艺着实一般,若是相爷不嫌弃,借灶厨一用。” 苏映雪的厨艺说不上,至少还比不上弦月,但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直到她走进相府的厨房,仍然有几分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求人办事会求到厨房里来。 相府的厨房不大,原本里面有七八位厨师,但是如今只剩下两位帮厨的厨娘,一位叫团团,长得珠圆玉润的,外表看起来就跟她的名字一般一团和气,另外一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子,叫徐嬷嬷,面容倒也挺和善的,在一旁跟她细细说沈沛白有些忌口和饮食上的习惯。 团团在一旁偷偷打量着身边这位容貌俊秀儒雅的男子,心中很是好奇他究竟是何人,为何相爷会让他下厨,不是说君子远庖丁吗?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到过有公子哥进厨房的呢,更何况他居然还准备杀鱼? “呀,秦公子,大人方才交待,杀鱼洗菜这种活计就交给外面那群大厨来就是了。”徐嬷嬷连忙夺过苏映雪手中端着的盆子。 “噢,那秦某先把白菜给切了吧。”苏映雪只好转身。 刚拿起刀,徐嬷嬷又冲过来夺过她手中的菜刀:“哎呀,秦公子,切菜这等小事就让外面那几个大厨来就好。” 苏映雪:“……” 外面挤在门口偷听的众大厨:“……” 苏映雪默默拿起摆在一旁的萝卜,正想着做什么菜好呢,徐嬷嬷又站在一旁,目光盯着她手里的萝卜,只等苏映雪一动手,她就过来抢。 开水白菜,清蒸黄鱼,排骨萝卜汤,红烧狮子头……一共五菜一汤,苏映雪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小葱拌豆腐,本来她想做皮蛋拌豆腐,可惜这个朝代并没有松花蛋,好像中国古代明朝的时候就已经有皮蛋了吧,苏映雪只知道皮蛋使用石灰和盐,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腌制的,或许回去之后她可以尝试一下,不过这皮蛋做出来有没人敢吃还不一定。 沈沛白坐在桌前,玉箸轻抬,吃了几口,看向苏映雪道:“秦东家的厨艺着实不凡。” 苏映雪:“……相爷廖赞了。” 这几个菜都是家常菜,虽然看起来还行,但是也绝对比不上丞相府的大厨的,苏映雪虽经常琢磨美食,但是大多的时候想个菜谱和提供制作流程,其他的事情都是交给丫鬟和下人去,又在深宫近十年,洗手作羹汤的机会少之又少,她不会像其他的妃子一样想要厨艺和美食来抓住帝王的心,她对皇帝实在没有什么感情,避之还来不及,遑论给他做好吃的? 还好这几个月她看弦月太过辛劳,所以偶尔会自己下厨,弦月从一开始的惶恐到后来还会缠着苏映雪,问她有什么新的菜品。 沈沛白却好像真不是恭维他,不仅招呼她落座一起用,自己还用了两碗米饭,在房中侍菜的团团看得咋舌,看向苏映雪的目光多了几次崇敬,心道,这位秦公子莫不是宫中的御厨? 苏映雪有些惶恐,这是她第二次跟丞相大人吃饭了,几次相处下来,她觉得世人口中的佞相不仅平易近人,而且行事温雅,好相与的很,不知道为何他会落得狠戾冷酷的形象。 正吃着呢,突然外面传来了仆从的声音:“大人,阮姑娘过来了,说给您送亲手煲的汤。” 沈沛白玉箸停顿了一下,道:“让她进来吧。” 一个穿着海棠色罗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眉若春风剪裁的杨柳,腰若不堪盈盈一握,见到桌上残肴,言笑晏晏:“老爷,看来妾身来迟了一步。” 话虽这么说,她仍然素手将手中的瓷盅放在桌子上,盛了一碗清汤出来,端到沈沛白的身前:“眼下天气愈发燥热,此汤清热去火,大人喝一些吧。” 沈沛白唔了一声,眸色冷淡,却不开口。 阮红云似是习惯了他这般作风,暗中打量了苏映雪一眼,苏映雪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她,心想这美人应该是沈沛白的侍妾吧,不过看她的作态,又不像是普通的侍妾。 阮红云又替苏映雪盛了一碗,也没有打扰他们,退了出去。 “相爷好艳福啊,人美厨艺更美。”苏映雪喝了一口气,赞道。 沈沛白却倏地将筷子一放,瓷碗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苏映雪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去,发现那玉箸其中一根竟断成了两截。 “秦东家,本官尚有政务要处理。”沈沛白站起来,出声赶人。 苏映雪知道自己再不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店了,毫不迟疑道:“相爷留步,实不相瞒,秦某当前有一件事情想让相爷帮忙,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沈沛白停下脚步:“那便不开口。” “……”苏映雪也不知自己又是哪里惹恼了他,只好厚着脸皮道,“秦某也是求救无门,还希望相爷能略施援手。” 沈沛白却不理他,兀自抬步走出房间,苏映雪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自己是不要是追上去,还是无功而返就此离去。 “还不跟上。”屋外传来了沈沛白的声音。 苏映雪连忙走出屋子,看到沈沛白站在廊前,有几分不耐,一袭石青色长袍,宽衣博带,眸中闪过一丝浮躁,她不好说什么,跟在他的身后,顺着廊道穿过了一个园子,过往仆从丫鬟皆面带恭敬,不敢多看一眼。 然后她就一路跟进了相府的书房中,怀安和怀剑二人进门,一人手中拿着一叠册子,而另一个抱着一把霄日剑走进来,苏映雪没仔细看二人,这会儿才发现原来丞相的两位属下容貌十分肖似,应该是兄弟吧,而且看年纪极有可能是双胞胎。 “说吧。”沈沛白开口。 苏映雪不知道他这话是对谁说的,停顿了一下,见他们二人没有开口的打算,连忙把自己所求之事大致说了。 “薛齐这人心眼比芝麻还要小,你又屡次让他吃亏,他肯定不会放过这次可以讨回本的机会。”怀安开口道,“不过要是我,说不得也得套个麻袋揍得连他爹都认不出他来。” 怀安不是莽夫,他此言倒是替苏映雪看不过了,他暗自观察,发现这个秦修站在丞相面前落落大方,言辞简单逻辑性强,就算是求人也是一派从容,心中就多了几分好感,然后宴海楼里又有老熟人,所以不知不觉就开口替苏映雪说话了。 沈沛白把宣纸一展,怀安连忙给他润墨,他道:“秦东家前几日已欠下我一个人情了。” 苏映雪有些不好意思,沈沛白的确没有任何立场帮她,或许说立场都太过抬举自己,她不过是一个草民,对方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好在苏映雪进府之前就做好了被拒的准备,此时听沈沛白这么说她也不会太难堪。 “薛齐是皇后亲弟,亦是未来的国舅,秦东家若想请本相出手,不知你如何报答与我?” 沈沛白一边润开狼毫却未下笔,抬头看着苏映雪,意思是本相不做任何亏本的买卖。 正文 第61章 玲珑公主 第61章玲珑公主 第61章 “若是相爷不嫌弃,小人就将宴海楼的地契双手奉上。”苏映雪一咬牙道,她心中却是有过一番思量的,彭东家几家酒楼跟她签约之后,宴海楼的生意也少了很多,京城之中陆续有酒楼推出了火锅菜式,又分走了一部分客流,不过民众一提起火锅第一反应就是宴海火锅四个字,而且一番品尝下去,比起宴海楼的火锅似乎少了那么一些味道,所以宴海楼的生意仍然每日爆满。 苏映雪目标是发散性的在整个大周开分店,推广宴海楼的火锅招牌,虽然京城的宴海楼极为重要,但是若是为救秦叔的救命恩人,她虽然心疼,但是却也舍得,毕竟地契交出去了,招牌还在嘛,她现在有资金也有人,什么时候都可以东山再起,而且等她摆脱身份之后,她本来就想离开京城,回到承安,然后想个法子接回荆州的将军爹,跟两个哥哥一起开酒楼,以后天高皇帝远,比在京城自由开心多了。 当然苏映雪敢说出这句话,自然是对沈沛白的性格揣摩过几番,之前送秘方对方毫不在意,如今送地契估计对方也瞧不上。 果然沈沛白抬眸:“本相要你的地契何用,怀安,将你整理的册子给秦东家。” 怀安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薄册子,苏映雪不明所以打开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了一些名字,还有很多菜名,菜名用序号依次编好,后用时辰标注,精确到半刻钟,她脸色惊异,不知沈沛白的用意何在。 “这是大人寿诞那日的菜品,还有调配的人员名册。”怀安道。 苏映雪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听到怀安继续道:“大人的意思是,七月二十五寿诞,宴海楼所有厨师和下人需要提前三日进府帮忙,还有这菜品只有一半,剩下的就麻烦秦东家了。” 沈沛白总结:“做得好就抵消了上次你欠下的人情,若是做不好,秦东家可得进府给我做谋士了。” 苏映雪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作答了,只好拱手俯身:“多谢相爷。” “回去等消息吧。”怀剑仍然抱着他手里的剑,送苏映雪到相府的门口,见她似乎仍然不得其解,一副茫然的表情,忍不住道,“大人的意思是,这次的人情秦东家还是要还的。” 苏映雪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怀剑一拱手:“多谢怀大人。” “……”怀剑嘴角一抽,“我不姓怀,我复姓慕容。” “可是姑苏慕容?”苏映雪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么一句,马上回过神来,“慕容怀剑,此名甚好!” 怀剑:“……你叫我怀剑便是。” 苏映雪回府后,让望月跟秦叔送了信,让他们不用担心,让秦叔切莫让老四和老六轻举妄动,秦昌传回来的信息说,薛齐被老五揍得那拳其实并不是很严重,休养上几天就好了,但是薛府上下却因为此事而震怒,就连皇后都知晓了这件事情,薛太傅下令让尤大人必要好好审理此案,决不能姑息这等当街行凶的恶人。 因老五这突然的一圈,让苏映雪心中警觉,她对秦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看好了老六,被为了一时意气,又把宴海楼给搭进去了,秦昌自然省得,私下让老四去劝了好些遍,才安抚了老六。 这日赵延玦正要出王府,刚一出门就听到一个声音在门口石狮子后面传来:“五皇叔!” 赵延玦转过身,见到一个穿着暗色连帽斗篷的女子,看清她的脸时,赵延玦吓了一大跳:“玲珑?” 玲珑跟着赵延玦进了翎王府,一边走一边笑道:“五皇叔,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未来的五皇嫂是谁?” 还未等赵延玦说话,玲珑脸色甚有得意之色道:“是林尚书的千金,我早上去跟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亲口跟我说的。” 赵延玦不甚感兴趣道:“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出宫的,太后和皇上允许了吗?” 玲珑撅起嘴,显然是不愿意回答,只是她不回答赵延玦绝对会转头就命人将她送回宫去,只好模模糊糊道:“今日是妃嫔出宫省亲之日,我跟着丽妃出来的。” 赵延玦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他虽与这个侄女关系一般,但是毕竟有血缘之系,也不好让她就这般回去,心中隐约猜到她为何偷跑出宫,只好道:“既然出宫了,你就在翎王府好好逛逛吧,若是想上街,本王可以派几个侍卫陪你一道,不过最多一个时辰。” 说罢他想疾步溜走,还未走几步就被玲珑揪住了胳臂:“皇叔,我帮了你,你也要帮我啊!” “……”赵延玦说:“我谢谢你了。” “我想见沈相,你帮我约他。”玲珑面容略微羞涩。 “玲珑……多少官家俊秀子弟挣破头想要当郡马,你为何非要执著于沈沛白不放呢!”赵延玦扶额道。 玲珑咬了咬唇,眸中含泪,一副悲伤恳求的模样:“皇叔,你帮我约他出来,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求你,我不甘心,想找他问个清楚,为何他推脱父皇之命……!” 赵延玦无奈至极,只好道:“不是本王不帮你,而且我一不小心惹恼了他,也好些日子没有见面了。” “好好好,你别哭了,牟郁,你派人去丞相府送个帖,说本王宴请他去八面来风喝茶。”赵延玦侧头跟一旁的侍卫。 玲珑这才破涕为笑,望着赵延玦:“多谢皇叔,玲珑带了一些自己做的糕点,你可以尝几块,不过在这是为沈相做的,你可别吃光了。” “你留着给沈沛白吧。” 丞相府中,沈沛白端坐书房,提笔勾勒着一幅美人图,笔锋连绵不绝,落笔写下两句诗,归燕识古巢,旧人看新历,临觞忽不御,惆怅远行客。 写罢,他放下狼毫,看着画中女子的颦笑容姿,唇角微扬,仿佛沉浸在画中一般,常年淡蹙着眉锋慢慢展开。 屋外传来了怀安的声音:“大人,翎王爷送了帖子过来,说约您去八面来风喝茶,去是不去?” 怀安在心中嘀咕,翎王居然请大人去八面来风喝茶,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一般不都是拉着大人去什么琼花居飘香阁翠红楼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前几日王爷惹恼了大人,大人已有好几日没有搭理王爷了,今日应该也不会应下的吧? 他心中正想着,沈沛白开门走了出来。 八面来风,原本之意是聚八面才子,论天下时政之意,前些年众学子进士经常聚集茶馆,针砭时弊,谈论一些证事,这几年大周皇帝越发暴戾,亲宦官佞臣,难容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此等茶馆被查封了关闭很多,有一些茶楼老板因为莫名其妙罪名入狱,有一部分学子们心中虽惶然,却不怕死,如因言辞过激而获罪,众学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而八面来风也是所剩无几的可以阐述己见的酒楼了,有人说八面来风的后台应该是右相徐廷授意所开,不然为何会屹立不倒,躲过危及呢? 大周朝分左右相,右为尊,所以徐廷的官阶比沈沛白还要高上半阶,徐廷为三朝老臣,为官清廉,一心为国,也是深得皇帝信任的,只是他如今已经是七十古来稀,早已经到了致仕归乡的年纪,只不过如今朝中缺人,所以被皇帝留下,却不知道能干几年。 八面来风的堂台上坐了一个文生,说得是各地的水土风情还有一些奇闻异事,上面摆了个盒子,里面有不少赏钱,有不少的文人坐在堂下听得入迷,张口叫好,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就捧个人场,八面来风不拒贫穷客,就算你点一壶茶坐一下午,也没有人来赶你走。 掌柜的坐在柜台后边,正拨弄着算盘珠子,突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客官几位,往里边请——”还没说完他怔住了,因为来人他认识,正是丞相沈沛白,他连忙迎上去,“拜见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您是约了人还是?” 掌柜的声音有些重,引起了坐在一侧的学子书生的注意力,心中震惊不已,纷纷转过头来看,却看到掌柜领着以为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往二楼走去。 沈沛白在文人学子的口中,风评差得很,这八面来风议论朝局时政时,经常会有人把他拎出来骂几句,什么佞相弄权啊,什么不忠不孝,什么背信老师啊,还有性子火爆的直接写了状子,丢在丞相府的门口,或裹着石头丢进去,直到后来被怀剑抓住几个,直接关进大牢教训了一顿才罢休。 坐在角落的几个学子,低声议论着沈沛白,眼中都是一脸厌恶憎恨,一脸不耻与之同楼的表情。 沈沛白走进雅间内,看到男装女装的玲珑时候怔了一怔。 房中并没有赵延玦,只有玲珑带着一个扮成小厮的宫女,玲珑看到沈沛白进来连忙起身,露出一个带着娇羞和悦然的笑容:“沈相,你来了。” 沈沛白确定了,赵延玦算计了自己。 正文 第62章 薛太傅 第62章薛太傅 第62章 “郡主为何会在此处。”沈沛白表情不变,看向玲珑的眼神之中却多了几分锐利。 玲珑注意到了,连忙道:“五皇叔带我来的,他方才有事出去了,马上就回来,让沈相等他一等。” “沈相请坐。”玲珑又道。 沈沛白却仍然站在门口,道:“郡主千金之躯,沈某不敢放肆,怕损了郡主清誉。” 玲珑道:“相爷莫不是要站在门口跟我说话?” “沈某在隔壁的雅间,若是王爷到了,知会我一声。”沈沛白的后半句是跟身后的怀安说的,言罢他看了一脸震惊的掌柜一眼。 掌柜心中还在震惊原来翎王带来的人,居然是女扮男装的郡主,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方才直视了郡主的真容,不会回抓进大牢吧。 “掌柜的。”怀安拍了一下掌柜的肩膀,“愣着作甚,还不带大人去空的雅间。” “哦哦,相爷这边请。”掌柜抹着冷汗道。 玲珑郡主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管不顾喊道:“沈相一定要如此,你明知道、明知道——” 沈沛白打断了她的话:“郡主请慎言。” 玲珑郡主的眸中闪着泪光,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她容貌出众,又通身贵气,楼下眼尖的客人已经注意到这边,看到沈沛白的背影,好奇发生了何事。 沈沛白叹息了一声,再好的涵养也在心中骂了赵延玦一句,他走进房中,叮嘱掌柜和怀安守在门口,为了避嫌没有关门,掌柜尴尬地一会看屋顶一会看地,感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恨不得此刻自己是个聋子和瞎子。 等赵延玦回来的时候,掌柜就跟见到亲爹似的迎了上去,赵延玦正茫然着,玲珑郡主从房中跑了出来,双眼通红,脸上都是泪水。 “玲珑,你这是——”翎王扯住追在后面的宫女,“怎么了?” 宫女自然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翎王只好放开她,然后让侍卫护送玲珑回去。 “王爷,我们大人请您进去。” 翎王进屋看到沈沛白临窗而坐,神色如常,他看不出什么,只好走过去,故作无辜道:“本王方才让下人买了两坛酒,二十年的女儿红,沈大人跟我喝几杯?” 沈沛白点头道:“也可。” 赵延玦怔了一怔,不知道沈沛白打得什么主意,他虽爱往相府跑,但是却不敢招惹沈沛白,上回他不过是偷了他一张画,至今还每日去翰林院当值呢,这次不会又想挖什么坑让他跳吧? “玲珑这丫头是自己偷跑出宫的,本王出门的时候才遇见她,她非要跟我一道逛逛,我怕她乱跑只好就带她过来了。”赵延玦貌似无意的将自己摘了出来。 “嗯。”沈沛白道。 赵延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沈沛白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他心中好奇心又犯了:“你方才对玲珑那丫头说了些什么?” 沈沛白睨了他一眼:“什么?” “你怎么拒绝的她?”赵延玦道,感慨道,“这丫头脾气可不太好。” 沈沛白端起一杯酒,淡淡道:“我跟她说我不能人事。” “噗——”赵延玦一口就酒喷了出来,差点没喷沈沛白一身,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沛白,“你没逗我吧?” 沈沛白点头:“逗你的。” 赵延玦:“……” 他瞪了沈沛白一眼,却奈何不了沈沛白,无数次想,明明以前是最纯良无害的书呆子,为何如今却变成满肚子坏水的丞相。 “我有事求王爷。”沈沛白突然开口道。 几日后,薛太傅从午门行入,恰见沈沛白和户部尚书黄宋仁出宫,黄宋仁脸色一片墨汁,神色难看。 “相爷,黄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薛太傅上前一步朝着沈沛白行礼,又转头开口问黄尚书。 黄宋仁叹了口气道:“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好,薛太傅你进宫是见皇上吗?” 薛太傅道:“过段时间不是恩科考试,我给陛下送拟好的考题。” 黄宋仁点了点头:“相爷,太傅,黄某先走一步了。” 薛太傅点头,正准备跟沈沛白道别,却不料沈沛白叫住了他:“薛太傅留步。” 沈沛白从袖中掏出一个淡青色瓷瓶,递给薛太傅:“本相听说令郎受伤,此乃上好的活血化瘀丸。” 薛太傅脸色一顿,接过:“多谢沈相。” 沈沛白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薛太傅却皱了眉,看着手中的瓷瓶若有所思,昨日翎王赵延玦宴请他去鼓婳楼听戏,那戏说得是江州有一富商强取豪夺,抢了一个定了亲事的女子为妾,那女子为了心爱之人,在出嫁那日用剪刀刺伤了富商,富商震怒,将她活活打死,后女子情郎考上了状元,回到江州任职,为自己心爱之人报仇雪恨。 一开始薛太傅还惊讶为何翎王会邀他听这般情爱之戏,其后他越听心越惊,赵延玦几次开口都似有暗指,此戏文并非是胡乱编造的,而是与薛齐有关,两年前薛齐出京在临江县带回来一名女子,说是对她一见钟情,要娶她做姨太,谁料到那女子誓死不从,用剪刀自缢在房中,后来似乎有人来打听过女子的下落,此事最终不甚了之,知道此事的下人都已经被他处置了? 薛太傅吓出了一声冷汗,很明显翎王和沈沛白都是冲着薛齐来的,而最近自己儿子惹上的事情只有宴海楼之事……薛太傅心中有所思量,将考题呈交给皇帝之后,他疾步离开了皇宫。 “老爷。”薛夫人从院子里走出来,见薛太傅脸色不好看,关切地问道,“发生何事了?怎么进了一趟宫就这般脸色了,不会是天气炎热中了暑气吧?” “齐儿呢?”薛太傅问道。 “在屋里躺着呢,今天倒是多吃些东西,可怜见得,那打人的凶徒真该把他打上几十板子,然后关上一辈子!”薛夫人满脸愤然道。 薛太傅沉着脸走进薛齐的庭院,见一小厮鬼鬼祟祟捧着什么东西进了屋子。 “哎呀,少爷这魏将着实凶猛,连胜八局,真是常胜将军啊。” “那是,这次一定能胜过徐达丘了!” 还未进屋就听里面传来吵杂的声音,薛太傅脸色更加不好,一脚踹开房门。 “爹,你怎么的……爹,别、别砸!别踩——”薛齐尖叫了一声,跳下床,但是为时已晚,那常胜将军已经成了烂泥。 薛太傅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个耳刮子把薛齐打得耳朵嗡嗡响:“你这个纨绔子,你还敢玩蟋蟀?!来人呐,把这个带坏少爷的狗奴才拉出去打死!” “老爷饶命!老爷饶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小厮胆颤心惊,跪在地上磕头。 “爹,是我让他去找的。”薛齐捂着脸,简直莫名其妙,连忙解释道,“我这不是在屋子里有些无聊嘛。” “你还敢顶嘴!”薛太傅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最宠爱的儿子。 薛齐眼中闪过一丝不服气:“我怎么了我,我被人揍了,躺在屋子里无聊找点乐子,这有错吗?!” 薛太傅指着薛齐的鼻子,厉声道:“你不是说头疼眼睛疼全身都疼吗?我看你得请出家法伺候一顿,才会明白自己错在哪!” 薛齐这才发现他老子是真得要家法伺候他,他怕极了自己的父亲,但是无缘无故挨了一耳光后还要家法伺候,他心中不服,突然抬腿跑出了院子,一边跑还一边喊:“娘,快来救我,爹说要打死我!” 薛夫人还没走远,一听自己宝贝儿子的呼救,马上调转回头:“我儿,哎哟,这脸都肿起来了,老爷你这是为什么,他还病着呢,大夫说脑袋不能……” “闭嘴!”薛太傅气得浑身发颤,腿一软眼一黑,感觉整个天空开始旋转起来。 “老爷,您没事吧!”小厮赶紧扶住他。 薛夫人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跑过来,扶着他进屋坐下,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喂水,好半天薛太傅会缓过气来。 “爹,您好些了吗。”薛齐也差点吓死,此刻也不管薛太傅会不会打自己了,跪在他的面前道,“我以后不玩蟋蟀了,爹您别生气。” 薛太傅吐出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薛齐:“沈相给你的。” 薛齐皱着眉,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何丞相会给自己一瓶药。 薛太傅又道:“把关押在顺天府大牢的那个人放了,以后不准再找宴海楼的麻烦。” “爹,为什么!”薛齐不乐意了。 “宴海楼的后台不是翎王就是丞相,你想跟他们对着干?”薛太傅又想打薛齐了,忍住了。 “爹,我都调查过了,宴海楼的老板是姓秦的,是曾经楚家的家奴,以前是龙虎山土匪头子!”薛齐眸中闪过一丝戾气,“丞相大人莫不是要跟叛将罪臣交好?” “你懂什么,沈相的父亲早些年与楚子冀本就是至交,后因为政见不同才渐不往来,如今一人辞官,另一人被流放,已无政见争执,自然关系融洽。”薛太傅道,“那秦昌为父也见过几次,绝非好惹之辈,出身匪寨,又上战场升到参军,手里杀过的人比你走过的桥还多,你若在胡搅蛮缠下去,小心他破罐子破摔,与你玉石俱焚。” 正文 第63章 放人 第63章放人 第63章 薛齐不以为意,觉得他爹之言就太有些危言耸听了,不过是个被拔了毛的山鸡,难道他还会来刺杀他不成,哼他可是皇后亲弟弟,若是敢来,定要将宴海楼给一锅端了不可。 薛太傅气不打一出来,强调道:“今日我跟你说的话,你给塞进脑子里,若敢漏了一个字,我就把你送回泉州去!” 薛齐心中虽然对秦修极为憎恨,但是见他父亲发怒,不敢不答应。 两日后,秦昌交了二两银子,以作药费陪给薛齐,从大牢中接出了老五,好在秦昌托人照拂,尤昆林也不敢动用私刑,只是饿了老五几餐。 苏映雪松了一口气,手里拿着沈沛白给他的菜单,心中琢磨是不是要给他弄个满汉全席上去,又转念一想,要是办得太豪华,被人参用度超限怎么办,还是低调一些吧,她想得头都大了,想不明白为何沈沛白非要让她这开火锅店的老板来办寿诞呢,难道他喜欢吃火锅? 那她完全可以交秘方上去让丞相府的大厨自己做嘛,为什么非要让她上呢,苏映雪想不明白,就将那菜单往案上一丢,罢了,反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慢慢想吧,大不了自己出点银子,设一个奖项,让大家集思广益。 “小姐,奴婢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望月道。 苏映雪讶然:“什么?” “小姐之前不是让奴婢打探一下工部侍郎的长子和中奉大夫吗。” 苏映雪差些就把这事忘了,问道:“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工部侍郎长子刘寿兴,虽是嫡子,但是在家中却不受重视,因为他的父亲宠爱姨娘,就差没把他娘的正妻之位给废了,而刘寿行极其愚笨,考了五六回科举之,每一回都是名落孙山,连三甲都进不去,最后听说不准备考了,工部侍郎给他丢了一个铺子,让他经营生意去了。 而中奉大夫牛万峰却是虽然官居四品,但是此人家中却是贫穷,而且为人很是抠门,他的第一位夫人死后,他本来想姨太扶正的,结果那姨太嫌弃他太抠门,卷了钱财跟情夫跑了,此后牛万峰就没有娶妻,也不知道是因为为情所困呢,还是舍不得礼金呢。 望月极为愤慨:“小姐,这哪是替你选夫婿,这简直就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就是,这大夫人好生恶毒的心肠,小姐身为太师嫡长女,若是嫁了这等夫婿,岂非被人耻笑!”弦月手中还捧着一本千字文,此刻也不看了,替苏映雪想主意,“小姐,您一定得把这事禀告给老夫人,让她替你做主!” 苏映雪心中早有打算,她回府之后一直对大夫人极为顺从,倒未曾吃到什么暗亏,但是她不敢放松一丝警惕,因为大夫人对自己下了两次毒,很有可能一个不注意就第三次了,吃了上辈子的暗亏,苏映雪已有一个万全的脱身主意,她已经托秦叔看好了可靠的人选,到时候出嫁后之后轻轻松松摆脱身份,自是随意潇洒。 只不过老夫人那头应该靠不住,这些年自己在别院内过着什么日子,她心中应该很明白,苏映雪有一种感觉,老夫人看似对自己不错,实际上却非那种骨子里的疼爱,又或者说这个老夫人谁也不疼爱,她唯一在乎的是自己,别人过得如何她根本就不在乎。 苏映雪想到了袁氏,她若是把罗嬷嬷的供词交给袁氏……不,袁氏只能做锦上添花,无法雪中送炭,她的性格注定了她无法挑大梁,所以如何让大夫人对她下手才是最为关键的,只有众目睽睽之下,大夫人对她出手,她才能揭露大夫人所犯下的恶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其实可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从老六手里讨点药,给大夫人下点毒,但那不是苏映雪的作风,而且她心中还有疑惑未解,当年丁月收到苏正阳的书信后早产,究竟是否别有隐情?而丁月的身份如今又成了她心中的另一个谜团。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了在別庄书房隔层里发现的那本无字册子,难道那册子就是郝冲要找的东西?那册子仍然放在秦昌那里,她或许可以研究下其中是否藏着奥妙。 一个丫鬟穿过花团锦簇的花园,走到凉亭下,朝坐在凉亭中的贵妇人道:“大夫人,凝芸求见。” “大夫人!”凝芸行礼。 “怎么遭,快一个月才想起来要跟我禀报?”大夫人视若无睹,她的目光落在身前放着一盆碧莲上,几朵碗口大小的莲花浮在水面上,墨绿的水叶子点缀着水波,煞是好看。 凝芸连忙跪在地上求饶,满脸惧怕:“求大夫人开恩,让我和玉容回来伺候夫人吧。” 大夫人眯起眼睛,跪在眼前的这个丫鬟是她上个月派过去伺候苏映雪的,本以为两个丫鬟能收拾了苏映雪,却不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仅没有任何传信,两个人就好像失去了联系一般,大夫人派了人过去查看,过去的人也没有找到她们俩,问其他丫鬟也含糊其辞,她心中盛怒,觉得这两个丫鬟一定是背叛了自己,谁料此刻,凝芸居然是这等反应。 “大夫人,凝芸和玉容过去之后,大小姐一直让奴婢二人在后园开垦田地,撒播种子,做一些下等仆人做的活,您看看奴婢的手——”凝芸怕大夫人不高兴,伸出手来,娇嫩的掌心中长了好几个血泡,她不是不想早些跟大夫人告状,而是弦月吩咐下来的活她们需要一刻不停才能在夜晚来临之时做好,如果做不好等待她们就只有两个馒头。 大夫人眸中震怒,开口道:“她竟然如此肆意妄为?” 凝芸眸中含泪,哽咽道:“求大夫人让奴婢回来伺候您吧,只要不在大小姐的院子,奴婢什么都愿意干。” 大夫人看了一眼身边的素灵:“素灵,你带她下去吧,她既然不愿待在大小姐的院子,就让她去马厩喂马。” 凝芸原本以为大夫人会帮自己,谁料得竟是送她去马厩,马厩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下人干得是最脏最臭的活,不仅月银少,而且大部分都是粗笨的男人,自己若是过去,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大夫人,奴婢不愿去马厩!”凝芸猜不透为何大夫人一言不发就要送自己去马厩,心中愤怒又惶恐,“不知奴婢做错了何事,大夫人要惩罚奴婢!” 大夫人没有开口,素灵开口道:“为婢者,不为主子分忧解难也就罢了,还敢过来给大夫人添恼,大夫人如此栽培你,你却不知满足,需要你来教夫人做事吗?” “……大夫人,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回去继续打探消息。”凝芸一边磕头一边道。 “来人,把她带走。”素灵击了击掌,两面护院冒了出来。 “大夫人——”凝芸被拖了下去。 “大夫人,凝芸这丫头并非如此愚笨之人,看来听雪阁的那位确实不简单。”素灵小心翼翼看了闭目沉思的大夫人一眼,又继续道,“前几日奴婢派去的人回来了,说罗嬷嬷的两个儿子都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您说……大小姐是不是知道下毒之事了?” 大夫人睁开双目,脸色有些难看,她这一月给苏映雪吃了几次暗亏,短了她的吃穿用度,又或者每日请安之时都晾她半个时辰,对方却似乎毫不脾气,不仅对自己言听计从,跟让她惊讶得是,几回下来,苏映雪丝毫没有吃亏,自己的行为却是引起了苏正阳的不满。 她想起苏映雪进府之后,苏正阳表明上对苏映雪不看重,背地里却给她送布匹送银子,还送她去学堂,让她不得不怀疑苏映雪是不是背地里是不是做了讨苏正阳欢心之事。 而且罗嬷嬷下毒两次都没有毒死她,自己反倒进了监狱中,如此她的两个儿子不知所踪,那个背叛了苏映雪的丫头也死了,大夫人不得不开始怀疑,苏映雪是不是知道了下毒之事。 一个原本懦弱无能,只知哭泣的孩子,却能无声无息收拾了两个她调教出来的丫鬟,她的表象只能是伪装的,她派过去的两个丫头正是她投石问路的棋子,如今心中怀疑将成真,让大夫人又惊又怒。 “大夫人?”素灵见大夫人没有回答,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心中兀自惶恐。 “你说得对,是我小瞧了这个丫头。”大夫人回过神,眸中闪过一丝阴霾,“你把二小姐叫过来,那个蠢笨的丫鬟是指望不上了。” “是,大夫人。” 转眼苏映雪进太师府已经一月有余,这一个月中苏映雪每日都去谨学堂中听学,表现得十分平庸,态度却是温和有礼,让人丝毫挑不出差错,苏碧云几次找她麻烦,都被她四两拨千斤给熄了火气,苏秋露待她却更加亲密,每有好吃的东西定会送过来一份,不露痕迹地朝着苏映雪展示着自己在太师府的地位和苏正阳对她的疼爱。 这一日乌云滚滚,转眼间倾盆大雨而下,不巧得是赶上了谨学居放学的时间,一时间所有嫡女千金都只能留在学堂之中,等着大雨停下来。 正文 第64章 妙花会 第64章妙花会 第64章 谁知这雨却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一众千金们皆是眉头紧锁,看着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 “这雨不知何时能停,这如何是好。”一个千金担忧道。 “若是不停,我们只能冒雨回去了。”另一个千金道。 裘真坐在苏映雪的身边,捂着肚子苦着脸道:“我饿了。” 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若是裘真不提,其他千金都矜持,不愿说自己早已经饿了,她这么一说,自然纷纷附和道:“我们也饿了。” 倪司业恰好从堂外经过,闻言道:“我令人起灶开火,你们再稍稍忍耐片刻,待吃罢晚膳,这雨若还是不停,我会令学侍们送你们回去。” 谨学居不负责三餐,千金们皆是骄纵受宠,恐无法习惯大锅饭,众口难调,谨学居索性就不管了,所以中午那餐基本上都是住得远的丫鬟送来,住得进的回府去吃,不过大部分还是令丫鬟送过来的,一来是来往费时间,而来是多了一次抛头露面的机会,而且留在谨学居中大家聚在一起也可以培养联络感情。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裘真,裘真兄长的宅邸恰好住在附近,所以她都是跑去蹭饭,而且她跟苏映雪投缘,经常邀请她也一道过去,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苏映雪的饭菜都是弦月早上做好了带过来的,装饭菜的食盒是特制的,下面有隔层,隔层里放了银炭,外面还有隔热层,可以保持两三个时辰不降温,下面一层是炖汤,上面一层是鸡胸肉啊全麦糕点之类的,青色的蔬菜另外装着,等快到午膳时,就将蔬菜洗好的蔬菜丢进炖汤中。 一开始苏映雪将那个食炉拿出来,大家都纷纷过来围观效仿呢,因为丫鬟送过来的食物虽然精致,但是却因为在路程上的耽搁,一般到手中已经变得温热,蒸煮烹炒的菜还尚可,若是炖汤之类的口感就不佳了,而且到了冬天,那上面直接一层油脂,看着就没了胃口。 倪司业正要开口叮嘱,却见几个学侍拎着好几个食盒过来了,谨学居中男子不得入内,这是规定。 “司业,宴海楼的小二送来了这些,说是有小姐订下的。”其中一个学侍开口道。 倪司业有些惊讶,正要开口问是谁订的,坐在堂下的苏秋露道:“送进来吧,这是我订的。” “秋露姐姐,还是你想得周到。” 学侍将食盒内的餐碟食料一一取出,众小姐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好奇问道:“这菜怎么都是生的?” 苏秋露指着摆放在最中间那个鸳鸯双锅:“此乃火锅,下装炭火,火锅的汤底是由秘方熬制,一边为辣油,另一边为清汤,待得汤沸滚,将自己喜好的食料烫熟即可食用,如今京城之中此食法甚受欢迎。” 这种吃法千金们实在闻所未闻,都十分感兴趣,趁着炭火刚烧起的时间,围着苏秋露问这问那,苏秋露一一作答,说火锅汤底有许多种,有酸菜鱼的汤底,也有老鸭汤滋补的汤,若是喜欢清淡的也有一些蔬菜汤底,显然是吃过好几次。 裘真在一旁嗤了一声:“不就是吃个火锅,至于这般没见过世面吗。” 她不拘小节,满街乱跑,不同那些闺阁小姐,她转头问苏映雪:“你怎得不感兴趣?我看那炉子跟你的食盒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映雪一脸镇静道:“那是我丫鬟想的法子。” “弦月的确是个机灵的丫鬟。”裘真点了点头,又问:“明日便是妙花会,你想好表演什么了吗?” 苏映雪:“???” “明日是夏至啊,莫非你忘了?”裘真瞪圆了双眼。 苏映雪的确忘了,裘真提醒之后她才想起来,妙花会通俗的来说就是才艺展示比赛,谨学居以琴棋书画教人,但是女子又无须科举,所以妙花会就是检验大家学业的一种办法,邀请的都是世家夫人以及适龄的千金小姐,此聚会极为受大家的重视,最出色的三人,不仅会得到皇后赏赐,而且还能得到名满京城,成为众官候子弟求取的对象。 所以妙花会在一定的程度上也是相亲会,只是过来相亲的不是男子本人,而是他母亲。 苏映雪前世自然不会参加什么妙花会,倒是阴差阳错被人诓上比武相亲的擂台,差点被人强扣下当人女婿。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被围在人群之中的苏秋露,想必她这位妹妹定然想妙花会中拔头筹吧。 “小姐,你又瘦了。”望月替苏映雪梳妆打扮,颇为心疼道。 苏映雪如今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下巴尖露了出来,镜中之人朱唇不点自朱,云颦上点缀着细碎丁香花的簪子,整个人看上去光润玉颜,笑起来一边的脸颊上还有一个云涡,眉目婉转间,唯一双眸子似琥珀,似倒映着长空野鹤的碧湖,从容而内敛。 “小姐瘦得均匀好看,脸色健康又有神采,不像有些人家的小姐,瘦是瘦了,但是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弦月撇了撇嘴巴,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最近府上进了许多苦瓜,听说是大小姐吩咐的。” 望月忍不住想笑:“大小姐还真信了?” 苏映雪唇角微扬,这个时代的苦瓜可不似现代经过培育优化的,就连她吃惯苦瓜的人都受不了,吃了一次就让弦月倒了,那苦味简直堪比黄连。 拾掇好妆容,苏映雪带着弦月和望月走出院子,快到门口之时,恰好看见大夫人带着苏秋露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苏碧云和苏清荷,而苏青雨因为年纪小去不了。 苏秋露一身素雪色烟罗白裙,云堆翠髻,上面缀着几朵水仙,届笑春桃,唇绽樱颗,微风吹过,裙袂飘扬,似天仙一般飘飘然,整个人宛若水仙花神一般出尘绝艳。 大夫人的目光落在苏映雪的身上,见她穿着得体大方,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不显露于外,妙花会在大周对未婚女子极为重要,她故意不让人提醒苏映雪,就是为了让她茫然失措,在宴会上出丑,但是让她失望的是,苏映雪不仅穿着打扮得体,还有一股自在从容的气质,丝毫不见胆怯畏缩。 “大姐姐的首饰倒是别致。”苏秋露展颜微笑。 苏碧云脸色不太好看,她穿着杏黄色罗裙,姿容尚佳,但比起苏秋露和苏映雪差了一截,苏清荷朝着苏映雪笑了笑,打扮之后,病容稍退,比起之前多了几分活力。 众人坐上马车,朝着宴会地方而去,以往的妙花会都由皇后主持,放在谨学居中举办,而今年因为皇后身体不适,改由华婉长公主主持,玲珑郡主协同,长公主觉得谨学居太过于严肃,所以改了举办的地点——长公主府。 华婉长公主乃先帝的长女,虽与皇帝不是同一个母亲,但是两个人感情自幼就很好,所以她的地位十分崇高,华婉公主十分博学多才,善丹青童音律,但是她的驸马却只是一个乐师,为了这个乐师,长公主宁愿舍弃自己公主的身份,只愿与情郎死生契阔,是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 苏映雪从马车上下来,还未来得及进去,就看到裘真拉着沈铃音跑过来:“映雪姐姐!” 沈铃音:“映雪!” 苏映雪也是有些好笑,这沈铃音比自己还小两岁,但是却总是不肯叫自己姐姐。 “裘真,铃音,你们二人来得好早。”苏映雪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她倒是很喜欢跟她们两个在一起相处,裘真直率心思单纯,沈铃音则是比她多了几分心眼,性子倒是跟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几分肖似,只不过,自己年轻的时候真得有这么惹人厌么?苏映雪不禁反思。 “我爹爹送我来的。”裘真道,指了指已经离去的马车。 “我哥哥送我来的。”沈铃音跟着学,还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苏映雪抬头,看到竹帘微动,沈沛白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露了一半,视线恰好与苏映雪对上,她微微一怔,竹帘已然落下,马车转头离去。 沈铃音凑到她耳边,一边拉着苏映雪进门一边低声道:“我大哥帅吗?” 苏映雪回过神,大大方方赞美道:“我见过的男子中,你大哥最帅。” 沈铃音露出一丝坏笑:“有没有兴趣当我大嫂啊。” 苏映雪勾唇含笑:“怕是不行。” “为何?”沈铃音原本以为会看到苏映雪娇羞之姿,谁料对方却直白的拒绝了自己。 “帅又不能当饭吃。”苏映雪回道,“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沈铃音无言以对:“……” 她撇撇嘴,眸中兴趣之色更加浓郁。 不远处的苏秋露看到紧挨着苏映雪的沈铃音,脸色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她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百般讨好沈铃音,对方却丝毫不领情,但是对苏映雪却高看一眼。 “华婉公主到,玲珑郡主到!”几位姿容出众的宫女簇拥着两位女子逶迤而来。 正文 第65章 才艺大赛 第65章才艺大赛 第65章 “拜见公主,拜见郡主!”众夫人领着千金俯身行礼。 “免礼,赐座!”长公主发髻高挽,鬓发上插着一只七翅斜凤钗,一身绾色如意缎绣五彩祥云裙,气质高贵,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可见保养的非常好。 她身边的玲珑郡主着一身石榴色望仙裙,身姿窈窕,艳若榴花,娇似桃李。 倪司业因身份特殊,坐在长公主的左侧下首。 众人谢恩落座,苏映雪本来应该坐在大夫人身后,但是苏碧云却占了她的位置,满是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大夫人视若无睹,沈铃音一见怎么不明白,连忙拉着她过去同自己一座,因为裘真也是一个人,她们三人就坐在了一道,大夫人的眸色一下子变得阴郁起来,她微微蹙眉,睨了苏映雪一眼。 安排位置的女官看了她们三个人一眼,虽有些不合规矩,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今日恰逢好天气,诸位在我这可放开些,本宫最不耐那些繁冗礼节。”长公主笑着开口道。 “姑姑,今日来的小姐皆容色出众,玲珑在其中竟是不得看了。”玲珑郡主开玩笑道。 大夫人连忙赞美玲珑郡主容比花娇,反正怎么美怎么来,玲珑被她赞得十分欢喜,看向苏秋露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之意。 妙花会既是才艺之塞,自然要有彩头,长公主拍了拍手,几位宫女捧着物件而来,众人的视线便都汇聚到了上头。 “这第一件是太后娘娘赐的,瑶光七弦琴。”第一个宫女掀开了覆盖的红绸,一把落霞式的古琴露了出来,宽约六尺,琴体弧度优美而雅致,上面有梅花断纹,扑面而来古朴质地。 “这、莫非就是前朝琴圣聂摇光的遗物?”柳墨微第一个开口,眼神之中充满了震惊和敬畏。 长公主笑着道:“正是。” 场中一片哗然。 聂摇光是谁,曾有诗言,宁为世间清平客,不做宫中抚琴人,他本是亡国之俘,出身世家身份高贵,城破之日他坐在墙头为拼死护城的将士弹奏激发士气的曲子,周朝开国皇帝将他抓住,欲留他在宫中做一个琴师,但是他却当着皇帝的摔断自己最喜爱的琴,他的无畏和胆识让皇帝放了他,但是却下令让他永生不得弹奏。 聂摇光离开皇宫之后,抱着自己的断琴跳了江,后来有人打捞,却找不到尸体,只有一把断琴,此断琴转辗多次,落入了制琴大师孟杼之的手中,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将此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却把它供奉在祠堂之中,后有人以供奉亡国之物其心可诛之由,将他抓进大牢其后病死狱中,而此琴不知所踪,几十年过去,开国皇帝驾崩,大周又换了两个皇帝,众人没有想到这琴竟然会在太后手中,更没有想到的是太后会将它拿出来。 “太后娘娘说,暗尘遮明珠太过可惜,惜琴之人当不必担忧此琴往事。”长公主开口解释。 众人一颗心才落在原处,也是,长公主既敢把琴拿出来,自然是得了皇帝的许可的。 “这第二件呢,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琉璃灯,此物乃佛郎机人漂洋过海带过来,因为易碎,所以只得十盏,这一盏是皇后娘娘的心爱之物。”长公主开口道。 第二个宫女揭开红绸,将灯提在手中,众人一看纷纷露出惊艳的神色,只见那琉璃灯灯罩六块晶莹透明的琉璃片,形状似莲花,上面不知用何种材质绘了美丽精致的纹路,宝光花影,交映璀璨,在座的大部分千金都露出喜爱的神色。 “第三个,却是个活物,是有人献给本宫的,本宫虽极为喜爱,可惜却是因体质养不了。”长公主略带遗憾道。 宫女掀开了红绸,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哎呀,这是狐狸吗?”裘真十分感兴趣,眼珠子就差没黏在上头了。 “不是狐狸,是博、白犬。”苏映雪差点就说博美犬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白毛似绒,小短腿,只不过体型比博美犬要大一些,这是博美犬和萨摩耶的后代么?但是这只狗似乎是国外引进的,苏映雪有点不敢确定了。 那白犬似乎极为惧人,蜷缩在笼子的一角,耷拉着耳朵,露出一对亮晶晶的眼睛。 “它比较惧人多,不过倒是喜欢跟本宫亲近。” 苏映雪环顾了一眼四周,这件白犬比起琉璃灯还吸引众千金的眼球,大周官家富豪虽有宠物,但是大多都是身形高大威猛,做看家护院的用途,少有如此雪白可爱的犬类,不过虽然难得,却比不得皇后的琉璃灯。 第四件是一串沉水香雕琢成的手串,为倪司业所选,代表着谨学居,倒是是一件难得之物。 余下的大多是首饰头面,还有翡翠手镯,云凤纹金簪,珍珠步摇,虽琳琅满目,漂亮雅致,但是场上的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哪个没有几件压箱底珍宝首饰,终究没有前几件难得。 苏映雪在人群并不显眼,因为她的穿着打扮都十分低调,宴会上最为显眼的两名女子,一个是一袭素雪白裙的苏秋露,而另一个却是穿着淡蓝色流仙裙的柳墨微,比起苏秋露来多了几分书卷气,看起来娴雅又文静。 沈铃音低声道:“我真不耐烦这种比琴棋书画的聚会了,但是我大哥非要让我过来。” 苏映雪有些好笑:“相爷那是为了你好。” 沈铃音叹息道:“反正我也不会嫁给那些世家子弟,拔得头筹又有何用。” “为何?”苏映雪有些惊讶,沈铃音是前参知唯一的女儿,又是丞相大人唯一的亲妹妹,沈沛白的名声虽不好,但是却仍然有许多朝官想让自己儿子娶她呢。 “我要嫁给武林高手,不嫁连我都打不过的男人。”沈铃音回道。 苏映雪想起沈铃音似乎是峨眉派的弟子,说来也奇怪,这沈家一直都是文生世家,为何沈沛白和沈铃音都是习武出身,之前沈沛白用轻功的时候还吓了她一跳呢,谁能想到大周丞相竟然还会身手不凡,她倏地想起沈家似乎还有一个功夫很高的私生子,叫什么名字来着,苏映雪脑海中隐约有了一丝恍惚,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容貌和名字。 她想起十几岁的某一段时间,她得了重病,高烧半个多月,后来似乎就缺失了一段回忆,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她还记得自己兄长得了榜眼,那日仿佛有一个人出现打败了他,后来……她眉头微蹙,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苏映雪陷入沉思之时,宴席中央辟出的空地之上已摆好琴座,有女子款款而入,琴音与笛声相合,清音绕梁而不绝。 不多时,就轮到了苏秋露上场,苏映雪才回归了心思,只见苏秋露坐在堂中央调试古琴,她去年乃京中才女之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以琴艺最为出众,师从大周名声赫赫的琴师冯绛云,谨学居虽有名师,却是远远不及冯绛云的名头。 片刻之后,琴音流转舒缓,在宴席中弥漫开,初时如鸣声脆,流畅轻快,勾嘞出一个活泼可人的少女模样,她坐在春意黯然的窗前,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一行白鹭消失在天际,后她眼眸微弯,似乎看到了自己一生的挚爱,春意浓时,花枝随着音符摇曳,刹那间百花绽放,蜂蝶齐舞。 只是好景不长,情人上了战场,少女蹉跎成了老妇,她两鬓如霜,在城门口守望着早已经战死沙场的丈夫,大雪茫茫,覆盖了她的尸体,她闭着双眼,却露出一个祥和的笑颜,好似当年她第一次见到挚爱一生的良人一般。 一曲离人泪终了,全场无声,还有几个敏感脆弱的千金抹着泪花,长公主鼓掌道:“好一曲离人泪,好一段凄美哀怨的爱情,一年不闻苏二小姐的琴音,琴艺更进一步。” 苏秋露垂头行礼,道愧不敢当。 古人言抛砖引玉,但苏秋露却以玉出场,后面表演的小姐被她所影响,表演的时候不是太紧张,就是技术差,半场下来,苏秋露仍是全场最为出彩的一个。 大夫人唇角微微上扬,神色骄傲,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苏碧云和苏清荷前者表演了长袖舞,后者却吹了一曲笛子,两个人虽不甚出彩,倒也处于中等水平。 沈铃音转过头问苏映雪:“映雪,你表演什么?” 裘真在一旁道:“映雪姐姐昨日才知道妙花会。” “什么!你母亲没有提醒你吗?”沈铃音立马眼神一瞪,“她这是故意想让你出丑吗?” 苏映雪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近一个月的相处,沈铃音和裘真倒是知道一些苏映雪的事情,不过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们也没法搀合。 沈铃音想一出是一出:“要不我们偷偷溜走吧,这妙花会简直无聊透顶,映雪你之前不是答应跟我切磋武艺吗?!” 裘真震惊地看着苏映雪:“映雪姐姐也会武艺!” 苏映雪正想回话,堂中的女子已经表演完毕,下一个就轮到沈铃音和裘真了。 两个人只好起身,提着宝剑上去,众夫人和千金见二人握着宝剑,心中皱眉,这两人莫非要在场中比试一场?长公主和玲珑郡主也是颇为惊讶。 “沈小姐,此乃妙花会,非演武堂,你想血溅当场不成?”玲珑郡主皱着眉头,她虽一颗芳心暗许沈沛白,但是对沈铃音却十分不满,原因是沈铃音对她的示好不仅视若无睹,而且当面推迟自己的邀请,这让心气高傲的玲珑十分失面子,久而久之,她就愈发地不待见沈铃音,又有前几日沈沛白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自己,她又气又恼,一口闷气没地儿出,就想出在沈铃音的身上。 沈铃音自然不会惧怕玲珑郡主:“古有公孙大娘舞剑器行,郡主莫非连这个都不知?” 玲珑脸色一白,说不出话来。 二人持剑相交,琴声响起,挥剑起舞,节奏或缓慢或快速,舞姿英气而优美,时而似长虹游龙,时而又似行云流水,将少女的身段和韧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舞罢了,众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原来以剑为舞,竟也能如此飘逸如此赏心悦目! “好好好!两位小姐心思巧妙,舞技虽有些不足,但也英姿飒爽,本宫甚是喜欢!” 长公主开口表扬了,其他夫人自然不能落后,纷纷开口夸耀,坐在高台上的玲珑郡主脸色愈发的好看起来,睨着与沈铃音同桌的苏映雪,眸中闪过一道郁色。 苏映雪对回到座位的沈铃音和裘真举起了大拇指:“你们二人定然练了很久了吧?” 沈铃音的尾巴都要敲到天上去了,却仍然不以为意:“一般一般,也就练了几次。” 裘真补充道:“每次十几天。” “裘真!”沈铃音瞪了她一眼。 裘真无辜地看回去。 苏映雪含笑摇摇头,看着她们两个斗嘴,想起前世自己假扮成二哥去儒松院时,陆茗和韦金平二人也经常如此,一刻都停不下来,如今二人已经放任到外面为官,陆茗成平阳的太守,而韦金平成了两淮总督,应该早已娶妻生子了吧? 正走神之际,一道琴音入耳。 苏映雪抬头看去,一个穿着淡蓝色流仙裙的女子身前摆着一架古琴,琴音若明月青松,空山照月,仿佛眼前看到了一个落魄的诗人游侠一边喝酒一边醉倒在悬崖边上。 天地寂寥山雨歇,几生修得到梅花。 一轮孤月挂在夜空之中,江水寂寥,芦花纷纷扬扬飘落,织就一副孤冷绝美的画卷。 饶是在场都是女子,都听出此曲的绝妙之处,此曲比苏秋露弹奏的离人泪多了几分孤傲和辽阔,离人泪是小女儿情怀,与其相比却是狭隘了几分,而柳墨微的琴艺比苏秋露更加精湛。 “这柳家小姐一年不见,琴艺进步如此之大。” “方才听苏家二小姐的琴声,本以为已是远超众人,听了柳小姐的琴音才知一山还比一山高。” 几位夫人在一旁窃窃私语。 苏秋露的脸色微变,抬眸看向了柳墨微,眸中有几缕复杂的情绪。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比如朝露,去日苦多。” 一个穿着酒红色长袍的男子一边拍手一边从廊后走出来,看着堂中的柳墨微。 “空山无雪,不知顾天廖顾大师是柳小姐的什么人?” 正文 第66章 惊艳全场 第66章惊艳全场 第66章 “正是家师。”柳墨微起身行礼,“见过驸马爷。” “柳小姐琴艺高绝,尽得高传!” 来人正是华婉公主的驸马,论曲乐造诣全场无人能及,不过他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所以站在廊后听着,此刻走出来,却是被柳墨微的空山无雪所吸引。 众人哗然,顾天廖是谁,大周第一琴痴也,他是聂摇光的挚友,在琴艺上的技艺,整个大周无人能超越,就连苏秋露的师父也曾想拜在顾天廖门下,但是却被他所拒绝,听说他只收了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已经去世,另一个在皇宫给皇子皇女教授琴艺。 而顾天廖退隐山林,已有十多年没有消息,大家都以为他早已仙逝,熟料柳墨微竟然是他的弟子。 一时之间众人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柳墨微的身上。 “不知道顾大师身体可康健?”驸马走到长公主的身边坐下。 “家师上个月已仙逝。”柳墨微神色微黯。 驸马眸中闪过几丝惋惜和悲痛,宽慰柳墨微:“世间愁苦之事任其自流,顾大师一生无拘无束,自在逍遥,该做之事早已达成,柳小姐既是顾大师的亲传,自当明白此般道理。” 苏映雪看向那位容貌不怎么出众的驸马,原本还有些好奇长公主怎么会选了他,听了他这几句话后,不由心生钦佩之意。 “是顾大师的弟子,本宫竟是不知。”长公主笑道,“难怪把本宫给镇住了。” “柳墨微是何人?”苏映雪转头问裘真,“我在谨学居中未曾见到过她。” “她是泰国公之女,并没有来谨学居听学。”裘真回道。 谨学居为京中王侯管家嫡女所开立,但并非强制性的,有些官员太清贫交不起学费,也有一些是能请到比谨学居还要好的老师,不过这种情况很少,毕竟更好的老师一般耻与教女子学问,京中还是有很多古板墨守成规的老夫子和官员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甚至还有联名上奏关闭谨学居的。 这场比试已经到了尾声,柳墨微的空山无雪得到了长公主和驸马以及谨学居几位女先生的一致高评,后面上来的几位千金表现俱是平平,千金们已经表演完才艺,眼见着比赛将要结束,倪司业几人开始撰写名次,准备交给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我苏府的长女还未曾上场。”大夫人林氏突然开口,她口中是长女,并非嫡长女,显然根本没有把苏映雪放在眼里。 “哦?那快些上台吧,夜色已深,恐误就寝时辰。”长公主不以为意的开口。 大夫人看着苏映雪,脸色和蔼慈祥,鼓励:“之前不是练了许久吗,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羞怯。 坐在她身旁的苏碧云嘴角无法克制露出一抹笑意,满脸看好戏的神色。 这实在是欺人太甚,沈铃音蹭的一下想要站起身,却被苏映雪按住。 裘真也是一副愤怒的表情,这分明是要看苏映雪的笑话,这太师府的苏夫人也心机太深了,难怪苏映雪不知道今日是妙花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苏映雪站起身,对上大夫人别有深意的目光:“既然如此,映雪献丑了,我定会全力以赴,不让母亲失望。” 众人的目光落在苏映雪的身上,在场之人大半不认识苏映雪,她在谨学居又十分低调,除了裘真和沈铃音愿意跟她相交,其他千金因为苏秋露的关系基本都没怎么搭理过她。 所以她在大家脑海中的印象仍然是那个无貌无才之人,此刻一见,大家纷纷震惊。 苏映雪前世经历过大风大浪,又何惧这等场面,她只当在自己院子内一般,展开宣纸,晕开颜料。 提笔着墨,全神贯注,笔锋停在檐角的飞燕一般,刹那间展翅而飞,时而在杨柳下斜飞,时而贴着水面,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苏映雪眉头随着落墨处舒展开来,最后一笔已成,她放下狼毫笔,缓慢地舒了一口气,两名丫鬟将她的画举起。 “噗嗤——”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 “这也叫画,连三岁的小儿都不如。”有人低声道。 “看来这大小姐虽然容貌变得好看了一些,才学技艺并未有任何的进步。” 大夫人唇角微微上扬,看着苏映雪的目光充满了轻蔑。 苏映雪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笑,只有沈铃音和裘真脸上挂满了担忧,苏映雪心中一暖,让丫鬟将画放平,然后提起一支干净的狼毫,饱润清水,朝着那画上甩去。 “她这是作甚,要毁了自己的画不成!”有小姐惊呼出声,认为苏映雪这是恼羞成怒,做出的羞愧之举。 只见那画上好几团的墨迹,吸了水分之后,如同奇迹一般层层叠叠晕染开来,满庭牡丹黄金蕊绽放,花瓣似天边火红的云霞染成,渐成了水色的黄昏。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开花时节动京城。 众人哑口无言,若说方才是三岁儿童的戏作,而如今这画技简直堪比宫廷画师,而且甚是别出心裁,简直前无古人。 “本宫倒是看走眼了。”长公主率先回过神,用满是赞许的目光看着苏映雪,“苏大学士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他的女儿自是不会差到哪里去,此画本宫甚是喜欢,不知苏大小姐能否赠送给本宫。” 苏映雪自然点头同意,她上辈子的时候知晓长公主喜好牡丹,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画牡丹有一定的讨巧,但是若是能打那些看笑话之人的脸,讨巧又如何! “苏夫人,你可真有福气,两个女儿都这般才貌双全!”一个夫人凑过来。 大夫人脸色发青,神情有些恍惚,随便点了点头。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这场比试也有了结果,泰国公之女柳墨微的空山无雪得了第一,苏映雪的牡丹图第一,而苏秋露的离人泪堪堪第三,而沈铃音和裘真并列第五。 原本长公主心中属意苏映雪为第一,后因为驸马之言作罢,又命人拿了一尊白玉观音赠与苏映雪,当做是牡丹图的礼物。 苏映雪一下场,就被沈铃音和裘真二人围住好一番讨伐,苏映雪只好求饶。 “苏二小姐。”身后有人叫她。 苏映雪转过头,看到柳墨微站在她的身,朱唇轻启:“多谢苏二小姐。” “谢我作甚?”苏映雪一脸迷茫。 柳墨微微微一笑,不点破,福了福身:“苏映雪画技超群,墨微甘拜下风,若得闲时上门,还请苏二小姐指点一二。” 说罢她转身离开。 回去之后,弦月小心翼翼捧着琉璃灯不撒手:“小姐,这灯摆在哪里?” 苏映雪随便指了指床头的位置:“就挂那上边吧。” 弦月马上摇头:“不成不成,方才长公主的丫鬟告诉奴婢,说这灯必须小心摆放,不然容易摔碎。” “那摆在桌子上吧。” 弦月又道:“也不成,桌上要摆茶具,若是磕着碰着,如何是好。” 苏映雪无语道:“灯不就是拿来亮的?那你收起来得了。” “好嘞,那奴婢收起来了,等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弦月兴高采烈道。 苏映雪见她这么开心,只好随她去了,琉璃灯虽然值钱,但是她在现代不知道看了多少精美多少倍的灯具,而且这灯还是得用明火点亮,若是能用电的话该有多好,苏映雪到古代之后第几百次怀念电灯、电视、电脑。 “二小姐!”素灵守在门口,跟苏秋露行了一个礼。 “母亲在里边么?”苏秋露问。 素灵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方才老爷刚走。” 只听屋内传来“哗啦——”一阵响动,瓷器被砸碎的声音,紧接着这桌椅翻倒,铜盆摔在地上。 “母亲?”苏秋露一惊,闯了进去,屋内一片狼藉,大夫人站在桌子边上,脸色十分难看。 “母亲何须如此生气。”苏秋露走过去扶着她在床边坐下,“爹又惹您生气了?” 太师府两个千金在妙花会拔得头筹,苏正阳听闻此消息自然十分开心,于是他过来跟大夫人说话,然后说起苏映雪自从长在别院,终究是亏欠她了,等她出嫁时,定要多准备一些嫁妆补偿补偿,说到兴起,还说要把当时丁氏贴苏府的嫁妆还一半回去。 大夫人心中火气一旺,就跟苏正阳嘲讽道,丁氏的嫁妆早已经做打点上下之用,若是老爷想多出嫁妆,只怕要把苏宅卖掉大半,苏正阳最不耐烦看到大夫人这副模样,冷着脸走了。 “哼,若非我拉下面子替他打点,用你外祖父的关系替他拉人脉,他不过一个小小的会读书写文章的状元,如何能坐上太师太师一职!”大夫人冷冷一笑。 “母亲,听秋露一言,父亲终究是二品大员,你这般不给他面子,他只会越来越排斥你。”苏秋露劝道。 “哼,从他娶第一个姨太太开始,我就知道他以前跟我说的都是骗我的!”大夫人眼眸之中满是疲惫,她的眼角已经开始有皱纹,“秋露,你答应母亲,不要输,这次是意外母亲原谅你,以后你绝对不要输给苏映雪那个贱丫头!” 正文 第67章 两位好友 第67章两位好友 第67章 苏映雪在妙花会上大露锋芒之事,不仅使得她进入了京城贵族官家的圈子内,也引起了苏正阳的重视,苏正阳是个十分好面子的人,最开始也是嫌弃自己这个女儿无貌无才,所以林氏说要送她去別庄,他就马上首肯了,后来他就好像忘记这回事似的,对这个大女儿不管不问,任凭她在別庄内自生自灭。 后来因为沈沛白的几句话,他又怕惹上其他的麻烦,所以对苏映雪稍微好了一些,不过他并未打从心眼里里正视这个女儿,一是因为他本身是个大学士,觉得这个女儿上不了台面,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要顾及大夫人林氏,他觉得自己已经够体贴了,谁知林氏却还是不知足,不过是提起给苏映雪多备一些嫁妆,别让人觉得太师府寒酸,没想到林氏却对着自己甩脸色。 苏正阳一边往前走,脸皮愈发难看,他觉得林氏这些年脾气越来越大,有时候做事甚至都不知会自己一声,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当年他是靠着岳父扶持着起来的,但是如今他已经官居太子太师一职,而岳父林尚书已经到了要致仕的年纪,而他却是太子亲师,现下虽不受皇帝重视,一旦太子上位,他定会成为太子身边不可或缺之人。 “老爷,前面是大小姐的院子了,您要不要进去看看?”管家道。 苏正阳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听雪阁的附近,这个院子因为离主院最远,所以他很少会走到这边来。 “进去瞧瞧。”苏正阳突然来了几分兴趣。 管家迟疑:“要不要先进去禀报一声?” 苏正阳抬步往里走:“不必,正好瞧瞧映雪在作甚。” 苏正阳一时兴趣走进听雪阁,听雪阁内的丫鬟下人见着老爷都吓了一跳,纷纷福身行礼,一名身材高大的丫鬟恰好经过一个树丛后面,见此弯腰躲避,悄无声息地退了几步,闪入一条小径中。 院内弦月和望月正摘木槿花,苏映雪则是坐在藤椅上,一手拿着一本鬼文怪志,另一只手端着一碗酸梅汤,那酸梅汤用冰镇过,上面还飘了几朵桂花,桂花是去年晒干泡在蜂蜜之中,冰爽酸甜,几片西瓜齐整地排在盘子里,在这愈发炎热的夏天中,简直就是上天一般的享受。 “小姐,木槿花除了能泡茶之外,还能入菜吗?”弦月一边摘花一边琢磨。 “可以木槿和稀面葱花,下锅油煎。”苏映雪想起来有这么一道菜,不过她也没做过,具体不知道怎么操作,不过弦月最爱琢磨吃的,只要告诉她一个大概的做法,她就还原一个完美的成品。 弦月眼前一亮,拎起盛满了木槿的篮子:“小姐,奴婢去试试。” 苏映雪冲她摆摆手。 “你这丫头,真是个馋货。”望月在她身后笑着打趣。 弦月还未走出院子,就见闲雨匆匆而来。 弦月疑惑道:“怎么了这是,如此匆忙?” “老爷,老爷来了!”闲雨跑得急,有些气喘吁吁。 弦月先是脸色一喜,老爷肯定是听说了小姐得了妙花会第二所以才过来的,继而她又眉头一皱,若是被老爷发现小姐看那些不入流的书志,定会勃然大怒。 弦月正待回去禀报,就已经看到苏正阳带着管家朝这边走来,她脸色一变,已然来不及进去通禀。 “大小姐呢?”苏正阳走过来,见弦月神色慌乱,心中有些狐疑。 “拜、拜见老爷,小姐、小姐在里面呢。”弦月努力正色,但是仍然有些结结巴巴。 “你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苏正阳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听管家说过这个丫头,听说是在別庄被苏映雪救下来的一个贫农的女儿,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能照顾好小姐吗? “是,奴婢弦月。”弦月越发的紧张起来,她出身低下,虽处事机灵,但是毕竟年纪尚小,也从未跟这般大人物打过交道,被苏正阳满是威严一瞪,差点跪下来。 苏正阳自然不会在意弦月叫什么,他正待错开弦月往里面走去,弦月急得冒汗,正想着怎么拖住苏正阳,身边的闲雨突然开口道:“老爷,小姐正在午歇,请容奴婢进去禀告一声。” 苏正阳止住脚步,看了一眼天色,天边的晚霞如彩墨铺开,他神色有些不满:“什么时辰了,还在午歇?” 闲雨镇静道:“小姐今日中了暑气,身子乏力,脑子有些昏沉,所以方才才躺下休息,若是老爷要进去探视,待奴婢进去禀报一声,也好叫小姐起身梳洗一番。” 苏正阳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可请了大夫?” “未曾,小姐说不过是小毛病,无须大张旗鼓。” “这孩子,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暑气虽是小疾,但是她身子骨本来就弱,苏顺,你去请个大夫过来给大小姐瞧瞧。”苏正阳转头跟管家说道。 “是,老爷。”管家领命而去。 “既然小姐身子不适,我明日再过来探望,让她好生养病。”苏正阳颇为耐心的叮嘱了一番,才转身离开。 弦月和闲雨目送苏正阳离去,才转身进院子。 院内苏映雪听完弦月的禀告,有些意外的看了闲雨一眼,闲雨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自己擅作主张是不是给小姐惹上了事情。 “闲雨,此事你办的不错。”苏映雪赞许地看了闲雨一眼,然后又对望月道,“赏两个金锞子。” “多谢小姐。”闲雨垂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见苏映雪没有其他表示,只好领了赏银退下。 “小姐,闲雨这个丫鬟手脚很利索,胆识和力气比起其他丫鬟要大上几分。”望月道。 “嗯,她的确不错。”苏映雪比她观察的更加细致,她发现闲雨站姿挺拔,虎口有茧,之前扇大夫人派过来的那两个丫鬟耳光时,出手又快又厉,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个普通的丫鬟,苏映雪猜测她应该学过武功,她却无法推测闲雨潜伏在她身边的用意是什么,若是大夫人的人,对方毫不收敛自己的能力,也丝毫没有任何举动,若是苏太师的人,那就更不可能了,猜来猜去,苏映雪无法判断,只好把她打发远一些。 因为是苏正阳亲自吩咐,大夫很快就过来,他替苏映雪把了把脉,拂须道:“无甚大碍,老夫这里有一个食疗方子,以荷叶加白术藿香甘草,三碗水煎成一碗后,每日喝一碗即可解暑消热。” 弦月记下方子后,大夫才离开,他走出院子没有多久就遇到了苏碧云。 “胡大夫,你这是给谁瞧病呢。”苏碧云好奇道。 “大小姐中了暑气,老爷吩咐我过来给她瞧瞧。”胡大夫在太师府地位较高,见了苏碧云也无须行礼,只是略略停留了下就离去。 胡大夫一走,苏碧云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 “小姐,你前几日中暑老爷可没这般关心。”苏碧云身后的丫鬟牡蕊开口,“这大小姐在別庄待了这么多年,说不准从哪学的下作手段,一进府就让老爷对她这么上心。” “牡蕊,你前几天说在街上看到苏映雪那个丫鬟出入宴海楼可是千真万确?” “奴婢真得看见了,她还穿着一件小厮的衣服,本来奴婢也认不出,后来听她开口说话才认出来。”牡蕊想了想又道,“她似乎跟那个跑堂的小二叫什么老六的很是熟识,有说有笑的。” “找人盯着她,发生什么事情马上来禀告我。”苏碧云眸中闪过一丝暗光。 “是,小姐。” 因为这几日天气炎热,苏映雪索性装病,没想到几日未去学堂,沈铃音和裘真就上门来探病了。 “映雪,你这院子也太偏僻了。”沈铃音四周看了看,十分不满意,“要不上我那去住几天?” 裘真则是一边吃着弦月做的酸梅汤和木槿花饼,一边道:“映雪姐姐你这个丫鬟的手艺太棒了,我能在这住几天么?” 沈铃音一脸嫌弃:“我府上的厨娘做的东西也很好吃,你怎么不上我那住几天。” 裘真叹息道:“不去,我怕你那个师姐。” 沈铃音想起自己师姐也有些烦躁,她原本进京是说要投靠亲戚的,结果亲戚没找着,自己发善心拉她来丞相府暂居,一住就是半年,本来住着也没什么,相府这么大再养个十几个吃闲饭的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她这个师姐喜欢上了自家大哥,沈铃音本来觉得自家大哥这般出色被师姐看上是她眼光好,更何况自家大哥都快到而立之年了都未曾娶妻,若是能娶了师姐那也算帮沈家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但是沈铃音却没有想过自家大哥不仅拒绝了她师姐的示爱,甚至师姐透露出愿意给他做妾的念头,他也不愿意纳了她。这下倒好,师姐老是来找她出主意如何讨,怀安又老是问她师姐到底何时离开,沈铃音被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只好时常跑到裘真家留宿,但是裘真家的厨子做菜着实难吃,而且裘真也打不过自己,她只好给自己找点乐子,如果能让苏映雪时不时上门切磋武艺,就再好不过了。 正文 第68章 秋露示好 第68章秋露示好 第68章 不过裘真不怎么去丞相府的主要原因却不是这个,而是因为沈沛白,这位丞相大人虽然倾城之貌,但是脾气可不太好,听说前几日他在街上整治京师卫戌御林军,借着由头当街下令将这几个百户杖刑八十,其中有一个百户是自己父亲的属下,听他说起丞相大人收拾人的手段那叫一个冷戾,你完全不知怎么反驳他砸下来的罪名,稀里糊涂就认罪了,如果拒不认罪也行,就等着降级丢官吧。 裘真没来由有些惧怕这位沈相大人,更何况沈相还未娶妻,家中又无长辈,自己经常上门也不好。 其实在谨学居,除了裘真之外,很多千金都喜欢找沈铃音玩,只是沈铃音喜爱捉弄人,很快就把一个个娇滴滴的小姐捉弄个遍,自此就没有什么小姐来套近乎了,沈铃音也不耐烦跟这些名义上想跟她交心,实际上明里暗里打探自家大哥消息的千金相处。 吃了一些糕点和酸梅汤后,沈铃音提出要跟苏映雪过几招,苏映雪左右躲不过,只好跟她约法三章,第一点到即止,第二只有这一次,第三不能把她会武的事情透露给其他人。 沈铃音自然一一允诺,踌躇满志地抽出悬挂在腰间的剑。 苏映雪看她那把剑似乎有些眼熟:“此剑叫什么名字?” 沈铃音抚剑,道:“斩缨。” 话语刚落,缨字仍在舌尖,手中之剑却若奔雷闪电一般,朝着苏映雪刺来,苏映雪手中之剑却是一柄软剑,是秦昌给她防身所用,由精钢所制,平日里她就缠在腰间,轻若蒲叶,极为灵巧,沈铃音甚至没有看清这剑是从哪里出来的。 只听得锵的一声,两柄剑架在一起,只在刹那间,剑招似飞花,二人交错分开,轻袖罗裙在空中打旋,似开出了两朵迤逦的花朵。 一旁的弦月看得眼花缭乱,裘真倒是看出苏映雪的招式虽简单朴实,却是一击必中,而沈铃音招式繁复,华丽多变,几次将苏映雪掣住,却仍被后者寻了漏洞破解,而且苏映雪步伐虚浮,远不及沈铃音下盘稳固,若是长久下去,定会输给沈铃音。 沈铃音知道自己如今没有内力,绝对打不过沈铃音,她只能靠快速取胜,沈铃音的出招虽然华丽繁复,但是对方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天下武学不在其形,而在于如何隐藏自己的命门,然后制住别人的命门,而沈铃音内力远超苏映雪,变招的反应也比苏映雪要快上几分,但是她却不懂得如何一击必杀,也小瞧了苏映雪的能力。 苏映雪一个闪身躲开了沈铃音横劈而来的剑,腿下却一滑,整个人朝后倒去,沈铃音脸色微变,击出的剑势一顿:“映雪小心!” 谁料苏映雪往后倒只不过是虚招,软剑支撑腰肢,弯出了一个最大的弧度,然后苏映雪临空翻身,剑似破空,朝着沈铃音的胸口而去,沈铃音正待侧身躲避,熟料苏映雪的另一只手甩出一把暗器,她心中一慌,动作就慢了一拍,苏映雪的剑已经停在了她的脖颈处。 “你竟然用暗器!”沈铃音不服气地瞪着眼睛,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输了, “我们交手之前并未规定不能用暗器,更何况——”苏映雪收起软剑,勾唇一笑,“你看那是什么?” 沈铃音低头一看,气得跺脚,那哪是什么暗器,分明是半块黑米糕! 沈铃音没有想到看起来温柔端庄的苏映雪使起手段来竟比她还要熟练,沈铃音十分好奇苏映雪的武功究竟师从何处,但是她几次打听,苏映雪都讳莫如深,且告诉她自己答应师父决不能透露他的身份,沈铃音混了几年江湖也知道有些世外高人不愿自己的名讳被他人所知,所以就没有再问。 不过这样的苏映雪显然更让她喜欢,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臭味相投,苏映雪又适时的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很快沈铃音就忘记比试的事情,兴致高昂起来。 聊着聊着沈铃音突然道:“要不咱们去街上逛逛,这几日宴海楼出了一款名为蛋糕的糕点,口感松软甜香,再配上什么奶味的红豆茶,加了冰的,极为美味。” 没有一个女孩能拒绝甜品的魅力,裘真立马赞同,还打趣沈铃音道:“这次能否见到你口中那位深藏不露的秦东家?” 沈铃音耳尖微红,去揪裘真的辫子,裘真笑着躲开。 苏映雪这几日太师府待得有些无趣,想到还没看这个月的宴海楼账册,便笑着应下。 因二人方才对招出了一身汗,苏映雪就让人准备了沐浴用具,还有一套自己没有穿过的衣衫,沈铃音沐浴后换上,整个人焕然一新,跟变了个人似的。 三人带着丫鬟,有说有笑朝外走去。 快到大门之时,一个雪白的小狗从树丛后窜出,把几人吓了一大跳。 “咦,这不是那日在妙花会上的白犬吗?”沈铃音十分欣喜,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只见它眼睛润湿晶亮,身上的绒毛雪白柔软,耳尖细长,吐出粉红的舌头,一边摇着尾巴绕着三人打转,一边用颤巍巍的奶音叫唤着,差点没把三人给萌化了。 “啊,好可爱,这白犬好似一只白狐。”裘真也忍不住上下其手。 苏映雪虽喜欢狗,但是她更喜欢大型犬,越威风越好,而这狗本是长公主的爱宠,那应该是能抱在手中的小型犬。 “铃音妹妹,裘真妹妹。”一道柔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苏映雪抬头一看,见苏秋露身段婀娜走下回廊,朝沈铃音和裘真二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那日在妙花会中见妹妹甚是喜爱此犬,不若将此犬赠于妹妹如何?” 沈铃音直起身子:“此犬既是苏二小姐在妙花会中所得,又是长公主殿下心爱之物,铃音岂敢受之。” 这句话说得极为巧妙,既拒绝了苏秋露的示好,又暗含这狗是妙花会的奖励,是长公主的心头物,岂能随意赠送给其他人,果然苏秋露一听笑容就凝固在脸上:“妹妹此言甚是,是我没有思虑到位。” 又道:“我听闻铃音喜好习武,偶尔得到一把短剑,虽说宝剑赠英雄,但是像妹妹这般英姿勃发,想来也是极为相配的,不若妹妹跟我去我的院子瞧瞧,是否投你心中所喜?” “多谢沈二小姐好意,我善使长鞭,不善短剑,怕是辜负二小姐的美意了。” 如果方才那句话沈铃音是找借口推脱沈秋露的好意,而这句话却是借口都不想找了,场中之人看得分明,沈铃音的腰侧明明挂着一把剑,而且她还一口一个二小姐,熟亲熟疏一听便知。 苏秋露眸中闪过一丝愠色,却仍然勉强笑道:“既然铃音不喜欢,那就不打扰妹妹们出门了。” 三人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很快消失在门口。 “铃音,你为何如此针对沈秋露?” 坐在马车上的苏映雪有些不解,开口询问。 沈铃音微微挑眉:“没什么,就是看她不顺眼。”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映雪,你可得离她远一些,她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苏映雪故作不解,虚心求教:“为何要离她远一些,我这二妹容姿绝色,又极为温柔善解人意,待我也极好。” “那些都是虚假伪装,你可别被她的假模假样给骗了。”沈铃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 裘真也在一旁点头道:“映雪姐姐,你是不知道,谨学居曾经有一位千金,出身低微贫穷,她父亲只是一个著作佐郎,平日行事都十分低调温和,有一日,她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小心将砚台上的墨汁染坏了沈秋露的衣襟之上,害得她在司业考学时出了丑,当时那位千金很是内疚,事后还专门找了沈秋露道歉,沈秋露当着大家的面十分宽厚原谅了那位千金。” “结果后来却发生了一件事情,沈二小姐的玉佩丢了,在谨学居中翻找了个遍,最后竟在那位千金的床褥底下找着了,后来那位千金因为品行不端被逐出了谨学居,我和铃音不信她会做出盗窃之事,寻到了她家中,但是万没料到……”裘真停住,似乎有些不忍说下去。 沈铃音接下去道:“我和裘真到达之时,只见到了她的遗书,她以死明志,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她娘哭泣着告诉我们,她的女儿从小被教导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决计不会做出盗窃之事。” “之后此事就被人压了下来,我私下问下我大哥,才知那位著作佐郎拜入了苏太师的门下,官职升了一级。” 苏映雪愕然,虽猜测苏秋露绝对没有她表面所表露出来的这般温和良善,却没有想到对方竟如此心胸狭小,她沉默了片刻,又问道:“既然你们二人平日都不与她往来,为何她方才如此讨好与你?” 沈铃音撇嘴:“还有什么原因,不就是喜欢我大哥呗。” 正文 第69章 小奶狗 第69章小奶狗 第69章 苏映雪并没有感到惊讶,沈沛白若是生在现代,定然会遭到千万迷妹的疯狂迷恋,要容貌有容貌要家财又家财,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又未曾娶正妻,像苏秋露这般眼高于顶的千金会喜欢上年轻俊朗的丞相大人,苏映雪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也不知道沈沛白的心中是怎么想的,自从苏映雪之前觉得他性取向有问题之后,就再也无法直视他了。 三人很快就到了宴海楼,进去的时候苏映雪落后的一步,跟在沈铃音的身后,恰好看到老六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的后边。 “沈小姐,一切照旧?”老六问道。 “嗯,每样多上两份。”沈铃音还挺重视老六,特意跟他介绍了站在身后的苏映雪,“这位是苏太师府上的嫡大小姐,这一位是裘将军家的小姐” “见过苏大小姐,裘小姐。”老六冲着苏映雪挤眉弄眼。 沈铃音:“老六,你家东家今日可在?” 老六唇角有一丝上扬,不着痕迹的睨了苏映雪一眼:“我们东家这些日子离开京城办事去了。” “秦东家可真是个大忙人。”沈铃音有些失落。 “不过他说几日后归来。”老六补充了一句,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当真?”沈铃音马上眼神一亮。 “当真。”老六笑眯眯点头。 苏映雪有些无奈,用不要胡闹的目光看了老六一眼,然后跟在沈铃音的身后走上二楼,结果差点撞上了准备下楼的老五,老五手中漆盘一翻,上边的酒壶差点落地,还好他眼疾手快,轻巧接住了酒壶,看得裘真目瞪口呆。 老五抬头见到是苏映雪,憨楞的面孔露出一个笑容:“东——” “冬令间在哪里!”苏映雪赶紧冲他使了一个眼色。 老五愣了愣,伸手指了指头顶。 沈铃音转过身来,拉着苏映雪和裘真,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刚刚那个人可是练金钟罩的练家子,功夫极高。” 裘真打趣:“不知比起你的秦东家又如何?” 沈铃音:“他不会武功。” 裘真瞪圆了眼睛,看沈铃音的眼神好像不认识似的:“你不是一直想嫁武林高手?” 沈铃音耳尖微红,低声道:“若是有秦东家这般容貌,又有如此多的高手护卫,并无不可。” 苏映雪:“……” 她究竟是哪点被沈铃音瞧上了!她改还不成么,苏映雪无语问苍天,当初怎么就没有捏造一个已有娇妻的身份出来呢,现在娶个妻子还来得及吗! 一场饭很快就吃完,吃完饭沈铃音和裘真打算去城郊的军营玩玩,而苏映雪则是回府,快走到院子的时候,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前头一晃而过,窜进了丛林中。 “小姐,好像是二小姐那只白犬?”弦月定睛一看。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钻了出来,琥珀一般的眼珠子圆溜溜,可怜巴巴地盯着苏映雪几人看。 “真可爱。”弦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喜欢这种小动物了,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桃花糕,走上前喂它。 “它为何会在此地?”望月左右看了看,没发现苏秋露院里的丫鬟下人。 苏映雪抱起小奶狗,这只小奶狗在她怀里乖乖的,一点都不挣扎,反而用粉红的小舌头舔着苏映雪的指尖,想来苏秋露对这狗也是不关心,看它对着糕点都能狼吞虎咽的小模样,怕是饿坏了吧。 苏映雪:“弦月,你去弄点熟的嫩肉切碎喂给它。” “好嘞,小姐,看来二小姐不怎么喜欢它,要不咱们跟二小姐知会一声养了它吧。”弦月喜滋滋道。 苏映雪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不过用膝盖想也知道苏秋露绝不可能将这狗送给自己,不喜欢是一回事,但是此狗曾经是长公主的爱宠,多得是人想要,苏秋露又怎么会如此大方赠与自己呢。 果真弦月送狗回去的时候,跟苏秋露身边的丫鬟绿珠不经意地提了一提,结果被一顿冷嘲热讽,把弦月这小丫头给气哭了。 苏映雪知道这个事情后却没有安慰弦月,弦月虽牙尖嘴利,但是她在别院中一直被苏映雪护着,并没有经历什么什么挫折,也不善心计,但是太师府不一样,若是不提戒备心,很容易就被人拆骨入腹,自己虽能护着她,但是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她既然有了培养弦月的打算,就打算挫挫她的性子。 弦月和望月两个人虽忠心,但是手段和见识都还差得远了,望月还好一点,自从自己教她一些处事方法之后,进步特别大,现在至少能管住映雪阁里的丫鬟了,哎,她现在可以使唤的人手还不够,若是霜降还在她的身边就好了,她之前托秦叔打探了她的消息,知道她嫁给了一个洛北省下边的一个县的县令,听说生了一儿一女,家庭美满而幸福。 她又想到了闲雨,又想到了郝冲,这两个都很有可能是定时炸弹,前者潜伏在她的身边不知有何居心,后者的手段和目标却更让苏映雪防备,但是秦叔和老四老六却丝毫没有查出他在江湖中是什么身份。 他们几人虽然离开江湖多年,但是人脉仍然在,若是他们都查不出,那只能说明这个郝冲绝对不是什么江湖人士,他的身份很有可能是编造的,靠近老夫人也是有目的性的,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自己? 苏映雪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吓了一跳,摇了摇头,但愿是自己想太多了。 行露居内。 绿珠正站在苏秋露的身前,眉飞色舞地跟苏秋露禀报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也不瞧瞧她家小姐是什么货色,最近老爷对她好一点,就蹬鼻子上脸,真以为老爷心疼她了!哼,老爷最疼爱还是咱们家二姑娘!” “就是,咱们二小姐心好,模样也比她好上几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妙花会中若不是她讨巧,怎么能赢咱们二小姐!”另一个丫鬟跟着道。 “小姐,这白犬是否要取个名字?”绿珠又问道。 小奶狗伸着脖子,想要蹭一蹭坐在梳妆台前的苏秋露,却不料苏秋露眉头紧蹙,突然伸出腿狠狠踹了它一脚,小狗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声音,整个身躯撞上了墙壁。 “这等不识主的畜生,还取什么名字。”苏秋露唇角微微勾起,表情仍然一如往常,眸光却让在场的丫鬟都心中悚然。 “奴婢知道了。” 绿珠马上让人将狗带下去,且吩咐下去,二小姐差点就被恶犬给咬伤了,将它关进了柴房中,一天喂一餐,确保它饿不死,若是没有小姐许可,任何人都不能把它放出来。 苏映雪却丝毫不知道她发善心喂过的小奶狗,因为她无意的举动而遭遇不幸,此刻她面临着一个让她十分尴尬窘迫的困境。 前几日老六给她挖了一个坑,沈铃音后来派人到宴海楼中,打着丞相寿宴的名义,要与她在宴海楼中一叙。 她之前以秦修身份跟沈铃音见了两三回,每回都是介绍介绍菜名,随便聊聊自己游历山川时碰到的趣事,这些事情自然是苏映雪瞎编虚构的,她讲的很多大部分事情都是看过的牛鬼蛇神的小说话本里取材的,没想到沈铃音甚是感兴趣,回回都拉着她不放。 搞得苏映雪每次去宴海楼看到她就一个头变两个大。 若是寻常的理由,苏映雪自然有千万个理由推脱,但是唯独这个理由,她却是推脱不得。 古代千金出门不宜,大周虽风气开放了些,但是若没有理由的随意出门,那也是不被允许的。 苏映雪每次去宴海楼都是借着去谨学居的机会,这也是她为何会争取去谨学居听学的理由,谨学居离宴海楼不远,虽然她在楼中待不了许久,但是传递消息却是方便了许多。 而自从第一日她与苏秋露同车之后,苏秋露回去之后就让人换了苏映雪的马车,还特意跟她解释是下人的疏忽。 如此苏映雪行动也方便了许多,她思虑良久,怕人皮面具和衣服放在府中被人发现,所以就在宴海楼后院开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小门,这个门的方向正对准一条僻静的巷子,后院禁止任何人进出。 此刻弦月上前一步,敲了敲那扇小门,三重三轻,这是约定了的暗号。 等了一会门打开,开门的是老五:“东家,你来了。” 弦月将手中的松子糖递给老五:“这是小姐特意给你买的。” 老五眼神一亮,开心的接过松子糖:“谢谢东家!” 苏映雪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别被秦叔发现了,还有一天只能吃两颗,不能多吃。” 老五有些不开心,但是想到牙疼时候要吃的苦药,连忙点头,迫不及待地打开纸袋吃了一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苏映雪看着老五那如同孩子一般的举动眉目微弯,心情舒畅了几分,正待朝里面走,突然脚步一顿转过头,微微蹙起了眉头,她方才突然有一种感觉,感觉有一双眼睛在不知名的某个角落里窥看她一般。 “小姐,怎么了?”弦月见苏映雪停下脚步,也转过头看了看。 “没什么。”苏映雪摇了摇头,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她迈步走进后院。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不远处斜对面的一扇有些破旧的木门打开,一个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文 第70章 情丝暗生 第70章情丝暗生 第70章 宴海楼三楼雅间,分春夏秋冬四时令,一般都会空出一两间来备不时之需,自上次丞相出手相助,冬时令这一间就特意给丞相大人留的,后来苏映雪知晓了在这次的事件中,实际是翎王赵延玦占了大功,至于她为何会知道的,自然是做好事从来都要留名的赵小王爷嚷嚷的。 他知晓宴海楼给沈沛白留了雅间之后心中不痛快,所以每次过来都指名要冬令间,沈沛白平日倒是很少过来,所以这一间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赵延玦招呼他那些狐朋狗友用的,其他时间都是沈铃音占了,偶尔两个人撞上了时间,宴海楼会安排其他的雅间。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凑一起就没有不吵架的时候,比如说今天,苏映雪上楼的时候,就听到冬令间内传来了一阵吵杂的响动。 “铃音,你别这般刁蛮任性,好端端地你怎么能抽人呢!这位是本王的好友,有什么你冲着本王来就是。”赵延玦眉头紧皱,穿着一身华丽的袍服,站在桌子一旁。 他的身边是几个跟他差不多的纨绔子弟,还有几个姿色颇佳的美婢。 沈铃音今日没有带剑,手中举着一道鞭子,杀气腾腾地站在靠窗的位置,她对面的有一个纨绔脸色有些恐慌,发冠都有些歪了,躲在赵延玦的身后。 “狐朋狗党罢了,翎王交友之前也不瞧瞧人品德行如何,只要对方溜须迎合就行?”沈铃音冷笑。 “你!”赵延玦虽然脾气不错,但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不容别人如此折辱自己的好友。 眼见着气愤越来越不对,苏映雪赶紧上前一步,插入其中:“小人见过王爷。” “诸位这是怎么了,王爷您大人有大量,沈姑娘并非这么刁蛮之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苏映雪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目光却看向沈铃音,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沈铃音虽性子活泼直率,但是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她知道对方绝非刁蛮不知分寸之人。 果然沈铃音绷着的脸色缓和下来,但是她却仍然不肯开口,只是用恶狠狠的眼神瞪了赵延玦一眼,然后看向苏映雪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委屈。 苏映雪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她转过身对赵延玦道:“王爷,此处人多,不若先请他们几人出去。” 赵延玦虽有些不耐烦,但是考虑到沈铃音的身份也只好如此,这几个好友虽然认识没有多久,但是寻到的美人却颇合他的心意,这不方才他正跟一个美人你侬我侬呢,沈铃音就突然闯了进来,对着其中一人就是一鞭子。 很快,屋内只剩下苏映雪赵延玦和沈铃音三人,苏映雪开口道:“小人,也先退下了,您二位好好沟通。” “等等!” “你别走。” 赵延玦和沈铃音同时开口:“我跟他/她难以沟通!” 话语刚落两个人怔了怔,又同时冷哼了一声,把头撇向不同的方向。 苏映雪站在中间神色古怪,心道这可真是欢喜冤家,她思忖片刻先是看向沈铃音:“沈姑娘,请恕小人言出无状的猜测,方才那位公子是否做了什么举止,无意冒犯到您了?” “哼,他分明是蓄意冒犯,若非本姑娘反应迅速,就被他冒犯到了!”沈铃音冷着脸。 “什么!”赵延玦一拍桌案,勃然大怒,“怎么回事,他对你做了什么!岂有此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对本王、咳,相爷的亲妹妹下手!” 也就是发生在一刻钟之前的事,沈铃音出府后经过一家胭脂铺,见时辰还早就打算进去逛一逛,她以前还从未主动买过胭脂水粉,此次为了见宴海楼的东家,她也算是煞费苦心。 进去之后,她发现胭脂铺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穿着绸缎袍子的男子站在一侧,漫不经心地看着。 沈铃音没有什么经验,还以为这个男子是掌柜的,一边看胭脂一边问他,这男子倒也说得头头是道,只是越说着他就越靠近沈铃音,很快他的手就要落在她的腰侧。 沈铃音反应迅速,躲开了他的手臂,脸色一沉:“无耻登徒子,你想做甚!” 那男子脸皮却颇厚,见沈铃音穿着虽然精致,但是却没有丫鬟下人跟随其后,行为举止又不文雅,定不会是官吏人家的小姐,极有可能是商户之女,他嬉皮笑脸道:“小娘子容貌如此出众,不若跟了本公子如何,本公子九姨太的位置仍然空着。” 沈铃音什么脾气,没有人敢对她如此放肆,当即抽出挂在腰侧的鞭子往他脸上抽去,谁料却被走进来那男子的护卫给拦下,胭脂铺掌柜的也赶紧出来圆场子,并且还送了两盒胭脂给沈铃音,好说歹说终于没让沈铃音出手。 那男子见沈铃音如此张狂,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也不敢再招惹沈铃音,先行一步离开了胭脂铺。 沈铃音怀里揣着两盒胭脂出了门,心中却没有消气,方才在胭脂铺不动手,是怕毁了人家的店铺,出门之后并没有发现那男子的踪迹只好作罢,结果到了宴海楼之后发现说好的冬令间被赵延玦给占了,要是搁在平常,沈铃音也懒得去看赵延玦那花天酒地的浪荡样。 但是今日却不同,这是她第一次约秦东家,这雅间是她早就订下的,赵延玦就算是王爷,也不能随意滥用权力!而且经过方才那事,沈铃音的心情极度不爽,她也没等安排雅间,直接上了楼推开冬令间的房门。 “兀那色胚淫贼!老子这就让人把他的手给砍了!” 赵延玦脸色阴沉,还没有等苏映雪和沈铃音反应过来,已经冲了出去,听得外面传来了一声惨叫,苏映雪怕闹出事赶紧追了出去。 只见房间内一片混乱,那位纨绔公子眼窝正中一拳,正躲躲藏藏,其他几个人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也无人敢去拉扯一位王爷。 赵延玦一把揪住那个人衣襟,砰得就是几拳,那人嘴角和鼻子都溢出血来,苏映雪连忙道:“王爷,且慢动手!” 沈铃音赶过来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也怔住了。 赵延玦却丝毫不听劝阻,眼见着要打出人命,一个沉着的声音被背后响起:“住手。” “大哥。”沈铃音惊讶。 苏映雪转过头,只见沈沛白一身松青色竹纹锦袍,玉冠束发,立在门口,眉头微微蹙起:“把王爷拉住。” 怀剑领命上前,把赵延玦拉住,可惜那边揍得差不多了,那纨绔公子已经口歪目斜,昏倒在地上。 那些纨绔子弟们原本还好奇沈铃音究竟是何人,为何在王爷面前如此放肆张扬,后王爷过来胖揍他一顿,都是一起花天酒地的兄弟,又都是人精,哪里还猜不到他做了什么。 原本以为这位女子很有可能是王爷的红颜相好之流,还想着留在这里看看好戏,万万没想到这女子竟是沈相亲妹妹,而如今丞相大人跟一尊佛像一般煞立在门口,想走也走不得了,只好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作鹌鹑状,至于那位仁兄,只能自求多福了。 赵延玦揍爽了,从怀里掏出那把美人扇子,展开扇了扇,好像才见着沈沛白似的:“哟,丞相大人,这么巧,本王方才逮着一个泼贼,竟敢对本王动手动脚的,本王受了惊吓,这里就交由你处理了。” 众纨绔:“……” 沈沛白先是看了沈铃音一眼,沈铃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听到自家大哥道:“你先回府。” 沈铃音自知理亏,她偷偷以寿宴名义约秦东家的事情可不敢被沈沛白知晓,只好目带歉意的看了苏映雪一眼,然后眸光微动,目光落在赵延玦的身上,转身离去。 事件很快平息下来,那纨绔子弟因为猥亵王爷的罪名被衙门的人带走,想必短期内是出不来了,其他几个纨绔子弟更不敢说什么,纷纷告辞离去。 赵延玦一合扇子,叹息道:“丞相大人,本王为了令妹如此名誉受损,你可要好好补偿与本王,你书房内那副美人图……” 沈沛白:“明日就让人送到你府上。” 苏映雪给本欲早些回府,谁料这两尊大佛一直坐着不走,她只好陪座一旁,好在时辰尚早,可拖延片刻。 与此同时,太师府中,大夫人坐在堂上,苏碧云站在她的身边,堂下跪着一个丫鬟。 “说,你家小姐去哪了!”大夫人凤目一厉。 “大夫人,小姐去谨学居尚未归来。”望月回。 “啪!”苏碧云上前一步,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冷笑道,“是么,怎么有人瞧见她提前离开了谨学居,而且还偷偷地进了一个酒楼,是不是跟野男人幽会去了!” “望月,若是你出面指认你家小姐,将功折罪,我就把提为一等丫鬟,专门服侍二小姐可好。”大夫人面色温和。 望月被抽得耳膜嗡嗡作响,却仍然咬牙不肯开口。 “也罢,来人呐!”大夫人站起来,“把这个丫头先关起来,等我带回她家小姐后一并处置!” 正文 第71章 打脸 第71章打脸 第71章 一行人浩浩荡荡,坐上马车,往宴海楼的而去。 很快就抵达宴海楼的门口,丫鬟牡蕊跑上来:“大夫人,三小姐!” 大夫人眉目微挑:“人呢?” 牡蕊连忙道:“我跟福儿一直守着前后门呢,大小姐一直没有出来。” 苏碧云心中十分激动,但是面上却仍然故作镇定:“母亲,我们进去吧。” 众人涌入宴海楼中。 正坐在柜台后拨弄算盘珠子的老四,神色微愕:“这位夫人,可曾定过位置?” 苏碧云的丫头牡蕊上前一步:“掌柜的,这位是太师府的大夫人,我们是来找人的,我家大小姐半个时辰前进了你家酒楼!” 此时虽不是饭点,但是大厅内也坐了不少人,见有热闹看,都从隔间探出了脑袋围观。 老四倒是第一次见这个太师府的大夫人,见她穿着富贵,气度雍容,但是凤目上挑,看起来是个不好相处的模样,看来有人暗中跟踪了东家,他面色淡然道:“宴海楼中并没有你家大小姐。” “不可能,小人亲眼见着我家大小姐进来的。”小厮道。 “许是你看错了。”老四笑道,“我一个下午都在此处坐着。” “她进得是后门!”牡蕊提高声音,又强调道,“我亲眼见到你们东家给他开的门!” 老四差点没憋住笑,东家莫不是练了什么分身术不成,这太师府的大夫人大张旗鼓的来找人,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分明是想把东家的清誉给毁了! “太师府的人就这么仗势欺人,肆意污蔑他人的清白吗。”老六从楼上走下来。 跟在他身后是秦昌,秦昌对大夫人行了个礼:“苏夫人,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呢。” 大夫人冷着脸:“其中是否有误会,让我的人一搜便知。” 秦昌神色有些为难:“苏夫人,不是小人不让你搜,而是楼上有几位贵人在用膳,怕是得罪了他们。” “就是,更何况你们又不是官差,岂能说搜就搜!”老六又道,“若是什么都没搜出来,你待如何?” 大夫人见他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越发觉得苏映雪就躲在这酒楼之中,她看了牡蕊一眼,后者冲着她点头。 她咬了咬牙道:“惊扰了贵人自有我担着,若是没有搜出来,我便亲自赔礼道歉!” “啧,这话可是苏夫人说的。”老六站在台阶上,唇角上扬,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夫人带来的人分作两列,一列去后院,另一列往上而去,不到一刻钟,两队人都回来了。 “夫人后院没有。” “夫人,楼上有一间门口有人守着,不让我们的人进去。”一个小厮道。 “苏映雪一定就在那房中!”苏碧云有些急切道。 大夫人看着秦昌,后者语含深意道:“苏夫人,那间门口守着的人,并非我酒楼之人,你若非要闯进去,那只能您亲自上去了。” “上去。”大夫人一拂衣袖,往上走去。 前后门一直有人守着,苏映雪除非插了翅膀,她定然还在这酒楼之中,此时非用膳时辰,哪个达官贵人会在此处用膳呢,这其中必然有鬼,她可能肯定苏映雪一定在这房间内。 其实大夫人猜得倒是没错,苏映雪的确在房内,此刻她正给沈沛白赵延玦泡茶,方才外面的骚乱响动她听得分明,不过眼前这两位毫无反应,她自然也镇定自若,给赵延玦泡的茶碗中倒了半杯牛奶进去,顺手多加了一勺白糖。 “王爷,请用。”苏映雪将泡好的奶茶端到他的面前。 赵延玦啜了一口,点头夸奖:“浓郁甜香,甚合本王口味,这宴海楼中美食琳琅,就连品茶都如此与众不同,秦东家可真当妙人。” 沈沛白瞄了一眼赵延玦的茶碗,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茶碗,里面搁了一勺白糖,脸色一沉。 “丞相大人?这茶不合您心意吗?”苏映雪问道。 沈沛白没说话,赵延玦替他回答:“他不食甜,这奶茶就由本王替他喝了吧。” “是小人疏忽了,小人再给您冲泡一杯。”苏映雪手下不停,忍不住打趣,“王爷和相爷还真是情谊深厚,连这等小事都记得。” 赵延玦厚着脸皮,假意搂住沈沛白的肩膀:“那是,我跟沈大人那是青梅竹马,从小就是亲如兄弟。” 苏映雪:“……”我怎么记得你小时候是万人嫌,不仅陆茗和韦金平嫌弃你,而且就连脾气最好的沈沛白也不爱跟你玩。 突然苏映雪怔住了,沈沛白?她的记忆中竟有沈沛白……那种感觉如同一闪而逝的火树银花,很快便消失了浩瀚无垠的记忆星河之中,她抬起头看着沈沛白,看着他那张丰神俊秀的容颜,那是一张见过一回就绝不会忘记的脸,她自小虽算不上记忆超群,但是也绝不是笨蛋,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回想穿越到大周后这十多年,她第一次见沈沛白分明是苏府别庄的后山中。 “秦东家,你怎么一直盯着相爷?莫不是见我们沈相如此俊秀不凡,心动了吧?”赵延玦嬉皮笑脸,瞧瞧苏映雪那张面皮,“秦东家相貌也是不凡,为何至今还未娶妻,莫非——”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吵杂声。 “大姐姐,你就不必躲了,我跟母亲都知道了,你还是自己出来吧。”苏碧云盯着门口人高马大的两护卫,不敢往前闯,只能站在外边喊。 大夫人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两个护卫一个人穿着墨灰色交领窄袖袍服,腰间挂着大刀,另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神色冷厉,两个都人气度不凡,绝非一般商人可以使唤的,看起来倒像是侯爵高官的护卫,莫非方才那个掌柜说得没错,而且刚刚那几个人虽然穿着寒酸,但是面对自己丝毫不露胆怯之色,这宴海楼定是有后台…… 她还未出口,苏碧云已经开口让下人往里面闯去,站在门口的两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之前对上女人,他们也不好出手,此刻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小厮,刀剑都无需出鞘,一脚一个就给踹了出去。 那几个小厮被踹翻在地,一个个跟翻了壳的乌龟似的,痛呼声此起彼伏。 “你们还有完没完!”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靛蓝四爪莽袍,头戴金冠的男子,“何事吵嚷!什么大姐姐,二姐姐?” 大夫人抬头一看,登时心惊,行礼道:“王、王爷,苏林氏给王爷请安。” 苏碧云自然是见过赵延玦几次,她心中甚是中意这位俊朗风流的王爷,一见他出来先是一怔,继而心中微愠,张口便道:“王爷,你为何在此处,莫非你跟我大——” “碧云!”大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连忙打断她的话,“还不给王爷行礼。” 苏碧云这才如梦初醒:“碧云给王爷请安。” 赵延玦摇了摇扇子,好奇道:“方才本王听到你们在找你们府中的大小姐,这可奇怪了,这房内除了本王之外只有沈大人和宴海楼东家,你们凭什么认定苏小姐躲在此房中?” “莫非……”赵延玦颜色微眯起,盯着大夫人林氏,“苏夫人觉得本王伙同丞相大人,胁迫了你家大小姐不成?” 房门半开,虽无法看清整个房间,但是却屋外之人却能看到房中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冷着脸的丞相大人。 大夫人看到沈沛白的身影后,冷汗刷得下来,连忙解释:“是下人眼花看错了,请王爷和相爷 恕罪!” 赵延玦转头看了沈沛白一眼,见他神态冷漠,看也不看这个苏太师的夫人一眼,他眼珠子一转道:“苏夫人,我看你如此着急找苏大小姐,是不是她跟人私奔了,要不要本王封锁城门,派人给你全城搜查搜查?” “王爷,苏小姐冰清玉洁,你切莫胡乱调侃,毁了苏小姐的清誉。”沈沛白突然出声。 赵延玦心中断定,沈沛白定是看上这位苏小姐了,就凭自己对他的了解,绝不会搀和人家的家事,更不会开口替人洗脱。 大夫人却大惊失色,封锁城门此事非同小可,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王爷很有可能干得出来,要是真如此大张旗鼓,那太师府的面子就被丢尽了,到时苏正阳要是一怒之下…… “不、不必了……王爷,相爷,此乃太师府的家事,无需二位费心了,方才仆从说看到了府中大小姐进楼,想必是他眼花看错了。"大夫人勉强笑道,“打扰二位,改日妾身让人备上赔礼上府赔罪,妾身告辞。” “苏夫人留步。”沈沛白突然起身,走到大夫人面前,“闺阁千金名声大于命,苏太师身为太子太师,行身端正才得陛下重视,若因御下不严所察……”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大夫人却面若土色,急急忙忙告罪离开。 “诶,这苏大小姐摊上这么个母亲,也真是可怜。”赵延玦低声问沈沛白,“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大小姐了?” 沈沛白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余光却落在苏映雪的身上。 片刻之后,他对着赵延玦吐出四个字:“不知所谓。” 正文 第72章 清浊善恶 第72章清浊善恶 第72章 赵延玦是大周第一闲王,最喜欢做得就是别人觉得不知所谓的事情,原本他还想留在宴海楼内跟沈沛白聊聊感情史和泡妞手段,好叫沈沛白早些正视自己的心意,早日娶妻生子啊! 没想到那苏夫人一走,沈沛白也转身下楼,赵延玦跟在他身后喊:“沈大人,莫要羞怯,本王不会跟人到处去说的。” 苏映雪一脸黑线,她方才听到了什么?一定是她听错了!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她赶紧换回了自己衣服,然后抄近道回到太师府,她方在房中坐定,就见大夫人神色铁青进了院子,身后跟着同样脸色的苏碧云。 “苏映雪,你方才去哪了?”大夫人寒声问道。 “母亲。”苏映雪上前行礼,“女儿方才去了云裳阁裁了两身衣裳,本欲为母亲裁制一身,但是母亲身边的丫鬟却未曾告知母亲的尺寸。” 苏碧云上前:“我的丫鬟明明看见你进了宴海楼后院,说!你跟那酒楼的奸夫——”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苏碧云捂着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夫人,眸中满是震惊。 “够了,你那两个丫鬟肆意污蔑大小姐的清白,拉下去打三十大板,降为三等丫头!”大夫人想不明白这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但此事却只能作罢,丞相方才的那一句话却让她心惊胆战,她明面上惩罚的是苏碧云,心中却已把这次丢掉的面子算在了苏映雪的头上。 苏碧云虽然心胸狭隘,但是在自己面前绝不敢说谎,那宴海楼的东家定然有问题,只可惜此次打草惊蛇,下次要抓到苏映雪的把柄绝非易事。 大夫人在苏映雪的面前做足了姿态,为的就是苏正阳若是知晓此事,她有一个开脱的理由,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苏碧云却在苏正阳的面前反告了她一状。 苏碧云被大夫人扇了一个耳光之后,心中气恼,好几日躲在自己房中不出门,二姨太挺着肚子进了她的房间:“碧云,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娘,我以后再也不想去讨好那老虔婆了,你看女儿的脸都被她打成什么样了。”苏碧云满脸泪痕。 二姨太露出心疼的神色,却指着她的脑门:“该打!” “娘!”苏碧云咬唇撇过头,“明明是你让我去讨好大夫人的!” “你以为娘看不出来你嫉妒那丫头,你啊,就是心眼小。”二姨太瞪了她一眼,见苏碧云撅着嘴不服气的模样,“娘也是为了这个孩子,等娘一举得男,定会让她滚下正妻之位,你就忍耐一段时间。” “还有,你可别再搀和苏映雪这事了,她看着性子软弱,但绝非是好欺负的主,这段时间就让她们二人相斗,我手中有一个东西,等时机一到,定能让大夫人身败名裂!”二姨太眸中一丝精光闪过。 “那这次事情就这么算了?爹肯定知道这件事了,他定会觉得我品行不端,污蔑亲姐,我想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牡蕊和福儿是女儿派去的,给她们十个胆子,也绝不会对我撒谎!”苏碧云忧心忡忡。 “所以娘跟你说,苏映雪此人不容小觑。”二姨太微微一笑,“不必担忧,娘早已经为你想好了托辞。” 苏碧云:“什么托辞?” “你只需跟你父亲去告罪,说此事是你一人所为,与大夫人毫无干系。”二姨太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色极为温柔,“你父亲定会罚你禁足,你切莫担忧,老爷的心思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心中对林氏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的事了,林氏若还这般下去,早晚会作茧自缚。” 当日,苏碧云便到苏正阳的面前告罪,且把罪责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苏正阳果然大怒,罚了苏碧云三个月的禁足,其后他又亲自去听雪阁,宽慰了苏映雪一番。 最后回到了潇湘苑中,跟大夫人吵了一架,离开的时候脸色愤然,后有近一个月没有进潇湘苑,每夜都留在了四姨太的屋中。 苏碧云听到这个消息后,有些诧异,因为这事在明面上来说她是毫不知情的,所以她就算想把大夫人拉进坑,也无法直接正面出手,而大夫人当着她的面扇了苏碧云一个耳光,照理说应该把自己摘出去了,为何苏正阳会如此作态? 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有人在背后告状,其二是苏正阳与大夫人有间隙,不信大夫人的托辞。 后面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她听说大夫人性子跋扈冷傲,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早些年不允许苏正阳纳妾,而苏正阳却在背地里搞大了人家闺女的肚子,而且还娶了人家进门,也就是二姨太,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二人关系也愈发不融洽,时不时要吵架,苏正阳或许早就容不下这个让他丢面子的正妻了吧? 无论如何,这个消息对苏映雪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只是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让大夫人露出马脚,她此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这次事情后,大夫人像是亏欠了苏映雪一般,以前对她横眉冷眼,现在却时常派丫鬟给她送糕点送首饰,还时不时拉她过去喝茶聊天谈心。 以前苏碧云坐的位置,现在却轮到了苏映雪,府内的下人对苏映雪也越发的恭敬和讨好,上次送给苏映雪的那两个丫头,又被大夫人以不会服侍人的理由收了回去,然后又送了四个更为贴心可靠的丫鬟过去。 这四个丫鬟能言善辩,又善厨艺和女红,很快就将笨手笨脚的弦月和沉默寡言的望月挤了出去,讨得了苏映雪的欢心。 “这蠢笨的丫头,也不知道大小姐从哪里找来的,连字都识不全,也好意思给大小姐整理书房,这么多书要是被弄乱了顺序,还不是要我们几个重新收拾?”丫鬟阿春撇撇嘴。 “就是,还是那个望月,一天到晚沉默寡言,长得又这么丑,大小姐以前真是可怜啊,没有人可以使唤,只有这般歪瓜裂枣的下等丫鬟服侍,现在咱们可要好好伺候小姐。”阿夏道。 弦月捧着果盘站在树丛后,气得浑身发颤,正想走出去跟她们理论一番,却被身后的望月拉住:“别去。” “望月姐,你就不生气吗,之前小姐对咱们这么好……”弦月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我不相信小姐会这么对咱们,小姐以前最是信任我们两个,我要去问问小姐,为什么她会重视大夫人派过来的丫鬟。” 望月叹了口气,也不好告诉她真相,只好掏出手绢擦了擦她的眼泪:“小姐自然还是以前的小姐,只是她的心思我们琢磨不透,别想太多,她可能有苦衷呢。” 弦月眼眶红红,看着望月:“真的吗?” 还没跟望月回答,她又抽泣了:“可是小姐现在都不吃我做的糕点,呜呜呜呜。” 望月没辙了,把手帕往她手中一塞,接过她捧着的果盘,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小姐。”望月敲了敲门。 “进来。”屋内传来了苏映雪的声音。 望月进屋,将果盘摆在桌案之上。 苏映雪斜靠在卧榻上看书,见望月脸色有些犹豫,开口道:“怎么了,弦月那丫头又偷偷哭了?” 望月道:“小姐,要不还是把真相告诉弦月吧,她这段时间背地里哭了好几次了。” 苏映雪放下手中的书籍:“这些日子也委屈你们了,弦月还是瞒她一段时间罢,你平日多注意些,别让人欺负了她。” “是,小姐。”望月点头,正准备出门,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姐,我前几日看到四小姐身边的丫鬟鬼鬼祟祟的,奴婢跟上前,发现她把药渣悄悄埋了起来,奴婢弄了一点过来。”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比拇指大一些的油纸包,递给苏映雪,苏映雪打开翻了翻,却眉头一皱,她认识一些基本的药材,这药渣之中分明有麝香的味道,她将药包递还回去:“让刘能拿到药铺,查一查这是什么药。” “是。”望月将药渣贴身放好,关上门出去。 苏映雪躺在卧榻上,却无心看书,大夫人派人盯住了她的一举一动,也盯住了望月和弦月,这段时间她每日都是两点一线,也没有再去宴海楼,好在别庄内的人被调回了太师府,之前对她颇为忠心的刘能,恰好调给她当车夫。 当然苏映雪用刘能之前,也是几番试探的,一开始交给他办的事情都是一些无足轻重之事。 苏映雪曾付出生命的代价去信任别人,但是她仍相信这世间清善比浊恶要多得多。 察其言观其行,而善恶彰焉。 这世上没有不能用的人,只要利用得当,春夏秋冬也能为她所用。 她一边策划着自己的计谋,另一边暗防着大夫人的出手,时间很快就到七月初七,七夕夜。 大周民风虽比较开放,但是却实行宵禁令,夜晚九点之后无论是高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任何人不得在城内随意溜达。 七夕节又名乞巧节,乞巧节那一日是半宵禁,何为半宵禁,就是众人可以在街上一直嬉闹到子时三更之前,而且未婚的男子和女子亦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只要你不做一些有伤风化之事,无人会来多嘴多舌。 自然古代未婚男女不可能会像现代这般开放,一般也就站在杨柳岸,小桥上,猜几首灯谜,念几首情诗。 正文 第73章 乞巧节 第73章乞巧节 第73章 这等日子,再怎么深宅闺阁的千金小姐也是要出门的,一般由兄长陪同下出门,这是约定俗成的惯例。 儒松院和谨学居这般官学,自然也早早的下了学,到了傍晚时分,街头闹市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吃罢晚膳,京城内河畔开始热闹起来。 有卖各种精致许愿灯的,形状各异,有莲花、牡丹、海棠花形状的,也有寿桃、鱼儿、兔子等造型;有各种也有卖给孩童的小泥偶,荷叶半臂衣裙,头上还带着小小的荷叶,十分讨人喜欢;还有卖七巧果子的,用糖蜜合面粉芝麻,擀成薄片,然后做成菱花或者兔子的造型,入油锅炸至松脆金黄,十分受少女和孩童的欢迎。 前世的苏映雪每到这一日,都要被娘亲打扮得乖巧可爱,然后出了门后就被大哥和二哥押送犯人一般去逛灯会,不仅如此,每次有年轻俊秀的公子哥跟自己打招呼,楚大公子和楚二公子就跟两尊门神一样上前一步,先把人家家世、姓名、生辰等问题问一遍,要是回答得迟疑了,就立马跟看犯人似的盯着人家,往往问题还没问完,对方就落荒而逃了。 想到这里,苏映雪抬头看了一眼半圆的月亮,有几分伤感。 苏家一共五位千金,四位公子,因为苏碧云正禁足,所以她没法出门,苏映雪第一次见到那位在袁家求学的苏三少爷苏礼元,看起来比苏孟元大上几岁,性子却比苏孟元沉稳很多,而且看起来很是胆怯沉默,出门后一直没见他出声。 今日陪着苏映雪出来的是阿春和阿夏,本来这种节日是弦月最喜欢的,要是她能陪在自己身边,指不定多有意思呢,苏映雪出门前悄悄塞给望月五两银子,让她跟弦月出门买点自己喜欢的。 苏秋露和苏济元苏孟元走在最前头,苏孟元前段时间刚刚放出来,跟出笼的野狗似的,看到什么都要买,而苏清元早已经不知所踪,想必是去调戏哪家良家妇女了吧,苏映雪苏礼元并肩往前走,苏清荷和苏清誉跟在他们的后头,走了一会苏礼元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一排蜡塑制成的动物上。 “三弟,你若是喜欢,大姐给你买几个?”苏映雪看了一眼,那蜡塑是用白蜡雕琢成各种形状,有牛郎织女形状的,也有鸳鸯,喜鹊,秃鹰等造型,可以漂浮在水面,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水上游,一般女孩子比较喜欢,没想到苏礼元会看愣。 “不,不必了,若是被母亲发现,定会骂我玩物丧志的。”苏礼元连连摆手,羞红了脸。 “怕甚,不过是一个玩物,大不了进府之前丢了。”苏映雪一口气买了四个,一人一个分过去,自己的是喜鹊造型的,给苏礼元的是秃鹰,苏清荷的是鸳鸯,苏清雨是小兔子造型,然后又买了两盏花灯,苏清荷苏清雨一个一个,看到糖炒栗子七巧果子也买了几袋。 看到什么好玩新鲜的苏映雪通通买买买,不到半个时辰跟在身后的几个丫鬟小厮手中就塞满了东西。 苏家三姐弟看得咋舌,苏清荷平日体弱,苏清雨又胆儿懦弱,两姐妹在太师府存在感几乎没有,她的母亲也是个病美人,屋内常年都飘着药味,苏正阳受不了这味道很少去她的院子里,一年也去不了几次,所以大夫人向来不把他们放在眼中,平日例银也少,又要抓药治病调理身子,日子过得很是紧凑, 所以看到苏映雪出手如此阔绰,苏清荷简直目瞪口呆,苏礼元却是觉得这位大姐性子似乎并没有大家嘴里这般软弱可欺,看她买东西时候砍价的样子就知晓了。 “掌柜的,这面具多少一个?” “五文一个,五个二十文。” “买十个呢?” “十个吗,给您三十五文钱好了。”小贩一脸不舍的模样。 “太贵了,三十文!” “这位小姐,小人这是小本生意,看您穿着也是富贵出身,何苦为了这五文钱跟我费唇舌呢。”小贩无语了。 “我的钱也不是从地上捡的,都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小哥你就给我便宜些吧。”苏映雪张口说瞎话,低声道,“你看我身后的都是我的弟弟妹妹,今日我带她们出来玩,说好了我出钱,我身上已经没多少钱了。” 小贩皱着眉头,看着苏映雪看了大半天,看得苏礼元都忍不住要掏钱给她付了,小贩咬咬牙:“三十文就三十文!” 苏映雪微笑着让苏礼元和苏清荷选了自己喜欢的花色,然后丢给小贩十文钱:“我要三个,不用找了。” 小贩:“……” 苏礼元:“……” 知道苏映雪等人走远了,小贩还没回过神来,这什么人呢,看打扮应该是高官侯爵家的千金吧,都这点小钱都要杀,让不让人活了!” “大姐姐,你可真……”苏礼元也不知道是该赞扬她呢,还是吐槽她,他活了十一岁还没有遇到这种千金,而且还是自己的堂姐。 苏映雪也是最近在府中憋得慌了,她倒是不在乎钱,只是喜欢砍价罢了。 四个几乎不熟悉的人逛了大半条街,早已经跟苏秋露和苏济元分散,好在身后跟了几位身强体壮的护院,苏清荷走得久了也有些腿乏,正巧走到了一个出租画舫的酒楼附近。 苏礼元自然想上画舫中玩,原本苏清荷也想去,但是她上了画舫不到半刻钟就头晕目眩,有很严重的晕船症状,只好又将她送回去,苏清荷下了船,苏清雨却被一旁的糖画被吸引住了,于是就剩下苏映雪和苏礼元二人。 苏映雪她们这个画舫不大,从船头道船位不过五六丈长,宽不到二丈,船头挂着一盏莲花灯,摇橹有二人,皆是四五十来岁的模样,一高一矮。因为苏清荷在岸上,苏映雪就将两个护卫留在了她身边,船上除了她和苏礼元之外,是阿春阿夏两个丫鬟,还有苏礼元一个名叫田路的书童。 抬眼望去河畔上,皆是大大小小的画舫,有得有两三层之高,有些比他们的画舫还要小一些,一望无际的天幕洒满了星光,与画舫上的花灯相连,如同游沐在星河之中一般。 苏礼元不禁赞道:“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若此刻波涛澎湃该是一番如何壮阔之景。” 却没见着苏映雪在边上神色微凝,目光落在船尾那两个摇橹的汉子。 苏礼元念完诗,看到船尾舢板一侧还放着鱼竿渔网之类的捕鱼用具,有些吃惊道:“为何这画舫内还有这些,莫非是船家给客人消遣闲垂之用?” 高的那个汉子哈哈一笑道:“正是,有些客人喜欢江中垂钓,所以我就特意准备了这些。” 苏礼元微微皱起眉头,他虽年纪小,但是出身富贵,自然知道一般画舫都是风流人士纨绔子弟寻欢作乐之用,租金不菲,若是租上一整天只为了钓鱼,那还不如直接租用乌篷船,少有人会在画舫上准备鱼具的。 正当他思忖之时,苏映雪却靠近了半寸,低声道:“三弟,你可会游泳?” 苏礼元微怔,不知她这话的用意,正要开口之际,变故途生,那两名摇橹的男子突然面露凶相,丢下手中橹桨,掀开舢板上渔网,两把明晃晃的大刀露了出来。 “所有人别动。”高个男子声音一沉,似血狼一般的目光落在苏映雪的脸上,“你就是苏家大千金?” 苏映雪不着痕迹的将掩藏在案下的手按在腰侧,神色镇定:“两位为仇还是求财?” 那瘦子用不正经的目光看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滑腻:“若我二人是求色呢?” “我身边有两个丫鬟,姿容也算得上绝佳,两位若是满意就带走吧。”苏映雪微微一笑。 阿春阿夏齐刷刷变了脸色,阿春性子泼辣些,脸色十分难看:“大小姐,你竟——”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映雪的软剑似冷绡,疾如闪电,朝着矮小男子胸膛刺去,那男子脸色一惊,没想到苏映雪出招如此之快,他急忙侧身闪过,差点被苏映雪刺穿了胸膛,手臂却被割了一道口子。 他脸色沉下来,显然是动了怒火,举刀朝着苏映雪方向砍去,每一击都带着浑厚的内力,苏映雪的软剑对上阔背环刀丝毫没有抵抗力,很快苏映雪就退到了船头处。 那男子却并不想杀她,仿佛玩弄她似的,将她的衣襟和袖臂处划破了好几道,雪白的皮肤半露出来,落在那矮个男子油腻的眼神中:“苏小姐,你的皮肤真细腻白嫩呢。” 苏映雪心中腾起一股怒火,面沉如水,暗暗扣住了藏在衣袖中的千机匣,这是秦叔给他准备的暗器,一共有一百零七枚银针,可以一枚单杀,亦可倾匣而出,一出必杀,她从未用过这个千机匣,一百零七枚银针一枚不少,就算对面二人功夫再高,在这连转身都困难的画舫中也无法逃脱。 “你、你们是何人,我乃苏太师的亲侄!”苏礼元终于回过神来,结结巴巴报出了名字。 正文 第74章 变故突生 第74章变故突生 第74章 阿春看出这两个人是冲着苏映雪来的,心中怨愤着方才苏映雪说的话,连忙开口道:“两位大哥既是为了小姐而来,就放了我们少爷吧,我们老爷是太子太师,你们想要多少钱都给你们。” 那高个男子闻言却是一笑:“你这丫鬟倒也恶毒,你们少爷不过是苏太师的侄儿,而你们小姐还是你们老爷的亲骨肉,孰轻孰重你不知?” “这么恶毒的丫鬟我喜欢。”矮个子感兴趣地看着阿春,“不如先让我玩玩,然后再把她卖到下等勾栏里去吧。” 阿春瞬间脸色发白,惊恐地靠在船舷上。 “你们老爷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不关我们的事。”矮个男子狞笑着走了过来。 苏映雪沉着凝目,月光如银,银针似流光溢射,刹那间笼罩了矮个男子,那矮个男子浑然色变,快速旋转环刀,想要避开银针,但是银针有几十枚之多,他又恰好走到了舫门出口,长刀施展不开,只能向后倒去。 苏映雪的反应比他还要快,十几枚银针朝着他上半身方向疾射而出,只听见一声惨叫,矮个男子的胸膛已经中了无数针,那银针上虽未淬毒,但是却淬了麻药,药效十分快,男子很快就觉得全身发麻,动弹不得,他勃然大怒,骂人的声音却是软绵绵:“小妖女,你竟敢暗算老子。” 说话的空档,高个男子已一刀劈向最近的呆滞在原地的苏礼元。 只听得阿夏阿春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惊叫,苏映雪一把推开苏礼元,躲过了砍向他颈部的一刀,苏礼元几乎魂飞魄散,坐着往后倒退了两步,背部贴上了船舷。 “你不要你同伴的命了!”苏映雪厉声,“他已经中了剧毒,若两个时辰内都不到解药,很快就会毒发攻心,华佗难治。” 高个男子眼神愈发狠戾,突然一刀砍向他最近的阿春,一脚将她踹下了船,只听见哗啦一声响,阿春生死不知沉入水中,浓郁的鲜血晕染了画舫一侧的河水。 “把解药交出来,别跟我玩手段,不然下一个就是他。”男子指着苏礼元。 苏映雪心中一惊,死死地扣住手中机匣:“解药不在我身上,若要解毒需先上岸。” 男子冷冷一笑:“你以为我是傻子?你若不将解药交出,所有人都得死。” 苏映雪皱着眉头,态度却是决绝:“那便一起死吧,反正你也知道我在太师府中不受重视,又被你的同伴如此侮辱,就算活着回去也定会被人——还不如死在这里!” 苏映雪露出一抹凄然的神色,却没有放过高个男子的一举一动。她看出来着两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并不想杀自己,当然自己又不是古代的贞洁烈女,被人看个手臂和里衣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男子见苏映雪竟这么刚烈,心中虽不信,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苏礼元站在苏映雪的身后,神情微动,正要开口,却见见她背在后面的手指着水面。 阿夏却无法领会苏映雪话中之意,见阿春被砍已惊恐的魂飞魄散,生怕自己的命折在这里,突然失去了理智,猛地朝着苏映雪扑来。 苏映雪原本的位置在船头,方才为了救苏礼元,不小心撞在船舷上,这画舫本来就不大,人动作一大,船身就开始摇摇晃晃让人站立不稳,方才苏映雪就是见那两个男子下盘极稳,才发现端倪的。 她退无可退,阿夏就将她扑到在船舷上,半个身子挂在了外面,阿夏撕扯着她的头发,癫狂吼叫:“小姐,你怎么能如此恶毒,竟要我们所有人跟你陪葬!” 苏映雪一着不慎,差点被她掐死,好在一旁的苏礼元操起桌子上的一个花瓶,砸向阿夏。 变故来得突然,就连那高个男子都愣在原地,纳闷怎么一个丫鬟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少爷快跑!”书童田路突然往前一扑,拖住了他的腿脚。 “找死!”高个男子体型健硕,眉头一皱,转身猛然一脚踩中田路的背脊,那一脚端得是力重千钧,田路一口血喷出,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破烂的风筝一般倒在舢板之上。 “田路!”苏礼元一双眸子好像火烧一般,目眦尽裂。 苏映雪整个人如坠冰窟,这两个人内功深厚,自己绝对打不过他们,而且二人出手毒辣,眼都不眨一下,就杀了两个人,若是自己落到他们手中,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些念头闪过不过一瞬间的时间,方才发生的事情也不过几分钟,阿夏的惊叫引起了不远处画舫的关注,田路又为他们争取了那么一丁点的时间。 “快看看那边出什么事了!” “何人行凶!” “那边有一艘官船,快去报官!” “……” 不远处的画舫终于发现了这边的异动,只是最近的画舫也有几十米之远,而且那画舫的大小跟他们这一艘也差不多,画舫上的人就算过来,也救不了他们。 苏映雪一把扯住呆愣住的苏礼元:“跳河!” 苏礼元毕竟是个孩子,从未看过如此血腥的场景,眼睛直愣愣,还想说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苏映雪眼神一厉,暗器疾射而出,那高个男子却害怕暗器有毒,慌忙躲避。 “哗啦——” 夏日的水虽然不冷,但夜里的河入水之时仍然让人浑身一颤,苏映雪把头露出水面,却见苏礼元在她边上胡乱扑腾着,竟是个不会枭水的旱鸭子。 苏映雪把手横在他的胸前,不让他往下沉,然后用尽全力朝着河岸的方向游去。 余光之处,那名高个男子已经跳入水中,朝着自己的方向游来,速度极快,显然是枭水的一把好手,更何况苏映雪还拖着苏礼元,很快就追到了苏映雪和苏礼元的身后。 苏映雪心头一沉,苏礼元青白的小脸上已露出了决绝之意:“大姐姐,你自己逃吧,不要管我。” 说罢他浑身用力,挣脱了苏映雪的手臂。 月光很亮,水中的月影被搅碎,苏礼元的脸半露在外面,手脚乱七八糟的扑腾着,竟没有沉下去,苏映雪原本与苏礼元并不熟悉,但是苏礼元并不像太师府内的其他人一般,他有一颗纯粹的心。 他知晓苏映雪带着他绝对跑不了,他也知道对方是冲着苏映雪来的,若是追上来很有可能会杀了自己,但是他仍不愿拖累苏映雪,因为他觉得这个大姐姐十分有趣,比他太师府和袁府的所有加起来都有趣。 苏映雪没有再去拉扯他,因为她知道这一次,所有人都是被她所牵连的,阿夏和阿春不该死,田路也不该死,苏礼元更不该死。 “我跟你走,你放了他。”苏映雪拂去脸上的水迹,转身对已在咫尺的男子说道。 “大姐——”苏礼元一惊,一只大手把他按下水底,又抓出了水面。 “废话少说,把解药交出来,你们一个都逃不了!”高个男子冷道。 苏映雪眸光微闪:“我留下做人质,我会告诉他解药在何处,取来之后,在约定的地点碰面,怎么,你还怕我一个小女子不成?或者,你怕他会丢下我不顾?” 男子冷哼道:“若他离去之后报官又如何?” 苏映雪翻了一个白眼,这男子虽然手段狠毒,智商倒是不怎么高,不然方才也不会被自己唬住,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空,指着孔明灯道:“到时可将解药放置在孔明灯内,到时过去取便是。” 男子微微蹙眉,觉得苏映雪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觉得苏映雪这人太狡猾,怕她又会在背后搞鬼,眼眸一转,捏着苏礼元的脖子恶狠狠警告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招,否则你大姐的性命不保!” 说罢他松开了苏礼元,又跟他说了将解药送到何处,苏映雪见他毫不迟疑,想必是早已在暗中策划好,想必是有人接应。 “礼元,我告诉你解药放在何处。”苏映雪拉过已经学会狗刨的苏礼元,“放在我房内枕头底下,一个藕荷色的荷包内。” 她又压低声线,快速道:“上岸之后别管我。” 苏礼元十分不解,小脸拧着眉头:“大姐姐——” 苏映雪抓住他的手,提高声音:“这解药是我的秘密,别告诉任何人,希望你能帮大姐守住秘密,亲自送过来。” 突然画舫那头火光大盛,吵杂声音响起,高个男子将刀尖抵在苏映雪的脖颈处,沉声道:“听到你大姐说的话了吗?我的目标本就是你大姐,你若乖乖将解药带过来,我自会放你离去,若是你将官府的兵招来,你也不用活了。” 苏礼元的眸中映着火光,他看了苏映雪一眼,一咬牙朝着最近的画舫游去。 而苏映雪却被高个男子带上了画舫,画舫的花灯已然熄灭。 男子神色冷漠,狠狠地删了苏映雪几个耳光,扇完火气还没有消,又骂了一句:“小贱人!” 苏映雪被点了穴道,不得出声,她靠在船舷上,眼睁睁地看着男子将田路和阿夏捅了两刀,直接抛下船。 正文 第75章 被掳 第75章被掳 第75章 不远处的画舫想要围过来,男子站在船尾处,张弓射箭。 一箭射在那桅杆上,震得舫中之人惊叫躲藏,无人再敢上前。 苏映雪闭上了双目,藏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忧虑。 灌气入桨,画舫似离弦之箭,不到半刻钟已靠岸。 下船之时果真有人接应,有四五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腰跨金刀的男子朝着这边走来。 这几个男子身形很高大,比高个的男子矮了几公分,身形健硕,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容貌也生得十分粗狂,看起来像是像是高个男子的属下。 “破风大人!”这几位一过来就跟高个男子行礼,然后目光就盯住了苏映雪,上上下下看了几眼:“这就是主上要的人?” “主上已经在城门口等着咱们了,趁着城门未关,赶紧出城去。”先前开口的男子又道,停顿了片刻他,“郑波大人呢?” “还在船上。”破风指着苏映雪道,“被这婆娘下了毒。” 他把方才发生的那些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那几个男子面面相觑,没料到苏映雪看着一个这么柔弱的女子,竟有这么多手段。 其中一个人拿着她的千机匣看了几眼,好奇道:“此乃精钢所制,内部机括十分精妙,绝非一般人可以得到。” 苏映雪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她发现他的口音有些古怪,并非京城口音,暗中观察,发现那几位男子的袖口上绣了暗红花纹,花瓣似火焰,枝叶缠绕。 那属下见她不回话,走过来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这小娘皮倒是长得不错,不知主上用完之后怎么处理。” 苏映雪忍住一阵恶心,用冰冷的眼神瞪着那人。 破风皱着眉,拍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毕竟她身份摆在那,要是被人发现够你吃一壶的。” 苏映雪敏感地扑捉到了身份的字眼,他们的主上是谁?她的脑海之中立马闪现了一个人,难道是他? 属下讪讪的收回了手,另外二人从船上拖下那个叫郑波的矮子,见他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唇色却只是有些发白,狐疑的看了苏映雪一眼:“这不像是中了毒。” 苏映雪心一紧,郑波被她用银针刺穿胸口,虽然被高个男子用内功逼迫出来,就算麻药过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但是这群人中若是有稍懂医术之人就完了,早知道就涂点什么剧毒上去,真是失策。 好在这几个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对毒药却没有没有什么研究,只是皱着眉头道:“主上说一旦抓住人,就撤离京城。” 破风道:“先跟主上汇合,听从主上的命令。” 苏映雪被安置到一辆马车上,那破风吃了苏映雪的大亏,不太放心,将她全身上下搜了一遍,又给她点了哑穴道,又用麻绳将她绑好。 车门被关上之时,苏映雪眸中一片冷光。 马车行了一段路之后,她的后脑勺被磕的生疼,脸颊也是火辣辣的疼,她没有掉以轻心,竖起耳朵听着马车外的声音。 她咬着牙努力扭动着被绑缚的双臂,她现在全身上下的暗器都被收走了,就连头上的簪子都被细细检查过,她隐约听到了更夫打更的声音,过了一段时间是一阵莺莺燕燕和丝竹管弦之音,但是那声音一闪而逝,最后只剩下马蹄轻踏和车辙滚动的声音。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禀报的声音,苏映雪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车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子站在马车外,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大小姐,好久不见。” 苏映雪坐直了身子,看着对面的那个人。 郝冲的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脸色一下子阴冷起来:“谁干的?” 站在他身后的破风心中一惊,跪倒在地:“属下有罪,还请主上责罚!” 郝冲睨了破风一眼,破风立马对着自己甩了两个耳光,那用力之狠,嘴角一下子溢出了血迹。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动她。”郝冲留下这么一句,然后坐上了马车,温柔替苏映雪松了绑,还替她解开哑穴,“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破风道:“主上,她手段很多,你——”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郝冲的目光所惧,郝冲关上车门,从一旁取出了一套衣服:“夜里风大,容易着凉,苏小姐还请换上衣服。” “你究竟是谁?”苏映雪盯着他。 郝冲笑道:“等出了京城,你自然会知道。” 马车重新启动,苏映雪见郝冲并没有制止她的意思,就微微推开了车窗,发现马车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行去,她心头一惊,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不怕我出口呼喊,引起别人的关注?”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小姐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猜不出这马车是谁的?”郝冲从怀中掏出帕子,“既然不换衣服,那也要查一查身上的水渍。” 苏映雪接过手帕,心中却已经开始思量,郝冲这么有底气,难道这次绑架事件是他跟大夫人一同策划的?不,不可能,大夫人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外人,郝冲这马车应该是老夫人的,他既然这么从容,定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苏映雪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郝冲究竟是什么身份,又要带她去哪里,她只知道她若是一出京城,就好像牛毛入海,秦叔他们想要找到自己就难了,但是郝冲就在自己咫尺之远,若是自己呼救,他可以三秒之内就将自己点穴,或打晕,到时她再想留下一点什么痕迹就困难了。 但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郝冲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的身份定不会那么简单,她脸上神色不动,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突然她露出了一个微笑:“郝公子,你是否在找一本无字的册子?” 郝冲眸光一闪,盯着她:“那本册子在你手中,它在哪?” 苏映雪道:“太师府,你不是一直想要找它,你想不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郝冲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道:“苏小姐你若是知道上面写了什么,那岂会不知道我此行目的?” “你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苏映雪又问。 “自然是知道的。”郝冲回。 “那为何你现在又不要了?”苏映雪问。 “我原本是想拿了那册子离开,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带苏小姐离开也是一样的。”郝冲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好像透过她的目光看其他人。 苏映雪看着他:“你不要你属下的性命了?” “苏小姐真当觉得自己聪明过人,随随便便的小伎俩可以瞒过所有人?”郝冲看着她,勾起一丝笑意,“郑波根本就没有中毒,他中的只是麻药罢了。” 苏映雪只好闭上眼,不再同他说话。 她不说话,郝冲却没有停下来:“苏小姐,你这身武功究竟是何人所教授?还有你这个机关制作精巧,就算是在江湖之中也是难得的宝贝,为何会出现在你一个大家闺秀的手中。” 苏映雪心中有很多疑惑,郝冲心中的疑惑比她还要多,他几次跟踪苏映雪,自然是知道宴海楼跟苏映雪有莫大的关系,但是他却查不出苏映雪跟宴海楼的东家是什么关系,只查出那宴海楼内有好几个高手,他可以勉强应付其中一个,但是那叫秦昌的管事内功之深厚,就连他都无法抵抗。 苏映雪道:“郝公子对映雪如此不坦白,映雪恐怕也无法如实相告。” 还没有等郝冲回答,苏映雪又道:“不若我回答郝公子一个问题,郝公子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郝冲先是一怔,脸上露出了几分兴趣,问道:“……那册子在何处?” 苏映雪料定他会问这个问题,回道:“我方才已经告诉过你,这册子在太师府中,听雪阁内。” “你在撒谎,我已经将听雪阁上上下下搜查了好几遍。”郝冲露出一丝邪笑,“就连苏小姐的私密衣物,我都知晓藏在何处。” 苏映雪:“……” 苏映雪先是一震,然后耸了耸肩道:“好吧,那册子我已交托给一位可以信任之人。” “何人手中?”郝冲皱起眉头。 “第二个问题。”苏映雪道,“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呢,郝公子。” 郝冲:“……” 苏映雪却丝毫不管他的脸色,直接开口问道:“你可以告诉我你真名叫什么吗?” 郝冲怔了怔,没有料到苏映雪居然会问这个,他还以为苏映雪会问要带她去哪的之类的问题:“复姓赫连,单名冲。” 赫连,赫连?苏映雪乍一听这个名字,有一丝熟悉,大周内有这个姓不算多,但是她却想不到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突然,她脑海之中想起了前世之时将军爹跟秦叔在后院中闲谈之时的话,赫连!乃是西厥的国姓,她又想起了这几个人身形高大,奇怪的口音。 难道,这些人是西厥人?! 正文 第76章 礼元脱困 第76章礼元脱困 第76章 西厥地处高原之地,以川岭为界,并非富饶之地,而是一片荒芜之地。 八十年前大周朝还未曾建立,在位的统治者为宁朝皇帝,宁朝末期皇帝昏庸无能,宦官当政,贪官污吏横行,苛捐重税,百姓民不聊生,后来两淮发了洪水,朝廷不仅不赈灾放粮,还让难民替皇帝修行宫,百姓一怒之下,纷纷揭竿起义,各地的能人们也开始招兵买马,战火纷飞。 当时西厥还是很小的邻国,西厥皇帝叫赫连绪,他趁乱攻入西川关,连抢好几座城池,甚至勾结了宁国的几个佞臣,里通外合,差点没打到京城,这时还是将军的本朝开国皇帝赵烽因为被朝中佞臣污蔑叛国的罪名,被逼无奈之下,在回京交虎符时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逼宫,二十大军很快就拿下了宁朝守卫京城禁军这群乌合之众。 自此赵烽以顺意天道为由,立国号为周,这位马背上的皇帝大刀阔斧,统一收服了分据各地的群雄势力,亲自集结了八十万大军,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将西厥打出西川关,然后又驱逐了北边的游牧民族漉蒙。 西厥被驱逐出西川之后,皇族也逐渐的分崩离析,当时西厥的皇帝叫赫连泽,他被赵烽打出西川之后就重病在床,很快就上了西天,后来他的弟弟赫连山和太子争夺皇位,太子被赫连山给迫害致死后,赫连山登上了皇位。 这个赫连山玩阴谋诡计是个佼佼者,但却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完全不懂治国为民,休养生息,上位没多久就开始集结兵力,准备一雪前耻,踏破西川,夺回他自以为属于自己的领土。 当时镇守西川关的是大将楚达,楚达正是楚岫玉的祖父,大周第一猛将是也,赫连山每次出兵都被楚达打得屁滚尿流,后来赫连山不甘心失败,集结了当时西厥所有的兵力,号称是六十万大军,实际上正式训练过的不过二十万出头,其他都是些老弱残兵,要是就是征来的老百姓,战斗力极弱,而且大家也打累了,只想过安分的日子,不想再打战了。 赫连山带着这六十万大军齐聚西川,当时他用了计谋,引开了大周的援军,然后攻城半个月,折损了二十多万的兵力,终于打开了西川关的城门,取得了短暂的惨烈的胜利,要知道当时楚达并不在城中,而且守城的只有不到五万的兵马。 只是赫连山得意了还不到半天,楚达的二十万兵回城支援,杀了一个回马枪,而且楚达一枪将赫连山挑落下马。 自此这个夜郎自大的西厥皇帝登上皇位不到一年,就战死沙场,因为他的好大喜功,西厥损失了将近一半的年轻体壮男子,赫连山死后,皇室没落,只剩下一位皇女,西厥国师力排众议将这位皇女推上了皇位,女皇上位之后几十年内,西厥一直十分低调沉寂。 直到现在西厥皇帝赫连邢上位,西川的边境又开始不太平起来,休养了几十年的西厥如今又是兵强马壮,楚子冀奉命守西川关,可惜皇帝却不信任他,夺走了他的兵权,且拍了了远逊楚子冀的将军镇守西川,西厥军屡次骚扰边关,川岭一带几次告急。 西厥人体型高大,有一部分人的眸色是绿色的,其中皇族之人必然是绿眸,而眼前的赫连冲和方才看的那几个人却不是绿眸,所以苏映雪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此赫连是不是西厥的赫连。 还没有来得及问第二个问题,马车就已经到了城门口,因为是半宵禁,所以城门并没有关闭,方便住在京城附近的百姓进出,而且戒备也并非很森严。 马车只在城门口稍微停顿了一会,就被放行,过城门之时赫连冲点了苏映雪的哑穴,直到出了城门,一刻钟后,赫连冲才解开了她的哑穴。 两个时辰过去,那个叫郑波的矮子已经幽幽醒转,赫连冲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映雪:“大小姐,怎么办我越来越舍不得杀你了。” “你若是想杀我,用得着费尽心思将我带出城吗?”苏映雪掀开车窗看了一眼,错开了身子,手中的细珠子顺着指缝滑落而出。 赫连冲并没有制止她推开窗户,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马车已经偏离了官道,显然赫连冲走的是小路,秦叔能发现自己留下的行踪,若是自己真得无法回京城,大夫人应该高兴坏了吧? “现在可以说了吧?”苏映雪转过头问他,“我娘究竟是何人?” “你果然看到那字条了。”赫连冲的谦谦君子形象撑不住了,眸中闪过一丝怒气,想到这一段时间被苏映雪给耍了,就心中腾起了一股怒火。 “知道什么?”苏映雪故作惊讶道,“你之前不是说我母亲与你老师是旧友,那你绑架定然是因为我母亲咯?” 苏映雪打死不承认,赫连冲只好压下心中的怒气,道:“若是你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苏府甚至是京城就再无你的立足之地。” 苏映雪惊讶道:“莫非我不是父亲的亲生骨肉?难怪我进府的那日,二房的人说我不像我父亲呢?” 赫连冲差点被她气笑了,忍了半天才道:“苏正阳是不是你亲爹不重要,你跟你母亲长得虽然相似,但是这脾气性子却丝毫不相似。” 说罢他直接点了苏映雪的哑穴,然后下了马车,改换骑马去了。 还好赫连冲没有点了她的穴位,只是那几个黑衣人却围着马车四周,戒备十分的森严,苏映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逃脱的可能性。 话说另一头,苏礼元费劲全力在河道中扑腾着,因为是个新手,他好几次气力不及差点淹死,还好不远处的画舫上有人跳下了河,将他救了上去。 “这位小公子,究竟发生了何事!”那画舫里面坐着的是两位公子,虽然不认识苏礼元,但是见他穿着华丽,想必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方才他们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是也听到了呼救的声音。 只是正当他们要上前的时候,有两只箭射了过来,差点没把其中一个人的喉咙都射穿,所以他们被吓得不敢过去。 “有贼人将我大姐给抓走了!”苏礼元咳了半天,小脸吓得煞白。 那两位公子一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贼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在京城之内强掳良家女子! 马上让船家调转船头,往河岸的方向行去。 苏礼元没有告知自己的身份,因为他知道一旦把身份透露出来,那么,大姐的名誉也就被毁了,大姐救了自己一命,他又如何能忘恩负义呢,只是为什么大姐不让自己管她呢,难道是她给那贼人下的并不是剧毒?而是诈他的? 是了,大姐不过是深闺小姐,如何会用剧毒来害别人呢。 但是大姐一个千金小姐,为何会身手不凡,深藏暗器呢?苏礼元对这位有记忆以来算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却觉得这位大姐姐是个十分有趣的人。 苏礼元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他决定将苏映雪会武功的消息隐瞒下来。 他年纪太小,又遭遇了忠仆被杀,以至于,他一下了画舫就双腿发软,倒在了地上。 “小公子!”那两位公子赶紧扶其他,“你没事吧?” 恰好苏清荷在酒楼中有些无聊,走到了河岸看花灯,她的丫鬟眼尖:“咦,那不是三少爷吗?” 苏清荷转过头一瞧,被吓了一大跳,只见苏礼元浑身湿透,面色苍白,她连忙走过去:“礼元,发生何事!” 苏礼元抬起头,虚弱无力道:“四姐,大姐被人抓走了。” 苏清荷一惊:“究竟发生何事,你们二人不是上画舫看花灯去了吗?” 苏礼元说不出话来。 苏清荷连忙派了护卫去寻找苏济元和苏秋露,想让护卫先带苏礼元回府,但是苏礼元却不肯回去,因为是乞巧花灯节,街上寻人不宜,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看到苏济元焦急地跑过来。 苏礼元一下子扑入自己大哥的怀中。 “田路,田路死了——”苏礼元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他方才为了逃命,所以一直忍着情绪,此刻见到大哥,却无法忍住了,田路虽是书童,但却是自己最好的伙伴,如今田路在自己的面前丧命,让他如何能忍不住不悲切痛哭。 “别哭了。”苏济元拍了拍他的肩膀,“丞相大人在此,不得无礼。” 苏清荷这才发现,苏济元身后站着脸色十分难看的沈相。 苏秋露落后了几步,此刻才走到苏礼元身边,掏出帕子,替他拂去了眼泪,正想安慰他几句。 却见沈沛白上前几步,按住了苏礼元的肩膀,脸色铁青,神色有几分失控:“苏少爷可看清,那贼人什么模样!” 苏礼元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呐呐说不出话来,苏济元连忙道:“相爷,舍弟受了惊吓,怕是一时之间无法说清!” 正文 第77章 相爷一怒 第77章相爷一怒 第77章 苏济元心中有些惊诧,不知这位丞相大人为何会如此生气,好像失踪的是太师府的人吧,他心中只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就听到苏礼元冷静下来,大概讲方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只是隐藏下了苏映雪会武功还有那句让他上岸后别管自己的话,因为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弃去救大姐的。 苏济元一听震怒,这贼人如此心狠手辣,不仅掳走太师府的小姐,还杀了三个下人! “先回府!”苏济元当机立断开口,“丞相大人,请恕下官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沈沛白开口,急冲冲抱着苏礼元离去,苏秋露离开前,转过身,欲言又止地看着沈沛白。 “沈大人……” 沈沛白猛地抬头看了苏秋露一眼,只见那乌黑冷眸中满是寒霜,苏秋露心头一震,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那一眼,让苏秋露遍体生寒,如坠冰窟一般,不敢再看他一眼。 苏秋露再次抬起头,沈沛白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怀剑,你拿着这块令牌去找郑兴志,让他马上封锁城门,派兵搜索京城——” “是,大人!”怀剑马上道,转身消失。 沈沛白顺着河岸往下寻去,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找到了被抛弃在河岸下游的画舫,那画舫停靠处,正对准了一条巷子,此巷靠近南城的城门,只需不到半个时辰就可以出城。 沈沛白眸中满是无力、焦急、愤怒、惊恐,猛然伸手砸向墙壁,血迹染红了青砖,渗入缝隙中,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提起轻功,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 南城巡卫营的李大根今日有些倒霉,花灯节恰好碰上了他值班巡逻,不过也不算运气太差,今夜是半宵禁,他只要值班到子时就可以回家去休息了,而且这乞巧节是娘们的节日,自己休不休息也无所谓嘛,虽然自己是光棍,但是自己两袖清风,家徒四壁,就算在街上跟哪个姑娘看对眼,自己也是没有钱取老婆的。 李大根虽然这么想着,而且他巡逻的那条街离花灯会的街道远着呢,他仍然忍不住在距离花灯街最近的位置转溜,隐约还是能听到喧闹的声音。 正寻思着是不是要攒点钱取个媳妇,哎,自己怎么就这么穷呢,最值钱的也就是胯下这马了,而且这马还是公家所有的,李大根拍马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他耳朵一动,看到一个黑影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那人突然凌空飞起,一脚将他踹下了马。 他大怒,抽出腰侧跨刀:“何方小贼,竟敢抢巡卫营的马匹,你可知你大爷我是何人!” 马上之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调转马头,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冲去。 李大根又惊又怒,这马可是公家之物,若是丢了他拿什么赔?!他连忙追了上前,追了几步恰好看到自己的同伴从另外一个街道口出来,他连忙喊道:“刘大,快拦住那个人,他抢了我的马。” 刘大一听,抢马,那还了得!巡卫营被抢,说出去岂不是丢了巡卫营的面子,他立马策马追了上去,只是那人的马技十分的高超,无论他如何趋马,那人始终在他眼前。 很快就到了城门口,刘大眼睛一亮,正想开口喊守城门拦住他,却看到那人突然下了马,开口询问什么事情,那守城之人对他毕恭毕敬。 “站住,你是何人!竟如此胆大包天,抢我巡卫营的马匹。”刘大大吼一声。 守城卫与巡卫营之人很是相熟,冲他使了一个眼色,但是刘大没看见,皱着眉头过去,见那名男子身穿玄色锦袍,气度非凡,长得十分俊朗,只是他神色冰冷,那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如同钢刀一般,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大胆,此乃沈相大人!”那守城卫在边上呵斥道。 刘大差点从马上滚下来,连忙从马上下来,跪在地上发抖:“下官不知是丞相大人,多有冒犯,还请丞相大人赎罪!” 低着脑袋跪了半天,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听到了一阵马蹄走远的声音。 刘大抬头一瞧,只瞧见丞相大人策马离开的背影。 乖乖,丞相大人果真跟传说中一般,冷酷张狂,竟然当街抢马,刘大开始深深地担忧起自己的处境,自己很有可能要被撤职处罚,刘大欲哭无泪站在城门口。 沈沛白骑着马出了城门没有多久,就遇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他仔细辨认片刻,然后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其中两条官道上有车辙的痕迹,而另一条小路上却没有车辙痕迹。 这三条路,其中有两条是官道,一条官道通往淮北,另一条官道和小路却皆是通往林阳方向,过林阳下漓江,就是西蜀之地,然后就是西川关,沈沛白方才问了那守卫,得知方才出门的马车有好几辆,其中一辆马车上挂着苏府的灯笼,苏映雪很有可能就在这辆马车上。 他手中缰绳紧紧拽紧,这群人手段狠毒,行动快速,定是早已经策划好了逃亡之路,但是他却没有一丝任何这些人的消息,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掳走苏映雪。 无从推测,无法推测!沈沛白代呆立在三岔路口,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他后悔为何方才为何没有早一些找到苏映雪。 他只是迷茫了片刻,凭着自己的感觉,选了一条道路继续前行。 苏映雪和苏礼元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太师府上下。 “混账!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苏正阳狠狠拍着桌子,显然是动了怒火,苏映雪这个女儿虽然在他心中不受重视,但是却仍然是苏府的长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掳走,丢得是太师府和他苏正阳的面子。 苏正阳噌的一下站起来:“来人,替我准备马车!” “老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大夫人林氏走进来,她的身后齐刷刷跟着一群人。 “进宫。”苏正阳见苏济元进来,开口问道,“礼元如何了?” “方才请了胡大夫给他仔细瞧了瞧,只是吓着了,不无大碍。”苏济元眉头却仍然紧锁,道,“侄儿已让映雪的丫鬟去她房中枕头之下仔细找过,并未找到任何东西。” 苏礼元方才说得很糊涂,而且他也没有看到苏映雪究竟是怎么伤了那个矮子,只说了苏映雪为了救自己,用匕首伤了其中一个人,匕首上有毒那人昏迷不醒,其他一个人为了救同伴,放他回来拿药。 昏睡之前,苏礼元将地点和办法都告知苏济元,并且郑重地嘱托他一定要救回苏映雪。 苏济元觉得很是奇怪又有几分震惊,不是奇怪苏礼元表述前言不搭后语,而且奇怪一个弱女子为何会身上带着匕首,而且对上杀人不见血的贼人,竟然能伤了他,他现在已经肯定,苏映雪的匕首并没有毒,而是为了救苏礼元而随机应变想出来的借口。 他震惊的是,苏映雪竟有如此临危不乱的机智,他果然没有看走眼,苏映雪并非表明看起来那般软弱温和。 苏正阳也有些惊讶,苏礼元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他想到的甚至比苏礼元还要多几分,他想的是苏映雪竟这般舍身就义,能弃自己的性命不顾救苏礼元,他突然觉得这些年,自己愧对这个女儿,等救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疼惜她。 苏秋露担忧之中透着一些好奇之色:“父亲,这贼人为何会抓走大姐姐?” 在场之人皆面面相觑,是啊,街上人山人海,千金小姐甚多,为何偏偏是冲着苏映雪而去的,苏正阳心中微动,难道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此刻先不要计较这些,管家,你挑上几个身手最好的护院,去那约好之地看看,千万要小心一些。”苏正阳叮嘱道。 管家领命离开。 苏正阳亟欲出门,大夫人却拦住了他的去路:“老爷,且听我一言,映雪被掳走的消息若是传出去,那她的名声也毁了。” “不若先等管家回来,这段时间先派人守住城门口,搜查那些行为可疑之人,若是还是找不到映雪,再报官也不迟。”大夫人道。 大夫人心中猜测苏映雪怕是为了救苏礼元才扯的谎,她一个千金小姐如何会下毒。 大夫人的话让苏正阳脚步一顿,骤然醒悟,是啊,苏映雪此番若是被贼人害了性命还好,若是救回来……无论贼人有没有对她做什么事情,只要一传出去,她的名声和清誉都会被毁,被毁的不仅仅是苏映雪的清誉,还有苏府的名声,试想太师长女被人毁了清白,那自己在朝中将如何自处,他身为太子亲师,在太子面前又如何自处? 心念流转,苏正阳有了几分思量。 “济元,你且先带人去城门口,一定要仔细搜查有无可疑之人。” 苏济元的唇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领命转身离去。 正文 第78章 西厥公主 第78章西厥公主 第78章 “父亲大人,切莫担心,大姐姐一定会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苏秋露安慰道。 苏正阳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欣慰的表情,看着苏秋露道:“也不知对方究竟是冲着什么来的,若是为了求财倒还好,这些日子为了安全起见,你就不必去谨学居了。” 苏秋露连忙称是,眸底深处闪过了一丝欣欣之色。 又陪着苏正阳说了一会话,苏正阳的心情好了很多,对于这个女儿他是疼爱到骨子里,苏秋露不仅仅才貌双全,她还善解人意,经常给自己下厨,而且有时候自己在政事上有了困恼,偶尔也会说给她听,苏秋露也会给她出谋划策。 对苏映雪他谈不上多喜欢,因为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苏映雪在他心中都是又丑又肥又笨的形象,之前前段时间才改变了对她的印象,但是感情却是远远不及诉苏秋露的。 不是苏映雪不够出色,而且他心中有一个疙瘩。 当年他认识丁月时,还是一个书生,无意之间救了一位富家千金,那位富家千金却看上了自己,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过来,那时候苏家还是一个小户人家,苏母做的是布匹的生意,生意虽然不错,但是比起丁家却是差得远了。 丁月容貌极美,而且知书达理性格温柔,而且博闻强识,才华横溢,那时候苏正阳觉得遇到了人世间最美好的女子,一段时间的郎情妾意相处之后,苏正阳决定娶丁月为妻,但是他怕丁家这种添喜郎世家看不上自己,丁月就安慰他说,丁家绝非嫌贫爱富之人,苏正阳忐忑着上门求亲,丁父丁母果然如同丁月所说一般,答应了他的亲事。 苏正阳十分喜悦,很快他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母亲,苏家上下都很开心,因为丁家是当地的大家族,而丁月是丁家嫡女,苏正阳这等出身能取丁月自然是大喜事一件。 成婚之后,两人鹣鲽情深十分恩爱,很快丁月就有了身孕,这时候苏正阳却要动身进京赶考了,至少也要三个月之后才能回来,到了京城之后,苏正阳每隔几天就给丁月写一份书信,丁月回信跟他说别耽误用功的时间,苏正阳又改成了半个月一份。 三个月之后苏正阳中了状元,得了当时的林尚书的慧眼,林尚书对他青睐有加,打算将女儿许配给他,苏正阳自然是以家中已经贤妻为由拒绝了。 苏正阳并非不心动,而是抛弃糟糠之妻的名声他担当不起,而且他那时候对丁月还是有比较深厚的情谊的。 只是没有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他收到了一封书信,一封从老家寄来的书信,他母亲寄来的信,信中说丁月行为有些古怪,时常会一个人出府,到天黑才归来,而且还有丫鬟听到她房间中传来谈话声,是男人的声音,苏母派人盯了很久,却没有抓到任何的把柄。 苏正阳看了书信之后脸色铁青,心中愤怒,恨不得马上就回府质问丁月此事,但是他如今被任命为翰林编撰,无法轻易离京。 这件事情横亘在苏正阳心中很久,但是苏母却始终没有抓到丁月的证据,更何况丁月那时候是远近闻名的孝顺儿媳,她还怀着身孕,如果借机发难,外人会以为苏正阳高中状元就开始嫌弃家中糟糠之妻了。 苏正阳却在一次宴会中再次与林尚书的千金林落琴相遇了,后又在花园之中一个弹琴一个吹箫合奏了一曲,林落琴对苏正阳心中情动,问他为何乐声萧瑟,是不是心中有不平之事,苏正阳迟疑良久,把心中之事透露了一点给林落琴,林落琴安慰了他一番,苏正阳心中更加后悔自己为何当初娶丁月的事情。 二人之后又见了几次面,苏正阳发现林落琴琴棋书画皆有涉及,在京城之中是有名的才女,不犹得对她高看了一眼,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林落琴竟然对他一见钟情,而且跟他表露了若是他将丁月休了,父亲大人就答应将自己许配给他,苏正阳自然欣喜万分,只是他却不知道应该以什么名义休了丁月,毕竟丁府在当地有一定的声望,他不敢用捕风捉影之由来休丁月。 林落琴给了他一个建议,让他写书信给丁月,表明自己已经知晓她暗中所做之事,为了她的清白和声誉,让她主动请求和离,苏正阳觉得这虽然不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却也是唯一的办法。 于是他写下了书信,林落琴派人替他送出了京城。 此时在榕县的丁月也察觉到了苏正阳的冷漠,原本半个月一封的书信,如今两个月都没有一封,而且家中婆婆又对自己脸色冷硬,很快她就收到了苏正阳寄来的家书,看完之后她突然心悸倒地,早产了。 因为早产的原因,丁月生了苏映雪就死了,苏母原本觉得苏映雪很有可能不是苏正阳的骨肉自然也对她十分不好,只是等苏映雪长开后,容貌却是极像苏正阳的,她这才把她留了下来。 丁月在苏正阳的心中已经挂上了寡廉鲜耻的形象和罪名,就算苏映雪是他的亲骨肉,苏正阳也不耐烦看见她,因为苏映雪跟丁月长得十分相似,几乎是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苏映雪进太师府之后,他只见了苏映雪两次,一次是妙花会之后,另一次却是林氏冤枉了苏映雪那一次。 不过十多年过去,苏正阳终究觉得自己有些亏欠这个女儿,只是亏欠罢了,所以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震怒大于担忧,他虽然派了府中大半的仆从去找,内心的深处却已经有了一丝可怕的念头。 苏映雪还是找不回来的好…… 大夫人林氏跟他十多年的夫妻,自然了解苏正阳的性子,所以她一开口,苏正阳就答应了。 大夫人走进自己院子的时候唇角忍不住上扬,她此刻的心情好极了,虽然自己准备的那些东西落了空,但是一想到苏映雪就算是能找回来,清白和名誉也毁了。 上行下效,主人明显没有找人的心思,下人找人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尽心尽力。 一夜过去,毫无所获。 另一头,马车一路往前行,片刻都不停下,一夜过去,抵达了林阳城。 只是赫连冲等人并没有在此地停留的打算,而是买了一些物品,其中一部分是给苏映雪买的,有柔软的褥子,还有一些果脯和糕点。 赫连冲拿了几包递给苏映雪的时候,苏映雪还微微一怔,赫连冲道:“特意给你买的。” 苏映雪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接过过去。 赫连冲勾唇笑了笑,似乎是对苏映雪的识相很满意,站在他身边的郑波却一直用眼睛瞪着苏映雪。 郑波自从醒过来之后就对苏映雪十分恼怒,时不时就用眼刀戳苏映雪,但是因为赫连冲下令不得对苏映雪无礼,所以他也就只能瞪一瞪苏映雪,赫连冲不在的时候他还会骂上两句,而且骂人的话来来回回都是同几个词,什么小妖妇,贼婆娘,骂的苏映雪直翻白眼。 这还不算完,他又对苏映雪那个机关十分感兴趣,想要让苏映雪吐出这机关是怎么得来的,苏映雪在他面前却成了一个哑巴,除了跟赫连冲说一两句话之外,对其他人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郑波气得脸色发青,转身用他那把大刀去湖中抓鱼去了。 经过一夜的观察,苏映雪发现赫连冲对自己态度并不算差,甚至还算得上是有些温和,虽然这种温和只停留在表面上,苏映雪却稍微安心了一些,看起来短期内,自己应该不会被撕票了。 安下心来后,苏映雪就开始思忖如何逃跑。 此刻已经是第二日傍晚时分,此处为一个山谷,附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湖水十分的清澈,有不少鱼儿在里面游来游去。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波光粼粼的湖面倒影成一片橙色,河畔上是随风摇曳摆动的苇草,凉风带着水汽吹来,分外舒适。 赫连冲等人方才进林阳城买了一些物品,此刻正在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苏映雪下了马车,看了赫连冲一眼:“我想去方便一下。” “……”赫连冲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是想吐槽苏映雪过于豪迈,还是太直白了当。 “怎么,你还想跟我一起?”冷不丁苏映雪又说了一句。 赫连冲只好停下了脚步,看着她道:“此地离最近的城镇也有三十多里,山野之中还有野兽,别想着逃走。” 苏映雪没说话,他又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母亲是谁,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是西厥的公主,而你也是西厥人。” 苏映雪脚步顿住,心中一惊,她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惊讶,看着赫连冲。 丁月是榕县富家的千金,跟西厥沾不上半点边,怎么可能是西厥的公主呢? 苏映雪想要辨认赫连冲是不是在说谎,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 正文 第79章 梦蝶 第79章梦蝶 第79章 苏映雪侧过头看着赫连冲,半响之后问道:“你是何人?” 赫连是西厥的皇族姓氏,赫连冲定然也是皇族之人,果然苏映雪猜的没错,只是赫连冲之后说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我是你表兄。” 苏映雪:“……” 赫连冲继续道:“当年三公主与我师父定了婚约,两个人都性子执拗,因为一次误会三公主一气之下离开了西厥,来到了中原,丁家曾在战乱时期受过赫连氏的恩惠,所以她就假装成丁家的千金,一次偶然的机会爱上了苏正阳,谁知道这苏正阳高中状元之后为了往上爬,为了娶林尚书之女,他就给三公主下了毒药……” “……” “因为这毒,所以你从小就体弱多病。” “……” “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找到了你的下落,映雪,跟大哥回去吧,苏正阳对你如此,你又何必把他这等狼心狗肺之人当做父亲来看。” “你若是不信,我带你去榕县,你可以亲自问丁云峰本人。” 丁云峰是丁月的父亲,也是苏映雪的外祖父。 山风吹起了苏映雪细碎的黑发,苏映雪呆呆立在原地,好半天她撩了撩被风吹凌乱的碎发,声音有些黯哑:“你说我爹、苏太师杀了我母亲,你可有证据?” 赫连冲道:“师父听闻你母亲的死讯之后就一蹶不振,我为了找到你,就去了榕县,找到了当年三公主接生的产婆,那产婆说三公主的胎一直很稳,且身体很健康,就算遭了惊吓,也不至于早产,那日她被人领着上门接生,三公主却脸色有些青黑,很是虚弱,喝了三碗醒神汤后才勉强有了一丝力气,拼了命才将你生出来。” 苏映雪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不,我不信,爹不是这样的人。” 赫连冲:“苏正阳不是这样的人?他这些年将你丢在别庄内不管不问,你生病之时他又在何处?现在他甚至还将你的婚事交给林氏来安排,他难道不知林氏不喜欢你么?” “你别说了!”苏映雪眼眶微红,僵硬着转过身,“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赫连冲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玉佩,放到她的手中:“这块玉佩是师父交托给我的,与你母亲手里的是一对。” 苏映雪的目光落在了那玉佩上,的确与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模一样,原主这块玉佩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一直是贴胸佩戴,这说明赫连冲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赫连冲虽然转身离开,但是他并没有走远,差不多三十多丈的距离,隔着丛林花草,他隐约能看到苏映雪的身影。 他知晓苏映雪虽然有点本事,但是却没有内功,这样的距离他并不担心她能逃走,天色渐暗,荒郊野岭,已经隐约传来的狼嚎之声,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更何况苏映雪是西厥人,若是身份暴露,也无法留在京城中。 他又想起苏映雪方才微红的双眸,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心疼,有些后悔离开京城时没有杀了苏正阳这个王八蛋,但若是杀了苏正阳,失踪的郝冲肯定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人,那时候他们想要离开就难了。 赫连冲在原地差不多等了两刻钟的时辰,忍不住转头看了看,浓淡绿意的枝叶间,粉白色的云裳在风中瑟动,似乎那几重山花更加美丽。 赫连冲看了一会,突然脸色有些古怪,然后他往那边冲了过去。 繁密树枝后,一件粉白色的云裳挂在树枝上,随风飞舞。 赫连冲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大力扯下那件衣裳,大步往回跑。 “主上,这是怎么了?”破风脸色微愕。 赫连冲跨上马,高声呐喊:“人跑了,还不快追!”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幽暗的树林深处,传来各种虫鸣鸟啼,不禁令人毛骨悚然,苏映雪有些庆幸古代的人穿得多,就算是夏天至少也要穿三层,方才她丢弃的云裳是外层罩纱,而里面那件衣裳本就可以外穿,要不然就算她逃出去穿着一身里衣,被人看见,指不定人家还以为她被怎么了。 此刻她正顺着小溪流往上走,她知道赫连冲很快就会追上来,所以她选了一条最不适合马匹行走的道路,这条溪流不过三四米宽,因为半个多月没有下雨,河水还没有半人深。 越往前走,丛林也越密,几乎到了难以穿越的地步,苏映雪的脸上也不小心被刮了几道,她只好撕下半只袖子,裹在脸颊上,只露出两只眼睛。 还好她的衣裳向来都是以简便为主,饶是如此她整个人也很是狼狈,终于越过最繁密的地区,苏映雪立在原地刚松了一口气,心中就咯噔一下。 月色如同一层白纱,将幽暗深邃的森林微微点亮,使得苏映雪的视线能勉强看清行走的道路,但是此刻乌云盖住了月亮,周遭一下子变成了黑不见底的深渊,人在黑暗之中听力最为警觉,苏映雪听到四面八方的虫鸣鸟叫声。 同时她也听到了一阵树叶摇晃瑟动的声响,不是风吹过的声音,而是…… 两道绿色的光倏然从树丛后面窜了出来,苏映雪心跳停了一下,来不及逃跑了,她紧紧拽住手臂粗细的树棍,对着扑过来的身躯,狠狠一棍。 狼嚎声在苏映雪咫尺之远想起,苏映雪当机立断又是一棍下去,这一棍却挥了空,那狼已经被苏映雪激怒,它一边怒吼着朝着苏映雪扑来。 苏映雪被扑倒在地,地上的荆棘刺入苏映雪的后背,手臂,她却无法顾及,用尽全力按住那只恶狼。 恶狼的利爪深深抓进了她的肩胛骨,腥臭的气息传来,苏映雪痛的几乎失去了力气,难道自己真得要命丧于此? 这时乌云被风吹散,月亮又露了出来,苏映雪才发现那只野狼方才被她一棍子打中了头部,此刻一只眼睛全是血迹,就好像恶魔之瞳一般,猩红可怖。 渐渐的,苏映雪的手臂越发虚弱无力,腥臭而长满利牙的大嘴扑了下来,猩红色的血滴在苏映雪的脸上,粘稠滚烫,苏映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丛林中突然钻出来一个庞然大物,吼声震天,那凶狼的嘴几乎要咬断了苏映雪的脖子,然而它整个身躯僵住了一般,继而发出了一阵绝望的嚎叫。 苏映雪只觉得一道黑影覆盖了自己,然后那狼爪子一松,两个身影一下子抱着滚落在苏映雪的身边,苏映雪这时候才看清了那庞然大物是什么。 那是一只浑身漆黑,比褐色恶狼更加凶悍的黑熊。 苏映雪顾不上别的,忍着剧痛,寻了一个方向逃去,跑了一会她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摔进了一个坑中。 苏映雪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她努力了半天却发现站不起来,脚腕处传来一股带着麻意的痛楚,她这才发现方才绊她不是树藤,而是一条亮着尖牙的,半个手腕粗细的斑斓大蛇。 那条大蛇原本缠在她的腿上,因为苏映雪摔下来,滚落的石头恰好砸在了它身上,于是它伸着脖子,不断地在地上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逃离。 她的脑袋上也被一块石头撞了一个大包,开始头晕目眩起来,这时候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响,她转过头,恍惚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朝着这边掠来。 耳朵旁边依稀可以听到熊吼声。 真狼狈啊,苏映雪恍惚想道,今天的黄历上肯定写着:不宜出行,诸事不利。 难道就这样了吧? 算了,就这样吧…… 苏映雪整个人陷入了一篇黑暗之中。 冗长而昏暗的地方,一丝亮光都没有,似乎隔着的好几亿星辰,苏映雪听到了时而遥远时而很近的呼喊声。 “小姐醒醒,醒醒——” 苏映雪一下子从床上扑腾起来,然后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自己的眼前,这张脸很多年没有见到,以至于苏映雪愣住了。 “小姐,今天是大少爷大喜之日,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赶紧起来啦,老爷和夫人已经派人催了好几回了,还有二少爷方才过来了,说让你行为举止温柔淑女些,别被儒松院的少爷们认出来。” 穿着淡绿色衣裳的丫鬟喋喋不休,一边说话一边把拧干的毛巾递到苏映雪的眼前。 “霜……降?”苏映雪微微瞪大了眼睛。 “小姐你怎么了,睡糊涂了吗?”霜降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眼前的霜降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苏映雪记得自己将霜降送出宫时,她已然年近三十,眉目稍厉,脸上带着沉着冷静的表情。 难道自己又重生了,苏映雪被这个可能吓了一跳,想要起来照镜子,但是却发现无法动自己身躯。 她听到自己开口道:“哎呀,我昨晚为了给大哥准备贺礼睡太晚了。” 说完她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梳妆台前面。 然后苏映雪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头上绑着两个圆鼓鼓的小花苞,婴儿肥的脸颊,皮肤白白嫩嫩的,上面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苏映雪又成了楚岫玉,而且是十三岁时的楚岫玉。 霜降和楚岫玉二人就在房中嘀嘀咕咕,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苏映雪感觉迷迷糊糊,好像一下子忘记了很多事情,又好像隐隐约约记起了自己做了很多事,这些事情搅在了一起,把她脑子搅成了一罐浆糊。 正文 第80章 获救 第80章获救 第80章 整个楚府都是红彤彤的,府里上下都洋溢着比过年还要喜悦的笑容,苏映雪走在廊道上,迎面而来了两个人。 前面的公子穿着一身紫色锦袍,身材稍微有些瘦削,身形却比她要高几分了,眉目与她有六七分相似,见到她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岫儿,你再不起来爹要拿棍子来揍你了。” 苏映雪的眼眶一热,二哥……多少年没有看到自家二哥,那个一直宠着自己又温柔又体贴的二哥。 楚岫玉道:“哼,爹爹不知道我昨夜为了大哥的贺礼准备的多辛苦。” 楚闻庭好奇道:“你到底准备了什么贺礼,神秘兮兮的。” 楚岫玉道:“不告诉你,等晚上你就知道啦。” “小机灵鬼,咱们快去娘那边吧,娘都要忙疯了,咱们去帮一下她。” 这时候一直站在楚闻庭身后的人上前一步,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容来:“岫玉姐姐,你今天衣服很好看。” 楚岫玉不冷不热地答应了她一声,却没抬正眼看她。 苏映雪却是微微皱起来了眉头,她认出眼前的女子是谁了,这是自己的表妹,名叫夏婉儿,她的母亲是娘亲的庶妹,嫁给了一位太医做妾,前几年这个太医病死了,夏婉儿她娘就带着夏婉儿来投靠将军夫人,住在将军府已经有半年多了。 夏婉儿比楚岫玉小了两个多月,长相却比她成熟了就几分,楚岫玉却一直不喜欢这个表妹,不喜欢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个夏婉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白莲花的气息,虽然每一次见到她都是一副低眉垂目的模样,但是进府之后几次打着送金疮药的名义缠着楚越川,后来楚越川定了亲事之后,她又改了方向缠着楚闻庭。 一开始楚岫玉心思单纯,还带她出去玩了几次,结果她对韦金平和陆茗比对自己热情多了,这还是后来韦金平告诉楚岫玉的。 苏映雪恍惚间,楚岫玉和诸人就走到了大哥住的院子,院内传来了楚将军洪钟似的声音,还有楚夫人脉脉细语声。 楚岫玉跑进去:“哇塞大哥,你今日正是俊朗不凡,风流倜傥,一枝梨花压海棠啊!” 楚将军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不悦道:“小懒鬼,你还舍得起床?” 苏映雪却呆住了,怔怔地看着身材高大,阔肩猿臂的将军爹,连带着楚岫玉,一串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滚落,把楚将军楚夫人和在场的所有人给吓了一跳。 楚将军有些手足无措:“闺女,咋了,爹打疼你了?” 楚夫人一巴掌把楚将军拍到了一边,怒道:“没轻没重的,你以为女儿是你手底下那群皮糙肉厚的士兵吗。” 穿着新郎衣服的楚越川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他的手掌已经跟楚将军一般大,笑道:“岫儿,今天可是你大哥的大喜日子啊,别哭了,啊?” 楚岫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心中很开心,但是却觉得心中有几分委屈,又带着几分压抑,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道:“我没事,我只是……大哥成亲,开心。” “这个小傻蛋。”楚将军笑呵呵,忍不住揪了揪楚岫玉头上的小花苞,又被楚夫人打了一巴掌。 于是楚将军揉着手掌嘿嘿笑了。 很快就到了夜里,楚越川拜了堂后将新娘送回房间,楚岫玉跟韦金平陆茗三个人却在主院最远的园子内,三个人愁眉苦脸。 “我就说昨夜应该把烟花搬进库房内,这下好了吧,天气这般潮湿,点不着了吧!”韦金平开口道。 此时的韦金平是个十五六的少年了,他长相虽不是很出色,身材也很瘦小,却也算得上是半个磊落的男子了。 他对面的陆茗哼了哼,陆茗的容貌却是比韦金平出色了几分,长得器宇轩昂的,但是却长了一双杏仁眼,这使得他整个脸看起来有些呆呆的气质,可偏偏他却是个喜欢逆着干事的熊孩子,经常把他爹气得拿鞭子抽他。 陆茗出了一个主意:“把这一节受潮的引线换一根不就好了。” “这里一共有九十九个烟火,你一个个换过去,宴会都散席了!”韦金平受不了的看着陆茗,“你就不能带点脑子,你脑袋这么大,里面都是肌肉吗?” 苏映雪忍不住笑起来,这句话还是她说的,韦金平深以为然,于是他每次挤兑陆茗都会带上这一句。 陆茗果然大怒:“死猴子,你有聪明就来想办法啊。” 韦金平平生最讨厌别人喊他猴子,于是推搡着陆茗道:“你才是猴子,你这只长了人脑袋的猩猩。” 楚岫玉道:“……别吵了,猴子和猩猩是一家,人也是猩猩进化的。” 两个人停了一下,韦金平奇怪道:“为什么不是猴子进化的?” 陆茗得却意洋洋的莫名其妙:“因为猩猩比猴子要帅嘛。” 楚岫玉:“……” 苏映雪看着他们吵架,心思却恍惚起来,她记得大哥大婚,但是却忘记了大婚之日她做了什么,眼前的这些事情她只有一个模糊又模糊的轮廓,就好像用铅笔轻柔划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时候一个穿着儒衫的少年走了过来,他眉眼如同美玉雕琢,嘴唇有些薄,有些苍白,唇形却十分好看,苏映雪突然瞪圆了眼睛。 这个少年,竟然是年轻时候的沈沛白。 沈沛白走过来,楚岫玉眼睛一亮,连忙冲他喊道:“楚大哥——” 陆茗顿时不高兴了,在一旁嘀咕:“我和韦金平比你大三岁呢,为什么你不叫我们俩哥哥。” 楚岫玉却没空搭理他,拉着沈沛白想办法。 沈沛白却笑道:“我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新的烟火,比这些还要大。” 说罢一群人鱼贯而入,将烟火摆在了那些受潮的烟火边。 楚岫玉又惊又喜,看着沈沛白:“沈大哥,你怎么弄的烟火?” “上次与你一道去那手艺人家中,我觉得甚是有趣,所以就拜师学习了,不过这些不是我做的,是我家中的下人做的。”沈沛白顿了顿,“这些本来是留着在你寿诞那日用的。” 楚岫玉眸底都是感激:“我生日是小事,沈大哥你帮了我大忙了!” 不一会,烟火摆放好了,一群人又跑回住院,半刻钟之后,楚府的上空绽放的绚烂的烟花,众宾客都惊呆了,满脸惊艳地看着夜空中绽放的花朵,然后惊呼,雀跃,掌声,回荡在将军府的主院上空。 院子的一角,沈沛白含笑看着楚岫玉。 苏映雪却对他的笑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一开始脑中想着,这少年真得是沈沛白吗?那个冷漠行事诡异的沈沛白,那个一天到晚板着脸好像每个人都欠他三百两银子的沈丞相大人? 她看着沈沛白的笑容,慢慢的,她表情僵住了,心中腾起一丝温热,沈沛白的一举一动都显示着,他与楚岫玉关系很熟,甚至比陆茗和韦金平都还要好上一分。 但是她为什么对这一段记忆毫无印象呢,就好像旁观着别人的故事,别人的回忆一般,怎么回事?这明明就是她的记忆啊……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缺失了一块,空空落落的。 然后眼前的画面突然迅速扭曲,就好像走马灯一般,眼前闪过了几个破碎的片段,皆是她十二三岁时候的回忆,片段里沈沛白的脸一闪而过,她睁着眼睛捕捉,但是脑子却是越来越沉重,最后一幕里她看见自己将沈沛白推下了湖,对面的沈沛白嘴角流血,满脸惊愕。 然后她的脑海剧烈疼痛起来,不,不仅仅是脑海疼痛,还有肩膀和她的腿。 手边却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那细软的触感就好像一只狗,耳边也传来了哼唧哼唧的声音,那东西还在不断的拱着苏映雪。 苏映雪半睁着眼睛,先是看到了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爪子,然后是倒悬着钟乳石的洞穴顶,最后才是一只跟小山一样大的黑熊。 苏映雪没有动,就静静地看着那只黑熊,事实上她也动不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中,这也许是蛇毒的幻觉吧。 那只黑熊的眼珠子黑溜溜的,一只盯着苏映雪看。 苏映雪忍不住想,听说黑熊不吃死人,难道它以为自己死了,所以才没吃掉自己?但是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回它的洞穴呢? 苏映雪脑子无法运转了,她觉得自己变笨了,殊不知是因为蛇毒带了麻痹的效果,此刻毒素还未完全清掉,所以她才会如此。 苏映雪躺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彻底醒过来,然后她用尽全力坐起来,她这才发现刚刚一直在拱着自己的是三只跟成年猫还要小几分的黑熊崽,好像三块煤球似的,其中一只撅着屁股对着一只纸袋子,好像在吃什么。 苏映雪发现自己肩膀上被包扎好了,她微微蹙眉,这应该不是黑熊弄的吧,那个小山一样的黑熊方才已经跑出去了,整个洞穴之中只剩了苏映雪和躺着的三只熊宝宝。 这时,洞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正文 第81章 空空谷 第81章空空谷 第81章 苏映雪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邋遢,胡子花白的老头,飞快地扑到熊崽那头,生气地喊道:“小二,谁让你吃我的桂花糕的!” “我看你是不打不行了,居然吃了三块!”老头跳起来,拍了那只熊宝宝一下屁股。 熊宝宝顿时哼唧哼唧哭起来。 洞穴外的黑熊地动山摇跑过来,毫无留情将那老头子拱到一边,冲着他一声怒吼,然后叼起熊宝宝放到了苏映雪的身边。 第一只。 第二只。 第三只。 圆圆的毛茸茸的屁股,上边有一个短短的尾巴。 苏映雪:“……” 那老头儿瞪了苏映雪一眼,冷哼:“儿大不中留。” 苏映雪:“……” “这位前辈……”苏映雪的声音十分黯哑,“是您救了我?” “是大黑救了你。”老头儿撩开嘴角乱七八糟的胡须,将一片桂花糕塞入口中,满意地点点头,苏映雪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包装纸,才发现那是赫连冲给自己买的糕点。 “这位大黑……”苏映雪的目光落在站在她身侧,快要顶到洞穴顶的黑熊,心道难道这个是大黑? 老头儿开口道:“没错,这是我女儿大黑,她身边是我外孙,小一,小二,小三。” 苏映雪:“……”这名字起得真是简单粗暴。 无论是黑熊和老头儿,苏映雪都诚恳而认真的道了谢。 老头子吃完了最后一块桂花糕,才道:“你一个女娃娃为什么大半夜会跑到空空谷来?那些抓你的人又是什么人?” 苏映雪大概解释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说出自己很有可能是西厥公主之女这事,只是道自己是苏太师之女,昨夜莫名其妙被人抓了,她偷听到对方一伙人很有可能是西厥人,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抓自己。 老头子用满是糕屑的手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道:“我说怎么觉得那几个人的身手很陌生,原来西厥那帮龟孙子,早知道就应该让大黑咬死他们。” 苏映雪惊道:“老前辈,他们跟您动手了?” 老头子嘿嘿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用臭屁味的毒烟熏了他们一下。” 苏映雪:“……” 她忍了一会,然后忍不住问道:“这个毒烟的功效会让人不断的排……气吗?” 她毕竟做了十多年的千金小姐,所以没法跟老头子一般粗俗。 老头子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比起拉几天肚子,还是一天到晚放臭屁来得高明啊!妙啊,妙啊!” 他十分赞许地看着苏映雪:“你真是个好娃娃。” 苏映雪:“……” 她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肩膀的伤口都开始抽痛起来。 …… 苏映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晨,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蛇毒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她甚至能够在洞穴之中走动几步了,只是肩膀上伤口却还是很痛,右臂几乎是动不了,而且在掉下坑的时候头上也被砸了一个包,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感觉,等过了一夜之后,苏映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总觉得看东西雾蒙蒙的。 偶尔还会突然眼前发黑,苏映雪没有在意,这应该是蛇毒的后遗症吧。 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她知道这个山谷叫空空谷,她所在的位置十分巧妙恰好一块凸出的峰峦后边,无论站在山谷的哪个位置都无法发现这个洞穴,救了自己的老前辈叫空山子,不知道是何门何派,却是个世外高人,他已经住在这个山头上有十多年。 那只名叫大黑的黑熊是他从小养大的,看着十分凶悍,实则很温柔,经常就摘野果和蜂巢之类的东西给苏映雪,只不过它的力气太大,送来的野果基本上都是烂的,而蜂巢…… 苏映雪因为这个比头还要大的蜂巢,差点就被蛰成满头包。 “娃娃,来来来,给你瞧瞧我连夜改良的虫死叮药水。”空山子美滋滋的捧着一个瓷瓶,“只要喷上这个药水,就会吸引方圆五里虫子来叮,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空山子最爱发明这种奇奇怪怪的药水,之前苏映雪提议了一下,他就马上开始改进升级这种闻了之后就会一直放臭屁的毒烟,不过这个暂时还没有成功。 “很厉害,就是容易沾到自己的,不如改良一下装药水的瓶罐如何?”苏映雪瞧了一眼,已经用平常心来对待空山子了。 空山子眼睛亮了一下,连忙道:“娃娃你有什么好注意?” 苏映雪就将喷壶大致的模样等他描述了一下,不过她也没有拆开喷壶的盖子仔细研究过,不过大概的原理还是略知一二的,唯一困难的是弹簧的制作。 “甚好啊,这个什么喷壶的东西,拿来做喷射毒液的最好不过了,还容易保存。”空山子挠着脏兮兮的脑袋,“不过这山中无法完成,只能去问问铁匠铺能不能打制。” 苏映雪坐在洞穴口,看到山对面的竹林,想了想道:“前辈,麻烦你去砍一根竹子过来。” 空山子问道:“竹子?” 然后他捅了捅蹲在他身边的大黑,指着竹子,做了一个拔竹子的动作:“闺女,去拔两根竹子过来。” 大黑就嘿咻嘿咻跑过去,毫不费力扛着两根竹子过来。 苏映雪:“……”大黑还真是杀人越货之利器,居家旅游之帮手。 她让就将儿时外公给自己做的竹筒水枪的做法告诉了空山子,然后用捡了几截竹节,将淘好的大米和腊肉塞进去,然后塞进篝火堆中,很快飘香四溢的竹筒咸肉饭就做好了。 空山子一闻到吃的,就马上跑过来,也不怕烫,直接伸出手将火里的竹节取出来,并指为刀,也不用碗,直接拿了一双筷子,很快就将大半的竹筒饭抢光了。 那只叫小二的黑熊围着苏映雪打转,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映雪手里的竹筒饭。 苏映雪将竹筒放在地上,它马上撅着屁股欢快的吃起来。 苏映雪斟酌着开口:“空山子前辈,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还有这两日你的款待,我今日便要下山了,映雪一定不忘前辈的恩情,等来日……” “那群人还未离开空空谷。”空山子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因为蛇毒,苏映雪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迷迷糊糊中度过,她原本以为赫连冲应该不会在此地停留,但是听空山子所言,赫连冲一行人仍然留在空空谷中。 苏映雪沉默了片刻,她不能山中留太久,是怕秦叔和弦月他们担心,她已经离开京城两天三夜了,秦叔他们一定急坏了吧。 空山子又道:“不过你不必担忧,老夫自然有办法让你避开他们几人,你再等等吧,等天色暗下来,老夫给你指条道。” …… “主上,还是没有找到苏家小姐。”破风带着两个黑衣人,跟坐在站在树下的赫连冲禀报道。 赫连冲眸中闪过一道暗光,一掌拍在树上,两人合抱的大树猛然一震,惊飞了停在树枝上的鸟雀。 破风迟疑道:“主上,那夜我们的人在山中闻到一股臭味,原本以为是什么动物腐烂的味道,结果那两个闻了味道的兄弟拉了两天的肚子。” “我怀疑这山中会不会住着一个擅长用毒的高手。”破风环顾四周,“苏小姐是不是被那个人给救走了?” 他身后的黑衣人却有些不以为然:“属下觉得,苏小姐会不会已经被猛兽给……” 然后他猛然一惊,退缩了一步,因为他看到赫连冲的眸光比野兽还要来得可怕。 不过赫连冲并没有发怒,只是沉寂了片刻,半响之后抬起头,抬手指了指某处道:“那边山峰可有上去搜查过?” 破风道:“那山峰下都是峭壁悬崖,并没有上去的道,不过在山崖下我们倒是发现了一些破烂的木头,不像是断裂的树枝,倒像是有人用来制作什么东西多余下来的。” 赫连冲道:“在那一片周围,仔细找找。” 破风和黑衣人领命离开,过了一会郑波急冲冲跑过来。 “主上,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赫连冲脸色微微一变,问道:“多少人?” 郑波回答道:“对方只有两人,看起来像是主仆,不像是高手。” 赫连冲安心了一些,冲他挥了挥手道:“派人盯好梢,如有异变马上通知我。” “是。” 赫连冲觉得有些头疼,人都已经抓到手了竟然还被她跑了,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的,他派人在这山谷之中搜查了两天都没找到人,这山谷呈环抱趋势,进出只有一条路。 他属下在山上发现了一只死相极为恐怖的狼,那只狼被撕裂成了碎片,那狼爪缝隙有一些破碎布条,很有可能是苏映雪遭遇了狼的袭击,狼身上的爪痕看起来像是熊瞎子的,难道苏映雪真得已经被野兽给吃了? 不,不可能,苏映雪满脑子都是主意的人,怎么可能丧生在野兽腹内!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正文 第82章 突袭 第82章突袭 第82章 这辆马车看起来很破烂,拉车的也是一匹瘦马,赶车的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是个瘦子,皮肤黝黑,嘴巴里面叼着一根野草,嘴里哼着一支山歌。 赫连冲站在湖边,远远地看着那马车越来越近,然后在他的身前停了下来。 那黑瘦的男子跳下马车,走到赫连冲的跟前道:“这位公子,请问此地离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 赫连冲道:“再过三个时辰,就到下一个镇了。” 那男子一脸郁闷:“还要走三个时辰,这鬼天气,我都要被晒化了。” 赫连冲露出一个笑容来:“可不是,今天天气够热的。” 那男子一边掏出身上的水壶取水,一边好奇地问他:“公子你一个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做什么?” 赫连冲道:“我是大夫,来山上寻找草药。” 男子道:“原来你是大夫啊!不知道你有没有防暑的药丸,我家少爷中了暑气。” “抱歉,我已经在这山中好几日,消暑的药丸已经用完了。“ 男子冲他挥了挥手:“没事,没事。” 说完他提着手中水壶上车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这辆马车停在了一处僻静的林荫深处,皮肤黝黑的男子从车上爬下来,马车上伸出了一只白若玉石般的手。 车上下来一个男子,阳光透过厚重的枝叶缝隙,细碎斑驳的光影洒在他的薄唇上。 若是此刻赫连冲在此地,定然会心生戒备。 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子,正是沈沛白。 那皮肤黝黑的男子低声道:“大人,属下派过来的人已经盯着他们两天了,这群人一直在谷中来回游荡,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找什么。”男子又道,“我们的人并没有找到苏小姐的行踪,对方是不是已经把苏小姐转移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沈沛白没有说话,他的眉头微蹙,那副冷漠的面孔如同冰雕而成,就算在这三伏天内,也没有丝毫融化的痕迹。 “大人?”那男子还想继续说话。 沈沛白却突然开口了:“他们不是在找什么东西,而是在找人。” “找谁?” “跟我们找到是同一个人。” “您是说,苏小姐她逃走了?”男子的声音透着惊讶,显然是不太相信的,因为对方一共有七个人,每一个都是身手不凡,方才站在湖边的男子更是深不可测,他几乎要露馅。 那位苏小姐不过是一个大家闺秀,如何能从他们手中逃脱? 沈沛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又道:“韩虎,这山谷上可有野兽?” 韩虎道:“属下听说这山上有狼,还有人看见过黑熊,而且这林子还有瘴气,所以这边上没有村落,因为这瘴气吸久了对身子不好。” 沈沛白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韩虎瞪大了眼睛,他还没有看见过自家大人的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他心中想着,这位苏小姐究竟与大人是什么关系,为何大人会对她如此的关心,连上朝都不去了,带了这么多人就为了找到这位苏小姐。 他只知道这位苏小姐是太师府的千金,但是却从来没有见到她的容貌,不过能被丞相大人看上的人,一定是倾国倾城,美若天仙吧。 “大人,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韩虎开口问道。 “我们的人何时能到?” “怀剑和怀安大人此刻应该到达林阳,两个时辰内能抵达。” 沈沛白的目光落在的一丛开得灿烂的粉白色花朵上,幽暗的眸子在温热的阳光照射下微微眯起,眸底深处却是粘稠而化不开的担忧。 苏映雪,我一定会找到你! 两个时辰过后,怀安和怀剑已经带着人来到了沈沛白的面前,怀安从怀中掏出一张十分破旧的纸:“大人,这是山谷大概的地图,这个山谷很大,但是出口却只有一个,如果要在出去一定会经过这个地点。” 怀安手指落在某个地方,然后他停顿了一下道:“不过这个山谷可以从湖的方向出去。” 换言之,这山谷的出口的确只有一条,但是想要出去却并不困难,山谷内的湖泊四通八达,是好几条河流汇聚而成,如果山路被堵住了,还是可以从水路走的。 赫连冲留在湖边,也是这个心思。 无论如何,沈沛白心中认定苏映雪一定没有死,她此刻一定还在这山谷中某个角落,等着自己的援救。 怀安说完了整个山谷的路线之后,怀剑插话道:“大人,太师府搜查的人马已经撤回去了。” 太师府的人搜找了苏映雪还不到三天,见毫无所获,大夫人就下令停止搜查,这个指令自然是经过苏正阳允许的,如今太师府中真正在找苏映雪的,也只剩下弦月和望月两个丫头。 怀剑离城之时,看到那个小丫头双眼通红神思恍惚的走在街上,被两个流氓痞子给围住也毫无畏惧,举着从小摊上而来的花瓶,无所畏惧地看着那两个混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玉石俱焚的胆魄。 怀剑忍不住上去给她解围,想要让人将她送回太师府,谁知道她认出了自己,突然跪在地上,求自己帮她找一找小姐,只要能找到小姐,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怀剑心中一怔,他家大人的确在暗中找苏家大小姐,但是他却无法将此事告诉眼前这个丫头,他只好派人将她送回太师府。 沈沛白神色越发冰冷:“查到郝冲的身份了吗?” 怀安道:“查到了一些,他四个月前落住千佛寺,也就是苏太师之母常年居住的寺庙,没多就,附近的一伙山贼突然就包围这寺庙,抢了寺庙中最值钱的金身佛像,还想要放火烧死寺庙中的所有人,郝冲出来救了寺庙里的所有人,苏老夫人对他感激不尽,知道他无亲无故之后,就动了收他为义子的想法,但是郝冲却拒绝了老夫人,而且没过几日就离开了千佛寺。” “没多多久,苏老夫人启程回京途中,又遇到了这个郝冲,而且在路上他们又遇到了一次危机,郝冲再次救了苏老夫人,后来苏老夫人收了郝冲为义子。” 怀安脸上有一些疑惑的神色:“如此看来郝冲是为了苏小姐才接近苏老夫人?” “郝冲自称自己是从恒山派出来的,属下从沈门主那里得知的消息,恒山派中的确有一个姓郝的,这个弟子下山好几年,如今已经音信全无,很有可能是郝冲将他杀害,盗走了他的身份。” 怀剑道:“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衣袖上的火焰花纹,是红焰门的标记,这个门派是新起的,没人知道它在何地,也没有人知道它的门主是谁,红焰门中一共有一十三个杀手,每一个都是心狠手辣,武功高绝,只要给钱什么事情都会做,三个月前红焰门的人暗杀了武当派的玉峰道人,其后又屠杀了风雨山庄满门,听说武林盟的人已经对红焰门发了决杀令,而血煞门也在拉拢他们。” “属下觉得……这个郝冲是不是就是红焰门的门主?” 沈沛白眉峰变成了一个川字,为什么郝冲会抓苏映雪呢? 这件事情绝非表明上那么简单,想不清楚的事情暂且安奈下,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先找到苏映雪。 片刻之后,沈沛白已经有了主意。 夜幕低垂,黑暗笼盖四野。 空空谷内虽然瘴气横行,但是夜晚的景色却很美,月轮倒影在清澈的湖面上,如同镜面一般光滑的湖水,好像双月一般。 一身狼狈的黑衣人站在赫连冲的身前,跟赫连冲禀报着:“主上,那个山峰属下们上去查探了,在那峰峦后发现一个洞穴,里面……” 黑衣人停顿一下:“苏小姐的确在里面,但是却有一个人将她救走了,破风大人已经带着人去追了。” 赫连冲脸色发黑,突然扬手打了那个黑衣人一个耳光:“一群废物!” 黑衣人连忙跪倒在地:“那人的功夫很高,属下们都不是对手,而且还有一只黑熊在帮助他,属下被黑熊扇下了山崖,差点就……” 赫连冲冷着脸:“往哪个方向逃走了?” 黑衣人连忙起身,带着赫连冲往一个方向而去。 但是没有走几步路,走在前面的黑衣人突然无声无息倒了下去,赫连冲猛然一惊,警觉地看着四周,四周一片静悄悄,只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某个角落啼叫。 赫连冲查看了一眼自己的属下,正想起来,脑后掌风倏至,他旋身躲过,举剑应敌。 对面的人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眸子,出手极为迅猛,赫连冲发现他的身手跟自己不相上下之后,心中惊诧,却不想跟他多做纠缠,他使出一剑之后,很快就转身逃走。、 但是没跑几步,又是一个黑衣人出现,将自己唯一的道路给拦住了。 “阁下究竟何人?”赫连冲不动神色道。 但是那两个黑衣人却一句话都不多说,只是一个眼生的时间,一左一右两把宝剑将自己夹在中间,后面出现的那个人伸手虽比前面的那个黑衣人要差一点,但是两个人合作起来却十分默契,水火生风,很快赫连冲就招架不住了。 赫连冲眸中闪过一道暗光,一边打一边退,三个人很快就退到了湖边。 “不好,他想要跳湖。”其中一个黑衣人识破了他的计谋,连忙开口。 只是为时已晚,赫连冲扣动了手中的千机匣,迅速将他们两个人逼退,然后他跳入了湖中,消失在湖面。 正文 第83章 眼盲 第83章眼盲 第83章 怀安一着不慎,被那暗器射中了手臂,痛呼了一声。 怀剑原本想要跳湖去追,此刻也顾不上了,连忙走过去问:“怎么了,那暗器吗,没有毒吧?” 怀安将袖子扯了下来,用内功将那枚银针逼出体内,那银针戏如发丝,就算再戳两下也没有任何的血液,怀安动了动手臂,感觉半个手臂麻了,他欲哭无语道:“好像有毒……” 怀剑将剑收入剑鞘,冷静道:“没事,大人的血能解百毒。” 然后他转头看了湖面一眼,湖面已经恢复到以往的平静,他知道此刻下水再也追不上郝冲,就抬腿往了一个方向,然而怀安却站在原地不动。 “走啊。” 怀安满脸害怕道:“我怕我一走动,血液会顺着经脉扩散,要是还没有找到大人,就毒发攻心怎么办。” 怀剑看他健气十足,实在不像是中了毒的模样,无奈之下只好走过去伏下身子。 怀安跳了上去:“快点走,别误了大人的大事。” 怀剑提起轻功,很快二人就消失在树影之后。 而此时,苏映雪正趴在大黑的身上,大黑跑起路来虽然快,但是它震动性实在是太强,并不是一辆好的交通工具。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被鱼竿钓上来的鱼,在空中忽上忽上忽左忽右,整个人被甩来甩去,而且途中还不断有树枝抽中自己。 半个时辰前,空山子正准备将她送下山,刚出洞穴就发现有几个黑衣人,空山子轻功不错,但是武功却很是一般,勉强对上两个人打了几招,一见打不过就让大黑背起苏映雪就跑。 于是大黑背着苏映雪,然后嘴里叼着一个熊崽子,空山子一手拎着一个,一路狂奔,空山子对空空谷极为熟悉,很快那几个黑衣人远远甩在身后。 “哎呀,真是累死老头子了。”空山子停了下来,“别跑了,应该追不上来了。” 苏映雪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在一片黑暗之中,摸了一个石头坐下休息。 方才的月色能识路,现在天色却一下子黑了下来,苏映雪甚至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太清了。 空山子面不红气不喘,手里还拎着那两只熊崽,也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空山子的身手远远没有他表现那般平庸,除了丢两包毒粉之外,几乎没有跟那几个黑衣人动手,还是大黑比较勇猛,拼着被砍一刀,将其中一个人拍下了山崖。但是他为什么不出手,苏映雪却没有开口问,空山子救了自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如今自己毫发无损,有没有出手又有何关系? 苏映雪正想要开口说话,突然空山子竖起了一根手指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而苏映雪却毫无反应。 空山子将手中那两只熊崽放下,然后将苏映雪扶到一个树丛后,透过茂密的树枝,空山子看到一双穿着黑色靴子的腿,朝着这边走来。 “大人小心!”外面传来的惊呼声,然后是大黑吼叫的声音。 外面有三个黑衣人,却跟赫连冲的手下不一样,那几个人身形比起赫连冲一伙人要矮一些,领头人稍微高一点,手中拿着一把剑,此刻剑已经出鞘,出招凌厉,一下子对准了大黑的脖子。 空山子急忙冲了出去,冲着那群人撒了一把褐色的浓烟。 “这什么味道啊!”先前说话的人连连后退。 领头的人却屏住了呼吸,手中之剑去势不停,空山子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了一个树枝,内力灌溉之下,那柔软的树枝竟然抵挡住了削铁如泥的宝剑。 那领头的黑衣人身形不退,反而向前了一步,手中之剑灵活地就好像有生命一般,一挑一刺,将空山子逼退了几步。 “咦?”空山子突然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抬头看着那个领头之人,“独孤三剑是你什么人?” 没有等他回答,空山子一边接招一边道:“去势缓急,虚虚实实,身形如松,长剑如鹤——” 黑衣人剑势一缓,停了下来,眸色讶然:“你是什么人,如何知道青松心法?” 苏映雪却是一惊,因为她已经听出来这个人的声音是谁,心中有些茫然失措,他为什么会在此地?这时候肩膀传来了一阵剧痛,她垂头看了一眼,方才为了抓住大黑,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了,她摸了摸肩膀,感觉手上黏糊糊的。 突然她的手停住了,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沈沛白停下来后,他身后的人也停了下来,面面相觑的看着眼前这个打扮的跟野人似的老头,不知道为何他会跟大人认识。 空山子丢下树枝,抚了抚胡须:“我是谁不重要,你是独孤那小子的徒弟?” 能把前武林盟主叫成小子的人…… 沈沛白收起手中之剑,躬身行了一个礼:“聂无梵门下弟子白裴,参见师叔祖。” 空山子惊讶道:“什么你是聂无梵的徒弟?一天到晚钻研药理的小子,能教出这么犀利的徒弟?” 然后他又道:“别叫我师叔祖,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沈沛白却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下去,因为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没有进门派,他也是听说二十年门派之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因为空山子错信他人,引狼入室,害死了门中几个弟子,其中之一就是空山子最为要好的师弟,空山子犯下大错之后心中愤怒,自我逐出师门后,替门派中人报仇之后,就再也没有回门派。 空山子又问道:“你小子不会跟那群人抓人的是一伙的吧?”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是沈沛白却眼前一亮,开口道:“师叔祖,你可曾见到一个女子。” 空山子微眯起眼睛:“什么女子,你媳妇?漂亮吗?” 然后苏映雪昏迷之前,听到沈沛白说道。 “是我心仪之人。” …… 苏映雪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黑得可怕,一丝光亮也无。 她的手指动了动,然后身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醒了?” 苏映雪吓了一跳,沈沛白,沈沛白怎么会在她房间里?然后她想起来自己应该还在空空谷呢,而沈沛白不知怎么的,也出现在了空空谷。 苏映雪挣扎着起身,沈沛白的手却突然伸了过来,双手轻柔地按在她的手臂上:“别动,你的伤口裂开了,才换的药。” “哦……多谢……”苏映雪只好又躺了回去,然后她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公子你是何人,空山子老前辈人呢?” 无论沈沛白是因为什么原因在此地,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假装不认识沈沛白,因为她现在这个身份与沈沛白不过偶遇了两三次,加起来也说几句话,而她被人掳走,名声和清誉已然是毁的差不多了,如此她就更加不想跟沈沛白有什么牵扯。 然而等了一会,没有人回答她,苏映雪只好又开口问:“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们在何处?” 站在床边的沈沛白倏然脸色一沉,他死死盯着苏映雪,那双从一开始就一直虚无放空的双眸。 好半天,苏映雪才听到了沈沛白的回答:“我们已经离开空空谷,如今在林阳城内一个客栈中,在下是空山子的徒孙,师叔祖他老人家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 难怪觉得没有那股熊洞独有的气味,空山子藏在洞穴中,那床不知道多少年没晒的床褥,又粗糙又难闻,上面还有几个熊爪的印记,身下床褥却是极为柔软,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苏映雪转了个身,背对着沈沛白道:“多谢空山子前辈的关心,我已经没什么大碍,请回吧。” 身后却没了声响,沈沛白仍然站在她的身后,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苏映雪快要睡去,终于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苏映雪已经无力去想沈沛白的事情,此刻,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她听到外面传来了有些吵杂的声音,有小二在招呼着客人,也有酒壶和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那些声音她平常不怎么注意,但是此刻她的听觉却是十分的敏锐,就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内力深厚的高手一般,那些细微的声响被敏感的耳朵察觉到。 黑暗之中,苏映雪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很快的,她听到了空山子的声音。 “你这娃娃,眼睛看不见也不说一声,难道还要等它没法治了不成?”空山子说话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然后他走进去,看了一下她的眼睛,又把了一次脉,道:“应该是之前你的脑袋被石头砸到的缘故,我只能看一些外伤,这内伤还是去找其他大夫瞧瞧。” 临走的时候他好生宽慰了苏映雪一番。 过了一会,苏映雪又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是我。”沈沛白的声音传来,“我给你拿了一些吃的。” 苏映雪闻到了食物的味道,这才觉得饥肠辘辘。 她却是不动,道:“多谢这位公子,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正文 第84 回京 第84回京 第84章 “白裴。”沈沛白道,他的眼眸如同一块上好的松墨,原本冷若冰山一般的面容,此刻却满是柔情,他盯着苏映雪的侧脸,视线毫无顾忌在她的轮廓上描绘着,恨不得上前将她拥抱在自己的怀中。 白裴? 不正是之前自己在别庄时,他告诉自己的名字吗,苏映雪微有些窘迫,沈沛白根本就没有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或者说还很配合自己不认他的行为? “多谢白公子。”苏映雪只能硬着头皮道。 苏映雪感觉一双手扶起了自己,那双手很温热,很轻柔,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 “你伤口还没有好,只能吃一些清粥小菜。”沈沛白道。 苏映雪连忙道:“我自己来吧。” 放在自己唇边的勺子却不容拒绝,苏映雪只好张开嘴巴。 苏映雪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已有二十多年,她早已习惯被人伺候,但是一想到对面的是别人口中的佞相,她就觉得有些亚历山大。 但是她的确是饿坏了,现在已经是第二日上午了,细细算起来,她已经有好几餐没有吃了,不知不觉中,竟然吃了两碗粥。 苏映雪吃完了之后才觉得有些尴尬,她竟然在丞相的面前,吃了这么东西? 而且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吃饱。 沈沛白像是猜到她的心思似的,开口道:“等伤口好一些了,再给你准备你喜欢吃的。” 这话听着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苏映雪也不想去深究了,因为沈沛白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很古怪离奇的事情,既然她已经打算装作不认识他了,也就不去在意那些细节了。 “不要担忧,你的眼睛会好的。”沈沛白道,“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诊治。” 苏映雪:“多谢白公子的好意。” 苏映雪只客栈中住了一夜,没多久沈沛白就将她转移到了一所住宅之中,说是客栈之中人来人往,不便于养伤。 苏映雪心中却很是迷茫,她原本早已计划好了大半,也想好了自己的退路,没有想到横出来这么一桩子事情。 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起自己的处境来。 空山子已经告诉她,赫连冲跑了,他那几个属下抓住了两个,两个都自尽了,一个抹了脖子,另一个却是口中藏毒。 她应该怎么办,怎么替原主报仇?还是索性就抛弃了这个身份,然后花钱找杀手暗杀大夫人? 那弦月和望月呢,就这样让她们留在太师府中? 还有丁月的死因大有蹊跷,赫连冲的话一直萦绕在她心中,如是真得是苏正阳做的,她怎么也不能放弃调查出真相。 是无法,苏映雪性格如此,她不是这么自私薄凉的人,既然她用了原主的身体,多出了几十年的寿命,那么她一定要了却原主的恩怨。 但是如果现在她回到京城之中,恐怕非常的不妙啊。 若是大周日报的话,自己肯定是上了头条,苏映雪看不见都猜测到上面的标题。 妙龄少女被劫持绑架,清白之身不复! 苏映雪现在不仅仅是肩膀痛,她更多的是头疼,恨不得将赫连冲抓来使劲揍他个半身不遂。 “小姐,该喝药了。”丫鬟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放在那里吧,我等会就喝。”苏映雪仍然在拧眉思忖着,怎么改变这个局面。 站在她身前的丫鬟却是很好奇她的身份,眼前的女子虽然是个瞎子,但是容貌却是十分的出众,而且丞相大人对她十分的看重,每日下午都会来这个宅子,每次都带着不同的大夫,她心中猜测着,这位女子难道是丞相大人喜欢的人? 丫鬟正猜测着,突然看到容貌俊美的相爷带着人往这边而来。 “老爷!”丫鬟连忙行礼。 “下去吧。”沈沛白道,他的目光落在苏映雪的身上。 苏映雪此刻穿了一件茶白色的云裳,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也没有画过妆容,浑身上下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一般。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的那碗汤药上,问道:“是不是药太苦了?我让人给你备上一些蜜饯——” 苏映雪打断了他的话,微微抬起头,看着声音传过来的位置:“白公子,不知前几日我的书信可曾传出去?” 三日前她就让沈沛白传信给弦月了,林阳城离京城不远,就算是马车一夜也能到,骑马的话更快了,两三个时辰就能抵达了弦月不方便出京城也就罢了,秦叔他们收到自己的消息肯定会马上赶来,照理说早应该到了啊。 沈沛白镇定自若道:“书信我已经让人亲手交到你丫鬟的手中,应该是路上有事情被耽搁了吧。” “这位是魏大夫,最擅长治内伤。”沈沛白道。 苏映雪只好伸出手给他把脉,她闪过一个念头,心中已经不像之前一般信任沈沛白。 这几日苏映雪想要离开这个宅子,但是却被人给拦住了,而且身边的这个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除了沈沛白的话,任何人的话都不听。 试想一个男子救了一个女子,却不把她的消息传送给她的家人,他心中若是没有企图才怪呢。 但是自己现在走不了多远,眼睛还看不见,而且空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到空空谷去了,一天到晚也不见踪影。 沈沛白每日都会带一个大夫过来给她诊治,但是却丝毫没有效果,不过魏大夫却是有几分手段的,把完脉之后,说可以以金针刺穴,然后吃药,或许可能痊愈。 只是痊愈的时间却说不准,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个月,运气不好的话,可能是几年。 这个消息让苏映雪心中稍微安心了一些,也让沈沛白紧绷的脸色也放松了很多。 …… 怀剑汇报完事情之后,仍然站在那里不动,欲言又止道:“大人……” 沈沛白看着折子,没有抬头:“什么事?” 怀剑迟疑了片刻之后,道:“何时将苏小姐送回苏府。” 沈沛白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一双冷眸看着怀剑。 怀剑被他看得一身冷汗,但是既然话已经出口,只能硬着头皮扛着。 他虽然跟了大人八年,却仍然猜不透大人心中所想,他知道大人心中肯定是有苏家大小姐的,不然花费这么多心思去救她,可以说这么多年来,除了那人之外,没有人能让大人这般对待。 但是他也说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隐约猜测到一点,心中惊讶,难道大人要把苏大小姐当成侍妾抬进府,或者直接把她养在外面? 但是,他觉得自家大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然后他听到沈沛白道:“你派人把她接进丞相府吧。” 怀剑皱起眉头:“大人——” 然而沈沛白的下一句话是。 “让小姐去吧。” 苏映雪没有想到沈铃音会出现在宅院中,她原本已经开始筹划着怎么离开这个宅子,却听到了沈铃音的声音。 “映雪!”沈铃音冲过去,一把抱住苏映雪,哽咽道,“我还以为……还以为……” 苏映雪先是愕然,然后微微笑了笑,拍了拍沈铃音的肩膀。 沈铃音看着她的眼睛,心中难过地要命:“你的眼睛……” 苏映雪神色如常道:“现在能看到一点亮光了,不用担心。” 沈铃音整张脸都皱起来:“这几日我和裘真都担心坏了。” 沈铃音和裘真知道苏映雪失踪的事情,这几日都没有去谨学居,一直跟弦月一起找她,但是把京城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苏映雪,沈铃音差点想要出京城找了。 但是天大地大,又要去哪里找呢? 好在,现在终于找到了苏映雪。 “可恶,究竟是谁绑架了你!”沈铃音又紧张兮兮问道,“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苏映雪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跟她大概的说了一遍,只是将赫连冲跟她说的事情隐瞒下了。 “原来是家贼!岂有此理!”沈铃音一听愤怒急了,“这个郝冲是什么人,绑架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苏映雪摇了摇头,“老夫人也是被他所骗,他的真正身份应该没有知道。” 沈铃音咬牙道:“若是让我抓住这个郝冲,我定要把他大卸八块!” 苏映雪有些感动,她原本以为她失踪除了弦月和秦叔他们之外应该没有人会找她,没有想到她竟然收获两个很好的朋友。 沈铃音来了之后,什么事情都不然苏映雪做,苏映雪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磕着碰着。 苏映雪有些无奈,但是心中却是温热的。 其实这几天下来,她已经习惯了眼前一片暗黑,她告诉沈铃音能看到一点白光,并非是欺骗她的,那个魏大夫的确有两把刷子,现在她偶尔能看到一点点的白光,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应该会慢慢的好起来。 一开始失明的时候,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心中很是慌乱,后来沈沛白的丫鬟放了一个更漏在她的房间中,身边没人的时候,她就能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正文 第85章 楚越川 第85章楚越川 第85章 她从来都不知道人原来看不见东西是一件多么让人绝望的事情,每天起床穿衣吃饭,出门,若是没有人在身边,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完成。 而且她看不到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沈沛白是什么心思,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个宅院中呆多久。 有一天夜里,她突然口渴想要喝水,结果却不小心将水壶砸在地上,她差点踩到那一地的碎片,还好丫鬟及时赶到。 沈铃音的出现,意示着自己能回京了,苏映雪想不明白沈沛白究竟想做什么,对于沈沛白她还是应该要感谢,虽然这几日他将自己困在这个宅子里,但是苏映雪却对他讨厌不起来,自那日昏迷之时梦到的场景,苏映雪每每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一段回忆。 沈沛白跟前世的她关系很要好,但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印象呢? 而且沈沛白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自己现在是苏映雪,跟楚岫玉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的好究竟从何而来? 苏映雪决定回去之后问秦叔。 太师府中。 苏正阳正坐在堂上,此刻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啪”的一声,茶盏砸在地上,站在两侧的下人两股战战,一个个惊恐得无以复加。 这几日在朝堂之上,有好几个言官参他行为不端,陛下对他十分不满意,出了宫之后又莫名其妙被人泼了一身污水,气得差点当街怒骂,但是一想到在朝廷上发生的事情,他又只好忍住,和蔼可亲让下人放走了那个泼民,平白无故吃了一次暗亏。 莫非最近他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 苏正阳仔仔细细想了很久,却想不到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他一向处事谨慎,明面上没有搀和那些利益党争,又会得罪谁呢? 最近他真是诸事不顺,前几日长女被人掳走,虽然报了官,但是却毫无任何消息,如今已经过了七日,苏映雪,应该是回不来了吧…… 苏正阳心中有一些难过,但是更多的却是庆幸。 正思索着,突然外面一个小厮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爷,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他猛然一惊,皱眉道:“你说什么?” 苏映雪回来了,而且她还是沈相的妹妹陪着回来的,大夫人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再加上苏秋露和袁氏几个人,一群人将进口的苏映雪围得满满当当的。 沈铃音蹙眉,上前一步,将苏映雪护在了身后,她嘴角微弯,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怎么,见到映雪姐姐回来,你们很失望?” 苏正阳眉头一拧,还未开口说话,苏秋露却已经开口:“沈小姐说笑了,大姐姐能全须全尾的回来,那是祖宗保佑,谢天谢地,这几日父亲和母亲都担心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苏正阳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映雪,你没出什么事情吧,那贼人没有伤害你吧?” 沈铃音却把救了苏映雪这事全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且还强调自己出城之后没多久就找到了贼人的行踪,上去施救,但是无奈贼人奸诈,竟然把苏映雪的眼睛给弄瞎了,还给她下了一种毒。 沈铃音为了救苏映雪,来不及通知她们,直接就带苏映雪上了峨眉,找到自己的师父,替她解毒。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正阳顿时就放心了,还好还好没有被毁了清白之身,他连忙道谢道:“多谢沈小姐救小女一命!” 大夫人眸底闪过一丝狐疑,沈铃音的解释很明显有问题的,她们搜查了一夜都没有找到贼人的行踪,而沈铃音却恰好发现了贼人,事发之夜,沈铃音根本就没有跟苏映雪在一起,她又是如何得知苏映雪被贼人掳走的消息呢? 苏正阳却没有大夫人的小心思,他一向很赞成苏映雪跟沈铃音交好,之前想不到为何沈沛白会关心自己的长女,想必应该沈小姐跟她亲兄长提到了苏映雪了吧。 听苏济元说苏礼元获救之时,丞相大人恰好在现场,而且相爷还下令封锁城门,难道沈相对苏映雪…… 苏正阳觉得自己高兴的有些明显,神色一板:“映雪,你放心,爹一定会寻得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眼睛。” 苏映雪没看见这些人是什么表情,但是她可以猜测他们是什么样的表情,特别是大夫人,她能察觉对方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失望。 不过,她不知道原来沈沛白将她留在宅院之中,早已经替她想好了办法,峨眉离京城一来一往,最快也要六日,苏映雪一想到这几日自己冤枉了他,一直对他冷着脸,心中有些愧疚。 她无法捉摸这个面冷的相爷心中在想些什么,对方对秦修的态度,还有对自己的态度,但是对方似乎都未曾抱有恶意。 到了听雪阁,弦月和望月惊慌失措的跑过来,抱着苏映雪痛哭。 “呜呜呜呜,小姐,奴婢因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小姐,你在外面受苦了……都瘦成这样了!” 弦月和望月一左一右好似两座门将一般,将苏映雪扶进了房门,苏映雪失笑道:“不必如此,我还想多练练,以后能自己走呢。” “小姐,你的眼睛……”弦月眼圈又红了,她消瘦了几分,原本红润白皙的脸颊微微凹陷,肤色黑了几分,唇角也有些干燥,这几日她与望月二人每日鸡鸣时分就出府,一直找到天黑才回府。 原本太师府是不允许丫鬟随便出府的,但是看在她如此忠心为主的份,苏正阳大手一挥,没有让人阻拦。 望月站在苏映雪的另一侧,她袖子中的拳头紧紧攥着,整个人轻轻颤抖,咬着唇,这几日她与弦月在寻找苏映雪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头,但是让她心寒的,却是苏正阳对小姐失踪这件事情的态度。 她原本觉得虽然大夫人不喜欢小姐,但是自从小姐进府之后,老爷对小姐虽然说远远不及二小姐的,但是至少有几分尽心的,她认为小姐能去谨学居就是老爷看重小姐的体现,熟知小姐失踪的那日,老爷却听从大夫人的意见,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派人去报官,而且只找了三日,就命出府寻找小姐的仆人回府。 甚至昨日,大夫人说小姐恐怕是找不到了,是不是要请几位道爷,做场法事。 老爷虽然没有同意,但是却不再允许她和望月每日出府了。 望月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痛心,小姐就算是出身不好,但是她是太师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是老爷亲生骨肉! 此刻,她看到苏映雪双目失明,却仍然面色从容泰然,看不到任何的阴霾,甚至还跟弦月开起了玩笑,望月对小姐充满了怜惜之情。 这个太师府,虽然锦绣芳华,周遭都是盘踞着看不见的敌人,每一个人都带着虚伪的面具,谋夺着自己的利益,望月此刻却开始怀念在别庄的日子,别庄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一些,但是却是自由自在的,小姐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许多。 她甚至想开口让小姐回别庄,但是她却知道,回不去了。 她原本还期盼这小姐能嫁一个如意郎君,但是……如今小姐眼睛也瞎了,还有谁会娶小姐呢。 苏映雪没有察觉到望月的心思,好不容易送走了一脸不放心的沈铃音,然后又将一屋子的丫鬟遣出,转眼屋内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 苏映雪肩膀上的伤口没有好全,坐了一会觉得有些乏力,就半靠在床榻上休息。 虽这几日在林阳城的宅子内,沈沛白的下人服侍她十分尽心尽力,但是她仍然憔悴了许多,原本雪润莹白的肌肤,如今却带了几分病容和倦意,只是原本有些深邃沉敛的眸子,如今却蒙上了一层虚无。 “宴海楼那边,秦叔他们没出什么事?”苏映雪开口问道,她留下的踪迹,原本是留给秦叔的,却没有想到被沈沛白发现。 “秦东家他们急坏了,这几日宴海楼都未曾开门。”望月开口道。 苏映雪让望月将消息传送出去,听了一会最近府内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转,已然华灯初上,她察觉到屋内有一个人,心中警醒,正待开口询问是何人。 “岫儿,你受苦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恍惚若梦。 苏映雪猛然心头一震,声音微微颤抖:“大哥?” 站在她的床前,是一个身穿黑袍衫,身形健硕的男子,眉宇硬朗,剑眉斜飞入鬓,嘴唇微厚,整张脸看起来十分的正气。 他眉头紧皱,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原本心中还有几分疑惑,但是突然看见苏映雪的眼泪扑簌落下,那几分疑惑顿时就消弥无踪了。 “大哥在这呢,别哭别哭——”楚越川顿时手足无措。 苏映雪如同一个需要依靠的孩童一般,紧紧抱住了她的大哥,心中那些委屈和迷茫,连带着这几日她遭遇的一切。 她所有的伪装和坚强,在楚越川的面前,在她的亲人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正文 第86章 二姨娘 第86章二姨娘 第86章 眼泪无声无息,瞬间润湿了楚越川的胸膛,苏映雪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怕被人听到。 楚越川轻柔地拍着苏映雪的背脊,无奈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哭,羞不羞。” 苏映雪坐直了身躯,用手抹了抹眼泪,她面容有些羞怯,又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许笑话我。” 只有在将军爹和两位兄长面前,一向冷静而胆大的苏映雪才会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心态。 楚越川的表情越发的柔和起来,他长得十分壮硕,早些年的时候行事十分莽撞,经常被楚将军斥责,如今已经成家立业,是娶妻生子,是个男人了。 但是眼前的苏映雪却仍是少女的模样,容貌虽然变了,在宫中沉浮了多年,气质也变沉稳端庄,但是她举手投足,却让楚越川有一种感觉,这是他的三妹,楚岫玉。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心中沸水平静下来,楚越川才开口询问苏映雪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虽然秦叔在信中已经大概说了一些,但是他仍然想听他最疼爱的三妹说一遍。 “岫儿,你应该早一些告诉我们的。”楚越川有些怨怼,“若是爹和闻庭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定会欢喜若狂的。” 苏映雪道:“爹爹和二哥他们身体可好?” 楚越川道:“年前爹爹调任到了谡马营,做了武校场的副教头,虽无品阶,但上头的都是他以前带过的兵,那些士兵都很敬重他,无人敢欺,原本我已经拖了认识的将军将他从军营中调离,想让他到丰宁颐养天年,谁知他却不肯离开,说是趁着体壮,再多练几年兵。” 苏映雪忍不住扬起唇角,将军爹还是那么不服老,若是让他一天到晚待在家中,他肯定会浑身不自在,说不定还会借着练功的由头,拿鞭子抽大哥。 “你二哥身体也还好,他如今可是丰宁城内大名鼎鼎的奸商,连你哥我如今都要仰仗他过活。” 苏映雪听秦叔说了一些,不过却远没有楚越川说起来鲜活生动。 说了半天,楚越川满脸心疼,看着苏映雪:“这什么破太师府,咱们不待了,咱们回丰宁城去,丰宁城有一个退隐的老太医,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苏映雪默了一下,道:“大哥,再等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完这个身份的所有事情,就跟你回丰宁城。“ 楚越川眉头一拧,道:“这苏太师就是一个伪君子,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不关心,这么多年将将她扔在一个别庄里,还有那个大夫人,长得一脸尖酸刻薄的样子,说不定这次你被绑架就是她暗中谋划了,她想害死你,不行,你在这太师府太不安全了,你马上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出城。” 楚越川想法很简单,而且还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他一说完就开始琢磨着如何把苏映雪带出太师府,带一个苏映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还要带走那两个对苏映雪忠心耿耿的丫鬟就有点困难了。 但是无论他怎么说,苏映雪怎么也不肯跟他离去,楚越川眼中满是怒火,原本低沉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岫儿!还要让我们再失去你一次不成!” “小姐!”守在屋外的弦月顿时心惊胆战起来,对方来的时候给她看了小姐的信物,所以她才放心让他进去,她原本以为是秦管事(看身形应该是秦管事),但是此刻听的声音却不是秦管事,而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苏映雪在里屋道:“无妨。” 苏映雪抬起头“看”向楚越川,昏黄灯光辉映在她脸颊上,使她的表情更加诚恳:“爹爹常言,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我也想跟你们团聚,光明正大的过上以前的生活,但是就算我现在跟你离开,以后也不会快活。” “大哥,我知道你能明白。”苏映雪看着楚越川,“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秦叔在京城之中能保护我,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很快,很快我就会摆脱这个身份,去丰宁城跟你,还有爹爹,咱们一家人……” 这是她最初的梦想,也是她前世的梦想,未曾改变,也不会改变。 楚越川神色平静下来,他是楚家人,怎么会不明白,只是眼前的人是他死过一次的妹妹,如今眼睛又无法看见,他作为一个大哥,却无能为力,若是父亲大人知道,肯定会拿鞭子抽自己。 他知道楚岫玉决定下来的事情,就算是爹爹也无法更改,只好道:“既然如此,我就进太师府保护你,直到你功成身退。” “不行!”苏映雪拒绝道,“你就算留在太师府中,也无法进听雪阁。” 楚越川道:“我可以替你探听消息。” 苏映雪无奈极了,心中却满是感动,不说楚越川的身份,他可是曾经的武榜眼,就算苏正阳老眼昏花认不出他,别人会认不出吗? 而且就凭他这一身气度,根本就不是一个当小厮的料啊。 好说歹说总算是将楚越川的念头打消了,她这个大哥功夫身手虽好,但是一根筋通到底,有时候还会闹一些笑话,以至于经常惹恼将军爹,年少时犯浑,一天抽几鞭,那是常有的事情。 夜深已深,楚越川恋恋不舍的离开。 临走的时候,他跟苏映雪表示自己这段时间会留在京城之中,过几日还会来看她。 第二日,听雪阁中就迎来了好几位客人。 让苏映雪感到意外的是,第一个来的是二姨太。 二姨太柳氏,容貌远远不及三姨太和四姨太,只能说上是端庄,虽然之前她出来阻挠苏映雪去谨学居这件事,后来又出了苏碧云被关禁闭之事,苏映雪以为她已经将自己拉入了黑名单。 柳氏是亲自上门的,她如今依然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就算是老夫人看见她也会多几分好脸色。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映雪自然是将她迎进来,而且还让弦月给她泡了一壶上好的大红袍。 柳氏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笑着道:“大小姐客气了,妾身这些日子有些胃寒,所以喝不得茶水,怕浪费了大小姐的好意。” 苏映雪微微一笑:“是映雪疏忽了。” 说罢她又让望月上了一壶花茶,补血养气的,柳氏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一脸给苏映雪添麻烦的神情。 柳氏道:“大小姐这番受了这么多的苦,真真是可怜见的,妾身认识一位擅治眼疾的大夫,明日我请他进府给你瞧瞧。” “多谢二姨娘。”苏映雪连忙道谢。 二姨娘柳氏虽是庶女,但是却也是官家小姐,平常在府上都是以大夫人为马首是瞻,四姨太前段时间还时不时的给自己下绊子,想要讨回苏孟元的公道,但是二姨娘却从没有找过苏映雪的茬。 苏映雪知道后宫和后宅中的女人都不容小觑,柳氏表面上这般逆来顺受,如若她没有手段,如何能在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怀上身孕,想也知道她肯定跟大夫人保证了什么。 如今她无事不登三宝殿,苏映雪虽然猜不到她要做什么,但是却隐约觉得应该与大夫人有关。 果然闲话没多久,二姨娘就左右看看,屏退了下人。 弦月离开之时十分担忧,生怕这个二姨娘会伤害或者陷害小姐,如今她是风声鹤唳,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探查一番,免得又有人冒出来抓小姐,苏映雪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二姨娘端起杯子,圆润的指尖用凤仙花汁水染了桃粉色,朱唇轻启道:“大小姐可知那贼人究竟是何人所派?” 苏映雪滴水不漏道:“那些贼人面覆黑巾,我连贼人的容貌都未曾看见,没多久沈小姐就追了上来,之后我就中了毒,等我醒过来已经身在峨眉山上。” 二姨娘微微惊讶道:“这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那贼人如此心狠手辣,你不过是一个千金小姐,他们为何会冲着你来?” 苏映雪凝眉道:“是啊,映雪也十分困惑,我根本没有仇家,认识的人也不多,也许这是天降之灾,飞来横祸吧。” “也不尽然。”二姨娘突然低声道,“你失踪的那夜,原本老爷要报官的,但是大夫人却阻拦了,到第二日才派人报官。” 苏映雪坐在位置上,她虽然看不见二姨娘的神色,但是这不妨碍她推测的来意。 “哦?母亲也是为了我的声誉着想吧。”苏映雪不动声色道。 二姨娘又笑道:“呵呵,不要怪妾身多嘴,妾身也是为了大小姐的安危着想。” 苏映雪闻言哑然,沉默了片刻,才道:“二姨娘是说这次贼人,与母亲有关……” 还未等二姨娘反应过来,苏映雪一脸怒容:“不,我不相信,自从我进府以来,母亲对我是极好的,更何况这次事件中,她给我的两个丫鬟死于非命,母亲绝不可能有这般歹毒的心肠。” “二姨娘,你这话,我就当没听到。”苏映雪目光落在二姨娘的身前。 二姨娘却丝毫没有畏惧,她从容道:“妾身只不过是将看到的真相告知大小姐罢了,并未说这次的事情与大夫人有干系。” 正文 第87章 喜从天降 第87章喜从天降 第87章 之后二姨太绝口不提这次绑架的事情,跟苏映雪说了一些最近京城之中发生的趣事,其中不乏有向苏映雪示好之意,还状似无意的提到了她在别庄的事情,言语间挑拨她跟大夫人两个人的关系。 若苏映雪不知道绑架的人是谁,心中肯定也会怀疑嫌疑犯是不是大夫人,二姨太的确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而且她每次都能不着痕迹的将话题拉拢,然后又漫不经心的扯开,跟她聊天,永远都不必担心没有话题,因为二姨太会自动找话题,难怪苏正阳会这般宠爱她。 直到门外苏礼元求见,二姨太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这一次无意波及到苏礼元,苏映雪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若不是她,苏礼元的那个书童也不会枉死。 苏礼元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他心灵上却受了重创,回府没有多久,他就发了高烧,一连好几天,整个人精神恍惚,夜里还说胡话,吓得袁氏带他上附近的寺庙招魂。 苏礼元进屋之后,先是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努力将脸上难过的表情收敛了,好像怕被苏映雪看到似的,然后他抱紧手里的东西进屋。 “大姐姐,你好些了吗?”苏礼元声音十分的轻柔,“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然后他将用锦缎缠住的物事解开,弦月惊呼出声:“好漂亮的手杖。” 苏礼元将那根玉石手柄的拐杖塞进了苏映雪的手中:“大姐姐,快试试看,我不知长度合不合适。” 触手十分圆滑,手柄之上还有完美的弧度,苏映雪站起来,拄着走了几步,笑道:“很合适,多谢礼元弟弟。” 苏礼元赧然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礼物,若没有丫鬟在身边,大姐姐可以一用。” 原本照顾苏映雪的除了弦月和望月之外,还有春夏秋冬四个丫鬟,如今阿春和阿夏死了,还剩阿秋和冬,实际上已经够用了,因为苏映雪的眼睛坏了,苏正阳又调了两个丫鬟过来。 作为一个千金小姐,苏映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夜里还有守夜的人,除了不能看书之外,苏映雪的生活其实跟以前差不多,不过她虽然习惯了丫鬟伺候,但是却也喜欢独处,苏礼元的这根手杖却是解决了苏映雪的一个大难题。 “礼元,听说这几日你病了?”苏映雪关心地问道,“今日可还发热?” “吃了几贴药,母亲又带我上了安佛寺中求了护身符,现在已经大好了。”苏礼元回答的一板一眼的。 苏映雪却有些不放心,这孩子目睹了杀人现场,死者还是自己朝夕相伴的书童,心理肯定受到了创伤,只是这古代又没有心理医生,苏映雪只能多留了苏礼元一会,多陪他说几句话,希望能让他早点从那段血腥残忍的回忆走出来。 苏礼元心中很感激苏映雪救了自己,同时心中也对这个大姐姐很好奇,他觉得苏映雪身上藏着很多的秘密,比如她的武功,还有藏在腰间的软剑,跟自己聊天的内容也是天南地北的,有山川游记,也有坊间传闻,甚至还有各地的美食,又或者是神话故事。 苏礼元问她从何处得知那么多的趣事,苏映雪道都是从话本中看来,苏礼元以前只知道读书,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话本奇妙有趣的书籍,当即就从苏映雪这里借去了几本当下流行的话本。 苏映雪也没有想到,她一个无意的举动,打开了苏礼元新世界的大门,也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从此这个朝代少了一个可能成为进士的书生,多了一个写传奇话本的小说家,而且他的名字名留青史,几千年之后还有人翻拍了好几次他写得话本的电视剧。 苏映雪被绑架之事原本在京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认为她已经被人毁了清白,甚至早已经尸横荒野,谁知她却不声不响又回来了。 古代女子若是被贼人掳走,就算你没有被毁清白,众口铄金之下,舆论压力会让一个女子永远抬不起头,所以很多被解救回来的女子,为了保全自己的贞洁,会一头撞死在石碑上。 虽然有沈铃音的理由,但是京城之中却仍然不少人暗戳戳的认为苏映雪被贼人掳走,很有可能被贼人玷污了清白,就算没有玷污清白,也被贼人吃了豆腐,毕竟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如果不是因为容貌美丽,为何会被贼人看上呢? 于是流言蜚语不知道从何而起,只是碍于丞相大人的亲妹,众人不敢明着说出口罢了,而是在背地里,偷偷的议论。 “气死我了!”弦月一脸怒容,“那些人知道什么,怎么能这般污蔑小姐的清白!” “嘘,小声一些,别被小姐听见了。”望月接过她手中的托盘,走到书房的门口,敲了敲门,“小姐,该吃药了。” 苏映雪的身前放了一把古琴,这些日子她过得委实乏味了些,于是就让人弄了一把琴来,也能给自己找一些乐子。 几日下来,她已经会弹奏一首跑调的……小星星了。 哎,她对音乐真得是没有任何的天赋啊! “小姐,您弹得是什么曲子,很好听啊,您这么快就学会了一首曲子,好厉害啊!”弦月满是崇拜的看着苏映雪。 苏映雪差点没把药咳出来,在弦月小丫头的眼中,自己做什么都厉害,不过苏映雪自认为最厉害的应该是脸皮厚,所以她坦然自若的接受了弦月的崇拜。 正说着,突然外面传来了丫鬟的禀报声:“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这段时间,老夫人正在念佛闭关,而且老夫人的身子骨不太好,受不住惊吓,就算她知道苏映雪的事情也无济于事,所以苏正阳索性就让下人将这个消息瞒住了。 现在来请苏映雪过去,想必是已经知晓苏映雪被人掳走的事情了。 禅堂居内常年燃香,靠西侧的角落放着一个缠枝牡丹翠叶的熏炉,此刻正烟雾缭绕,对着大门的正墙上摆着一尊佛像,下面有几碟贡品,中面的香炉插了三支半人高的香。 老夫人就跪在那佛像前面的蒲团上,几步开外,神态安详,双目紧闭,手中是一串一百零八颗的菩提子。 “老夫人,大小姐过来了。” 手中的念珠停下,老夫人睁开双眼,丫鬟想要过去将她扶起来,谁料老夫人却错开她的手臂,自己站了起来。 “让她进来吧。” 丫鬟讶然急了,因为老夫人向来不让任何人进来禅堂居,就算是老爷来了,也是去隔壁等着,为何现在却让大小姐进来了呢? 不过她没有多嘴,她已经服侍了老夫人很多年,自然明白老夫人的规矩,出去将等候在外面的苏映雪请了进来,苏映雪进来之后,她又将门关上,退了出去。 苏映雪站在原地,鼻尖问到了一股檀香的气息。 “可怜的孩子,受了多少苦,来,跟祖母进来。”老夫人的手臂扶住了苏映雪的隔壁。 苏映雪就跟着老夫人进了内室,内室的摆设跟普通的寝居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比起那些富丽堂皇的居室,这个内室就朴素了很多。 老夫人扶着她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映雪,掳走你的人是不是郝冲。” 苏映雪心中微震,她万万没想到,老夫人竟知道绑架她的是郝冲?难道,她早就知道郝冲的身份,那么,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苏映雪心中已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是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回道:“孙女只看到最初两个人的面容,后面几人面上覆着黑巾,也未曾开口说话。” 然后她又微微惊讶道:“祖母何出此言,三叔他跟掳走孙女的人又有何干?” 老夫人也不瞒她道:“郝冲已经失踪了数日,他失踪的时间正是乞巧节那日。” 向来是郝冲太过于自负,觉得肯定能带走苏映雪,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提早离开太师府,甚至连遮盖的痕迹都不屑于做。 老夫人叹息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歉意:“若真是郝冲绑走了你,只能怪祖母引狼入室,让你受了惊吓,还害得你的眼睛……” “祖母,这应该是巧合罢,映雪相信祖母看人的本事,他绝非是为非作歹的鼠辈。”苏映雪道,“更何况,映雪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祖母为何会这般想呢。” 老夫人却沉默了一下,她看着苏映雪的脸,似乎分辨她所言是真是假。 良久,老夫人低笑了一声:“是我多虑了。” 虽老夫人已经改了口,但是她心中已经将苏映雪眼睛失明之事归责到了自己的身上,苏映雪回到听雪阁没有多久,老夫人的人就送来了很多珍贵的药材,还请了京城之中十分德高望重的大夫给苏映雪诊治。 然而,潇湘苑内,大夫人却突然反胃、没有食欲。 请了大夫一瞧,竟是怀了身孕。 潇湘苑内上上下下,从主子到奴婢,一个个都喜上眉梢。 苏正阳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十分开心,他膝下只有苏孟元一个儿子,早前二姨太有了身孕,现在大夫人也有了身孕,岂不是时来运转? 然而更大的喜讯却还在后头。 正文 第88章 不愿入宫 第88章不愿入宫 第88章 三年一次选秀将在一个月之后开始,太师府苏秋露和苏碧云皆被选中入宫,而前段时间被贼人掳走的苏映雪却落选了。 接二连三的喜讯传来,太师府上上下下皆是眉开眼笑的,腰杆挺拔了很多,这段时间就算是犯一点小错误,主人都不会惩罚你,其中最为开心却是潇湘苑中伺候大夫人的丫鬟下人们,首先是大夫人怀孕,每个人领了赏银,如今二小姐又将入宫,大夫人又赏了一次,这真是天降鸿运啊。 “小姐,你就吃一点吧。”丫鬟端着膳食,恳切劝着坐在那里的人。 苏秋露穿着一身绾色繁复罗裙,却是一脸冷若冰霜:“端走,我没胃口。” 丫鬟只好端着膳食离开房间,走到门口,恰好看到大夫人被人扶着走进来:“怎么了这是,我的女儿。” 苏秋露起身行礼:“母亲。” 大夫人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看到苏秋露的表情时,还惊讶了一下:“谁给你气受了,板着个脸?” “母亲,秋露……”苏秋露迟疑半天,最后才咬牙道,“秋露不想进宫,求母亲去跟爹爹说道说道。” “啪”的一声,大夫人甩了苏秋露一个耳光。 “进宫伺候皇上,乃是光宗耀祖之事!”大夫人冷冷道,“更何况这名额已定下,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岂是你说不想就可以不去的!” 苏秋露神色微惶,眸中含泪,看着自己的母亲冷冷地看着自己,那神情就好像看着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她忍不住道:“女儿从小就听您所言,琴棋书画,无一日不战战兢兢,勤学苦练,但是女儿最大的心愿只是想嫁的一个良人,与他白头到老,举案齐眉,不想将我的人生蹉跎荒废在深宫之中。” “啪!” 又是一个耳光声音响起,大夫人此刻却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她伸出手指,指着苏秋露:“你这个不孝女,是在怨恨娘这么多年来对你的苦心栽培吗!” “你可知你父亲已经在太子少师这个位置已经多少年?皇上如今身体康健,等太子登上龙椅,你父亲早已到了至仕的年纪,到那时候我们太师府会如何?!” “大夫人您别生气了,小心胎儿!”素灵连忙上前扶住了大夫人。 “你自己好好想想!”大夫人冷着脸,转身离去。 只留下苏秋露薄弱的身躯跪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 而此刻,苏映雪却躺在葡萄架下,吃着冰镇杨梅,神情从容又自在。 她已经知道了苏秋露和苏碧云要进宫的消息,她完美躲避了这一次灾难,她第一次开始感谢起赫连冲来,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事故,自己妥妥的要被选进宫的节奏啊。 有人欢喜有人忧,苏映雪对进宫之事避如蛇蝎,苏秋露也不愿进宫蹉跎岁月,而苏碧云却惊喜欲狂了。 “娘,你觉得我穿哪件衣衫好看?” 原本被禁足三个月的苏碧云,已经被取消了禁足,此刻正与二姨太一同出门选衣衫。 “都好看。”柳氏却有些心不在焉。 “娘,你说我能不能留在皇宫内呢。”苏碧云又问道,虽然有了进宫的名额,但是能不能留中,还是一件未知的事情。 柳氏没有听清苏碧云的话,她的目光落在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神色微变,心中一震,是他! “娘,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苏碧云发现她娘根本就没有听她说话,有些不乐意了。 “啊?云儿看中哪件就买下来,娘有些累了,去对面的茶馆休息一下,等你选好就过来找娘。” 还没有等苏碧云反应过来,柳氏被贴身丫鬟搀扶着离开了云裳阁。 “小姐,这件特别配你的气质。” 丫鬟的话拉回了苏碧云的心思,于是她开心选衣裳去了。 出了云裳阁的柳氏,视线中却没了那熟悉之人的身影,她心中微微叹息着,她早已嫁做人妇,就算见了面又能说什么呢? “二太太,这边清净一些,坐这边吧。”丫鬟兰儿小心的扶着柳氏,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掌柜的,给我来一壶酒,上几个小菜。”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柳氏面色一怔,转过头,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爱慕着十几年的人。 楚越川点了酒菜之后,察觉到有人看他,便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他微微蹙眉,好像碰到了一个熟人? “楚、公子……好巧,你怎么回京城了?”柳氏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问道。 楚越川道:“来京城办点事情。” 柳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放在桌子的手,忍不住扯着自己的衣袖,她知道自己跟他早已成陌路,而且她也应该避嫌,但是她不愿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想了想又开口道:“伯父身体可好?” 楚越川点头:“挺好的。” 柳氏的笑容都要僵了,干巴巴地回了一句:“那就好……” 楚越川这几日吃腻了宴海楼的火锅,就出来打牙祭,没想到却碰上了当年为官时同僚的妹妹,一开始他也不是特别在意,吃了几口菜之后,他突然想到眼前这个妇人,似乎是苏正阳的妾侍。 他正愁着这几日太师府戒备突然森严起来,导致他无法悄无声息进去看苏映雪,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 楚越川吃罢饭,转头朝宴海楼的方向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眼前一亮,又看到了两个熟人。 “小王爷!沈大人!”楚越川喊了一声。 赵延玦刚准备进楼,冷不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连忙转过头惊讶极了:“楚大哥,你怎么来京城了!” 楚越川上前一步,拍了拍赵延玦的肩膀,又拍了拍沈沛白的肩膀,颇有几分感慨之意:“用过午膳了吗?我请!” 说罢,他扯着两个人进了宴海楼。 一边走一边还转头跟沈沛白道:“沈大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沉默啊。” 又道:“前些日子我还与青锋兄对饮三百杯,不知道沈大人的酒量比起你兄长来又如何?” “自是比不上青锋兄长的。”沈沛白停顿了一下,“不过比起楚大哥,定不遑多让。” “小王爷,你可得做个见证,我若是能赢过沈大人,那可得有彩头!” 赵延玦戏谑道:“若是沈大人输了,本王就将沈大人的裤头赔给你。” 楚越川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我要沈大人的裤头作甚。” 沈沛白的眸子却眯成了一条线,斩钉截铁道:“若是我输了,就将我前些年得到的宝剑赠与你。” 楚越川顿时满脸兴奋,道:“这可是你说的!” 酒过三巡,楚越川眼睛越喝越亮,而他对面的沈沛白却已经眼神迷离,显然是醉了。 “沈兄,沈兄,不过才饮了三坛酒,你怎么就醉了呢!”楚越川虽然眼神发亮,但是舌头却有点大。 “没劲,小王爷,来,我们喝!”楚越川又去敬赵延玦。 “本王不喝,楚大哥,咱们来玩个游戏。”赵延玦摇着手中的扇子。 楚越川疑惑:“什么游戏?” 赵延玦狐狸似的一笑:“你且看着。” 然后他转过头:“沈大人,你这几日如此春风满面,是否有心仪之人了?” 沈沛白润黑的眼眸微微一亮,整个人却仍然呆呆道:“我快要成亲了。” “什么?”赵延玦吃了一惊,“对方是何人?” “我心仪之人。” 赵延玦连忙又问道:“你心仪之人是谁?” 楚越川问道:“你心仪之人好看吗?” 沈沛白突然笑起来,眸光似浸透在水中的星辰,白若玉石的肌肤顷刻间蒙上了一层辉光,竟让对面的赵延玦差点忍不住将手中的美人扇给撕了。 “她无论变成什么模样,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看的女子。” …… “小姐,你在找什么东西呢?” 一大早弦月就看到自家小姐在书房内,用手摸索书架,似乎在找什么。 因为双目看不见,怕不小心金簪锐物刺到苏映雪,身上的头面首饰减少了好几件,妆容也极为素雅清淡,穿着一件淡青色的云萝裙,目上绑缚着同色锦缎——因为最近在治疗所以要避光。 这样的苏映雪比起平常多了几分柔弱,让人忍不住想要关怀她,照顾她。 “诶,小姐,您别动,放着我来。”弦月走过来,面上多了几分急躁,“大夫说你要好好养病,有什么事情交给奴婢来做就行了。” 苏映雪一脸郁闷的模样,大夫是叫她好好养伤,可她只是双目失明而已,又不是高位瘫痪,不过是找一本书罢了,她书房内的书籍都是按她喜欢的顺序放好的,望月和弦月不太识字,以往都是自己归档的,她眼睛看不见之后,也就不想让阿秋阿冬进书房了,她不想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在暗中搞什么花样。 好在这段时间,大夫人有了身孕,不知道是不是太高兴,也暂时没整什么幺蛾子。 正低头沉思着,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呼的声。 “咦,哪来的小狗!” 正文 第89章 火锅 第89章火锅 第89章 庭院一处平常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中,堆积着一些落叶,平素洒扫下人想偷懒的时候,将会将落叶先清扫堆积到那里去,等第二日清晨时分,再清理出去。 苏映雪对待下人很平和,于是下面的人就经常偷懒,不过再怎么偷懒每日一扫还是必不可少的,结果早晨清理落叶的时候,那堆褐黄色的树叶里头,突然就耸动出了一个不明生物来。 清理树叶的丫鬟先是惊叫了一声,然后用手中的笤帚打了它好几下,直到那不明生物叫了一声,丫鬟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只满身血污泥土的小狗。 丫鬟原本想直接就将那脏兮兮的小狗丢出去,恰好望月经过,一瞧之下,感觉有几分眼熟。 但是又有几分不确定。 然后她道:“去让人将这只狗清洗一下。” 没想到,洗干净之后,还真是那日跑到听雪阁中的二小姐的那条白犬。 只是此刻的小奶狗早已没了当初的灵活神采,原本丰腴奶白色的小身躯,如今已经瘦骨嶙峋,粗壮的小腿此刻细若麦秆,也没有以前那般亲人,有人过去它就颤栗一下,畏缩着退到角落中。 更让人气愤的是,那奶白色的身躯有不少血痕,有被踩的,也有一道道,好像是用鞭子抽出来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让人怜惜。若不是那日望月喂了它一次,注意到它有一双碧蓝色的眼眸,还真认不出来,这是一只狗。 望月没有想到,看起来温柔大方的二小姐竟然这般对待一只小狗,也不知道它受了多少的孽待,又是怎么偷跑进来的。 “小姐,这狗如何处理?”望月问道。 此刻小奶狗躲在书案的底下,望月摆了一盘肉糜粥在它的前面,也不敢过来吃,用戒备的小眼睛看着四周的情况,时不时,小声的呜咽着。 苏映雪虽看不见,通过望月的描述,可以想象这只狗吃了多少的苦,她思忖了片刻之后道:“去将那盏琉璃灯取出来。” 那盏琉璃灯被弦月收在箱底,从未用过,里头灯蕊仍然是雪白的。 大堂中,苏正阳神情舒展,唇上胡须随着他的说话声不断抖动着,他的身旁坐着的,除了他几房夫人之外,还有一言不发的苏秋露,还有满脸红光的苏碧云。 众姨太随声附和着苏正阳,时不时拍几下马屁,最近苏正阳觉得有些春风得意,所以姨娘们随便说几句好听的话,他就哈哈大笑。 苏映雪被人搀扶着,走了进去。 苏碧云见苏映雪进来眸中闪过一道得意的神色,只是对方却看不见,只好又收回表情。 “映雪拜见父亲母亲,远远的就听到父亲大人开怀的笑声,不知道有什么趣事,能否让映雪也听上一耳朵?”苏映雪满面堆笑道。 “映雪啊,你眼睛不便,这段时日就不要每日过来请安了。”苏正阳开口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夫人的缘故,苏正阳这段时间对苏映雪十分的关怀备至,每日都要派人过来问她眼睛有没有好转的迹象,一批又一批的药材往听雪阁中送去,让大夫人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 不过自从她怀孕,苏秋露得了进宫的名额之后,苏正阳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她们母女的身上,原本十分宠信的二姨太也不太受重视了,每日都歇在潇湘苑内。 “是,父亲大人,今日映雪过来,是有一事想要求二妹妹。”苏映雪微微笑着,“昨天夜里二妹妹的白犬不知怎么的跑到了听雪阁中,映雪十分喜欢就留了它一夜,原本今日想要将它送回妹妹那里去,谁知这狗却赖在我那不肯走了。” 听到这里,众人已经知晓了她的来意。 苏正阳笑道:“这事我可做不得主,映雪,你还是得跟秋露商量。” 苏映雪的脸转向苏秋露,露出一个恳切的神态:“得知妹妹即将进宫,想必这狗也无法带进宫中,所以姐姐就厚着脸皮过来——我愿以琉璃灯换妹妹的白犬。” 说罢,望月就将那盏玲珑剔透的琉璃盏拿了进来,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那盏琉璃盏上,不犹的惊叹其精湛和独一无二的美丽。 “妾身听说这琉璃盏从漂洋过海从那什么什么机过来的,一共就只有十盏呢,除了皇上皇后太后娘娘还有太子之外,连贵妃娘娘都没有呢,大小姐手中的这盏可真真是独一无二呢!”二姨太柳氏开口道。 “这般难得之物,大小姐,你当真舍得用来换一条白犬?”四姨太眼眸中露出喜爱的神态。 白犬虽然难得,但是并非是身份权力的象征,长公主原本觉得妙花会每年都举办,所以奇思妙想地想拿出一件不同寻常的奖励来,并非所有人跟她一般喜欢动物,或许只有在爱犬人士的眼中它才是最为珍贵的,没想到这狗落入苏秋露的手中,却被下人孽待欺凌。 苏映雪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可惜再美的东西,映雪也看不见。” 听闻此言,众人暗自露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表情。 苏秋露眼底深处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和颜悦色道:“既然大姐姐喜欢我的狗,就拿去吧,不过秋露提醒大姐姐一句,那小畜生看着柔弱,可是凶悍得很,一点都不亲人,前段时间还咬了好几个丫鬟,这几日我还有些忧愁着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好呢。” 她一语双关,表明了那狗是她不要的,苏映雪愿意用珍贵之物来做交互那是她的事情,她丝毫不领情。 苏映雪柔柔一笑,言语之中也暗含深意:“多谢二妹割爱,我倒是觉得它很通人性,聪明得紧。” 苏秋露手中的帕子骤然一紧。 “小姐,咱们总不能一直小狗小狗的叫吧,您给它起个名字吧。”弦月道。 此刻的小奶狗已经被弦月收拾的十分干净,伤口上也涂了药,怕它乱舔,苏映雪就让望月用干硬的葫芦壳掏空一个洞,做了一个简单的伊拉莎白圈,围在它的脖子上,细脖子大眼睛,十分的滑稽可笑,有种迷之丑萌感。 苏映雪想了想,道:“就叫它火锅吧。” 弦月拍掌道:“这个名字好,火锅,你以后就叫火锅了,要好好吃饭,不要调皮,你可是小姐用琉璃盏换来的呢!” 感受到眼前这群人透露出的温柔气息,小奶狗,哦不,火锅原本惧人的反应,也没有之前那般强烈了,它闻着眼前的肉糜,忍不住舔了一口,然后等了一会,没人过来对自己拳打脚踢,它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饥饿,飞快地吃起来。 火锅一天一天的好起来,没多久就能跑能跳了,但是苏映雪的眼睛却一直停留在最初的白光上,现在她睁开眼睛,若是在白天她就只能看到一片白光,但是却看不到任何的事物。 那魏大夫倒是不请自来,每日都来给苏映雪针灸,只是他针灸的时间越来越短,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直到这一日,魏大夫跟她道:“大小姐,老朽已经尽了全力,你后颅肿块已然消退,银针刺穴是件十分危险之事,若是接着针灸,怕是对身体无益。” 苏映雪整个就好像被人一勺冷水从头泼到尾,勉强笑道:”魏大夫不必自责,若非魏大夫,映雪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苏映雪知道魏大夫已经尽了全力,眼部失明很有可能是颅内的血块压到了视觉神经,就算是在现代也很难治疗,更何况是在这古代呢。 魏大夫道:“小姐切莫忧虑过甚,或许过一段时日,会慢慢的恢复。” 苏映雪却是笑都笑不出来,只是开口让望月送客。 弦月皱着一张小脸,安慰苏映雪道:“小姐,你的眼睛肯定会好的,不要担心了,从今天开始弦月会认真识字,小姐想要看什么书,弦月都读给您听,弦月的眼睛就是小姐的眼睛!” 苏映雪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弦月忧心忡忡道。 苏映雪却脸色迷茫,眼角眉梢带着一丝颓然的气息,原本她心中还保留着一丝能治愈的希冀,方才魏大夫的话却将她彻底打入深渊中,一辈子都看不见,她很有可能这辈子都看不见了,那她心心念念游历大江南北,看遍江南和塞外的风光,岂非永远都不能达成? 这种认知让苏映雪心中生出一股恐惧,她以前看到那些盲人时,心中很是同情,甚至惊叹于他们的乐观向上,但是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她却觉得一日复一日的深陷在整个黑暗世界之中,是一件多么痛苦而绝望的事情。 她脑海中就好像出现了两个小人,其中一个说你以为你是救世主,还是圣母,这个身体如今是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报什么仇! 另一个小人却道,你想一辈子活在痛苦和自责中吗,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在无数次交战和纠结之中,苏映雪疲倦的睡着了,昏昏沉沉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指被温热湿润的东西舔了一口。 “汪!” 正文 第90章 相亲? 第90章相亲? 第90章 火锅小小的身体在苏映雪身前转悠,蓬松的尾巴扫在苏映雪脚踝处,让她有些发痒。 “火锅,你饿了吗?”苏映雪开口问道。 火锅吧嗒吧嗒跑远,然后将自己的饭盆拖到苏映雪的前面,又舔了舔苏映雪的手指。 苏映雪猜测道:“你想让我吃这个吗?” “汪!汪!” 苏映雪失笑,她摸了摸火锅的小脑袋,感觉它的绒毛细腻顺滑,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治愈了。 动物尚且还会想着报恩,她不过是瞎了眼睛,她还能听到声音,能触摸物体,能闻到味道,她仍然拥有着亲情和忠心,只要她仍然热爱着自由和生活,没有什么能将她击垮。 是的,没有什么能将她打败。 金銮殿上,朝臣肃穆。 端坐在高位的帝王赵炎彻脸色铁青,将一份奏折砸向站立中间的大臣身上。 “郭山,这奏折是怎么回事,两百万白银!你平白无故一句虫灾就没了!” “陛下息怒,那佛郎机运送过来的土薯虽然容易保存,却不容易种植,微臣煞费苦心,花了数月的时间才将它栽培活,但是这个虫灾——” “混账东西,你把朕当做傻子糊弄吗!”赵炎彻眸中怒火中烧。 江南大旱多月,好不容易从佛郎机弄来了新的农作物,交与郭山广栽培推广,却没料到这群国之蛀虫,竟将辛苦那些好的土薯私下高价卖给那些粮商,剩下一些差的不易成活的送到农户的手中,可想而知,成活率极低,有些还未种下就已经死了。 农户闹到官衙之后,那与郭山串通一气的官员,派人将闹事的农户抓起来,抽了一顿鞭子。 直到有一个刚正不阿的县令站出来,进京告了御状,皇帝才知道自己花的两百万两,早已已经这群贪官污吏扒干殆尽,丝毫不生。 只听见“噌”的一声,拔出了腰侧的宝剑,朝着郭山方向掷去。 众臣大惊失色,郭山不过是一个文臣,如何能挡住这一剑,正当他以为心中生出吾命休矣的念头之时,一个绯色的身影闪到了自己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小鸡仔似的将自己拎开。 郭山双腿发软,一身冷汗,忍不住朝救自己的那人看去,却发现救自己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沈沛白。 众臣松了一口气,心道陛下的脾气好像越来越糟糕了,上次当场砍了一个大臣的一根手指,现在要直接当庭诛杀大臣了! “沈爱卿,连你也要阻止朕斩杀贪官污吏吗!”赵炎彻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沛白,勉强压抑住自己心中嗜血的念头。 “皇上息怒!”沈沛白声音冷静而沉着,“郭侍郎如若有罪,其罪也应当交由刑部或者大理寺审理,彻查清楚之后再由皇上定夺。” “如今最为要紧的是如何补救这其中的损失。” 赵炎彻用手碾了碾自己的眉心,心中嗜血的念头慢慢的冷却下来,却仍然皱着眉头:“沈卿可有什么好办法?” 沈沛白将这几日连夜想好的条陈一一列出,显然是做了很多的功课,虽不能完全弥补其中的损失,但还好发现的早,如今整改为时不晚。 “沈卿大善。”赵炎彻赞许地看着沈沛白,紧皱的眉头,终于放松了一些。 退朝之后,赵炎彻又单独召见了沈沛白,两人对土地整改的方案又商讨了整整两个时辰。 赵炎彻突然停了下来,叹息了一声:“要是朝中每个大臣,都如丞相一般无私为民就好了。” 沈沛白敛目道:“人皆有欲,就算是臣也有私心。” 赵炎彻好奇道:“沈卿既不要宅院,朕赐给你的美人你皆弃若敝履,甚至还拒绝了玲珑郡主对你的一片爱慕之情,朕倒是好奇,赏赐什么能打动爱卿的心了。” 沈沛白突然跪下,沉声道:“臣想请陛下赐婚。” 赵炎彻一怔,打趣道:“啧,是哪家的千金这么大的本事,竟能撬开你这块顽石!” “苏太师的长女,苏映雪。” 赵炎彻拧眉思忖了片刻,只想到了太师府那个艳冠京城的第一美人,那美人是他指名要的,好像是叫秋露吧?怎么苏太师还有一个长女? 然后他想起前不久太师长女被人掳走,此事传遍了整个京城,就连他也有所耳闻,虽然后面被人救回,但是她的清白和声誉……他怔了一下,救回太师长女的正是沈沛白的妹妹,莫非…… 不过这种小事,他也不甚在意。 沈沛白为他明里暗里做了这么多事,自然是与寻常官员不同的,就算是对方要娶青楼名妓为正妻,他说不准也会首肯,当即金口一开,允诺了沈沛白的请求。 “谢皇上恩赐!”沈沛白磕了一个头,平素清冷的面容上,透着一丝喜意,那双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眸,此刻染上了几分柔和润光。 赵炎彻仍然还要问上一问:“这苏大小姐,怎么入了你的眼了?” 沈沛白施然道:“那夜解救苏小姐,正是微臣。” 此刻的苏映雪并不知道,狡猾腹黑的丞相大人已经将她牢牢地抓在手心里。 她这段时间一直闲在院子里,没有出门,这一天刚刚下了一场雨,温度适宜,想到火锅伤好之后一直没有出去游玩,于是她就打算去寒烟池附近逛一逛。 火锅的伤口虽然好的差不多,伤口上掉的毛却没有长好,秃顶似的一块一块,弦月就照着苏映雪所说的给它做了一件马甲,用轻薄纱锦做的,就算夏天穿也不会热。拉出去溜圈的时候就给它套上,以免被人笑话,伤狗自尊。 苏映雪将遛狗绳抓在手中,一开始弦月还不放心,怕火锅乱跑,苏映雪会撞到,谁料到火锅却极为聪慧,看到有障碍的地方就会停住,好像被人训导过一般。 看得跟在后面的阿秋和阿冬啧啧称奇。 走了一会弦月突然想起来炖了汤在锅中,就急急地跑回听雪阁。 “小姐,前面就是寒烟庭了,我们过去休息一下吧。”阿冬突然开口道。 “也好。”苏映雪嗅到了一股清幽的花香,正想着是不是让丫鬟回去拿个古琴,在这练一练。 突然她神色一凝,停下了脚步。 “是谁在寒烟亭中?” 阿秋和阿冬对望了一眼,沉默无声。 “在下刘寿兴,苏大小姐幸会幸会。”一个粗狂的嗓音在苏映雪的耳边响起。 站在苏映雪的面前的是一个一身赘肉,穿得跟元宝似的男子,偏偏他还穿着一件比较贴身的衣袍,那肉是一节一节,简直不忍直视。 苏映雪的笑容淡了下去,眉头一横:“阿秋阿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带外人进入寒烟池。” “小姐,不是我们俩……”阿秋和阿冬浑身冷汗,跪倒在地。 “苏小姐,这不是她们的错,是在下跟母亲上门拜访,勿入此地。”刘寿兴连忙解释道。 苏映雪不欲与他多言,直接转头就走。 “你瞧瞧这二人才子佳人,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一个穿金戴银满身绫罗绸缎的夫人站在大夫人林氏的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映雪。 “小侄拜见苏夫人。”刘寿兴马上走过去,拜见了大夫人。 “不错,的确挺相称的。”大夫人眸中含笑,一脸慈爱地看着苏映雪,“映雪,还不快点过来见见刘夫人。” “映雪见过刘夫人。”苏映雪身躯笔直,丝毫未动,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位刘夫人是什么身份,只把她当做是一个普通的夫人,“母亲,女儿有些事情,请恕我不能陪您了。” 刘夫人睨了苏映雪一眼,心中对这个瞎子并不满意,但是想到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能娶到太师府的嫡长女,也算是天地造化了,更遑论苏太师的二女和三女都要入宫,若能册封个妃嫔等阶,那她儿子就是皇上的姐夫了,到时谁还刚欺负他们母子两个! “映雪,先别急着回去,我让素灵做了龟苓膏,马上就送过来,你吃一口再走也不迟啊。” 阿冬和阿秋两个人也不搀扶苏映雪,甚至还退后了几步。 刘夫人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上前几步正跟苏映雪说说话,却不料苏映雪身边的火锅突然往前一窜,然后抬起一条腿…… “啊……这畜生竟敢——”刘夫人面容扭曲,惊叫起来。 刘寿兴上前一步,想要一脚踹开火锅,谁料他一伸腿,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绊了一下,整个人摔了个嘴啃泥。 苏映雪将火锅拉到一旁,神色淡淡道:“刘夫人,方才映雪赶着回去,是因为到了火锅的…嗯…时辰,现在它已经嗯过了,咱们去那边亭子坐一坐吧。” 刘夫人:“你!” “啊哟,我的儿子啊,你没事吧。”刘夫人却顾及不上溅在自己腿上的狗尿了,刘寿兴摔了一跤,恰好门牙磕到了石阶,此刻捂着嘴嚎叫呢。 “映雪,怎能对客人如此无礼!”大夫人眼神一厉,连忙上前呵斥苏映雪。 正文 第91章 赐婚 第91章赐婚 第91章 苏映雪没有开口辩解,等大夫人说完才道:“母亲,你怀了身孕要离狗远一些,狗身上的寄生虫,可能会导致胎儿畸形,甚至流产。” 话语刚落,大夫人“嗖”地一下倒退了几步,神思不定地看着苏映雪身边的狗,心里想着刚刚应该没有碰到狗吧。 “你们先送大小姐回房吧。”大夫人开口道。 “是,夫人。”阿秋和阿冬这才走过来,一左一右,扶住了苏映雪。 才走没几步,素灵领着两个丫头匆匆而来。 “大夫人,圣旨驾到!”素灵低声道。 “什么?”大夫人神色微微有些惊讶,然后她挺直了胸膛,跟刘夫人说了几句,然后往前走。 “老爷说让大小姐一起去前厅接旨。” 这下轮到苏映雪惊讶了,直到她跪在前厅听到旨意的那一刻,直接呆滞在原地,甚至忘记谢恩。 “苏大小姐,还不领旨谢恩!”送圣旨的太监白白胖胖,长着一双三角眼,白须,此刻正有些好奇地看着苏映雪,一开始他以为会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苏小姐,没想到这苏映雪容貌颇为出众,甚至于与太师府那个名满京城的二小姐都能一比。 只是她们二人,一个气质脱俗,如同仙子,另一个却是面容清隽,人淡如菊。 再细看之下,却是大为吃惊,面前之人双目虚无迷蒙,却是一个瞎子。 他心中啧啧称奇,没想到深得陛下信任的沈相爷竟然会喜欢一个瞎子? “映雪——”苏正阳连忙意示苏映雪别失了礼数,然后堆笑道:“蒋公公,你辛苦了,进去喝杯茶吧。” 眼前的太监是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太监,苏正阳还没弄明白为何陛下突然就赐婚了,更加不明白为何相爷会看上他的长女,想打听一点内幕呢。 蒋公公一甩浮尘,对苏正阳倒是挺恭敬的:“咱家要赶着回去伺候陛下,就不喝茶了。” 苏正阳见他要离开,连忙吩咐管家奉上黄金做谢礼。 等蒋公公离开之后,大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她咬牙看着苏映雪,喉咙骤然发紧,手中的帕子几乎扯烂,将小贱人那几个人字喉咙深处囫囵了半天,才皮笑肉不笑道:“映雪真是好运气,竟得了皇上的赐婚。” 苏正阳不住地转圈,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时来运转这四个字,整个人容颜焕发,步伐轻快,好似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他转头对苏映雪道:“陛下赐婚这可是大喜事,你身体还未好全,这些日子要好好休养。” 说罢,他又转身跟管家道:“去将此事禀报老夫人!” 一夕之间太师府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热门,当然主要讨论的是那个被人掳走又被救回,很有可能失了清白的苏家大小姐,原本人们还在狐疑着这苏小姐究竟有没有被贼人轻薄。圣旨一下,那些流言不攻自破,丞相大人要迎娶苏大小姐,之前又是丞相的妹妹施救,苏小姐自然是清清白白。 然而沈相即将大婚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京中无数千金小姐痛哭流涕,芳心破碎。 其中最惊怒的两个女人,其一是宫中的玲珑郡主,另一个是即将进宫的苏秋露。 “二小姐——”绿珠满脸惊恐地站在门外,听到屋内传来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心惊肉跳。 玲珑剔透的琉璃盏顷刻间粉身碎骨,苏秋露尤不解气,又将摆在内室的古琴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才罢休。 她的眉梢上像是挂满了寒冬腊月里的冰渣,一丝恨意从心底里滋生开来,一瞬间如同噬骨之毒,占据了她的身心,她恨她的父亲要将她送入深宫之中,跟三千女子去争夺一个男子的宠爱,她恨她的母亲为了自己的私欲,将那些技艺强加到她的头上,但是她最恨的却是苏映雪。 一个卑贱的商人之女出身,从小丑陋不堪,毫无才学的女子,竟三番五次爬到她的头上,如今又抢走了她喜欢的人! 苏映雪,你给我等着,我定不会让你如意! 与此同时,听雪阁中。 苏映雪愁眉苦脸,已经坐在葡萄架下三个多时辰,收到圣旨没多久,她又收到了丞相府递上门的一封信,上面写着请她两日之后,在宴海楼一聚。 去,还是不去?苏映雪此刻只想拿个凿子凿开沈沛白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姐,这真是太好了!”弦月却是喜不自禁,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恨不得拿一副锣鼓,向天下之人宣告这等好事! “小姐,你怎么会认识相爷?”弦月又道,“奴婢原本还担心,你眼睛看不见,大夫人会把你胡乱许出去。” “没想到沈大人竟然会瞧上你!”弦月说完又觉得自己话里贬低了自家的小姐,连忙解释道,“小姐,奴婢不是觉得你不好,只是想不到一直没有成亲的相爷竟然会看中小姐!奴婢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娶妻了呢!” 是啊,他当然不会娶妻生子啦,因为他就是断袖! 苏映雪了悟,脑海之中已经浮现了一个曲折离奇,悲切凄凉的故事,德才兼备的丞相爱上了风流倜傥的小王爷,为情所困,为爱所伤。一个有情,一个却是滥情,丞相大人为了小王爷单身多年,一直不蹭娶妻,最后小王爷要娶妻了,他才心中愤然,随便跟皇帝讨了一个旨意。 结果这天杀的霉运,不偏不倚,恰好砸中了自己。 天呐,苏映雪从来没有鄙视过任何同性恋的行为,但是为何丞相大人会选中自己! 苏映雪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一夜没有睡好,第二日脸上挂了两只熊猫眼。 吃罢早膳,她正在房间内等着新请的大夫给她看眼睛。 一个瘦长身形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形精瘦,髯下飘着白须,一副清风道骨的模样,跟在他身后的人背着一个药箱,穿着一件短打褐衣,带着头巾,袖子卷起,露出结实的肌肉。 苏映雪看不见,但是一听到那人开口说话,她:“………” 大夫装模作样地替她把了把脉,咳了一声道:“小姐是否前段时间,撞到过脑部?” 弦月:“大夫,你好厉害,这能都把出来!怎么样,我家小姐的眼睛还有救吗?” 苏映雪:“……” “有救,或许可以用内力运转全身血脉,将堵塞之处用内力化开。”大夫摇头晃脑道。 弦月惊喜:“真的吗,求求大夫救救我家小姐!” 大夫又道:“这个会内力之人必须要懂医术,知道所有穴位和经络走向,如若不然,就会……” “就会如何?!” “七窍流血而亡!” 你这不是糊弄我么!弦月瞪了他一眼,却傻眼了。 苏映雪让屋内的丫鬟都出去,并让弦月在门口守着,然后才问大夫:“老六,你怎么来了?”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楚越川的声音:“我担心你,昨日听到你被赐婚的消息,什么情况,你怎么又跟沈沛白——”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神色一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你不是答应我离开京城,为何会被赐婚?” “大哥?……”苏映雪捂额,你们两位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老六抚着胡须站在窗口偷听,听着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虽然知道楚越川是楚将军之子,但是跟他却不算特别熟,他只道楚越川认识苏映雪,知晓她失明的消息,所以赶着来探望她。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关系?? “哥,你是怎么进来的?”苏映雪没有将那句话听漏,但是此处却不是说好的好地方,只好先略过不提。 楚越川一五一十的交代。 原来那日楚越川偷偷进太师府见苏映雪,结果出府翻墙的时候却不小心,被一个下人给看到了,苏正阳担心着之前掳走苏映雪的贼人又来,就派了很多护卫,日夜巡卫保护宅邸安危,所以楚越川就没法进府探视苏映雪了,然后他就在京城附近城镇的医馆上转悠着,希望能找到善于治疗眼疾的大夫,不过没有找到,倒是收了一些对眼睛好的药材。 他想着把这些药材送入太师府,那日他在街上碰到了熟人柳氏,想起柳氏是苏正阳的二姨太,心中就生出一计,与二姨太交谈时,他告诉对方自己帮着一个亲戚做收药材的生意,二姨太就跟他提起了自己府中有一个失明的小姐,问他有没有认识治眼疾的大夫。 于是楚越川找到了秦叔,表示要找个人假扮大夫,一开始找的是老四,但是老四一天到晚都坐在宴海楼进门的位置,容貌实在是太显眼,所以又找了善于伪装的老六,打着二姨娘的旗号才进了太师府。 苏映雪叹息道:“我亦不知道,为何这位相爷会瞧上我,我跟他也就见了几次面罢了,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楚越川看到她小脸皱着,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心中突然有了几分迟疑:“你想嫁给他吗?” 苏映雪坚定摇头:“不想!” 正文 第92章 较量 第92章较量 第92章 楚越川快步走出太师府门口,老六慢悠悠跟在他的后头,正要心中琢磨着怎么开口询问他跟东家之间的关系。 却见楚越川转身,面容沉毅朝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诶,你去哪啊!” “我去丞相府办点事情。”楚越川头也不回。 跟太师府内差不多,这几日丞相府内所有丫鬟小厮也是喜上眉梢,只是不同的是,相府内的下人们多了几分夙愿达成的感动。 呜呜呜呜,丞相大人终于要成亲了,奴婢们出门再也不用被各种小姐围着送帕子送香囊了!这是贴身丫鬟。 呜呜呜呜,丞相府终于有一个当家祖母了,以后再劳心劳力管这个家了!这是管家。 呜呜呜呜,丞相大人终于有夫人了,以后大人再废寝忘食挑灯勤政就有人劝了。这是怀安。 太好了,相爷终于娶妻了,这下小姐的师姐可以离开相府了吧?这是怀剑。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沈铃音。 虽然之前猜测大哥可能对映雪有好感,但是心中却还是有几分担忧的,比如担心苏映雪不喜欢自己大哥,拒绝这门亲事,又比如担忧苏太阳不肯将女儿下嫁,又比如自家大哥太闷骚,不会去争取表白,万万没想到,自家大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求皇上赐婚! 不过现在既然是赐婚,就算苏映雪不答应也没有办法退婚了。 她不知道自己好友为何不喜欢自家大哥,但是没心没肺的她直接将这个归于因为她没有好好接触自家大哥,大哥这么好的人,只要苏映雪嫁过来,肯定会喜欢他的! 沈铃音一边想着,一边却想迫不及待地见到苏映雪,对了叫上裘真吧,她还没有去看过映雪呢。 正匆匆出门,却恰好在门口碰到了一个身形健硕,做奴仆装扮的男子。 男子正和门口护卫争辩:“我是你们丞相大人的好友,我姓楚,劳烦通禀一声。” 护卫虽是个新人,但是这种人也见多了,眼皮子都不翻一下:“可有拜帖。” 楚越川挠了挠头道:“来得匆忙,忘记带了。” 丞相门庭若市,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进府求丞相大人办事,也有很多想要讨好丞相大人的,门卫见得多了,难免也会有些踩高捧低,不过倒也不会仗势欺人,因为相府的规矩森严,若被管家知道,少不了一顿责罚。 说来也怪,俗话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沈府门前的护卫态度比起其他官员宅邸的护卫还要和颜悦色几分,却仍然被骂,矫饰伪行,虚伪奸诈,还有愤世嫉俗者还会丢几个烂鸡蛋和菜叶子到丞相府的门口。 一开始护卫还会勃然大怒上去跟人理论,说我们家丞相是多么好,尔等屁民根本不了解,凭什么胡乱责骂等云云。 然而护卫发现理论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因为那群人根本就不停你说什么,反而骂你为虎作伥。 而丞相大人却丝毫不理会这些言论,甚至有一次他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两三个百姓在门口丢菜叶,差点丢到了相爷的靴子,相爷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怀安大人却上前一步,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市井粗鄙之语,把那几个百姓骂得祖坟都冒烟了,偏偏却一句话都反驳无力。 因为实在是怀安的战斗力太高了,他的粗鄙之语从一开口可以从早上说到晚上,连死人都能说成活的,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敢在丞相大人门前骂了,只会偶尔丢几个臭鸡蛋,不过门卫不知道是,那些丢臭鸡蛋的人,第二天早上起来,就会发现自己满院子都是臭鸡蛋。 眼前之人穿着寒酸,看起来应该是哪家的下人,门卫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说到最后楚越川都想直接硬闯进去了。 这时候他看到了沈铃音,眼前一亮:“沈小姐!” 沈铃音正要骑上她那匹雪白无一丝杂毛的骏马,闻言顿住了动作,疑惑地看了一眼楚越川,确定自己不认识才回道:“何事?” 楚越川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楚大哥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沈铃音先是一怔,继而一怒,一鞭子甩了过去,嗔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只不过想要教训教训眼前这个胡言乱语之人,是以只用了五分力,但是就算是五分力,普通百姓挨上一鞭,皮开肉绽也是难免的。 但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子却抓住了她的鞭子,又道:“你那时候才三四岁,没有印象也是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沈铃音狐疑的看着他。 楚越川:“在下楚越川,字叔平。” 沈铃音瞪圆了眼睛:“楚哥哥?” 沈铃音八岁离京上峨眉,在此之前她都在京中,而那时候沈沛白已经离开京城,沈青锋又是江湖人士,在京城待不上两个月,那时候楚越川已经出任官职了,沈青锋一到京城,他就会定时上府拜访切磋武艺。 沈家子嗣薄弱,沈父只娶了沈夫人一人,也没有纳妾,沈沛白和沈铃音都是沈夫人所出,年龄差了十多年,沈沛白离开京城的时候,沈铃音不过两三岁,府中也就她一个小姐,根本没有人陪她玩耍。 那时候小铃音最期盼着沈青锋回京城的那几个月,因为青锋哥哥很厉害,可以带着她在天上飞,还有另一个哥哥,好像是大将军家的,姓楚,也是一个功夫很厉害的人,他上门的时候经常会带一些好吃的,还有一些可爱泥塑玩偶,纸鹞花灯。 听楚哥哥说,这些都是他家里的妹妹送的,还会跟她说一些自己妹妹的趣事,那时候小铃音就很想见到这个姐姐,她觉得这个姐姐肯定很有趣,但是她母亲却严令禁止她去将军府,甚至还不让她跟楚越川见面,每一回见到楚越川,都是冷若寒霜,一副想要把他赶出门的架势。 小铃音心中不解,就悄悄地问沈青锋,沈青锋却没有告诉她缘由,只摸了摸她脑袋说,楚家小姐其实是个挺不错的人。 命运兜兜转转,沈铃音没有见过楚岫玉,却意外的跟苏映雪成了朋友。 沈铃音却不知楚越川是为了自家妹妹而来,上府就是为了揍他大哥。 她很热情将人领了进去,一边走还一边问:“楚哥哥你怎么来京城了?现在落住何处?楚伯父身体可还康健?” 她看到对方穿着寒酸,就自动把话题给岔开了,也没有问他现在在做什么,在心中猜测,是不是楚哥哥现在落魄潦倒,想要找大哥给他谋生路了? “进京办点事情,暂居在宴海楼,家父身体甚好。”楚越川一一回答。 沈铃音眸子一亮,是了,听说宴海楼的秦管事以前是楚将军的副将,后来又成了楚家的武师,楚越川就是秦管事一手教出来的,他一定认识秦修了? “楚哥哥,你可认识秦修?”沈铃音心中有几分激动,她已经近一月没有见到秦东家了,听老六说秦东家又出去游历了,沈铃音心中失望,因为每次秦修离京,都没有跟她辞别。 游历什么的她也想去啊,她的目标就是策马江湖,行侠仗义啊。 只是秦东家胆子也真大,明明自己武功很弱,却一个高手也不带,独身一人闯天涯。 “秦修?”楚越川摇头,“不认识。” “秦修是宴海楼的东家,也是秦叔叔的亲侄,楚哥哥怎会不认识?”沈铃音奇道。 楚越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秦叔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啊。” 沈铃音顿时眉头紧蹙,心中充满了疑问,在她心中,秦修是个风趣幽默之人,虽然他是个身份卑微之人,但是面对达官显贵却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半分惧怕,就算拍起马屁来也十分的清新脱俗,他虽然是个举人,却丝毫不觉得做商人是一件有辱门楣之事。 说他是个商人,他又对江湖趣闻八卦说得头头是道,还会说一些她从来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几百年前的江湖中有很多现在没有的帮派,有全是乞丐的丐帮,他们的帮主的功夫绝学叫什么降龙十八掌,还有在一个大理的地方,有一个很花心的王爷,他见一个爱一个,导致他儿子出去混江湖,遇到的每一个女子都是他妹妹,他心中十分痛苦,最后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王爷亲生的。 沈铃音虽然从小就上峨眉习武,因为她身份不一般,她师父不允许她下山游历,所以她对江湖充满了向往,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秦修。 但是她却发现这个秦修身上藏着很多秘密,经常神出鬼没,很少能逮到人。 其实这也不能怪楚越川说漏嘴,他虽然知道苏映雪用了人皮面具在外面行走,但是却没有记住她在外行走的名字,而且他也不知沈铃音认识苏映雪的两个身份。 沈铃音不知她大哥此刻在哪个院子,就带着他进可沈沛白住的院子。 巧的是,沈沛白恰好在院子内,练剑。 只见院内一人,一身青衫落拓,手执长剑,出剑如风,身形似鹤行。 楚越川高声道:“好剑法,让我来会一会沈大人。” 正文 第93章 十年踪迹 第93章十年踪迹 第93章 说罢他用身旁的武器架上随意取了一把游龙枪,红缨一抖,闪电一般朝着沈沛白的身后刺去。 “大哥小心!”沈铃音惊呼道。 沈沛白却似未察觉,直到那枪快要刺入他的背脊,他突然一换步伐,整个人竟然巧妙无比的躲了过去,然后长剑将游龙枪撩开,不徐不疾接下了楚越川的大开大合的招式。 楚越川往左一步,抖直枪身,封住沈沛白的左侧,沈沛白滑身错开,剑若电光略向楚越川的胸口,楚越川一边大喝,一边倒退:“好步伐!好身手!” 沈铃音紧紧盯着二人,只见沈沛白身形飘逸,长剑轻灵,内力充沛,而楚越川一杆枪耍得虎虎生风,十分凌厉,二人很快就提气飞上屋檐,一时间,瓦片与剑光齐飞。 怀剑和怀安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正站在树影下看,怀剑一边看一边道:“几年不见楚少爷,枪法又精进了许多!” 沈铃音紧张兮兮问道:“大哥和楚哥哥谁能赢?” 怀剑沉思了片刻道:“咱们相爷打不过楚少爷。” 楚越川自小习武,如今已有三十年,不说别的,单凭内力比沈沛白深厚很多,就算沈沛白的招式比他精妙,两个人也是相差甚远。 果不其然,一百多招之后,沈沛白渐落下风,而楚越川却仍然内力充沛,一枪挑飞了沈沛白的长剑,沈沛白倒着踉跄几步,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往后倒去。 楚越川往前几步,伸手抓住沈沛白的肩头,沈沛白稳住了身形,正想道一声多谢,却不料楚越川倏地一拳朝着他脸部揍来。 沈沛白:“……” 长枪摔飞,站在下头的围观群众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沈沛白和楚越川二人赤手空拳,使劲往对方的肉少的地方揍去。 沈铃音惊呆了道:“他们两个做什么,怎么跟路人打架似的。” 楚越川人高马大,肌肉健硕,一双虎拳如同钢筋铁骨一般,一下子丞相大人从屋顶上揍了下来。 “大人,您没事吧!”怀剑连忙上前,拦住了楚越川,“楚公子,你这是作甚。” 楚越川耸了耸肩,看了沈沛白一眼,道:“你跟青锋兄比起来差得远了。” 沈沛白站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突然笑道:“这是自然,沈某喝酒比不过青锋兄长,身手亦如此。” 楚越川道:“你没有尽全力。” 沈沛白否认:“与楚兄过招,岂敢不尽全力。” 两个人好像打着机锋,对视了一眼,楚越川看着沈沛白,心中觉得这人比起以前,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他明明看出自己找借口揍他,却丝毫不生气,甚至还有点开心? 沈沛白道:“楚兄,前几日输了你一把宝剑,请随我去取吧。” 说罢他也不等楚越川回答,抬步往一个方向走去,楚越川就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走进一个房间。 “楚兄稍等片刻。”沈沛白迈步进入内室。 这个房间十分空旷,看起来像是一个库房,左右两侧有两道门,因为正门开启,其中一道门上垂挂的五角风铃叮当作响。 楚越川抬头一看,目光微微一动,那风铃是青碧色的瓷器,如同一个倒扣的茶盏一般,下面垂挂着几根长柱型的瓷柱,他不由自主朝着那门口走去。 风铃触碰在肩头,发出了悦耳响动,楚越川却恍若未闻,心头一震,他的目光落在悬挂在墙上的画轴,大大小小,长短不一,唯一相同的是上面巧笑倩兮的女子。 片刻之后沈沛白手中拿着一把宝剑出来,楚越川站在院子里,目光远眺,碧空下一行野鹭扑腾着翅膀,消失在一片蔓蔓青色之中。 “沈兄,你相信人死后灵魂重生吗?”没有缘由,楚越川突然问了一句。 沈沛白默了一下,道:“怪力乱神,或可信也。” 楚越川默了半晌,突然想起了沈沛白醉酒的那一日,他或许早已知晓了吧。 他的脸上有了几分动容。 一个人能喜欢另一个的人喜欢到,对方面目全非,甚至换了身体都一如初衷,满腔深情吗? 应是十年踪迹十年。 …… “小姐,要将火锅带去吗?”弦月开口问道。 苏映雪迟疑了一下:“带去吧,它进府之后还没有出去玩过,待会你带它出去溜溜。” 望月停手,望着镜子里的苏映雪,由衷赞叹:“小姐,你好美。” “是呀,咱们小姐真真美若天仙呀。”弦月摇头晃脑道。 镜中的苏映雪肌肤赛雪,五官精致,经过望月的妙手打扮,更显清丽,原本还带了一些婴儿肥,因为这次事件之后,苏映雪又消瘦了几分,如今的她与以前那个苏映雪完全判若两人,若不是望月一直伺候在身边,她绝对认不出是同一个人。 苏映雪笑道:“就你嘴甜。” 弦月道:“不信您问火锅,火锅,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汪!”火锅叫道。 “您看,火锅都说对!”弦月马上道。 苏映雪眉宇微舒展开了些,道:“咱们出发吧。” 主仆三人一狗就出了听雪阁,朝着大门的方向行去。 行至半途,弦月突然低声道:“二小姐和三小姐朝这边过来了。” 火锅短腿一缩,颤抖着躲到了苏映雪的身后,竟是十分惧怕那边走过来的人。 “哟,大姐姐,这是要出门啊。”苏碧云看着苏映雪,眸底闪过一丝嘲弄,“还是多待在府中,少出去招蜂引蝶才是,不然坏了名声,被丞相大人退婚,我太师府岂不是要被人指着嘲笑。” 苏碧云自从上次被就禁足之后就对苏映雪更加恼怒厌恨,更兼她如今也是要进宫的人了,就算是苏映雪要嫁如日中天的丞相大人,那也是臣妻,以后就算见到自己还不是要低头叩拜,苏碧云还没有进宫就想象着自己升妃立嫔,被皇上宠爱了。 毕竟大周嫡庶等阶分明,庶女被皇上亲自点名,还是头一遭。 “你!”弦月脸上闪过一道怒气。 苏映雪笑道:“今日是丞相大人约我见面,对了,还未恭喜二妹妹呢,二妹倾城之姿,远超众人,进宫之后皇上一定会恩宠与你的。“ 她故意踩低捧高,果然把苏碧云气得够呛。 苏碧云气得跳脚,苏秋露却毫不领情,她冷冷地看着苏映雪,心中恨不得将她杀了,也不愿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大姐姐,你眼睛不好,走路可要担心些,别不小心掉进沟渠里去了。”苏秋露说完这句话,也不等苏映雪回答,直接绕过她往前走去。 “火锅,别怕,你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就咬回去,咬死他们!”苏映雪蹲下身子,摸着火锅的脑袋。 苏秋露的脚步顿了一下,快步离开。 到了宴海楼的门口,苏映雪本来想把狗给弦月溜,结果老五看到之后,顿时挪不开道了,苏映雪只好把狗暂时交给了老五。 老五傻兮兮捧着火锅,喊道:“苏小姐,我带它去吃点肥牛火锅。” 火锅顿时身躯一僵,整个狗挣扎起来,然而却无法逃离老五那铜筋铁骨的力气,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人消失在楼梯处。 冬令雅间内,雪树依旧,寒池塘内铺着冰块,房间内十分的清凉。这冰块还是赵延玦弄的,他觉得既然是冬令就得整的像冬天一些,于是他大手一挥,时不时的让人送冰块过来。 苏映雪自然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沈沛白坐在雪树之下,乌发半束,一半披在肩头,如同泛着冷光的黑刃,他的眼眸幽深,若一汪冷泉,偏偏他身上却穿着一身绯红色绣云鹤常服,在满眼的黑白色之中,莫名的生出了几分艳丽。 扶着苏映雪的望月不犹得被惊艳当场,心道丞相大人竟是如此谪仙般的人物,等走近了倒吸了一口冷气。 丞相大人的嘴角眼眶都带着乌青,就好像……被人揍了! 望月吓了一跳,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揍丞相大人! “你下去吧。”沈沛白开口道。 “是。”望月退了出去,阖上了房门。 一时之间,房间静谧极了,苏映雪看不见沈沛白的表情,只好率先开口道:“沈大人,为何会选中我。” “苏小姐,你心中有什么疑问,我都知道。”沈沛白道 他的声音如同水漱金沙一般,介于清越和磁性中间,苏映雪听到他的声音时,不由心中一窒。 “若是我说,那日苏小姐救我一命,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你可相信?” 信,信你个大头鬼啊! 你以为这是小说啊,那时候老娘还是一个水桶腰的胖纸好嘛,到底是你眼瞎,还是我眼瞎啊! 苏映雪深吸一口气:“沈相莫要跟我开玩笑了,映雪一无才二无德,还是个瞎子,当不得沈相贤内助,也无法给丞相大人一丝一毫的利益,如果相爷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女子,那这京城之中有千百个千金小姐挤破头想要就嫁给你,还请丞相大人请皇上收回旨意吧。” 正文 第94章 三个要求 第94章三个要求 第94章 沈沛白却说话,他修长的手指提起瓷白茶壶,给苏映雪到了一杯茶。 “莲心枸杞,可清心明目。”沈沛白将茶碗放入了苏映雪的手中。 茶是温热不烫手,苏映雪握着茶碗,听到沈沛白道:“这酒楼味道还不错,你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多带你来吃几次。” “这酒楼的东家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与我甚是投缘,不过这楼里却是卧虎藏龙,就连跑堂的都有高绝的轻功。” 苏映雪震惊,沈沛白知道宴海楼的事情她并不吃惊,她震惊的是沈沛白竟然早已知道自己是秦修?他什么时候知道?他又知道几分?难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秦修是自己。 一想到自己对着沈沛白拍马屁的场景,她心中就有些汗然。 她如何听不出沈沛白话语中的含义,只是她想不明白,沈沛白为何非就选中了自己呢,之前的她或许很有几分说服力,但是如今的她不过是一个瞎子罢了,难道他娶回家就是摆着看的? “沈大人,你有话便直说,切勿遮掩。” 沈沛白突然轻笑,喃喃自语:“你仍未改变。” “什么?”苏映雪没听清楚。 “苏小姐若是想要一个理由,那本相就编一个理由给你,都因本相太帅,导致皇上长女对我心生爱慕,然本相对她并无情谊,陛下一心要提本相拉红线,本相只好给自己找一位有趣的贤妻。”沈沛白含笑道看着苏映雪,“这个理由,苏小姐可还满意?” “……”苏映雪嘴角一抽,满意你个大头鬼啊,沈相,你难道也被魂穿了吗? 然后她又往深处想了想,把玲珑郡主的脸替换成了赵延玦,就毫无违和感了。对了,丞相大人很有可能是因为心中有难言之隐,因为赵延玦要成婚了,所以他也成婚,难怪呢,她在心头暗思索着,赵小胖子到底哪里好,又滥情,还懒惰,整天只知道游手好闲,屁事也不会干,简直就是大周的米虫王爷,这丞相大人究竟是看中他哪一点了? 她的神思一下子飘忽到好多年前,那时候赵延玦还是一个让人嫌弃的熊孩子,整日跟着韦金平和陆茗,而韦金平和陆茗又经常来找自己玩,以至于赵延玦每日见到自己都要吐槽几句…… 咳咳,跑偏了。 刚刚说到哪里了,苏映雪凝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殊不知对面的沈沛白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的身上,唇角带着一抹温和宠溺的笑容。 苏映雪知道眼前这位丞相大人手段通天,若是自己不答应他的要求,他若是发怒将宴海楼上上下来全都关进天牢之中都有可能,更何况对方还知道了老六老五老六他们的身份。 最后她一咬牙,道:“沈大人,我可以答应嫁给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三个要求。” “哦?”沈沛白好整以暇,“苏小姐请说。” “我入门之后,我跟你不住一个院子,不睡同一张床。”苏映雪微微抬起头,“看”着沈沛白。 “可以,除洞房花烛夜之外。”沈沛白点头,不睡同一张床,可以睡塌上嘛,再不济,地上也是可以的,他在门派中的时候还经常睡在洞穴里呢。 “第二,希望沈大人不要干涉我经商立业以及兴趣爱好。”苏映雪道。 “本相也甚是希望宴海楼能成为大周第一酒楼。”沈沛白道。 “最后一点,我只嫁给你三年,三年之后,我希望沈大人能放我离去。”苏映雪停顿了一下,“你可以休了我,亦可以对外宣称亡故。” 然而苏映雪说完最后一句,对面却没了声响,整个房间陷入死亡一般的冷寂。 沈沛白寒着脸,一字一句道:“这一条,我绝不可能答应你。” 苏映雪凝着眉头,她没有看见他对面的沈沛白撰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一条一条爆出,他的额头淌 着冷汗,整个人微微颤抖着。 两个人就好像被凝固了时间一般,不动,也不开口,直到房外的另一个人闯了进来。 “沈大人,苏小姐,这是宴海楼新推出的冷饮果汁,来一杯吧。”楚越川端着一个托盘,充当着小二的角色。 实际上他已经在门外偷听了很久了,哎,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作为大哥他自然是希望自己妹妹得到幸福的,从一开始他就把沈沛白当成妹夫看的,沈沛白一往情深,喜欢了她十多年,如今还答应她这么多的要求,若他是女子都忍不住答应了。 但是当年发生了的那件事情,又被沈母恨之入骨,之后又……失去了那段记忆,他不舍得也不敢让她想起这段回忆…… “在下姓楚,是沈大人的好友。”楚越川道:“听说苏小姐和沈大人要成亲了,我没有来得急选礼物,就亲自煮了一锅喜蛋,还望苏小姐不要嫌弃。” 然后他敲了敲鸡蛋,迅速将一个蛋剥开,掰成了两半:“一人一半,永结同心。” 苏映雪手心中有一片温热,她感受到她大哥用粗粝的拇指按了自己一下,大哥…跟沈沛白是好友吗?他是想将自己托付给沈沛白吗? 苏映雪感觉有些茫然,感觉自己正进行着一个科研项目,项目已经进行了大半时,突然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将科研结果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这种认知让她心生出恐慌。 然而这不算完,原本支持科研项目的经费商还跟自己说,这个结果很好,他们非常满意,你就继续往这个方向研究吧。 苏映雪迷迷糊糊,连楚越川什么时候走都不知道,硬着头皮把手里的半颗蛋吃了下去。 “映雪,别忘记三日后,是我的寿诞,你拟的菜单前几日我已经看过了,很好,到时一切就交由你来安排吧。”沈沛白道,“明日,我会上门拜访,跟令尊选好成亲的日子。” “你可别出门,到时,我要来看一看你住的地方。”沈沛白柔声道。 苏映雪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沈沛白将她送到了太师府的门口,下马车之时还十分贴心的告诉她,若是想他了,可以让闲雨传递消息,他亦传信笺给她。 苏映雪眉头微微一挑,沉默无声的下了马车。 苏太师这几日真真是春风得意,连带着走路都生风,他觉得真是什么样的好事都给他给摊上了,苏家可是真正的无根无基,虽然是靠着裙带关系才一步一步走到太子少师的位置,虽然他在朝廷之中并无实权,但是无可否认的是苏家靠着他起来了,而且过几天他既是皇帝的老丈人,又是丞相大人的老丈人,谁能不给自己几分面子! 如今在京城之内,太师府已经成了最热门的话题,甚至还有隐隐约约有了那么一种说法,生儿不如生女,母凭子鬼,父也可以凭着女儿一步登天。 第二日下午,沈沛白带着媒人上门了,原本婚姻大事是由父母做主,定日子也要父母来定的,但是沈相的父母如今远在老家,听说关系不太好,而且丞相大人向来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直接带了媒人上门。 苏太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请了母亲出来,定下了良辰吉日,然后磕磕巴巴地跟丞相大人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苏太师见着沈相心中就有一丝惧怕,原本挺直的腰杆,远远地见到沈沛白走过来,就不由得弯了一份,弯了的不仅仅是腰杆,还有唇角,他下意识就挂上了几分讨好的笑容。 大夫人派人跟苏正阳说自己身体不适,没有过来陪坐,倒是苏正鸿和袁氏二人拉着苏济元一直陪在末座,那一副毕恭毕敬讨好的模样,让苏正阳看了就心中一阵恼怒。 他怎么会不清楚他这个弟弟的心思,倒不是不想提一提苏正鸿,实在是苏正鸿跟他那个儿子苏清元是一副德行,终日在外面拈花惹草,不务正业,二房虽然有三个儿子,但是也就苏济元有几分本事,苏礼元又年纪太小,还不如自己呢,三个女儿可比他那几个儿子本事多了! 苏正阳心中有几分骄傲,而且如今两位夫人又有了身孕,不久的将来他就不止一个儿子了。 沈沛白只坐了一会,就开口说要去苏映雪居住的院子看看,也顺便与他的未婚妻培养培养感情。 苏正阳自然是不会拒绝,虽说未婚男女成婚之前见面不太符合规矩,但是也不是什么大错。 苏正阳屁颠屁颠想要陪着沈沛白去听雪阁,结果被沈沛白婉拒了,最后还是苏济元和苏礼元二人陪着沈沛白去听雪阁。 “丞相大人,前面就是映雪居住的院子了,我和礼元不方便进去,您一个人请吧。” 沈沛白微颔首,往前走去。 此刻苏映雪还做在葡萄架下的秋千上,葡萄已经有几串成熟了,弦月就摘下来清洗了两串放在苏映雪的身边,然后用最近小姐琢磨出来的手动榨汁机,榨葡萄汁,那个榨汁机一共才两个,是工匠花费了好多心思才做出来的,虽然榨得不是很完美,但是用纱布过滤一下,然后冰镇,口感还是十分的不错的! “小姐,丞相大人来了!” 正文 第95章 闲谈 第95章闲谈 第95章 禀报的丫鬟满面通红,眼波迷离一路上不断地偷看这这位俊美的不似凡人的相爷。 “哦,沈大人,你随便坐。”苏映雪掉了一个马甲之后,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弦月端了两杯冰镇的葡萄汁上来,一边偷笑着,一边遣退了院子里伺候的丫鬟。 “这是葡萄汁?”沈沛白喝了一口,有些惊讶道,“昨日本相就有些好奇,这果汁如何能榨得细腻爽口的。” 苏映雪没有转过头,半靠在秋千上,懒洋洋道:“昨天那果汁之中还加了柠檬汁,所以才爽口。” “何为柠檬?” 苏映雪感觉沈沛白的气息一下子近在咫尺,她惊了一下,想要起身坐远一些,但是沈沛白却不怕热似的,贴着苏映雪道:“雪儿,你真是是妙人,能想出常人无法想到的事物。” 苏映雪能感觉到沈沛白手臂与自己的手臂贴住了,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柠檬,就是一种很酸的柚子,我亦是无意之中发现的。”苏映雪不着痕迹坐远了一些。 沈沛白叹息道:“雪儿有一双能发现美食的眼睛。” 苏映雪:“……”她真得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啊。 沈沛白又道:“这是你看的书?” 苏映雪心中咯噔了一下,冒着冷汗道:“哦,那是我丫鬟留下的,我也不知道是何书。” 妈蛋,那是最近江湖中最为红火的《无情剑客恩怨录》,是大哥前几日带给她的,跟现代那些网文还到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男主一开始是天之骄子,然后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满门被屠杀,男主得到了奇遇,练成了世界上最上乘最厉害的剑法,他报仇之后,却失去了感情和爱人的能力,他的红颜知己和青梅竹马都为了他死去,他最后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却是仇人的女儿,仇人的女儿也是为了报仇,最后他喜欢的女子死在了他的怀中,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因为他爹是罪有应得,然后这位无情的剑客自我了断在爱人的坟前。 没错,江湖中如今最流行的就是这么操蛋的故事,苏映雪听望月磕磕巴巴念完结局之后,气得差点把杯子给砸了,这是何等的卧槽之力,作者闹哪样啊,他是写这个故事是要报复社会吗?她只想给他寄一箱子的菜刀好嘛! 然后望月磕磕巴巴念出了那个作者的名字,苏映雪被那个名字雷得外焦里酥,那个作者的名字叫冬瓜仙人,没错,冬瓜仙人,苏映雪一度认为这个作者很有可能也是从现代穿越来的,不然怎么会如此深谙虐文的套路,而且还起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名字。 这个冬瓜仙人,不止写了一本无情剑客恩怨录,他还写了好几本其他的著作,有一本叫什么滚绣球情缘,说的是一个王爷出去玩的时候,无意间接到了一位平民女子的绣球,然后他隐藏了身份跟这位女子成了亲,成婚没有几个月,他就被皇上召回了京城,然后再也没有回去找那位女子,后来那位女子怀了身孕却被家人所嫌弃厌恶,逐出了家门。 女子就怀着身孕投奔自己的一个嫁到京城的姐姐,遭遇了很多很多挫折危及,历尽千辛万苦到了京城找到了姐姐,结果她姐姐的夫家却把她赶了出来,她走投无路之际要生孩子的时候恰好被一个嬷嬷救了,生下了一个小少爷,这位嬷嬷恰好是那位王爷的奶妈,恰好王爷的正妻生了一个千金,于是这又是一个套路的故事。 苏映雪看了其他几本,有些主角是剑客,有些主角是王爷,甚至还有一个居然是皇帝,这作者也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写啊。 沈沛白翻看了几页,十分淡定道:“这冬瓜倒是改了风格了。” 苏映雪:“……相爷,你也看过冬瓜仙人的……书吗?” 沈沛白道:“这等情爱无趣之物,本相岂会翻看。” “那你为何会……” “哦,本相只是认识这位冬瓜仙人罢了。”沈沛白道。 苏映雪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不知这位冬瓜仙人是谁?” 沈沛白出卖好友出卖的十分痛快:“翎王。” 苏映雪:“……”这王爷的兴趣爱好真当是广袤,难怪这些书中的女主角一个塞一个美若天仙,倾国倾城,这赵小胖是把自己的经历给编进去了吧。 在王爷府府中喝茶的赵延玦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身边伺候他的美人连忙娇声地关切道:“王爷,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沈沛白在苏映雪的院子里只留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告辞而去。 出门之时,恰好碰到了带着丫鬟的苏秋露。 苏秋露怔了怔,心中生出了一丝悲凉的欢喜,她上前一步,行了一个礼:“相爷。” 沈沛白微微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停住自己的脚步,与她错肩而过。 直到沈沛白消失在壁照之后,苏秋露微微闭了闭眼,眸底一丝冷光流转而逝,她挺直了胸膛,抬起了她高傲的头颅,目光所到之处,是一片被阳光照射成金煌的金色白茸。 沈沛白和苏映雪成亲的日子定在两个多月之后,苏正阳还觉得有些急,苏映雪却嫌这个时间太短,然而她没有发言权,只好将心中的那个计划提前实施了。 苏映雪一连好几日都未曾见到大夫人,除了因为亲事大夫人不耐烦见她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最近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白日精神不济,夜里还时不时做噩梦,招了大夫探脉,大夫却说大夫人是忧思过虑,太过辛劳所致。 太夫人知晓此事之后,就将府内了一部分事务交给了二房的袁氏处理,以便减轻大夫人的负担。 袁氏自然喜不自禁,连忙拍着胸脯跟大夫人保证,一定会将府内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大夫人听闻后,什么也没说,然而她身边的素灵却觉得大夫人这几日睡眠质量更差了几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的气息,眼皮底下那一抹青色消不去,只能用更厚的妆容盖住。 两日后到了沈沛白的寿诞之日,丞相大人的寿诞一向是不大操大办的,但是因为这一次是三十而立的大生辰,而且丞相大人最近心情颇佳,所以这一日几乎京城之中所有有头有脸的高官侯爵都上门贺寿。 这一日一大早,丞相府的人就上门来接苏映雪过府,这自然是不符合规矩的,但是苏映雪跟丞相大人已经定下了婚期,所以苏正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苏映雪一到相府,管家已经在院子里等着她了,因为就算是生辰当日,沈沛白也没有休假日,他上午仍然要去上朝,要等下午才会回来。 苏映雪一大早过来自然也不是过来玩的,三日前宴海楼的所有厨师都进了丞相府,帮忙一起准备宴席。 这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荣幸,进府的那日,他们一个个又惊又喜,心中对秦修充满了崇拜之情,听说这次寿诞的宴席菜品都是东家拟定的,原来东家的后台这么大,连丞相大人的寿宴都交给东家负责,难怪东家如此大方又豪气,跟着东家真是这辈子做得最为正确的一件事情! 跟着东家有肉吃,有酒喝,一个月有两日休息日,还有高例银可以拿,如今又进了相府的厨房,准备着京城之中所有高官侯爵要吃的宴席,这等荣耀,已经够他们炫耀好几个月了。 只不过,最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东家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听秦管事说,东家估计要好几月才能回来。 虽宴海楼的人进来帮忙,但是他们准备的菜品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主厨仍然是相府内的大厨。 管事就派了一个人,跟苏映雪汇报宴席的流程,苏映雪细细听了,做出了一部分的改动,又将最近宴海楼新出的几款饮品加入其中。 这可是大好的打广告机会啊,苏映雪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顺好了所有流程,确认无误之后,苏映雪才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很多年举办过这么大规模的宴席,光是想菜名都想的她脑抽筋,为了这个她几乎跑遍了京城之中所有有名气的酒楼,不过除了宴海楼的菜品之外,她也就负责想,可不管怎么做,这丞相府的大厨若是没有两把刷子,那他们也只能引咎辞职了。 老四老五老六不方便出现,索性苏映雪就放了他们一礼拜的假,秦叔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前几日跟着老四他们一道离开了京城,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跟在苏映雪身后的丫鬟,偷偷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未来的当家主母,一开始她们见到苏映雪的时候吓表情悚然,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心道怎么会是个瞎子,丞相大人为何却娶一个瞎子! 这位苏大小姐莫非给相爷下了迷魂药不成? 然而一个上午过去,她身后的丫鬟,已经隐约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原来这位眼瞎的苏小姐,竟然是京城内最红火的酒楼的东家!她们虽然没有去宴海楼吃过火锅,但是对火锅这个名字确是如雷贯耳,听说普通人想要在宴海楼吃一餐饭,那得提前一个月定位子,听说宴海楼三楼的雅间进出的都是达官显贵,听说京城中有三家酒楼与宴海楼定了合约,说什么以加盟的形式同时推出了火锅菜色,丫鬟们不懂加盟是什么意思,只是大概知道这几个酒楼都是有后台的。 但是这几个酒楼却仍然比不过宴海楼,因为宴海楼每个月都在推出新的菜色、饮品、甜点,每一样都是新颖而独一无二的。 正文 第96章 丞相寿诞 第96章丞相寿诞 第96章 沈铃音今日亦是肩负重任的,这是她回京城之后,丞相府内最为要紧的盛事,爹娘不在京城,她自觉应该替自家大哥操办寿诞。 所以她就毛遂自荐,自动扛起了这次宴席的所有事情。 忙了几天之后,才知道原来老管家才是府中最为劳累辛苦之人,他需要负责的事情从上到下,门口到柴房,无一不需要操心,因为丞相大人完全不管府内大小事务,通通丢给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管家。 老管家心里苦啊,在整个相府之中,老管家怕是丞相府内最期盼着有一个当家主母的人了,所以这次苏映雪的过府和沈铃音的自觉领事,都让他心中激动不已。 不过他对苏映雪的印象如何咱们暂且不提,沈铃音这几日的表现倒是让他大吃一惊,不仅将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丝毫不乱,而且将仆从工作安排的十分紧凑(相府内下人不多),甚至连一些很细微的地方她都想到了,让老管家老泪纵横,心中欣慰极了。 但是老管家不知道的是,其实沈铃音的背后其实是有高人在指定的,她一天到晚只知耍枪弄棍,怎么可能懂这些,这些事情都是苏映雪在背后教她的。 苏映雪前世经手过几次宫宴,自然是对这些东西得心应手,唯一区别的是规格不要超过界限,还有一些菜品只能出现在皇宫的宴席上,除了其他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丞相大人回府了,陪着苏映雪吃了午膳。 让苏映雪惊讶的是,丞相大人似乎颇为熟悉她的口味,让下人准备的都是她喜欢吃得东西,期间,沈沛白就一直给她夹菜,站在苏映雪身后的弦月和望月毫无用武之地,二人就在身后一直偷笑着。 吃了一会,沈铃音就捂着眼睛大喊受不了,然后站起来说了一句去厨房看看,就跑了。 苏映雪嘴角抽了抽。 沈沛白却丝毫不以为意,将一筷子挑了刺的黄鱼夹到她的碗里。 他满眼都是柔情,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珍贵之物,摆到苏映雪的面前。 吃罢饭,丞相大人也不休息,带着她进了书房,将她安置在隔间内,那隔间内摆着一张小榻,边上放着冒着冷气的冰盆,一走进去就十分清凉,里面还有淡淡的檀香气味。 苏映雪一开始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直到房间内安静下来,外面隐约传来了研磨和宣纸翻动的声响,她才知道这里很有可能是——丞相大人的书房。 不知道为何苏映雪的心却静静的安稳下来,在檀香的气味中,她慢慢的睡着了。 她甚至还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她进宫的那一日,将军爹亲自背着自己上了宫里来的轿子,她舍不得离开,却不得不离开,她就掀开了窗帘,想要最后看一眼将军府。 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双如同松墨一般的眼眸,一个穿着白色布衣的容貌出众的青年,站在一棵柳树下,他面色表情,目光却是灼热的,几乎烫坏了楚岫玉的心。 最后他的唇角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好像又什么也没有说,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苏映雪是被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吵醒的,那男子似乎是平常跟在沈沛白身边的其中一个,名叫怀安。 怀安语速极快,迅速禀报了一些事情。 沈沛白一一回应。 苏映雪心头一惊,因为她敏感的察觉到有一些事情不是她可以听的。 然而怀安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一般,禀报完所有事情就离开。 他走后没有多久,又进来了两个男子,这回苏映雪听了一会才听出来,这两个人应该是沈沛白的幕僚。 其中一个声音比较清朗,开口道:“相爷,三日前洛北知州韦益彬欺上瞒下,与当地官绅勾结,巧立名目将农户的土地卖卖兼并,其下有一个县丞跟他对着干,结果韦益彬竟然买通杀手,将那个县丞全家给杀了。” “幸好那县丞之子得了高手相救,逃出了一条生路,他进京告御状,却把这状子送到了洛北清吏司宋大人的手中,如今这宋大人将状子送到您这,莫不是要让您出手相助?” “兀那老滑头,这等事情还要丞相大人替他擦屁股,真以为自己是号人物了。”另一个声音却有几分蛮直。 “咱们相爷是韦益彬的师座,他送过来自然是想讨个丞相大人的人情。”先前开口的男子又道。 “老子早就看韦益彬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亏得咱们相爷还推荐。” “知人知面不知心,韦益彬是个擅长伪装的人,他这些年的洛北的确也做下了不少的政绩,权欲迷人心,财使鬼推磨,韦益彬是个聪明的官吏,但是他却不是一个为百姓的好官。”男子叹息道。 “相爷,我看不如就将这个县丞之子交给泰国公好了,咱们就当不知道此事。” “这不行,韦益彬平常是出了名的孝敬上头,泰国公如果知道此事,定会怀疑韦益彬是相爷指使的。” 苏映雪听他们两个人争论不休,沈沛白却一直没有说话,心中好奇沈沛白会怎么处置这件事情,毕竟沈沛白的“名声”在外。 然后他就听到沈沛白道:“韦益彬暂时杀不得,他是本相摆在洛北的一颗棋子,本相早知韦益彬为人如何,就将他摆在洛北,以他的能力自然会将洛北附近那些困扰民众的问题解决,只是本相没有料到,他竟然如此的胆大包天心狠手辣,竟屠人满门,这是本相的失策,但是洛北山匪一日不除去,每日都有无数百姓为之丧生,韦益彬如今已打入山匪内部,只能将他暂时保下来,等捣毁匪寨,本相自会收拾他。” 二人沉默了片刻:“相爷,那这位县丞之子如何处理。” 沈沛白道:“且将他留在相府之中,切莫让他离开,事了之后,本相亲自祭拜那位县丞。” “是,大人!” 谈完了这件事情,那两位却没有走,又说起了朝中的一些事情,苏映雪不敢在听,就拿了帕子堵了耳朵眼,虽然还是隐约能听到一点,但是她假装听不到。 因为刚才那几耳朵,让苏映雪了解了沈沛白一点,沈沛白在外面被人骂做佞臣的确不是空穴来风的,因为他做事皆以大利为先,以百姓为先,虽然知人善用,但是他的手段却太过于凌厉,导致一些人被表象所迷惑,这种人说不上来是好是坏,或许在乱世之中,他成不了一个英雄,只能做一个枭雄。 这是苏映雪对沈沛白的第一次评价,楚将军可以算是英雄了,但是她却是极为不赞同这种愚忠的大义,英雄和枭雄,是人的性格决定的,苏映雪两种人都敬佩。 沈沛白提笔落下了最后的一字,然后站起身,走到内室。 苏映雪不知何处已经睡去,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如同蝴蝶翅膀一般,颤巍巍的煽动着,这里头原本应该有一双平和藏着几分灵动的眸子,她的樱唇似海棠,耳朵上还塞了卷起来的帕子,沈沛白不由失笑。 他知道她方才听到了一些,他只想让她知道这是他,一个真实的没有任何隐藏的他,一个会杀人会弄权的佞臣。 “大人,大人,宴席快开始了。”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 苏映雪醒转过来,迷迷糊糊感觉自己的唇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等她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才完全清醒过来,然想到刚刚那触感,卧槽,自己不会是被吃了豆腐了吧。 看到苏映雪那双瞪圆的眼睛,沈沛白忍不住扬唇:“宴席却开始,你爹已经进府了,你先过去跟他会面。” 苏正阳带着自家夫人走进丞相府,一路行来,有不少官员都凑上来跟自己打招呼,都是拱手恭喜他的,苏正阳心中得意,一边跟他们寒暄着,一边套着近乎。 丞相大人亲自邀约,大夫人就算不想来,也不得不来,只是她站在那里那些个夫人就围着她说恭喜,说着各种艳羡的话语,让她一阵心浮气躁。 她侧过头,目光却是一凝,她看到廊道的那一头,苏映雪被沈相牵着手,两个人关系十分亲密,直到走到这一头,那手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下作的狐媚子,小贱人! 大夫人在心中骂道,这苏映雪果然不是安分守己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勾搭上沈相的,大夫人怀疑苏映雪是不是弄了什么邪法子,下了什么迷魂汤,沈相大人才被她勾了魂。 苏映雪刚刚被沈沛白强迫着牵过来,一路上听到了多少丫鬟的偷笑声,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掌,她根本一点都不紧张,方才也不知道是谁的汗,把她掌心都打湿了。 “小姐,老爷在那边。”望月提醒道。 众宾客落座,宴会开场。 苏映雪一坐下来,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不少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这的确是一件奇事,沈大人位高权重,深受陛下恩宠,一直不娶妻已经够让这些思维古板的古代人吃惊了,现在却娶了一个瞎子,更是让他们心中诧异。 “皇上驾到!” 苏映雪的动作一顿。 众大臣心中却是一惊,连忙起身行礼,丞相大人如今真当权势滔天,连皇上竟出宫替他贺寿。 沈沛白往前走了几步,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谢皇上!” 皇帝并未穿龙袍,而穿着一件明黄色的常服,上面绣着五爪龙,他眉目十分犀利,年纪看起来不到四十,眼角却有了几丝细纹,透着几分沧桑和疲惫,总的来说,大周的天子是个勤勉于政,宵衣旰食的好皇帝。 只是他为人十分的多疑,性格残暴,宫中太监和宫女都不知杀了几何。 皇帝身后还跟着太子,太子才六七岁的模样,年纪虽小,却十分沉稳端庄,拜寿词却说得有板有眼的。 “沈爱卿,这是朕给你的贺礼。”皇帝拍了拍手,两个太监抬上来一个箱子。 箱子打开,众人的眼睛直了,里面是一棵晶莹碧透的琼枝玉树,青玉白玉雕琢成叶子形状,用细若发丝的金线穿成固定,却隐藏在其中,只有在灯光下,那金线像是会流动一般,蜿蜒而上,璀璨夺目。 这是一件难得的宝贝,它的珍贵不在于它本身的价值,而是在于赏赐它的人。 沈沛白跪拜谢恩,赵炎彻往高位上一坐,环顾全场,目光落在苏映雪的身上,道:“这位莫非就是苏太师的嫡长女苏映雪?” 苏正阳道:“正是小女。” 赵炎彻看了几眼道:“果真是芙蓉出水,楚楚动人,与沈卿才子佳人,极为相配。” 苏正阳连忙称不刚当。 停了一会的宴席正式开始。 赵炎彻看着冒着热气的火锅,感兴趣道:“这是何物。” “皇兄,这是火锅,最近京城甚为流行的吃法。”坐在左下首的赵延玦回答。 赵炎彻点了点头,吃了几口,道:“味道不错。” 随身太监忙把这东西的名字记下来,等宴后再寻得烹饪办法,好带进皇宫之中。 整场宴席下来,一共有一十六道荤菜,一十六道素菜,八道凉菜,还有羹汤,甜点,再加上饮品冰镇果汁,奶茶等十分特别的食物,颇费心思,自然让众宾客啧啧称奇,一部分没有去宴海楼吃过饭的大臣们称赞丞相家的厨子,却被另一群宴海楼的顾客强势安利。 于是宴海楼就出名了。 赵炎彻不过吃了几口就离席了,沈相既然是东道主,自然要出门相送。 沈映雪中午吃的太饱,勉强喝了几口汤,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映雪,映雪!”沈铃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喊道。 沈映雪找了一个借口溜了出去,沈铃音手里端着一碗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满脸兴奋道:“映雪,我做了你说的那个什么刨冰,是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苏映雪吃了一口,嘴角抽了抽道:“你放得是白糖,还是盐?” “自然是白糖了!”沈铃音狐疑着尝了小口,粉脸一皱,一口喷出来,“呸呸,怎么这么咸!” “你在这里等着,我再去做一杯!”沈铃音风一样跑了。 望月忍不住莞尔道:“这沈小姐还真是可爱。” “小姐,咱们还回去吗?”弦月伸头望了望一眼觥筹交错、鼓乐齐鸣的宴席。 “在附近走一走。”苏映雪摇头,她不喜欢这种宴会。 或许是大部分的下人都集中在宴会的院子里,苏映雪一路行去,都没有碰到一个下人,却时不时闻到花香,听到鸟鸣声。 “小姐,丞相府种了好多花,这里的花好美啊!”弦月沉醉道,“沈大人定是个雅致闲趣的妙人。” 自从圣旨颁下来之后,弦月打探了很多沈沛白的事情,每次提到沈沛白就要绞尽脑汁想出几个成语来贴在他的身上,只不过她的词汇量十分有限,每次都是东拼西凑,认字的时候看到一些新的成语,就会将这个成语用到沈沛白身上。 用苏映雪的话来说,如今弦月应该是沈沛白粉丝团头一号的迷妹。 三人往前走了一段路,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正想着停下来找个下人问问路,苏映雪突然顿住脚步,嘘了一声,低声道:“别说话。” 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其中一个是沈沛白,而另一个人……是……赵炎彻。 “小姐,往这里躲一躲。”弦月推开一扇门。 廊道尽头,两个灯笼往这边过来。 苏映雪站在房间内,听到了沈沛白的声音飘了进来。 “陛下,将赋归与地,计亩征收,统一赋税……必须要先丈量土地,整理地籍……” 沈沛白的声音停了一下,有继续道:“这固然是百姓福祉,但恐怕难以实行。” 赵炎彻道:“哦,为何?” …… 外头的声音慢慢的消失,望月松了一口气,将原本熄灭的灯笼又重新点起来。 “小姐,我们赶紧出去吧,要是被相府的人误认为贼就不好了。” 这时一旁的弦月突然惊讶出声:“哇,这房间里怎么挂了这么多美人的画像!”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什么……自难忘……小姐这上面写的诗是什么意思啊。” 正文 第97章 屹之 第97章屹之 第97章 昏暗的房间内,暗黄的微光,照亮了不大的屋子,屋子里摆设非常简单,左右各自摆着一张书案,上面齐整地堆着一整列的书籍,墙上挂着画像卷轴,皆是同一个女子,却不是不同角度和神态,一颦一笑,一娇一嗔,有些卷轴已经发黄,如同推开尘封的记忆一般,让能看见的弦月和望月恍惚入梦。 弦月仔细看了看道:“这下面还有题字,叫什么之。” 望月比她多认识几个字:“这个字读屹。” 沈屹之。 这是沈沛白的表字。 沈铃音告诉她的。 苏映雪发现自己可能误会了人家丞相大人,上次他说得跟自己说有一个深爱多年的人是真的,但是跟赵小王爷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屋外隐约传来了沈铃音的叫声。 苏映雪连忙带着丫鬟走出去,出门的时候她听到门口有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她恍惚了一下,感觉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只是一瞬,她就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提起脚步走了出去。 沈铃音虽然五谷不分,但是她弄的刨冰还挺细腻顺滑的,只是实在是甜的齁死人了,苏映雪只吃了几口,对上了沈铃音充满了球表扬的眼神:“很好吃的,冰很细,你是怎么做的?” 沈铃音“锵”地一下抽出她的宝剑,豪迈道:“倚天剑!” 苏映雪:“……” 沈铃音想起苏映雪应该不知道倚天剑是什么,解释道:“这个倚天剑是一个武侠话本里的,倚天剑,是江湖中人最锋利的剑。” 苏映雪面无表情道:“你这剑除了剁冰之外还剁过其他什么东西吗?” 沈铃音掰着手指头数:“有青蛙,还有蟋蟀,记不清楚了……” 苏映雪:“……” 沈铃音噗呲一声笑道:“好啦,我逗你的,我的宝剑是师父赠我的,怎么可能去砍那些东西,而且我也不舍得用宝剑来做刨冰。” 苏映雪:“我收回那句话。” “哪句?” “我去告诉你大哥,这次寿诞是我在背后指点你的。” 沈铃音跳起来:“啊,不要啦,我错了,映雪,你别生气……映雪……嫂子!” “别这么叫我!”苏映雪差点一踉跄。 “你两个月后就要嫁给我大哥了,为什么不让我叫,我就要叫嫂子嫂子嫂子。” 不远处。 “大人,苏小姐跟咱们小姐相处的挺不错嘛。”怀剑有点佩服苏映雪了,竟然能收服沈铃音这个混世魔王。 “大哥?”沈铃音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她冲着苏映雪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跑了。 “小姐,沈大人来找您了,他真是一刻都离不开您呢!”弦月低声道。 沈沛白穿着一身玄青色华服站在一丛墨竹的后面,比平日低调多了几分威压。 “这是何物?”沈沛白道。 “啊?”苏映雪神情有些茫然。 “你手中之物。”沈沛白补充道。 “这是铃音做的刨冰,牛奶味的,味道还不错。” “哦?铃音也会做吃食,本相尝尝。” 苏映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中一空,然后听到沈沛白道:“不错,很美味。” 苏映雪:“……” 原来丞相大人是个甜食爱好者。 怀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相爷以及其不要脸的嘴脸把苏小姐手中的那碗东西给吃完了,他扯了扯怀剑:“怀剑,你有没有觉得大人一碰到苏小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大人被冒充了,也不知道苏小姐怎么入了大人的眼了,大人再这么下去情况不妙啊……诶,你去哪?” “大小姐做了好几份刨冰,说给我留了一份在厨房。” “岂有此理,我对小姐这么好,她竟然不给我留一份!怀剑,你给我站住,不准走!” “……” 苏映雪开口告辞:“相爷,天色已晚,映雪就此告辞了。” “雪儿的寿礼呢?”沈沛白突然道。 “哈?”苏映雪迟疑了一下,苏正阳应该准备了寿礼了吧? 沈沛白好像猜到她心中所想,道:“那是你父亲的寿礼,你的呢?” 苏映雪窘,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让她应接不暇,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给沈沛白准备礼物。 沈沛白突然伸手将她悬挂在腰侧的梅花形刺绣香包取下,收入掌心,沉道:“这个送我。” “如果相爷不嫌弃……” 她默默地将那是望月绣的这句话吞下了。 几日后,太师府进了一位宫里头来的教习嬷嬷,每一位即将进宫的女子,都会有这样一位教习嬷嬷提前几天来教她们宫中的规矩,苏秋露和苏碧云业停了谨学居的学,开始她们每日的必修之课。 太师府内上上下下的丫鬟都羡慕着伺候二小姐和三小姐的丫鬟,她们以后进了皇宫,若是有机会被皇上宠幸,那可就是真正的一飞冲天了。 “有什么可羡慕的,以后连宴海楼的火锅都吃不上,也不能出去逛街买衣服,买糖葫芦。”弦月小脸上满是嫌弃。 现在弦月的三观也被苏映雪给带偏了,因为苏映雪爱看一些山川游志,武林剑客之流的书籍,苏映雪眼睛不太好之后,念书的活计就交给了弦月和望月,也好顺便让她们多认识一些字。 于是如今小弦月的目标是以后能跟着小姐离开京城,去那江南塞北看一看。 苏映雪又学了一首新的曲子,正是那一日柳墨微在妙花会中弹奏的《空山无雪》,只是比起柳墨微,苏映雪觉得自己弹委实差劲,甚至还不如刚刚学琴的小儿。 只是她眼睛看不见之后,其他事情也做不成,除了偶尔练一练剑之外,也只有弹琴能打发时间了。 又过了几日,弦月突然跑进来道:“小姐,大夫人落水了!” 昨日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素灵出府买脂粉,出门之时无意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素灵连忙道歉,那女子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臂,问她是不是太师府苏夫人的贴身丫头,并且交给她一封书信,说自己是林苏夫人的故友,让她一定要亲手交托到大夫人手中。 素灵心中惊诧,只是看了那信笺上面的字一眼,那个女子就消失了,无踪无际,好像从来未曾出现一般。 素灵回到太师府,就将此事禀报给了大夫人,并且取出了信,也不知道信笺上面写了什么,大夫人看了那书信之后,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惊慌,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大夫人手中的信笺突然无火自燃,瞬间化成了灰烬。 大夫人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倒退几步,却不小心落入了水池之中。 这下整个府内上上下下都被惊动了,大夫人如今可谓是太师府内的嫩尖儿,连一向不耐烦的苏正阳都忍受这大夫人最近的糟糕脾气,都是为了这一胎。 胡大夫诊治之后,大夫人的胎儿没事,只是她却受到了惊吓,神情恍惚,在昏迷之中胡说着梦话。 老夫人说大夫人应该是冲撞了什么煞气,她提议带着大夫人和府里的小姐少爷,上佛安寺住几天去去煞气,求几个平安符和开了光的佛珠,自然能抵挡住阴秽的侵蚀。 正好苏秋露和苏碧云二人的规矩教习告一段落,还有几日的时候才能进宫,若是能留在皇宫,以后再想要出来就不方便了。 苏正阳思索再三,答应了老夫人的提议。 这段时日,苏映雪的视力似乎好了很多,有时候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人影,最好的那次她隐约能看见弦月端着一盘四合糕点,而火锅绕在她的周围,欢悦的跳着。 只是持续的时间却不过几秒钟,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模糊的,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比起半瞎好不了多少,然而苏映雪的心却是安定了许多。 她的眼睛康复的可能越来越高,这个认知让她胃口好了几分,这段时间她瘦了很多,虽然因为视力不好无法运动来保存身材,但是她仍然瘦了。 “弦月,你准备这么大的木桶作甚?”望月一脸惊讶看着弦月准备的东西。 “我听说佛安寺后山有一个清泉,常用那泉水洗涤双目能治眼疾,我准备装一些回来。”弦月道。 “真有这般效果?” “听说对门陈府有一个老嬷娘患了眼疾好多年,就是求了那泉水治好的!”弦月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也不懂她家小姐看不清跟人家完全是不同的病症,她这段时间打听了很多,不管有没有用都用她的新学会的狗爬字记录下来。 只不过那些办法都是稀奇古怪的,什么将决明子置入酒中三天,然后磨成粉,布条裹之包住眼睛啦,还有把竹叶捣成汁水洗眼睛啦,这种还算是正常的,还有什么生吃蛇胆,吃蝎子粉之类的,简直闻所未闻,这一番苦心倒是让苏映雪有些感动,不过对其方法她敬谢不敏。 大户人家出门都是要准备好几车行礼,还有一大群丫鬟下人跟在旁边伺候,太师府更不必说,因为苏映雪被掳的事情让苏太师颇为心忧,所以带上佛安寺的,不仅是丫鬟护院,还有几个身手不错的武师。 苏映雪原本以为这次只是老夫人带一众女眷上山,却没料到苏太师和苏二老爷也一同上山,二人穿着一身丝绸常服,骑在马上,跟在他们身后的苏清元,正不断冲着路旁的有点姿色女子抛媚眼。 “除了苏大少爷,这次太师府的人倒是齐整。” 客栈二楼,临窗位置,一位身穿灰袍的男子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 正文 第98章 山寺之行 第98章山寺之行 第98章 另一人背对着他,自顾自的饮酒,只能看到虎口至手腕的地方纹着一只蝎子。 只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话,让那灰袍男子的脸色微变。 “那西厥国如今皇帝病重,政权崩乱,能掀起什么风浪来。”灰袍人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赫连冲不过是一个普通不受重视的世子罢了,羯大人为何如此看好与他?” “因为他懂得失,善进退,知道隐藏实力,更重要的是他是西厥国师的徒弟,不过这一次他栽倒在一个小丫头的身上,实在是令我失望。”羯大人头发半白半灰,声音十分嘶哑。 灰袍人也不知是叹息,还是嘲讽道:“苏太师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羯大人道:“佛安寺的人安排好了吗?” 灰袍人神色多了几分恭敬,点头道:“早已安排妥当,请羯大人放心!” 佛安寺在京城东郊的清风山上,地势开阔,松涛如浪,本是三伏天,天气十分的炎热,上山之后,却是凉爽了很多,下马车的时候,苏映雪闻到了松木和檀香混合的气息。 “大小姐,注意脚下,有一块石头。” 一个体格十分健硕的护卫从苏映雪身旁走过,开口提醒了一句,苏映雪脚下微一停顿,那个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苏秋露的目光扫了过来,脸上闪过微妙的眼神。 庙宇巍峨,宝相庄严,佛安寺作为大周的国寺,香火十分旺盛,达官显贵,平民百姓,来者不拒。 站在此处往上望去,石阶延绵而上,一共九十九阶,所有人都需自己爬上去,就算是皇帝来了也不例外。 这可苦了那些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一个如同弱柳扶风,等爬完最后一阶,浑身是汗,面若金纸,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甚至还不如老夫人一个老人家。 苏映雪还好,虽然出了一些汗,山风吹来,倒觉得心中畅快了几分,甚至连视线都清楚了几分, 老夫人带着众人去捐了香油钱,方丈亲自相迎,众人上香之后,又抽了签。 “大师,这上面写的两句,是什么意思啊。”弦月紧张地看着那位解签的老和尚。 老和尚面目慈祥,已是耄耋之岁,却仍然双目透亮,形容清癯。 他先是看了那签文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又仔仔细细看了苏映雪几眼。 “这位小姐竟是凤——”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这个老和尚的身上。 老和尚话还没有说完就止了口,心中却是惊讶极了,这签文中所言眼前这位小姐之命贵不可言,竟有凤主落巢之意,当今皇后身体康健,又深得皇帝的恩宠,这眼前的瞎子千金连进宫的资格,怎么会有这般的命势? 弦月叠声问道:“大师,我家小姐怎么了,您还没说完呢!” 老和尚抚了抚须,一脸高深莫测:“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 老和尚看了几眼苏映雪的面相,皱起眉头,忍不住提点她几句道:“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命中多曲折,放下心中所执,才能看到更远的风景。” 苏映雪微微一怔,点头道:“多谢大师提点。” 太师府一行人很快就落住下来,虽然太师府来人多,但佛安寺庙宇占地面积很大,其内厢房很多,再来几户都能安置的下,佛安寺不同于其他寺庙,它历史久远,早在五十年前就被封为护国寺,建庙开寺的银子很大一部分是国库出的,还有一部分是高官富商捐的,大周人爱禅佛,不论道,佛法盛行,道观什么的远远不及寺庙,很多道观都没钱修缮,破破烂烂,完全比不上和尚有钱。 苏映雪被分与三姨娘同一个院子,院子内有五间房子,苏映雪一间,三姨娘一间,苏清荷和苏清雨两姐妹一间,剩下两间,一间四个丫鬟。 苏映雪第一次见到这位三姨娘的真面目,进府之后这位姨娘就一直卧病在床,三姨娘名叫柔娘,容貌极美,面若梨花,一行一动一颦一笑都如同黛玉妹妹一般,带着清绝病弱之姿,无论哪个男人看了,都会怜惜的那一种。 好在这位三姨太最近身体好了一些,不然也爬不上发才那九十九阶台阶。 三姨太虽然柔弱,行为却是十分得体,进了院子就让苏映雪先选屋子,苏映雪也不推迟,选了最边上的一间,感觉三姨太惊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苏映雪道:“闻到了一股花香,可是栽种了什么花草。” 三姨娘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柔柔回道:“有一株茉莉,正对着你选的屋子。” 实际上是这间屋子靠近围墙,苏映雪方才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用她半瞎的眼睛观察了四周,心道:“这傻子哥哥胆子这般大,竟然敢混进太师府的武师中,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几日楚越川行踪鬼祟,自从上次在宴海楼之中见到他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这么多的治疗药草,竟比秦叔还有门道。 佛安寺中住宿条件虽然不错,但是伙食却不是很好,当然这只是相对于达官显贵。 大夫人坐在院子里,她身边的丫鬟素灵苦口婆心劝她多吃一点,但是自从大夫人怀孕之后,就一直胃口不佳,吃什么吐什么,再加上她这几日心情不太好,所以吃的很少。 苏正阳见她脸色不太好,让她早些歇息,不料大夫人却让他去四姨太的厢房中休息,说是怕自己吵到老爷的睡眠,苏正阳这几日对大夫人颇为体贴,本来想留在大夫人这边休息,但是大夫人却态度很决绝,苏正阳见她不像是赌气,也就随了她,配了她一会就离开了这个院子。 大夫人躺在小榻上,看着灯影下坐着的苏秋露,有几分迟疑:“秋露,你这个主意破绽太大,老爷怕是不会相信。” 苏秋露整个人被笼罩在昏黄的灯影之中,出尘脱俗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个淡然的微笑,身后的影子却如同一个吃人的怪兽一般,蛰伏在墙角。 她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递到了大夫人的面前。 大夫人接过纸一看,从头到尾看完之后她凤眼亮了起来:“这是苏映雪的字迹?” 苏秋露道:“这是秋露托人在坊间找到的高人,模仿的字迹。” 大夫人嘴角微微翘起,又问道:“可靠吗?” “母亲放心,那人平日就做这些个事儿,绝不敢私自透露。” …… 夜色如墨,佛安寺内一片寂静,苏映雪躺在床上,正想着自己的脱身大计,突然她听到一阵轻微的有规律鸟鸣声。 她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夜晚的苏映雪看不清东西,所以她行动十分轻缓,还未走几步,一双温热熟悉的手拉住了自己。 苏映雪豪不抵抗,任凭他提起轻功将自己带了出去,差不多行了半刻钟,苏映雪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某一间藏书阁内,因为她闻到了一股书墨香。 “大哥,你为何混进来了?”苏映雪好奇问道。 楚越川道:“我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了,这是治眼疾的药丸,每日服两颗,莫要忘记了。” 一股青色的瓷瓶被塞入苏映雪的手中,苏映雪心中好奇,问道:“大哥,你这药丸从何而来?” 楚越川道:“是我在江湖中的一个朋友给我的。” “大哥在江湖之中还有朋友?” “嗯,是一个神医。” 苏映雪更加好奇了,没听说过大哥在江湖之中还有朋友啊,这时候她鼻翼微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大哥,你受伤了?” 楚越川一愣,没想到苏映雪的鼻子这么灵敏,他连忙道:“没什么,前几日不小心摔了一跤。” 苏映雪:“……”他大哥撒谎的理由永远都是这么逊。 她心中对楚越川充满了疑问,正想要问问他为何这么急就要离开京城,他这些年做什么事情,楚越川却是神色一凛,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有人过来了。” 两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大门被推开,一片黑暗之中,苏映雪听到一个有些沙哑苍老的声音:“苏大人,这边请。” 接着是一阵机关开启的声音,继而脚步声消失了。 楚越川在她耳边讶然道:“苏正阳怎么会在这里。” 开口的那个老者的声音,苏映雪听出来了,是佛安寺的方丈。 楚越川低声道:“你在这里别乱动,我进去看看。” 苏映雪睁着一双茫然的双目,看着楚越川:“大哥,你小心些。” 说罢有些不放心,将怀里的暗器塞给他,道:“这个给你防身。” 楚越川在黑暗中笑了一下,把暗器还了回去,想抬手摸摸自己妹妹的脑袋,又把手缩了回去,无奈道:“大哥的身手你还信不过,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楚越川提起身侧书架上的佛经,摸到了一个凸出的圆环,用力将其往左扭去。 书架挪移开,楚越川闪身走了进去,里面是一条幽暗的密道,豆灯昏暗,堪堪照亮密道。 正文 第99章 密室 第99章密室 第99章 楚越川顺着密道往里面走,走了一会,一条三叉路口在他眼前出现,他站在原地正踌躇着不知那一边走,却听到右侧的密道传来脚步声,两个影子从拐角的位置冒了出来。 竟然是两个穿着僧袍的和尚,一人手中提着酒坛子,另一个手中端着一个食盘。 “那群秃驴好好的肉不吃,居然只啃馊了的馒头,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进水。”提着酒坛的和尚嗤笑道。 “中原的和尚是不吃肉不吃酒的,难怪一个个都这么消瘦,害得咱们也遭罪,天天吃馒头白粥,我可饿死了。”另一个人道。 “不是有几个胖子和尚吗,我知道了,他们肯定是偷偷吃肉了。”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另一条通道深处,楚越川才从密道顶跳了下来,他凝起剑眉,往那两个人来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这藏书阁内竟有这么大一个密室,楚越川心中惊讶着,他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因为方才那两个和尚的话,他们嘴里口口声声说着中原,难道他们是外族人? 楚越川一根筋通到底,不代表他笨,他只是性格冲动莽撞了些,这些年他性子稳重了许多,片刻之间,他已经想了很多。 这时他看到前面有好几道铁门,楚越川探查之后,发现铁门后面是几个牢房,里面关押着是一群和尚。 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响动,这群和尚抬起了头,愤然地瞪着站在铁门外的人,却不料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楚越川低声问道:“你们是佛安寺的和尚吗,为何会被关在此处?” 那群和尚神色激动起来,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真是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啊! “我们是佛安寺的和尚!” “两个多月前我们就被歹人关在此地了。” “小僧们也不知道那群人究竟是何人,他们每日就来牢中问话,问我们日常所做的事情,不回答就打我们。” “施主,你快救我们出去吧。” “……” 楚越川又问道:“你们方丈可也被关押了?” “方丈?” “我们这里并没有方丈,只有一位戒律院的大师。” “方丈定是被那歹人所蒙骗了。” 楚越川拧起眉头,这群和尚一问三不知,贸然放出来只会打草惊蛇,而且他也没有钥匙,他转头道:“请诸位大师在此再忍耐几日,楚某定会——” 他停顿了一下,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耽搁,只好改口道:“楚某会找人救你们出去。” “楚公子,你可别忘记找人来救我们啊。” 楚越川悄无声息往另一条密道口走去,却不料那条密道尾端有一道紧密固实的石门,他只好掉头回来,怕外面的苏映雪等急了,又怕被人发现,想了想转身出了密道。 苏映雪在外面等急了,这时候她听到了密道开启的声音,她马上悄声静息,直到楚越川开口道:“此地不安全,我们先出去。” 听完楚越川的话,苏映雪的神色变了变:“你是说这个佛安寺内有很多假和尚?” “也不知道苏太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楚越川道,“我怀疑这个方丈也是赝品,我能察觉到他内力深厚。” 这其中定然藏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苏太师为何会跟这些假和尚扯上关系,苏映雪意识到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她能解决的,她当然想救那般和尚,但是贸然相救,也许可能会害死他们。 楚越川十分担忧道:“这太师府实在是不安全,你可要小心行事,等你嫁到相府后大哥就安心了。” 苏映雪:“……” 楚越川想了想道:“这事咱们解决不了,我这就下山去,将此事告知沈大人,或许他能帮忙。” 说完他有些不放心苏映雪,纠结了半晌道:“你权当不知道此事,苏太师总不会对自己的家人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不必担心我。”苏映雪叮嘱,“大哥,你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了。” 苏映雪不知道楚越川的药从何而来,当夜服药之后,第二日她竟能隐约看清弦月的面容了,而且比起之前持续时间更久,苏映雪按捺下,并未将此事告诉别人。 她心中疑惑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弦月却突然走进来,上下不接下气道:“小姐,老夫人让您过去接驾。” “接驾?” “太后娘娘的凤驾入寺了!” 苏映雪心中陡然一紧,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太后?难道他们的目的是太后! 三宝殿外,但见羽林军威立,盔甲闪耀,气势不凡地守卫在两侧,走在苏映雪身边的弦月忍不住颤了一下,扶住了她家小姐,垂着头继续往内走。 苏映雪跟在老夫人的身后,与太师府中众人一道跪拜在三宝殿门口。 “起来吧,苏太师苏老夫人,能同哀家想到一处,也是莫大的缘分呢。”太后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苏正阳和老夫人大夫人三人被召了进去。 苏映雪等人只能站在外面等候,日头有些毒辣,却无人敢埋怨,因为能面见太后是一件十分荣耀之事。 其中苏碧云最甚,苏映雪见她好几次抬头窥看殿内,满脸的好奇和羡慕。 没多久,一个宫女从里头出来道:“太后娘娘请苏秋露、苏映雪两位小姐进去。” 苏碧云的眸子一下子瞪圆,然后盯住了苏映雪。 弦月跟着走了几步,那宫女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可是——”弦月想要开口解释。 苏秋露上前一步,扶住了苏映雪,对宫女柔声细语道:“长姐身患眼疾,目不能视,请这位姐姐多多担当。” “大姐姐,让秋露扶你进去吧。” 那宫女是太后贴身侍女,见过无数容貌出众的美人,自是眼高于顶,见到苏秋露之时,却仍是一愣,这位苏大小姐的容颜比起后宫中最美的莞妃还要美上一分。 “那便多谢二妹了。”苏映雪微微一笑,反客为主拽住了苏秋露的手,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她假装自己很紧张的样子,用力抓住了苏秋露娇嫩的玉手,苏秋露眉头一拧,却没有说话。 “臣女拜见太后。”二人盈盈下拜。 “起来吧。”堂上传来了太后柔和的声音,“都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苏映雪抬起头,目光落在太后……后面挂着的那副观音像上,余光瞧见太后端着一副慈爱可亲的面相,好像佛像一般,散发着一股端祥亲和的气质,只有微微吊起的眉梢有些破坏了这幅意境。 然而苏映雪知道太后远非表面上这般亲和,这位太后本是微末出身,皇后殡天十多年,宫中一直未曾封后,众妃嫔明争暗斗,最后竟被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位夺得了皇后宝座。 先帝驾崩时,皇帝不过十岁,这位太后幕后把持朝政,国戚摄政,权倾朝野,苏映雪甚至听说过一些秘辛,说这位太后在后宫中养了几十个面首,听说这位太后还最爱那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苏太师,你这两个女儿当真生得冰肌玉骨,国色天香。”太后的目光在苏秋露身上盘桓片刻,又看了一眼苏映雪。 “娘娘谬赞。”苏太师连忙道。 “哀家一直好奇能被沈相求赐婚的女子是何般姿容,今日一见,果真不凡,只是可怜这孩子的眼睛,心儿,将哀家的丹露丸赏赐一瓶给苏大小姐。” 苏映雪连忙跪拜叩谢。 出了三宝殿,苏映雪被泫月扶着往前走,苏碧云跟在她后头追问道:“太后赏赐给你什么了?” 苏碧云虽然人在外头,但是仍然能听到里头说话的声音。 丹露丸是宫中妃嫔所用,驻颜美容的丹药,十分受欢迎,向来是供不应求,一年到头,也只有受宠的妃嫔才能分到一两瓶,苏映雪前世的时候年年都有两瓶,听说这丹药吃了很快能使皮肤白皙,容光焕发,她就不敢吃了,怕里头有什么铅粉激素之类的化学物品。 任何号称见效快无副作用的产品,都可能有问题的,而且是药三分毒,她一没病二不需要更美去勾引皇帝,吃这个作甚。 苏映雪敬谢不敏,宫妃却趋之若鹜,那些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们更是百求不得。 显然苏碧云也心动不已,眸中满是对苏映雪的嫉妒,却又忍不住过来跟苏映雪搭话。 苏映雪冷不丁停住脚步:“三妹,若是你喊我三声好姐姐,好姐姐就把丹露丸送你半瓶如何?” 苏碧云立时眉头一锁,如弃敝履一般的目光看着苏映雪:“不过是一瓶丹露丸罢了,你当真以为自己得入太后娘娘的眼了?过几日妹妹也要进宫了,这宫中除丹露丸外,更还有其他宫外没有的好东西呢。” 说罢她冷哼了一声,扭身离开。 苏映雪开始有些佩服这位三小姐起来,甚至觉得这三小姐有点可爱,毕竟这等又单纯又不做作的女子已经不多了,可惜啊,不知凭她的秉性,不知能在宫中生存多久。 正感慨着,就看到苏秋露带着丫头绿珠走了过来,语落似雪珠道:“这清风山中有一清风泉,其泉水甘冽清甜,听说还能治眼疾之效,不若姐姐与我一共前往如何?” 正文 第100章 迷药 第100章迷药 第100章 苏映雪道:“山路崎岖,我看不见路,就不去了。” 苏秋露有些惋惜,道:“既然如此,妹妹就给大姐姐带一些回来罢。” 苏映雪颔首:“有劳。” 苏映雪本来还想出去逛逛,但是经历过昨晚之后,觉得这寺庙藏着很多古怪之处,她不敢到处走动。 走到一处庙殿僻静之处,她听到了带着挑衅的女声:“不过是一个姿容稍佳的瞎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蛊惑了沈相。” “你是何人,竟敢羞辱我家小姐!”弦月上前一步,厉声道。 “大胆奴婢,此乃玲珑郡主!”一个强势的宫女上前一步,伸手扇了弦月一个耳光。 “还不跪下叩见!”那宫女趾高气扬,看到面前呆愣惊恐的丫鬟。 “奴婢,奴婢不知道郡主身份,请郡主恕罪!” 弦月望月一下子跪倒在地。 苏映雪微微福身,好像没有听到之前这位玲珑郡主嘲讽的话。 不消说,这眼前的郡主估计又是丞相大人的爱慕者,心中摇头叹息,哎,沈沛白啊沈沛白,你没事长得这么帅气作甚,长得帅气也就罢了,平日行事也低调一点,这都第几个姑娘了。 苏映雪想起这几日出门,在坊间听到的流言蜚语,什么太师府大小姐狐猸子手段不凡,听说这个小姐长相很丑陋,还是个瞎子,丞相大人一定是被灌了迷魂汤,对啊对啊,听说这位小姐还被贼人掳走过,也不知道贞洁是否还在啊。 反正一脸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表情,沈相大人自然就是那朵倾国倾城的花儿~,而她,咳咳…… 当然也有另外说法的,这般弄臣,清正廉明的太师怎么会将自己女儿嫁给他呢,还有人说说佞相配丑女,天造一对地设一双,这些人大多都是书生公子,提起沈相那就是一脸嫌恶,口若悬河能骂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在苏映雪眼中,这大抵是脑残粉和黑粉的评论了。 苏映雪不予理会这位玲珑郡主,但是郡主却不想放过她,身后一排宫女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站住,本郡主让你走了吗?”玲珑郡主拧眉看着她,“你的丫鬟冲撞了本郡主,来人呐,掌嘴三十!” 苏映雪:“……” 这位掌嘴郡主还是老样子,都三年了还如此张扬跋扈,一言不合就掌嘴。 “郡主,我的丫鬟无意冒犯郡主威严,只因我看不清道,所以小心谨慎了些,若是打她几巴掌能让郡主快活,那映雪自不会阻拦,但是……”苏映雪停顿了一下,诚恳地说了一长串的心灵鸡汤,“此乃佛门圣地,佛曰人生最大的美德莫过于宽恕,郡主身份贵重,容人气度自然比我等开阔,宽恕众生,原谅众生,诸天神佛都将保佑郡主身体安康,美貌如花,阿——” 苏映雪将顺口而出的“门”字咽下,带着一脸高深禅机和对佛祖的敬畏之情。 “这位女施主之言十分有道理,阿弥陀佛,贫僧法号了知,见过郡主。”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苏映雪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原来是之前在大雄宝殿解签的老和尚。 玲珑郡主脸色几变:“你……” 最后她冷冷地看了苏映雪一眼,转头离去。 “多谢大师解困。” “贫僧不过举手之劳。”老和尚点了点头,离去之前低声道,“近日佛安寺中不甚太平,苏小姐多注意些吧。” 苏映雪抬头看着那个叫了知的老和尚的背影,发现一夜不见他身躯佝偻了许多,她心头一沉,那伙假和尚多半是冲着太后来的,苏太师在其中又是扮演这什么样的角色呢? 只是苏映雪没有想到,还没有等道楚越川回来,就出事了。 这天夜里,苏映雪躺在床上,因为心中有事,最近的睡眠质量不太好,有些浅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响动声,好像是有老鼠窸窣爬过的声响,然后窗户的方向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她心中一窒,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电光火石间,苏映雪屏住了呼吸。 半刻钟之后,一个黑衣人从窗户口轻巧的翻了进来,往床榻的方向走去,他看到青灰色的床幔后躺着一个呼吸平缓,清丽无双的佳人,不犹得放缓了动作,露出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猥琐的光芒,随即他俯下身垂下头想要一亲美人的芳容。 谁知变故在此刻突生,原本应该昏迷不醒的美人,突然睁开了双眸,一寸长的匕首如同蛇般灵活,划过他的手臂,风驰电掣一般朝着他的脖颈而去。 “你——没中……” 黑衣人当即倒退了几步,那匕首如影随形,紧咬着他不放,黑衣人心中震惊,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一脚踢中了胸膛,他转身想要逃跑,却被匕首刺伤了脊背。 手臂被人一扭,整个人立时扑到在地,摔了个七荤八素,头晕目眩。 “小姐饶命,饶命!”黑衣人发现对方竟然如此厉害,连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是谁派你来的!”苏映雪站定,冷冷道。 “没人派我来,小人是附近村民,在佛安寺的干杂活的,见小姐美貌一时动了歪念——啊——”黑衣人痛呼了一声,他的右臂被苏映雪卸了下来。 “我不想听你废话。”苏映雪用匕首指着他的脖子,“我再问一遍,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看着苏映雪眼中满是惧怕的神色,突然他眸中闪过了一丝欣喜之意,苏映雪心中一动,感觉脑后闪过了一阵劲风,她的脑袋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砸了一下。 昏迷过去之前,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贱货,我让你打老子!” 整个寺庙一片静寂无声,反正所有人都沉寂在熟睡之中,没有人看到两个黑影扛着一个麻袋般的东西,悄悄的往后山的方向而去。 苏映雪在一阵颠簸中清醒过来,后脑勺处传来了一阵剧痛,她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对话声:“诶,到了没,为什么非要去那个什么泉。” “别废话,没用的东西,让你抓个弱女子都失手,这般没用!”另一个男人骂道。 “那能怪老子吗?我怎么知道一个千金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不是说是一个瞎子吗?”那个男人愤愤道,“我手臂现在还脱臼呢。” “我也不太清楚,想这么多作甚,咱们还是早点完事,然后下山去吧。” “说来也奇怪,不是说太后娘娘在这佛安寺中,为何这寺庙的守卫戒备这般松懈,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不知道,先别管那些了,清风泉到了。” 苏映雪立时闭上双眼,麻袋口被解开,一双粗暴的手把她拖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苏映雪闪电般伸出手臂,一道冷光从她带着的戒指中射出,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个把苏映雪拖出来的男子就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男人见状,手中举着一把匕首朝着她的胸膛刺来,那把匕首是苏映雪手中抢到的,锋利无比,苏映雪逼着双目,感受到劲风袭来,连忙侧身滚落在地,躲过了那把匕首。 苏映雪恰好摔倒了那泉的附近,右臂衣袖被打湿半截。 那男子见一击不成,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包迷药,方才他把苏映雪答应了,就舍不得用迷药,如今却不得不用了。 却不知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事朝着自己凌空而来,男人还以为是暗器,慌忙侧身躲过,没想到那不过铺设在清泉底下的鹅卵石,接二连三地被一个弱女子耍弄,他不由地心头一怒,他举起匕首愤怒地冲了过去。 “别动。”苏映雪将戒指暗器对准了他,声音冷得像冬日寒潭中的冰块一般。 男人的动作一凝,却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这暗器上涂了致命的毒药,你若是敢轻举妄动,你那兄弟就没命了。”苏映雪独身玉立,身姿如同青松一般,坚韧挺拔。 "不信的话,你过去看看,看他的唇色是否发青,是否感觉腹内疼痛难耐。” 男人脸上露出的狐疑的神色,心中仍然有几分思量,他紧紧地盯着苏映雪的眼睛,慢慢地往他兄弟倒下的方向移去,但是对面的女子的目光也一直随着他的脚步移动。 这分明没有眼疾!主顾误我!男人在心中破口大骂。 其实苏映雪在黑夜之中基本看不清,她只能隐约看见夜空中的明月和星星,方才行动之间,她凭借着声音记住了大概的位置,当了一段时间的瞎子,她也练出了一项技能,正常情况下听到人声说话,她能大概分辨出对方距离自己有几米,但是如果对方故意压低声音,隐藏行踪她就无法辨认了。 对面的男人显然是没有接触过瞎子,天色又这么黑,他哪里看得见苏映雪的眼神,只看到她的头颅微微转动,所以就被糊弄住了。 他俯下身,借着月光查看了一番,果然看到他的兄弟双唇发青,捂着小腹在地上翻滚着,一副痛苦痛苦的模样。 “你要怎么样才肯交出就解药?!” 正文 第101章 刺客 第101章刺客 第101章 苏映雪唇角微动,自从上次秦叔给她弄的那个千机匣暗器失利之后,秦叔又花了一番心思,重新给她弄了一个更加隐蔽方便的戒指暗器,名为金纯,从表面上来看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镂空镶白玉的戒指,实际上内里却藏有十分精巧的牛毛针,那牛毛针上淬了一种叫碧青的毒,中了之后能使人腹内疼痛,却不是致命的,只要在三日之内服下解药就好了,然而秦叔却没有告诉苏映雪这种毒如果不早些服下毒药,能让人发狂自戮,意志不坚定的人,就算不痛死也会自尽而亡。 这个暗器只需用力按下顶上的玉石就可以发出,唯一的缺点是,只能连发两次。 就是说如果苏映雪在这个时候失手,她就没有暗器的依仗了。 “是谁派你来的?”苏映雪问道。 男人却咬着牙,什么都不透露,只道:“我们血煞门做事,绝不会透露主顾的信息!你若有胆子杀了我们,你就等着被血煞门的人追杀吧。” 苏映雪心中微微一怔,血煞门?她感觉有一丝耳熟,好像从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男人看苏映雪脸色变了,唇角微微上扬:“怕了吧?你若交出解药,放我们兄弟离去,这事情就这般算了。” “血煞门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我乃太师嫡女,丞相大人的未过门的夫人,你那劳什子的什么破血煞门若是敢暗杀我,那就等着朝廷派兵围剿吧。”苏映雪大言不惭道,扯着丞相大人的大旗丝毫不脸红。 那血煞门的门人哑口无言。 苏映雪冷哼了一声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派你来的,我问你几个问题,若是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你就不要开口。” 血煞门门人没有开口说话,想来是默认了。 “第一个问题,委托你的人是否为京城中人?” 血煞门门人没有开口。 “第二个问题,对方付给你们的定金,是否为官银?” “……” “第三个问题,你们是否在五天前就得知太师府的人要来佛安寺上香?” “……” 苏映雪敛目低声道:“我可以问一句,对方花了多少银子,买动你们出马吗?” 她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的功夫不错,至少要比普通官家的护院要高上几分,若是正面交集,她绝不可能得胜,对方太大意,又不清楚自己的身手内力,所以才被糊弄住了。 “五千两白银。” 苏映雪轻笑出声:“好,我这清白之身还真是值钱,多谢解答。” 解答二字还未落地,她手中暗器已经射出,方才那一句话,只不过是为了确认那人的方向位置,牛毛针例无虚发,那血煞门的门人始料未及,被射了一个正着,他转身亟欲逃走,只是强走了十几步路之后,突然浑身发寒,腹部如同有万虫撕咬一般,他不犹得跪倒在地,紧咬着双唇。 身后穿来脚步声,脚步声却是有些混乱,不时踢到乱石之流。 苏映雪在他三米之外站定,捡起了自己的匕首,声音若淬冷寒玉:“别挣扎了,越运内力毒发作的越快。” 血煞门门人这才看清苏映雪那双无神的眸子,怒火在眼眸深处翻滚着,咬着牙:“你这个瞎女……竟敢!竟敢——” 苏映雪嗤笑道:“我可没有做下任何的承诺。” 说罢她转头欲走,血煞门门人却在她身后低低笑了一声。 “你以为,你身上就没有中毒?”他声音中含着痛苦,却又带着一丝讥讽和玩弄,“你中了我血煞门的情毒,很快就要发作了,若没有男子替你解毒——” “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若是在寺庙之中……呵呵,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啊——” 鲜血喷射而出,溅在男人的脸上,他看了掉在地上的两根手指,先是呆愣住了,继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痛嚎,十指连心,被削掉手指之痛竟压过了腹内的疼痛。 “解药。”苏映雪静静地看着他,然而她感觉以一种异样的燥热感,在身体的深处,如同烟雾一般腾起,逐渐的笼罩了她全身。 血煞门门人终于害怕了,眼前可不是善良柔弱的千金小姐,而是恶魔! “我身上没有解药,情毒的解药只有堂主才有。”血煞门门人连忙道。 又是一阵惨叫声,男人的手掌被苏映雪踩在脚底。 男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嚎:“我、我没有骗你,情毒是很低级的催情药,基本上的教众都会有一点,这个毒只要跟男子交媾就能解,没有人会带什么解药在身上。” 苏映雪一掌把他劈晕,又从他身上摸出一包迷药,把两个人迷晕了之后才快步离开。 一开始她还努力想要辨认回佛安寺的路,但跌跌撞撞走了很久却迷了路,她手中举着一根木头,神色迷茫的不敢再走,因为这山间实在是太过危险,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摔跤,甚至就滚下山坡。 而且那团火已经从身体深处烧了起来,她脸色愈发酡红,感觉自己这个样子绝对回不了寺庙,除非有人来带自己回去。 苏映雪摸索着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希望弦月和望月能早一些发现自己的失踪的事情。 只是想了片刻,她又苦笑着摇摇头,就算她们两个发现了又能如何,自己这幅样子要是被来寻找她的人看到,她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正拧着眉头苦思,却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苏映雪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脸色一凝,站起身来看着远处,因为她隐约看到不远处的寺庙火光冲天。 寺庙着火了! 她想到了藏经阁中那群和尚,难道那是冲着太后来的! 她的脸色陡然一变,当即起身朝着寺庙的方向而去,寺庙着火,太后无论有没有受伤,都会盘查所有在寺庙中的人,而她,恰恰在这段时间不在寺庙中! 大夫人绝对没有这么厉害的心机和胆色,苏映雪不知道这着火时机为何会这么凑巧,究竟是谁人放的火! 苏映雪不小心被一根树枝绊了一跤,她闷哼了一声,爬起来朝着火光走去,清风泉在后山之中,其实距离不太远,刚刚她在附近绕了一圈,其实离后门几乎近在咫尺。 她的脚踏在了平缓坚硬的石阶,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提起一口气,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将临时的木杖丢弃道一旁,先是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 太好了,她猜测这个时候,肯定没有守门的和尚。 好在里面火光大盛,她能看清围墙的高度,她花费了半刻钟的时间,翻过了围墙。 “谁在这边鬼鬼祟祟,定是放火的刺客!”一道厚重威严的男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来人呐,把她抓起来!” 两个穿着盔甲的侍卫冲过来,神情肃冷欲将苏映雪拿下。 “我是苏太师的长女!”苏映雪连忙开口道。 侍卫长手中提着一把长剑,狐疑地看着苏映雪:“你一个女眷,不在西边的厢房,怎么在此处?” 苏映雪暗暗叫苦:“方才情态紧急之处,丫鬟扶我出屋子避火,但是人群太慌乱,跟丫鬟失散了,因为我身患眼疾看不见道,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这位军爷,此处是哪里,你能带我回西厢吗?”苏映雪垂下眼帘,身躯微微颤抖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侍卫长盯着苏映雪的眼睛看了几眼,见她果真是双眼无神,他也听说过苏太师的长女是瞎子,只是心中仍然有几分怀疑,别的不说,他不信一个瞎子弱女子能闯过半座寺庙殿堂,走到此处。 这一路上走过来,随处可见提水奔走救火的和尚。 他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个所谓的苏太师之女有问题,只是他态度略微恭谨了几分:“苏小姐,我等奉命捉拿刺客,还请你跟我们去面见太后。” 苏映雪脑子迅速运转,想着对策,低声道:“我看不清道路,还请军爷派人知会我家丫鬟一声。” 侍卫长挥了挥手,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侍卫就转头离去。 苏映雪却原地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在地。 她身后的侍卫吓了一跳,想伸手搀扶她,又急急忙忙缩了回去,他偏过头,不敢看眼前这位千金大小姐的脸:“苏小姐,你怎么了?” 苏映雪转了个身,扶住了身后的墙壁,咬破了舌尖,才让自己清醒过来。 “没事,我只是有些体虚。”苏映雪感觉血气全往自己脸上涌,就算没有铜镜,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是状态不正常。若是此时有侍卫绕过来,往她脸上看一眼,定然会发现端倪。 好在这是古代,为了避讳,这群士兵没有人敢这么做。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映雪感觉这一刻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这个感觉,却把碧青之毒还让人难捱,那些什么阴谋阳谋在脑海中,化成了浆糊,变成了泡沫,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黄校尉,刺客已被擒获,太后命你马上回去审问犯人。” 正文 第102章 情起 第102章情起 第102章 “参见沈大人!”院内的侍卫连忙行礼。 沈沛白身着玄青色暗纹官制袍衫,腰间斜跨着一把刻了鹤纹的宝剑,一双润黑的眉毛好似用墨水画上去一般,然而眉头下的目光却似两把冷刀,带着霜雪,谁要是被瞧上一眼就好像被生生刮去一层皮肉。 黄校尉想起身后的苏映雪是这位丞相大人的未过门的妻子,肩头不犹得颤巍了一下,急急忙忙带着人离开。 沈沛白往前走了几步,却听到苏映雪冷道:“别过来!” 沈沛白停住了脚步,眉宇微蹙起,然而他不善表露出自己的情感,只有那双眸子染上了几分柔和,化成了垂落的袖摆,想要拂去苏映雪心中惶恐。 “没事了,我这便送你回去。”他开口道。 苏映雪声音微微发颤:“多谢相爷解困,不劳烦相爷了,我等我的丫鬟过来。” 停顿了片刻之后,她又道:“后山清风泉附近有两个贼人,怕是与放火的刺客是一伙的。” 苏映雪说完这一句话,马上就后悔了,因为她身后的沈沛白突然上前几步,将她扯入了他的怀中,她脑海中轰隆一声,炸开的礼花在她的眼前不断的闪烁着,就如同一个在沙漠之中寻找水源的旅人,发现一大片绿洲。 她猛然吻上了沈沛白的薄唇,并且用双手死死地扣住了沈沛白的后脑勺,不让他后退。 站在沈沛白身后的怀安和其他几个护卫顿时啊了几声,一个个目瞪口呆,呆立在原地。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家大人被强吻了! 苏家大小姐真乃女中豪杰,竟然敢强吻相爷!! 他们不过站了几秒钟的时间,被听沈沛白寒声道:“还不退下!” 众人一哄而散。 沈沛白一把抱起苏映雪,提起轻功越过围墙,消失在一片墨色之中。 …… 热,很热,非常热,苏映雪感觉感觉自己身处火场之中,而她的身边却有一个微凉的存在,她扑了上去,用手脚缠住了沈沛白。 沈沛白站在那里,屹立不动,也不开口说话,很快他的官职长袍就皱成了一团,只是他眼前面若春桃般的苏映雪,却怎么也解不开他的腰带。 “烦……”苏映雪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一脸磨刀霍霍想要割断沈沛白的腰带。 沈沛白原本是冷着脸,此刻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虽然换了一个面孔,又在深宫待了近十年,聪明过人,深谋远虑;然纵青山老去,纵岁月将落花碾作尘土,她永远保留着那一丝真性情。 他伸手抓住了苏映雪的手臂,轻轻松松将她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他凝目看着苏映雪:“你可知我是谁?” 苏映雪看不清对面的容貌,她只觉得对方身上传来的檀香气味很好闻,这味道与寺庙之中的不甚相同,带着一股疏离的冷调,好像是在冬天的季节,冷雨小巷里,开出了一枝冷梅,又好像是被雪覆盖的断崖上开出的一朵深渊花,这朵花明明只为她一人开放,却不肯让她采撷。 沈沛白看着苏映雪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只好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松开了苏映雪的手,却反客为主,低头吻上了苏映雪的樱唇。 苏映雪在他身下颤抖的厉害,沈沛白看着她的面容,心中想起曾经那张盎然恣意的面孔,被其他男人所拥有,他忍不住动作粗暴了一些。 苏映雪痛呼了一声,想也没想,一口咬住了沈沛白的肩膀,开始挣扎,血迹从她唇边溢出,沈沛白却丝毫没有吭声,甚至微微扬起了嘴角。 …… 晨光隔着窗牖照了进来,躺在床榻上的苏映雪羽睫微微扇动了一下,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只听到弦月和望月在外面低声说话。 弦月问:“小姐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要不要叫她起床?” 望月道:“昨天相爷送小姐回来的时候,小姐特别疲惫,让她再睡一会吧,现在外头这么混乱,老爷吩咐下来,让大家都待在院子里别出去呢。” 弦月又低声问道:“昨天晚上小姐什么时候出门的,我从来没睡得这么沉,竟然没发现。” 望月道:“别多想了,就按相爷说的,咱们小姐是被相爷带走的。” 苏映雪把脸埋进了被褥中,双颊绯红,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心中就跟吃了炸药似的,卧槽,她居然把丞相大人给强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中了春/药之后竟然这般……难以描述,但是她还记得自己把丞相大人扑到在地的场景,虽然她双目看不清楚,但是那难以言喻的灼热和欢愉,却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虽然被情/欲控制了思维,但是她仍然记得沈沛白在最后温柔细腻的亲吻着自己的双唇。 苏映雪觉得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了,不,她连自己的脸都不想看见了! 苏映雪躺在床榻上,自暴自弃的想,就这样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门算了,然后还不到半个小时,望月就在外面敲门了。 “小姐,你起来了吗,沈大人请所有人去三宝殿。” 苏映雪眉头一蹙,想到了大夫人昨夜做下的事情,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却不犹得双腿有些发软,她心中咒骂了一句。 “进来吧。” 望月端了铜盆进来,弦月则是端着清粥小菜。 苏映雪吃了早膳之后,又想起了怀中的药丸,掏出来吃了一颗,大哥拿来的药丸效果的确不错,比起之前大夫配的药要好很多,说起来她还不知道她大哥最近做什么生意呢,他之前不是说要在京城中待上一段时间,为何昨夜又说有急事离开,而且他身上好像带了伤,前几天见到他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 苏映雪感觉楚越川似乎隐藏了一些秘密,她暂时将这点疑惑藏在心中,打算下山的时候去问秦叔,他知道的事情应该比自己要多。 昨夜遭遇了刺客和纵火,太后勃然大怒,又担忧这寺庙不安全,一大早就起驾回宫去了,将追查犯人的事情交给了上山救驾的沈沛白。 除了太后之外的其他人,都必须留在寺庙之内,接受调查,直到查清所有真相,才能离开。 苏映雪走到三宝殿的殿门口,原本羽林军守卫着的宫殿现在已经空空荡荡,院内聚了佛安寺的所有和尚。 苏映雪从侧门进去,避开了这群和尚,弦月和望月扶着她,顺着走廊朝着大厅地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弦月和望月步伐微顿,抬眸看到穿着官制袍衫的沈沛白站在不远处,二人连忙行礼:“奴婢给丞相大人请安。” 沈沛白道:“你们先下去吧,本相有话同你们家小姐说。” 弦月和望月对视了一眼,犹豫了片刻,福了福身才转身离开。 苏映雪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其实她能看出那不远处的身影是沈沛白,却假装自己看不见,一脸茫然无辜地看着沈沛白,她心中决定,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完完全全不记得,她后来昏迷过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概不知。 这春药能迷失人的心智,也能让中药的人忘记发生的事情,嗯,没错,就是这样! 苏映雪这么想着,心中就多了几分底气,茫然无辜的眼睛微弯:“相爷,昨夜多谢您的搭救。” 沈沛白神色明显一怔。 苏映雪又道:“幸亏相爷及时赶到,只是不知相爷如何得知佛安寺内有歹人想要谋害太后?” 苏映雪没有想到沈沛白竟然亲自带人上山,其实她想知道沈沛白是在太后面前如何解释,他如何得知佛安寺内有刺客想要谋害太后的事情,而且还是这么巧上山抓住了刺客?太后会相信这么巧合的事情吗,很有可能太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沈沛白在暗中布局。 但是这局布得又着实太漏洞百出了些,沈大人身为皇帝最宠信的丞相,超一品,为取得太后信任而设计?别说她不相信,就算是那些丫鬟下人听到这种闲话都会不屑一顾吧。 沈沛白神色复杂地看了苏映雪一眼,明明昨夜那般浓烈缠绵,现在却依然咫尺天涯,他心中突然腾起了一股火气,恨不能将她揉进怀里,揭开她戴在脸上的虚伪面具。 苏映雪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突,心中想着难道自己问得太刻意了? 来之前,她在脑子里捋了几遍,她与楚越川的关系自然不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所以昨晚藏书阁里的事情,她全不知情,楚越川也绝对不会说漏嘴,而自己被人掳走的事情除了丞相大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方才仔细问了弦月和望月,昨天有好几个殿都起火了,场面非常混乱,应该没有得知她被人掳走的事情,就连弦月和望月都以为她是自己走出院子的。 她心中已经确认那两个血煞门的男人是大夫人派的,她只能摇头叹息,大夫人也是胆子够大,太后在寺庙中,她还敢派人把自己掳走,也不知道原主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让她这么仇恨! 等等,苏映雪心中突然灵光一闪,或许她可以把握住这个机会? 她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因为太过入神,却忽视了沈沛白正慢慢地靠近自己。 像似着了魔。 沈沛白突然伸出手,捏住了苏映雪的下颚,微微抬起,俯身轻轻碰了碰苏映雪的嘴唇。 苏映雪惊得倒退了几步,耳垂微红,捂着嘴唇怒道:“此乃寺庙清修之地,请丞相大人自重!” 正文 第103章 计 第103章计 第103章 沈沛白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道:“昨天那两个人已经被抓住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映雪正好想说这个,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迟疑了片刻道:“沈大人,不知能否帮我一个忙。”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沈沛白面带疑惑。 苏映雪垂下头:“那二人是被人收买,想要……虽然他们两个不肯说出委托之人的姓名,但是……” “他们已经招了。”沈沛白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苏映雪惊讶地抬头看他。 沈沛白眸中闪过一道戾色,面色寒冷:“如此残渣败类、色胆包天之人,本相绝不会放过他们。” “如此,想必相爷也已经知我在苏府中的处境了?”苏映雪没想到那两个人对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肯透露,她还想着要怎么让他们两个人就范,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招了。 沈沛白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跟我来。” 沈沛白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他停了下来:“苏小姐的眼睛既然已经恢复,那也不需要本相扶着了吧?” 苏映雪暗中磨了磨牙,心中吐槽这个沈沛白观察力真是比那些个神探法医还厉害,是开上帝视角了?还是看了剧本? 苏映雪白天走路还是勉强能一个人走的,只要小心一些慢一些就行了。 未料到前面的沈沛白突然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拉住了她的手。 苏映雪第一反应想要挣脱,但是那只手却固若金汤,牢牢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一走出三宝殿,几个巡逻的侍卫就走了过来,然后……看到丞相大人和他未婚妻手拉手,他们又马上整齐划一地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映雪:“……” 苏映雪一路往前走,路过无数队侍卫,都是这般形象,而这佛安寺的人都被看守住了,没有什么闲杂人等敢在外面闲逛,难怪沈沛白胆子这么大。 苏映雪刚刚挣脱了半天,没挣脱开,只好调整了自己的步伐,与沈沛白肩并肩走,好歹也不那么狼狈。 走到了一个院子里,怀安从里面走出来,苏映雪连忙把手一缩,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怀安忍不住偷笑,然后轻轻咳了咳,正色道:“大人,佛安寺的方丈失踪了,属下已经问遍的这寺庙中所有和尚,最后一个看到他的是在藏经阁外。” “想必方丈就是策划这一起刺杀事件的主谋。” 沈沛白不置可否,带着苏映雪走了进去。 苏映雪一进去就微微皱起了眉头,里面躺在地上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出容貌,遍身血污,整个人蜷缩在墙角,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就使劲往墙角里缩。 怀安忍不住看了一眼苏映雪,一开始他因为这位苏小姐眼睛看不见,所以相爷才把她带进来,然而他看了一眼苏映雪之后心中惊了一下,这位苏大小姐的反应不像是看不见啊? 苏映雪方才吃了药,这会药效发挥地正好,她心中惊诧,面带异色道:“沈大人,这……” 沈沛白侧头看着她:“你想知道些什么,都可以开口问,他们不敢不答。” 他的语调分明平淡如水,苏映雪察觉到那蜷缩在地上的两个人明显抖了一抖。 站在他们边上的两个侍卫手里举着鞭子,冷声道:“听到了没。” 那其中一个门人惊恐道:“小人、一定、把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大人!” “不是大人!”侍卫抽了那个开口的门人一鞭子,“是这位小姐!” “是、是——”男人颤颤巍巍,实际上他已经感受不到鞭子的痛疼了,他被苏映雪下了毒之后,五脏六腑整整疼了一夜,然而这个大人手下的手段却比让他死了还要难受,他现在只求能速死,心中无数咒自己为什么会鬼迷心窍接了这一桩生意。 苏映雪没有说其他的话,甚至都没有看沈沛白一眼,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讶,是因为她觉得沈沛白应该不是这种喜欢用酷刑折磨犯人的人,而是用智慧和脑力来压倒对手。 她只是有一点点奇怪,沈沛白把这些东西摆到她面前的用意,自己虽然在他面前假装成秦东家,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弱女子啊,若是正常女子看到这些,不做噩梦才怪呢。 沈沛白早已经习惯苏映雪时不时的走神,而躺在地上的那两个人却是战战兢兢的等着苏映雪提问,没想到苏映雪却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丸。 “这是解你们体内之毒的解药,如果你们把真相在众人面前说出来,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苏映雪开口。 血煞门门人连连点头,苏映雪把药交给其中一个侍卫,然后转身走出了屋外。 怀安惊讶道:“苏小姐,你知道谁收买了他们?” 苏映雪点头,沉思了片刻:“家丑不可外扬,映雪本不想讲这些事情告知大人,但若我还忍下去,那下一次……。” “映雪请大人帮我一个忙。”苏映雪看着沈沛白。 “你想让我帮你揭发苏林氏的罪行?”沈沛白开口道,“单凭这两个人的口供,无法让其认罪。” 大夫人并没有留下能暴露身份的东西,她还没有傻得这般彻底,如果贸贸然带他们两个人去揭发,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揭发的事情不劳烦大人。”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她还原主的一个恩,她不会假借他人之手。 苏映雪从头上拔下了一个发簪,轻轻扭动发簪的底部,顶端的兰花玉石花瓣绽开,然后扭动花瓣,露出里内里的中空,一张卷成细条的白纸掉了出来:“这是几个月前,我得到的罪证,可惜那嬷嬷犯了杀人罪,已经问斩。” 这张东西她连秦叔都没有给他看,她也不知道为何就信了沈沛白,是因为他三番五次地救她吗,她其实还是对沈沛白的一举一动十分的好奇的,但是这种好奇,不是怀疑,而是对方好像潘多拉的魔盒一般,一直在诱惑着她靠近,诱惑着她把它打开。 她觉得自己对沈沛白有一种没来由的熟悉感,但是这种熟悉感时有时无,她明明不是一个容易信任别人的人,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信任着江临淮,没有缘由的信任。 她把手中的纸条交给沈沛白,沈沛白展开来,只是扫了一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暗红,露出一丝冷笑。 怀安忍不住退了一步,每当大人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苏映雪继续道:“我怀疑我母亲的死因有问题,但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知情人恐怕早已身遭不测,就是还在人世,天下之大,城镇山野,又从何处寻找。” “我想请大人帮找两个身手好,特别是轻功出众的女子。”苏映雪缓缓道,“还要一个大夫,会把脉的就行。” 她细细说着一下自己的计谋,听得怀安一愣一愣的,时不时抬头盯着苏映雪,心中有些悚然 ,这个苏大小姐也太可怕了,对这些鬼怪之事一点都害怕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弄掉人家的孩子?? 苏映雪说完了全部,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沈沛白,发现对方眸色幽深地看着她。 终于发现自己是工于心计,阴险狠毒的女人了吗?后悔了吧,一定是后悔跟皇帝求赐婚了吧!苏映雪心中颇有些恶意,那就早点放开她,取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吧! “映雪深藏不露、深谋远虑,与本相相得益彰,佳偶天成,实属良配。”沈沛白唇角微微上扬,赞许道。 苏映雪:“……” 怀安:……大人,你开心就好。 一个侍卫走过来禀报道:“大人,苏太师问您何时过去?” 沈沛白道:“本相还有要事,你让殿内的人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是,大人。”侍卫退下。 苏映雪忍不住问道:“刺客招了吗?究竟是何人所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想要刺杀太后。” “招了。”沈沛白站起身,眉目却仍然紧蹙着,“这群刺客是漉蒙国派来的。” “漉蒙国?”苏映雪也皱起了眉头。 怀安在一旁解释道:“漉蒙国北疆以北,是极寒之地,那里一共只有两个季节,冬季和夏季,冬季气温滴水成冰,而夏季也好不到那里去,跟这里春天差不多,而且时间特别的短,只有三四个月,其他的时间都是大寒天,漉蒙国人体毛旺盛,骨骼粗壮,性格野蛮,最喜欢在北疆一带烧杀抢夺,残暴而毫无人性,他们看到男的和老人就直接杀掉,把女人和小孩抢回去,他们信奉尼白刹,听说是一个邪恶的神,用孩童的鲜血献祭这个尼白刹,尼白刹能赐予信徒迷惑的能力,这种能力能控制一个人心神,能让最强壮的武士变成傀儡,二十多年前守卫北疆的一个将领就不慎中招,他杀了他顶头的将军,然后打开了城门,最终导致尸骨满地,哀鸿遍野。” 苏映雪心中突了一下,她听说过漉蒙国,但是却从未听过这些传闻,这是邪术吗?这简直就是现代东南亚的降头之术啊,不,这可能比飞降还要厉害,能操控人的心思,想想都可怕。 “那这位将领后面如何了?”苏映雪。 正文 第104章 鬼 第104章鬼 第104章 “这位将领醒来之后,就当场横刀自刎了。” 怀安叹息道,“这场战争一共死了十几万的士兵和百姓,先帝知道此事勃然大怒,派遣国师和当时最为锋锐的军队,把漉蒙国赶出了几百里之远,把他们的那个神堂给捣毁了,还把那些祭师给杀干殆尽,但是漉蒙一族却好像天生不怕死,大周军回城没多久,他们就改变了战略,改成游击的模式,时而十几人或几十人一队,抢了就跑,如同蝗虫一般,杀之不尽。” “不过倒再也没听说尼白刹的邪术。” 坐在石桌另一侧的沈沛白眉宇凝重,拳头紧了紧。 苏映雪没有察觉到沈沛白的神色,她心道没有这么简单,他们假扮成和尚有什么目的?难道就是为了等着刺杀太后?如果有这种能力直接操控那些和尚不是更好?而且苏正阳似乎跟这群人似乎有什么关系,难道苏正阳也是漉蒙国的人?看苏家人的长相,也不像漉蒙国那种茹毛饮血的人啊。 她没让楚越川把苏正阳这件事告诉沈沛白,毕竟这事要是真得牵扯上,就是灭九族的大罪。 而且最让人疑惑地是,关在密室中的和尚有十几个,这些漉蒙国人弄了十几个人皮面具,只是为了刺杀太后? 苏映雪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想必沈沛白心中想得比她更加长远吧,看他眉目紧蹙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不相信这群假和尚真刺客的言论。 她可不敢再暴露太多,方才怀安看自己的眼神已经有几分不对劲了。 这头苏映雪聊得自在,那头苏正阳和大夫人一群人却是有些坐立不安,尤其是老夫人昨夜受了惊吓,身子开始不太舒服。 原本老人家年纪大了,头昏脑热,腰背酸痛,是正常的事情,但是这佛安寺中又没有大夫,而且在这次刺杀事件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寺庙中,搞得人心惶惶的。 那些个丫鬟下人行事更加小心翼翼起来,然而还是有手笨的下人被脾气日渐暴躁的大夫人责罚。 “没用的东西,这么热的天,还上这么烫的茶,想烫死我不成?”大夫人把茶盏往地上一摔,横眉怒道。 “大夫人息怒,息怒,奴婢知错了!”丫鬟宝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原本她是二等丫鬟,出门随侍的活计是轮不到她头上的,然而有一个一等丫头突然得了重病,还有一个一等丫头做错了事情被大夫人罚了,这个机会才落到了她的头上,原本她还喜滋滋,觉得自己是走了好运,一定要把大夫人服侍的妥妥帖帖的,争取早日升到一等丫头。 谁料上山没有多久,就接二连三受了惊吓,先是半夜里来了刺客,寺庙着了大火,太后娘娘一怒之下,就下令若是不调查清楚真相,任何人不得离府。 接着是大夫人开始做噩梦,神思恍惚,脾气越发的暴躁,可怜跟过来伺候的四个丫鬟,除了素灵之外,都被大夫人迁怒责罚。 然后有丫鬟起夜的时候,说看到了鬼影,那鬼影浑身血迹斑斑,舌头伸得老长,眼珠子是白色的,两只手好像枯枝,反正委实吓人。 一开始她说出来,没有人相信她,笑话,他们可是在佛安寺,哪家的鬼如此不长眼,竟敢在佛门重地,跑出来吓人? 那个胡言乱语的丫鬟,被素灵掌了一顿嘴,就不敢再说这些了。 然而到了第二夜,两个给做夜宵的丫头,也看到了屋外闪过了一个黑影,于此同时,他们听到了大夫人的惊叫声。 丫鬟冲进房门之后,发现大夫人一身狼狈躺在地上,她雪白的里衫上还有半个鲜红的手掌印。 第二日,大夫人就请了寺内的高僧做法驱邪,折腾了一个上午。 苏正阳心中怒火颇旺,走到沈沛白住的院子,对守在门外的羽林军护卫道:“本官要见沈大人。” 羽林军护卫道:“苏太师,沈相正在审问犯人,恐怕暂时没有时间见您,还请你稍安勿躁。” 苏正阳脸色一变道:“你这是在怀疑本官,你可知私自囚禁官员是大罪!” 羽林军神色不惊:“太后留下的懿旨,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寺庙。” 苏正阳心中好像被塞了一把被太阳炙烤着的干柴,沈沛白虽然不禁止他在寺庙内活动,但是却不见自己,苏正阳几次求见都吃了软钉子,心中的火气想要燃烧却烧不起来,只好哼出两管气,转头就走。 是夜,沉闷了一整天的天气,终于下了大雨,雷声滚滚而来,不断的把寺庙里睡不踏实的人吵醒, 然而大夫人林氏的房间内却是一片寂静。 青色的纱帐后,林氏躺在里面,秀眉紧皱着,额头上都是冷汗,她在做一个噩梦,她口里不住的嘟囔着:“别过来,不要过来…… 屋外,猛然一个惊雷轰然作响,林氏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她下意识往边上床榻摸了一把,却没有摸到苏正阳,却闪电亮起的那一瞬间,看到屋子的一角,站着一个穿着白衫的女子。 那女子披头散发,血迹从小腹蔓延,滴滴答答,流到了地面。 那双眼珠子,带着一股子浓烈的恨意,她恶狠狠,盯着林氏。 “是你——”林氏心中恐惧,退到墙角,身子缩成了一团,颤抖着声音,“丁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衣女子,慢慢向她靠近,一言不发走向床边,然后她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了林氏的微微隆起的小腹。 林氏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用床褥盖住了自己的小腹。 “我要……它性命……把它给我……”白衣女子声音好像从地狱中出来一样,她猛然伸出手想要按住林氏的腰。 “丁月,我求求你,放过我吧!都是我的错,孩子他是无辜的啊!你就看在我把映雪养大的份上,放过我,我会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她快要嫁人了,我会给她准备十里红妆,让她嫁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那个白衣女子苍白的手突然停顿住,林氏见有效,一直说之前对苏映雪不够好,以后会好好补偿她,不会让人欺负她之类云云。 然而她只说了几句,一双冰冷的双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力气无比的庞大,林氏被掐得翻白眼,就在她觉得吾命休矣的时候,那双手放开了她。 “我不信你。”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除非你在佛祖的面前忏悔,把你犯下的罪责一五一十在佛祖面前说出来,并且在佛祖的面前发誓,一辈子不能伤害与她,否则你生出来的孩子将活不到成年!如此之后,我以后便不再纠缠与你。” 林氏还在犹豫不决,又是一道闪电伴随着惊雷落下,她看到那女鬼的手中拿着一把尖锐雪亮的匕首,那匕首的刀尖正对准自己的小腹。 “我、我答应你!”林氏惊叫着,在黑暗之中,手忙脚乱地穿好了外袍和鞋子。 然后才点起了一盏灯笼,壮着胆子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屋内空空荡荡,哪有什么女鬼,林氏心中一怔,还以为自己做了噩梦,直到看到地上那一摊鲜红的血迹,瞳孔才猛然一缩。 大雨滂沱,掩盖了林氏开门的声音。 因为这几天林氏夜里老是做噩梦,她怕说一些奇怪的梦话,所以并没有丫鬟在屋外伺。 林氏裹了一件蓑衣,手中灯笼在夜雨中摇摇晃晃,她胆颤心惊地看到不远处一个白衣飘飘荡荡,时有时无的在前面给她带路。 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为何原本守在院子外面的羽林军为何不见踪迹。 裙摆被雨水打死,冰冷潮湿地贴在了双腿上,林氏停下了脚步,前面白影已然不见踪迹,大雄宝殿四个大字,在烛光的辉映下,在她眼眸中遥遥欲坠。 她提起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雄宝殿内不似外面那般黑暗,供案上燃着长明灯,烛火被裹挟雨丝的冷风一吹,有些摇晃,林氏神色畏惧,看着供案后面的佛像的后面。 不知何时,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站在佛像的身后,然后她轻轻撩起了覆在脸颊上的黑丝,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庞。 林氏咬咬牙,往前几步,跪倒在蒲团上。 “佛祖在上,信女林落琴,十多年前,因一时贪念,犯下恶业,致使无辜妇人丧命,种种恶障皆是我之过,求佛祖勿将因果落在我儿女身上——”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倏的脸色一变,右侧帷幕后传来一阵响动,脸色发青的苏正阳走了出来。 “老、老爷……”林氏张了张嘴巴。 沈沛白跟在苏正阳的身后,慢慢踱了出来。 林氏猛然转过头,佛像后面空无一物,一个声音从另一道帷幕后面传了出来:“母亲,是在找我吗?” “苏映雪!是你,是你设计我!”林氏面目狰狞,狠狠地盯着一身白衣的苏映雪。 “母亲说笑了,映雪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前几日若非相爷相救,映雪怕是被你派去的人污了清白之身了,更何况母亲若不是心中有鬼,又岂会落入这个陷阱中?”苏映雪施施然道。 正文 第105章 疑 第105章疑 第105章 两个被折磨地不成人样的犯人被抬了上来。 “这两个人就是三天前夜里的淫贼,想要对苏小姐……经过属下的审问,他们已经招认,正是苏夫人花了五千两白银——” 怀安话还没有说完,林氏就打断了他:“本夫人根本不认识他们二人!” “这是污蔑,老爷!妾身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这两个人妾身根本就不认识,老爷,你要相信我啊。”林氏抓住苏正阳的衣袖辩解。 沈沛白淡淡道:“虎毒不食子,本相也从未见过为人母亲竟处心积虑要毁去女儿的清白,还指使下人几次三番毒害女儿,苏夫人,你真让本相大开眼界啊。” “沈大人!”林氏冷声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这般诬蔑与我!你可有证?”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拽住苏映雪的衣襟:“苏映雪,你别以为你找了一个靠山,就可以这般诬蔑母亲,你还没嫁过去呢,你还是苏家的女儿,休想将莫须有的罪名——”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 林氏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盯着苏正阳,又惊又怒道:“你竟敢……打我……” 苏正阳拧着眉,冷冷道:“你这毒妇,给我闭嘴。” 苏映雪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看了林氏一眼,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苏正阳:“父亲,这是罗嬷嬷的证词,你可以查证。” 苏正阳接过那证词,看了几行,脸色骤变,咬牙切齿盯着林氏,气得浑身发抖:“林落琴,映雪自小长在別庄,我也尽量不让她碍你的眼,甚至过大年都不让她回宅院,你竟敢几次三番给她下毒,你好、好蛇蝎心肠!” 林氏先是表情僵硬住,她瞪着苏映雪,那眼神中闪过厌恶、憎恨的光芒,最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阵嘶哑的大笑:“苏正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忘不了丁月!你心中最爱的女人是她,你看上的女人,娶的姨太太,每一个都长得像丁月,你这么爱丁月,为何不好好对她的女儿?你们唯一的女儿!” “因为你不敢面对她,你为了你的前程,亲手——” “啪——”又是一个耳光,苏正阳怒极反笑,“林落琴,不为秋露想一想,也要为你腹中孩儿积点德!” 苏映雪静静地看着林氏阴狠的面孔和欲言又止的神情,苏正阳面容平静,每一句都似有深意,她这才发现她这个所谓好面子、没什么本事的才子父亲,远没有表明上这么简单。 一个能抛弃自己糟糠之妻,往上爬的男人,又能简单到哪去呢。 她是一个局外人,只为丁月感到可悲,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眼界开阔的西厥公主,眼光这么差劲,瞧上了这么一个男人。 沈沛白站在苏映雪的身旁,他的心神早已经不在苏正阳和林氏身上,他心中有些厌烦这两个人浪费自己和苏映雪的时间,映雪的眼睛还没有好全,大夫说尽量不要在昏暗的地方用眼…… 殿外传来一阵喧嚣声音,一群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苏秋露,她身后跟着几个姨太太,还有丫鬟,苏秋露迅速看了沈沛白和苏映雪一眼,惊讶道:“母亲,原来你在这里。” 苏正阳惊了一下,皱眉看了苏秋露一眼:“大半夜的,你们过来做甚。” 二姨太连忙解释道:“哎呀老爷,方才大夫人房里的丫鬟说夫人不见了,最近寺庙中怪事连连,所以就一道起来寻夫人。” 苏正阳冷着面:“你们都给我出去!回房去!” 几位姨太太都是人精,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大夫人,心下惊讶,却不敢多言,转身离开。 苏秋露却没有离开,她走到自己母亲的身边,掏出帕子擦了擦林氏唇角血迹,柔声道:“不知父亲和母亲因何争执,此地有外人,不若回院中再说吧。” 苏正阳何尝不想停下来,家丑不可外扬,方才林氏跪在蒲团上开口的那一刻,他就知晓此事绝不可能善了。 苏秋露却突然惊叫了一声:“母亲,你怎么了,母亲!” 苏正阳低头一看,却见林氏皱着眉痛呼着,血迹在她的裙下晕染开来。 他一下子慌了神,这可是他的嫡子,这山中一无大夫,二无药,这要是有个万一…… 沈沛白道:“苏大人不必惊慌,本相上山时为防万一,带了一个大夫。” 苏正阳走过来,恳求道:“沈相,此事对苏家关系重大,我知晓你看重我女儿,我亦不知道映雪这些年竟受了这么多委屈,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求相爷勿将此事外传。” 说罢,他看了一眼苏映雪,那目光之中,盛满了一个父亲的愧恨和爱怜,因为他的退让,让一个柔弱的女儿受到这样的待遇。 他的眼角带着一点泪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父亲以后一定会好好弥补你。” …… 一群乱糟糟的人离开之后,苏映雪给佛像上了一炷香,态度十分的诚恳。 一旁的怀安有些惊讶道:“苏大小姐竟是个信佛之人?” 苏映雪淡淡道:“万物皆有灵,对未知之事,抱敬畏之心。” 怀安奇怪地看着她,这位小姐胆大率直,敢在佛门重地装神弄鬼,怀安觉得自己到京城这么多年,没遇到这样的千金小姐,倒像是江湖中长成的侠女,难怪会得大人的高看。 沈沛白也敬了一炷香。 他从前不信佛,更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 而如今,他却愿意去相信。 只要她在身边,信一辈子又如何。 “沈大人。”苏映雪微微垂眸,“你不应该来的。” 她原本是引苏正阳进来,恰好听到林氏的忏悔,然而却把沈沛白牵扯进来,这浑水只会越搅越乱,苏正阳对沈沛白有了忌惮之意,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沈沛白没有开口解释,转移话题道:“血煞门门人虽然招认,但是对方通过中间人传递消息,并无法确认这事是林氏下手。” 苏映雪点头道:“我也觉得奇怪,前段时间大夫人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没道理用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来对我下手啊。” 沈沛白:“简单粗暴?” 苏映雪不自觉咳了几声,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让她失去了清白之身。 这么一想,她又突然有些火气,瞪了沈沛白一眼,难道春药非要那啥才能解吗,真是气死她了,这分明就是乘人之危嘛! “此事多谢沈大人了,若有机会,映雪必会报答。” “夫妻本是一体,不必感谢本相。”沈沛白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若非要感谢,下山之后好好休养身体,你近日消瘦了许多。 看着苏映雪离开之后,怀安忍不住开口道:“大人,这苏小姐心计……”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中了他家大人的两眼刀,他只好闭嘴。 哎,他也没想说苏小姐的坏话啊,他只是想说苏小姐心计高于常人,而且似乎对亲情很淡薄,就说刚刚发生的事情,苏小姐从一开始到最后,表情都没怎么变。 这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吗?他是担忧这位苏小姐是不是对沈沛白的感情也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心态啊,哎,大人这次可真得要陷进去了。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怀安皱着眉头,他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得给老爷夫人还有青峰少爷报信才对。 …… “大夫,我夫人和胎儿如何了?”苏正阳神色有些焦虑,迎上去问道。 大夫面色有些怪异,看着苏正阳欲言又止:“尊夫人……” 苏正阳心头一沉:“孩子保不住?” 大夫迟疑再三,才道:“尊夫人……并没有怀孕。” “什么!”苏正阳脸色一变,“大夫,你是说我夫人她假装——” “大人且听我说,尊夫人之前有怀孕的迹象,但是她这是一种假孕的迹象,尊夫人是不是吃了很长一段时间求子的药?” “对,那药有问题?”苏正阳一开始以为林氏假装怀孕来骗自己,现在听大夫的意思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假孕的事情。 大夫道:“是药三分毒,老夫的师妹曾经诊治过一位夫人,那夫人腹大如斗,看起来好似有八个月的身孕,但却时常下腹疼痛难忍,后来师妹发现,这位夫人并未怀孕,而是腹内长了一个瘤子,追其根源,发现她之前吃了一种求子药,才导致了假孕。” 苏正阳凝目:“大夫,你是说,我夫人她腹内也长了一个瘤子?” 大夫道宽慰道:“幸好发现的早,老夫对此类疾病不善精通,大人还是下山之后请内科圣手给尊夫人诊治,切勿拖延。” 大夫离开之后,二姨太捧着肚子从外面走来,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肚子越来越大,行动十分不便。 “老爷,姐姐她怎么样了?”二姨太眼中满是担忧。 “你怎么过来了,不好好歇着。”苏正阳的目光落在了二姨太的肚皮上,这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二姨太微微蹙眉道:“妾身担忧姐姐的胎儿,毕竟是咱们苏府的嫡长子呢,二房那边也看着呢。” 正文 第106章 心 第106章心 第106章 “不会有嫡长子了。”苏正阳突然开口道。 “什么?”二姨太眨了眨眼,“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正阳伸出手,扶着她:“你好生养胎,等下山后别出府了,你这一胎若是得男,我就带你去江南游玩一番。” 二姨太脸上满是惊喜:“老爷这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咱们谁也不带,就带着你和孩子。” 二姨太一把抱住了苏正阳,欢欣道:“老爷,妾身太开心了。” “老爷,你感觉到了吗?”二姨太突然拉住苏正阳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我们的儿子在踢我。” 苏正阳抚着她的小腹,突然胡须一翘,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这孩子这般调皮捣蛋,真是辛苦你了。” 二姨太道:“老爷,我要进去看看姐姐。” 苏正阳还在感受胎动,冷不丁听到这一句,笑容凝固了,他眉头一皱道:“她已经休息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咱们先回你的院子,等明日再探望也不迟。” 等苏正阳和二姨太离开,一个丫鬟从一个房间内走了出来,她推开另一道房门走进去,看着坐在床边的苏秋露:“二小姐,老爷和二姨太走了。” 苏秋露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凝神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双目紧闭的母亲,过了一会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香囊,香囊里藏着一张纸条,那纸条是她花了五百两买的,苏映雪笔迹的书信,信中是苏映雪与別庄一个仆人通奸的证据,然而这个纸条如今已经失去了意义。 呵,这般拙略的手段,是苏映雪自己设计的?用自己的清白来取得丞相大人的信任,让他对她产生怜悯,从而出手相助。 不过是依靠着沈沛白,呵,等着吧! 苏秋露打开手中的香囊,取出那张纸条点燃,火舌将白色信笺吞噬,幽暗的瞳孔倒影着火光,那张美若天仙的容颜,此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因为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第二日清晨十分凉爽,苏映雪这才发现原来三伏天早已经过去,八月也快走到了头。 弦月进来说着她刚刚打探到的八卦:“小姐,大夫人滑胎了!听说昨夜下雨路太滑,大夫人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就滑胎了!” 她有些激动,一脸“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神情。 望月有些惊讶:“大夫人对此胎十分重视,竟会如此不小心?” 弦月敛容道:“听说是丫鬟进屋的时候,把雨水带进了屋子,那个丫鬟因为这事被毒打了一顿,听说要把她赶出太师府。” 苏映雪吃药的动作一顿,大夫人根本就没有怀孕,她之所以会有怀孕的假象,是因为自己给她下了一种药,一种能让大夫把出喜脉的药。 这种药吃了以后还会有一点副作用,会让人噩梦连连,时不时头晕目眩,呕吐食欲不佳。 苏映雪想为原主报仇,却不小心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丫鬟,但是她却无法出面保下这个丫鬟,只能到时让弦月打探一二,给她一些银两,以作补偿。 弦月以为她嫌药苦,连忙取出了半包松子糖,又突然问道:“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啊。” 苏映雪睨了她一眼:“怎么,待不住了?” “也不是啦,这里风景优美,又安静,很适合小姐养病呢,但是老是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咱们还要准备小姐的嫁妆呢,奴婢要给小姐绣一个鸳鸯喜帕呢,早知道要待这么久,奴婢应该带上这些东西。 “就你还绣喜帕,那是水鸭子吧。”望月打趣道。 弦月鼓着小脸:“我最近跟着四小姐的丫鬟宁儿学了很久呢!” 苏映雪道:“应该很快就能下山了。” 弦月笑嘻嘻道:“是相爷说的吗?小姐,你最近都不要我们陪你出去了~最近是不是跟相爷相处的很愉快啊~” 望月掐了掐弦月的脸:“你这小丫头怎么一天到晚想这些,小姐也是你能取笑的吗!” 然后她转身问苏映雪:“小姐,沈大人对你很上心呀,这几日咱们的伙食好很多呢!” 苏映雪听她们嬉闹,无聊地拿了一颗松子糖吃着,过了一会,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话。 “大姐姐,相爷在外面等你。”门口传来了清荷柔弱的声音。 弦月走到窗户边上,推开一点缝,冲着院外张望,然后又跑回来,打开了梳妆匣,取出一支粉紫色的玉簪,两只金步摇,想让往苏映雪头上插。 苏映雪哭笑不得:“够了。” 弦月道:“小姐,你这身太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带发修行呢,呸呸呸,奴婢说错话了,小姐你还是换一身衣衫吧。”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映雪已经走出了院子。 山寺沿道,翠翼攒叶,山茶靡靡,因最近寺内戒备,青石台阶无人打扫,上面淡铺了一层黄蕊残红,地面有些濡湿,踩踏在上面,有一种诗意的美感。 苏映雪虽然觉得美,但她却不是什么附庸风雅之辈,比起这个还是来一杯果汁,配上一块奶黄糕,来得欢喜自在。 更何况前面还走着一个沈沛白,走了小半个时辰了,一句话也没有,也不知道叫自己出来做什么?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一晚上之后,苏映雪夜里好几次梦到了沈沛白,在梦里,出现了很多跟沈沛白在一起的场景,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苏映雪仔细一想却是想不起在梦里跟沈沛白做了什么,甚至连容貌都是模模糊糊的,但是偏偏她的潜意识中觉得,梦里出现的那个人就是沈沛白。 苏映雪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沈沛白的背脊极为挺拔,穿着一件阔袖长袍,身影落拓,步履不慌不急,一片花瓣飘落在了他的肩头,又扑簌着,顺着衣摆滑落。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到了。” “啊?”苏映雪不明所以,抬起头,呆住了。 她站在一块平坦的山壁之上,引颈而望,只见山林如墨,一道蜿蜒曲折的溪流,如神来之笔,散发着晶亮盈盈的光芒,从碧空天际延绵而来,消失在沉沉的雾霭深处。 一行秋燕,不知从何处而来,又不知道何处而去,排成了奇妙的队伍,飞了过去。 她突然侧过头,沈沛白袍袖鼓动,披着云霞,整个人晕染着晨光,衣袂飞扬,宛若神邸一般。 那一刻她突然心底一动,想起了那一晚,沈沛白的温柔一吻。 “沈大人。”苏映雪突然开口。 沈沛白转过身,看着她:“何事?” 苏映雪停顿了一下,改口道:“你看那边有一颗拐枣。” 沈沛白那双墨松般的眸子有些无奈,他击掌,两个影卫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其中一个嗖的一下,落在那棵歪脖子的枣树上,而另一个却取出了…… 两个纸鹞。 沈沛白取过一个纸鹞递给她,堂而皇之道:“此处地势开阔,正是放纸鹞的好地方。” 苏映雪:“……”沈大人,你上山救太后呢,还带着纸鹞? 而且,这案子还没有破呢,就如此招摇,就不怕被人揭发举报么? 好吧,眼前这位大周国第一佞臣,应该是不害怕。 苏映雪的目光忍不住落到那纸鹞上,是一只老鹰,彩墨描绘,爪子刚硬有力,她有些哑然,这沈沛白,送个什么样的不好,非送只老鹰…… 不过比起那些燕子,画眉,鸳鸯的鸟儿,她还是觉得老鹰比较帅气。 她忍不住道:“沈大人……” “屹之。”沈沛白对上苏映雪的目光,“你可以唤我屹之。” 苏映雪迟疑了片刻,改口道“沈……屹之,不知道刺客一事可有进展。” 沈沛白摇头道:“那群刺客行动果断,手段毒辣,一旦被抓直接服毒自尽。” 苏映雪想了想道:“那群刺客擅长易容乔装之术,可曾搜查太后娘娘身边之人?” “娘娘身边之人皆已一一盘查,只除了……” 沈沛白突然皱起了眉头,太后身边的人都已经调查过了,除了她带来的那两位公子。 太后年轻的时候养了十多个面首,这些面首各有不同的身世,有些出身平凡,有些是伶人乐师出身,有些甚至是罪臣子弟,因为生得一副好相貌,所以被送到了太后的面前,这些面首被称作是公子,十年前在宫内地位崇高,甚至还有两人入朝为官,被朝中大臣暗中唾弃,谏官则更直接,口诛笔伐,却被太后砍了好几个。 后来太后权力被夺,皇帝极度厌憎这群公子,驱逐的驱逐,下狱的下狱,最后只剩下了两个,是太后用命给保下来的,其中一个叫恒公子,是前吏部尚书的儿子,另一个叫巫公子,是一名乐师,太后对这二人十分的宠爱,向来是走到哪带到哪的。 沈沛白心中陡然一惊,要是这两个人被人替换,那就糟了。 苏映雪见他陷入沉思,就不再打扰他,恰好那影卫抱着一大捧拐枣过来,苏映雪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影卫,那影卫长得十分普通,就是那种混入人群中,马上消失无踪的那种。 “大人!”山下传来了焦急的呼喊声。 正文 第107章 糟心事 第107章糟心事 第107章 “大人,宫内来人了!”一个侍卫一路小跑上来。 苏映雪惊了一下,不会吧,难道太后出事了? 沈沛白开口问道:“来的是谁?” 侍卫回:“崔公公。” 沈沛白道:“你先回去让人收拾行李,准备下山。” 沈沛白转过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鹞,满脸可惜的表情。 沈沛白朝着她伸出手,苏映雪手里还捧着一大捧拐枣,她呆了一下,然后把那捧拐枣放到了沈沛白手中,脸上颇为惋惜,自己还没来得急尝一口呢。 沈沛白嘴角抽了抽,只好开口道:“把手给我,下山路滑。” 苏映雪:“不……”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话还没有出口,沈沛白温热的手掌已经握住了她。 苏映雪心头骤然停了一下。 不由自主,随着沈沛白的步伐往前走。 “西厥皇帝驾崩了,三皇子赫连宇即位,这段时日,边境恐有战事,京城之内也来了不少浑水摸鱼之人。”沈沛白牵着苏映雪的手,闲庭若步,丝毫不慌张。 “赫连宇?”苏映雪有些疑惑,不知道赫连冲是何人,若自己是公主之女的话,赫连冲应该也是皇子吧? “此人好功喜战,性子残暴,与赫连冲素来不和,他即位后肯定会先压下赫连冲的势力,然后集结兵力,犯我西川、临山两关。” 苏映雪没有开口,因为她不知沈沛白知晓多少,之前沈沛白救了自己,她还摸不着头脑呢,现在听他的一番话,莫非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是西厥人的身份? 果然听到沈沛白下一句道:“你不必担忧你的身份暴露,你的母亲早已经脱离了皇室,与西厥毫无干系。” “你怎么会知道丁月的身份,还有赫连冲为什么要抓我?”苏映雪问道,这事她虽然一直找人打探,但是却毫无进展。 沈沛白自然是在救回苏映雪之后才去派人去调查的。 他查出了一些事情,包括赫连玥离开西厥怎么变成了丁家的小姐,丁府有西厥的异族血脉,曾经受过西厥女皇的恩惠,还有赫连冲是死去的西厥大公主的义子,同时也是国师的唯一弟子。 当年大周西厥一战,西厥死了两个最有能力的皇子,不然皇位怎么也轮不到赫连宇,赫连冲不过是公主义子,却也想当皇帝,他抓苏映雪,很有可能是想借着苏映雪的身份来把持朝政。 苏映雪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难怪赫连冲一直没有来找自己麻烦,原来他已经麻烦缠身自顾不暇了。 只不过,为什么赫连冲会认为自己能轻轻松松即位?西厥国外又不是傻子,就算自己跟母亲长得很像,但是毕竟有一半的外族血统,而且自小就在大周长大,心里就算不向着大周,也会有一定的思量。 “赫连冲心志和手段皆比赫连宇强,在西厥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不在少数,一旦有机会就会反击。他的人,极有可能还有一部分藏匿在京城之中,你出门时要小心些,记得带上闲雨,她会保护你。”沈沛白开口道。 原本以为只要摆脱太师府的嫡女身份就可以海阔凭鱼跃了,没想到还有这么糟心的事情。 不过,苏映雪眸光逐渐深邃,步伐放慢了一些,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看到沈沛白的耳垂后面,有一颗小小的痣,映衬着雪白的肌肤,分外耀眼。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希望,这下山的路能再长一些,时光再缓慢些。 苏映雪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弦月和望月已经收拾好了行礼,过了不久,苏正阳派了下人过来,苏映雪带着丫鬟走出了这个住了七日的小院。 这场意外之行,将要落下帷幕。 苏映雪走下最后一步台阶,长嘘出一口气,也算是为原主报了仇,还了这个恩情,从今后起,她将活出她的人生。 她四下里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大夫人,她转身问弦月,弦月道:“大夫人,一大早就送下山去了。” 苏映雪抬步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却不料一个丫鬟走过来道:“大小姐,老夫人让您同她一辆马车。” 一旁的苏碧云听到了这一句,立马瞪了苏映雪一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车厢燃着檀香,身旁的老夫人手持念珠,自苏映雪上车之后,她就一直闭目不言。 苏映雪掀开了一点车窗,看着马车已经驶上官道,她看着沈沛白骑着一匹通体漆黑,唯四蹄雪白的马儿,缀在不远处,恰好目光望了过来。 “你恨吗?”老夫人突然开口,那双有些浑浊的双眸,此刻已然睁开。 苏映雪不明所以回答:“祖母,映雪不明白你的意思。” 老夫人盯着苏映雪:“这些年苦了你了,祖奶奶要跟你道个歉,希望你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重新开始,不要恨你的父亲,这些事情他并不知情。” 她面容慈爱,目光中却带着一丝犀利和刻薄,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实际上的意思却是让苏映雪见好就收。 苏映雪沉默了片刻,道:“映雪从未怨恨过父亲,以前在別庄时,也只是希望偶尔能见到父亲,就心满意足了,我自小懦弱,从不与人交恶,也一直觉得人性本善,若不是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看过十八层阴曹地府,我不会知道原来这世间有这么多恶人。” 她这话的意思是,老夫人若想让她安分守己,就管好别人的手,自己反正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以后谁要是还不长眼害她,也别怪她回击。 她也不知道丁月的死与苏正阳是否有干系,但是苏正阳抛弃丁月是事实,她绝对不会对苏正阳有一丝好感。 她的目光带着毫不退让的锐利,让老夫人心中一悚,一路忐忑不安,这孩子以前的确是个懦弱的性子,难道真得死了一回,去了阴曹地府,她之前没死,是否得了神佛庇佑,命不该绝? 马车停在太师府的门口,苏映雪跟在老夫人的身后下了马车,走进宅院的时候,苏秋露经过她的身边,低声道:“苏映雪,我真小看了你。” 她留下了一个厌憎的目光,扬长而去。 太师府的丫鬟下人感觉最近府内很不寻常,原本老爷和老夫人去佛安寺是为了替大夫人胎儿和全家祈福的,本以为最多也就两三天的事情,谁料竟待了整整七日,七日时间去千佛寺都可以一个来回了,难道这安佛寺内的佛祖比千佛寺更加灵验? 但是,大夫人却被人抬回来了,听说在山中一不小心滑了胎,侍奉的丫鬟被罚了两个,一个直接被逐出了太师府。而且老爷回来之后,再也没有往大夫人的院子走一步,而是每夜都歇在了二姨太的房中。 而大夫人那边的丫鬟被撤换了好几个,却往大小姐的院子里塞了好几个丫鬟,还有什么锦缎啊新鲜瓜果之类,一股脑儿往听雪阁里送。 不明真相的下人面面相觑,这去了一次佛安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太师府的天都要变了。 也不只是下人不明所以,就连一同上山的袁氏也是脑子不够用了,这几日因为要调查刺客,她们这群人基本没出门,一日三餐都是在房间里吃的,简直无聊透顶。 袁氏悄悄打探了半天,只打听到了零星半点,她好歹也在深院豪宅中活了三十多年,凭着这零星半点,然后看到林落琴和苏映雪二人的待遇,也猜测到了大半。 她不犹得咋舌,这可二房翻身的大好时机啊。 “夫人,这些要送哪里去啊?”二老爷苏正鸿走进房间,看着摆在桌案上的一堆东西。 “映雪马上就要大婚了,这些是我给她贺礼。”袁氏道。 “儿夫人,这会不会太厚重了些……”苏正鸿瞪着眼睛,看了看那堆东西,又是玛瑙翡翠,又是珠宝首饰,心中滴血,亲女儿也不过如此吧。 袁氏斜了他一眼:“知道映雪嫁得是谁吗?那可是丞相大人。” 苏正鸿不明所以。 袁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这人是猪脑子吗:“济元如今还在翰林院。” 苏正鸿恍然大悟,用敬佩的眼神看了自家夫人一眼,连忙又从兜里掏出了几张银票:“还是夫人高瞻远瞩,这里有两千两银子,也一并送过去吧。” …… “小姐,二房又送东西过来了。”望月的手里捧着一盘石榴,那石榴皆开了口的,露出了晶红密实的果肉。 弦月手里捧着一盆秋菊,正踌躇着往哪里放好呢,闻言抬头道:“怎么最近二房老是送东西过来,小姐,他们有什么企图?” “你猜?” 苏映雪自然是能猜到二房的企图,不过嘛,她还是想要考一考弦月。 弦月低头想了想道:“因为最近小姐被老爷和老夫人重视,想要拉拢小姐?” 望月道:“奴婢觉得,是不是因为大少爷?” 正文 第108章 三个条件 第108章三个条件 第108章 苏映雪瞧了望月一眼,心中倒是有了几分诧异。 望月原本是秀才的孩子,认识一些字,她母亲生她弟弟的时候难产死了,因为家里有四五个孩子,她父亲养活不了,就把她买给了太师府当丫鬟,但是望月长相十分普通,进府之后做得都是一些粗重的活计,后来她被选中派遣到別庄当粗使丫鬟。 一开始望月是在罗嬷嬷院里干活的,苏映雪并没有察觉到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后来她为了监视罗嬷嬷的举动,找了一个突破口,后来慢慢的她才发现望月这人做事十分认真,话很少,而且很聪明,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而是收敛的内慧,自己交给她的事情她都能完成的很好,而且思考问题也很全面。 更难得的是她是一个有孝心,且乐于助人的姑娘。 跟望月比起来,弦月就差了一些,但是弦月胆大聪敏,行动力强,只是现在年纪小了些,多培养几年,也能独当一面。 “望月的答案比较靠近,奖励石榴一个。”苏映雪笑道。 弦月把秋菊放下,皱着小脸,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苏映雪道:“弦月善于提出问题,也奖励石榴一个吧。” “多谢小姐,小姐,弦月爱死你了。”弦月欢呼了一声,兴高采烈地跑过来,给苏映雪捏肩捶背。 苏老师端着面孔:“善于提问是好事,但是独立思考更加重要,弦月,等你念完论语之后有什么想法都写下来,一千字以上,交到我这里来。” 弦月:“……” 外头的丫鬟禀报:“小姐,老爷过来了。” 弦月和望月敛容站好,她们在苏映雪面前刻意放松些,因为小姐脾气好,规矩不严,但是她们并不会因此失去做丫鬟的本分。 苏正阳并非空手而来,他身后跟着的苏顺还捧着一个锦盒,那锦盒中是一个雕琢成蝉的玉,差不多有两指宽度,端得是莹白碧透,触手之下,一片冰凉。 “这是寒玉石所雕刻,十分难得。”苏正阳道。 寒玉石是一种很罕见的玉石,冰凉透骨,却不会在太阳下融化,在夏日佩戴可以让人身体凉爽,不生汗液,这种玉石在世面上被炒到了天价,只有拇指大小的一块,都要百金,更何况被雕成这般精致的外形。 “多谢父亲。”苏映雪把锦盒交到弦月手中,然后让她们两个人退下。 “父亲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想跟女儿谈吗?”苏映雪直接开口问。 苏正阳点头,迟疑了片刻道:“我想把你母亲的尸骨迁入苏家祖坟。” 原来丁月死后,并没有葬入苏家的祖坟,当时她难产去世,苏正阳马上另娶,苏家和丁家关系撕裂,丁家不知为何就抢走了丁月的尸体,而苏家的人觉得丁月不配入他们的祖坟,所以丁家抢走尸骨之后,也就不管了。 后来丁家式微,苏家越来越兴旺,直到今日苏正阳才想起了丁月尸骨的事情,估计如果没有苏映雪的事,他绝不会提起这一茬。 苏映雪觉得苏正阳配不上丁月,丁月的尸骨葬在哪里都比葬在苏家祖坟里要好,而且人家的身份是公主,公主是要葬在皇陵的,就你们这寒酸样子,人家还瞧不上呢。 “此事父亲或许可以找外祖父商议,女儿无异议。”苏映雪推脱道。 苏映雪之前派人打听过丁府,听说丁府跟苏家彻底变成死敌了,别说苏正阳上门,就连苏家的远房亲戚从丁府门口过,都有可能被从天而降的污水泼一身。 “呵呵,此事到时再商议。”苏正阳只好道。 “还有你母亲,大夫人之事……”苏正阳又迟疑着开口。 “父亲后悔了?”苏映雪马上接过话。 “不,不是,为父既然答应了要给你一个交代,那自然会一诺千金。”苏正阳道,“只是……此事若是传出去,那秋露和碧云进宫的事……” 苏映雪心中冷笑,她怎么会不知道苏正阳心里的打算,林氏的两个兄长,一个殿前副都指挥使,另一个是尚书列曹侍郎,都是颇受皇帝器重的官职,若是他把林氏休了,那两家的关系自然而然就此破灭,苏正阳不过是一个太子的少师,如今皇帝身强体壮的,估计再当个二三十年皇帝都不成问题,等太子即位,苏正阳也到致仕的年纪。 若是苏秋露和苏碧云进宫之后受到皇帝的宠爱,再生个一男半女什么的,他就是皇亲国戚了。 这太师府的亲情不过如此,两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苏映雪冷冷地看着他:“那父亲想要如何处理。” 苏正阳恰好抬头看着自己这个从小没养在身边的女儿,却被她冰冷的目光所凛,他怔忪了半刻,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苏映雪出生没多久,苏正阳就在京城之中与林落琴成婚,结果丁府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直接杀上门抢走了在襁褓中的苏映雪,一开始苏府人还觉得,这苏映雪本就是个累赘,你们丁府想要养就拿去养了。 于是苏映雪一直到四岁都是在丁府中成长,然而京城中的苏正阳却官途不顺,被人挖出了抛弃糟糠之妻的事情,甚至来拿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要的禽兽行为,苏正阳无奈之下,就派人去丁府要孩子,结果被丁府下人用扫帚打了出来。 后来苏正阳费尽心思,想了很多办法,才让丁府把苏映雪送到了京城。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苏映雪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娃娃,长得有点圆润白胖,性格很软,有些怕生,苏正阳却没有抱过她,因为林氏不喜欢她。 苏正阳为了刷白自己的形容,时不时会带苏映雪出去逛街,给她买几串糖葫芦松子糖之类的,因为苏映雪软萌可爱,很快他的负面形象被洗清。 后来,他加官进爵,变成了大学士,苏映雪的院子离他的院子非常远,他就好像忘记了这个女儿一样,直到好多年之后,他发现原本又可爱又软萌的苏映雪,变成了一个又胖又丑的胖子,他顿时觉得有碍观瞻,大夫人说她体弱多病,不喜热闹,自请到京城外的別庄养病,于是苏正阳同意了。 一开始苏映雪在別庄,逢年过节还会回府,慢慢的,她变得越来越胖,越来越丑,苏正阳也越来越不耐烦看见她,直到有一日,他冷着脸对苏映雪说,让她以后少出现在外人的面前。 那时,不过十四的苏映雪,呆愣着在原地,看着自己敬爱的父亲走远,她才躲到树丛后,小声地哭泣。 苏正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求到这个性子懦弱的女儿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对面站着的不是苏映雪,而是丁月,那个既张扬美丽又优雅从容的女子。 “为父已经将林氏送进家庙,让她一生吃斋念佛,为你母亲的怨灵超脱往生。”苏正阳道。 “既然父亲已经做出了解决,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呢。”苏映雪脸上挂着一个轻蔑的讥笑。 苏正阳道:“为父不敢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赎罪的方式有很多,若将她推上法场,对苏府和对你,都会有名誉上的损失。” 苏正阳这话倒是正气凛然的很,苏映雪被他气笑了,冷着脸道:“我可以不再追究此事,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个要求。” 她连父亲都不喊了,这等狼心狗肺之徒,她也懒得虚与委蛇。 “第一,把我母亲当年的嫁妆店铺全部转到我名下,清单我已经在母亲的遗物之中找到了。” 意思是你可别糊弄我。 苏正阳迟疑道:“这……当年你母亲陪嫁的铺子都在榕县,早已经变卖了。” “那就按照市价,折成银子,或拿同价位的铺子来做抵。”苏映雪果断道,丁府在榕县可是有名的望族,而丁月又是西厥的公主,陪嫁物自然丰厚,当时苏映雪看到那一长串的清单时,还好奇过丁府怎么这么有钱,后来知晓丁月的身份之后才知道原来这陪嫁品大部分都是丁月自己的。 苏正阳思忖了半饷,才咬牙答应,心道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林氏管着,如今苏府家大业大,这些身价还是有的,只是他事后一翻清单册子,差点被背过气,丁月当时的嫁妆折现,竟比现今太师府库房里的存银还要多一倍有余。 “第二个条件。”苏映雪抬头看着苏正阳,一字一句道,“我要大夫人,跪在我娘的灵位前磕头认罪。” 苏正阳又开始皱眉,前面一个条件他能答应下来,是因为本来就要准备苏映雪的嫁妆。 但是林落琴是何等清高之人,让她跪在丁月的灵位前磕头认罪?她很有可能宁愿一头撞死在墙上。 但是苏正阳却仍然答应了苏映雪的要求。 秋色已经停在梧桐叶上,清风一吹,几片发黄的枯子飘落,恰好一片落在了苏正阳的步伐前。 苏正阳猛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了不远处的听雪阁一眼。 他突然一笑,那笑容带着刻骨的寒意。 “嚓嚓——”枯叶转眼被苏正踩得粉碎。 正文 第109章 入宫 第109章入宫 第109章 九月初一,秋高气爽,云程万里。 这一日一大早,苏府上下皆动员起来,因为这一日是苏秋露和苏碧云进宫选秀的日子。 苏碧云昨夜心情激动,几乎没有怎么合眼,第二日天色还没有亮,就被已经起床梳妆打扮,穿上了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最美丽的衣裳,二姨太亲自替她画眉,然后在她眉心点了一粒红痣。 等收缀完毕,宫里来得马车已经停在了太师府的门口,自然是两辆,规格不一,每辆马车上都坐着一个嬷嬷和一个太监。 二姨太抚着自己的小腹,拉着苏碧云的手,再三叮嘱,让她在宫内一定要低调不出阁,也切莫随意相信别人之类云云,只是苏碧云心中激昂着,并没有将二姨太的话听到耳朵里。 过了一会,苏正阳领着一干人等跟苏秋露出来了,苏碧云打量了一眼苏秋露一眼,露出了一个惊诧的神色,因为苏秋露打扮的十分低调,比起她以往出尘高雅的打扮,现在的装扮可以说是十分的朴素。 她又忍不住环顾四周,果然没有看到大夫人的身影,看来她探听到的消息没错,听说大夫人在佛安寺中对苏映雪下手,恰被丞相大人当场抓住,如今已经被送到家庙中吃斋念佛去了。 然后苏碧云看到了站在人群后面的苏映雪,对方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苏碧云立马抬起了脖子,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眼中带着一丝得意和挑谑。 然后苏映雪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低头跟在她身侧的狗说起话来。 苏碧云:“……” 算了,这等傻子根本不懂进宫带来的权势和富贵。 车轮滚滚向前,马车载着苏碧云离开太师府,苏碧云忍不住掀开车帘,朝后看去,原本聚集在门口的人已经散去。 只有自己的母亲含泪,冲她挥着帕子。 她忍不住泪眼朦胧,撇开眼,却看到苏映雪牵着狗,脸色有些怪异,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担忧?苏碧云揉了揉眼睛,正想再看一眼,那嬷嬷却冷道:“苏三小姐,你既为太师之女,应该是个懂规矩之人吧,进了宫内若还这般不是规矩,东张西望……” 这话没有说完,苏碧云却懂了她的意思,连忙将自己娘亲给她准备好的镯子塞入嬷嬷的手中:“碧云初入宫门,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请嬷嬷教我。” 嬷嬷收下,对她不再横眉冷对,稍微提点了几句。 马车很快驶入宫门中,苏碧云抬起头望着那巍峨高耸的宫殿,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妹妹。”苏秋露步履婀娜,走到苏碧云的身旁。 苏秋露前几日面色冷淡,也不出门,更别说搭理苏碧云了,此刻却突然又变回了原来那个苏秋露,对苏碧云说了一些进了后宫咱们姐妹可得一体同心之类的话。 苏碧云却不怎么想搭理苏秋露,虽自觉姿色和才艺都比不上苏秋露,但是心中却仍是对苏秋露不服气的,更何况如今大夫人烦事被送家庙,父亲对自己也是颇为重视,更何况,谁能得到皇上的宠信也是各凭本事。 不过虽然心里不想搭理苏秋露,表面上她还是一如往常,与苏秋露十分亲密。 只是这份亲密,比起以往,少了几分卑躬屈膝。 进德贞门时,苏秋露稍稍落后一步,苏碧云毫无察觉,跟在嬷嬷身后走了进去。 苏碧云没有发现,身后的苏秋露,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意。 …… 另一头,苏映雪正在一家首饰铺子里,闲逛。 “这位小姐,你看这流苏丁香耳坠,现京城中最为流行的样式,十分适合你啊!”那店铺掌柜正不遗余力给苏映雪推销着火热最新款。 苏映雪却有些出神,她下山之后就跟秦叔打探大哥的消息,但不但没有解惑,反而增添了新的疑点。 楚越川刚进京的时候,苏映雪曾经问过他做什么生意,楚越川跟她说是跟人合伙做茶叶生意,他没有细说,苏映雪也没有细问。后来苏映雪跟秦叔说,跟楚越川进一些茶叶,虽然来宴海楼喝茶的人不多,但是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 然而秦叔却一脸惊讶,楚越川做什么生意,他不是开武馆的吗? 两人面面相觑,秦叔虽然偶尔跟楚家通信,但却并不频繁,一年最多也就两三封,他只知道楚家做的是丝绸生意,却没有细问楚越川做什么。 至于为何楚越川会知道苏映雪的消息,是因为前段时日,苏映雪被绑架失踪,秦昌为寻人,就把酒楼暂停营业,而此时楚越川恰好来到了京城,寻到了宴海楼的门前,他一开始见那宴海楼大门紧闭十分吃惊,还以为酒楼倒闭了,问了路人后才知道,原来宴海楼来了一个新东家,如今生意红火,寻常人连位置都订不到一个。 到傍晚的时候,才等到了满脸焦虑疲惫的秦昌,楚越川诧异,连连追问秦昌,秦昌心中焦急,这才不小心说漏了嘴。 楚越川离开京城的事情,似乎只告诉了苏映雪一个人,秦叔等人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焦急的离开京城,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苏映雪只能往这一方面想,却又不敢往这里想,楚越川自从好喜习武,不爱读书,自小被将军爹棍棒下长大,虽然有一些直愣,但是却是光明磊落的男子,心里也藏不住事情。 是什么事让他这般焦急,连跟秦叔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她想起楚越川给她的那些药,药效十分好,楚越川说是江湖中的神医赠送给他的,他怎么会认识江湖中的人? “小姐,小姐,你这么了?”弦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吃午膳的时辰了,小姐要回府吃,还是在附近寻个酒楼?” 苏映雪回过神,想起王老伯的馄饨摊这条街的附近,许久没有去吃,她一想起便口中生津,想吃的不得了。 现在苏映雪偶尔出个门,苏府之内无人敢闲话质疑,她记着沈沛白说的话,出门的时候带上了闲雨,虽然没有试过闲雨的身手,但是既是沈沛白的人,那身手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不过,沈沛白到底什么时候把人安插进太师府的? 王老伯家的馄饨皮薄肉多,价格实惠,向来是生意爆满的,苏映雪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个,等走到了那个巷子,看到那么多人,她才回过神来。 这个时间段,恐怕是抢不到位置的,更何况她也不好意思跟那些干苦力活的人的去抢。 苏映雪只好带着丫头往回走,却没想到刚走到巷子口,弦月就不小心撞到了两个进巷子的男子。 “诶哟,小娘子走路不长眼啊,力气这么大,哥哥脚都被你踩断了。”那男子三角眼,一口黄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猥琐的气息,夸张的大呼小叫。 另一个男子一脸凶神恶煞,穿了一件满是汗渍的短打,浑身酒气,打量着苏映雪,见她穿着就想要讹一笔小钱:“原来大户人家的小姐,若你赔个三五两伤药钱,我们兄弟两就不追究了。” 苏映雪还没有开口说话,弦月已呸了一口骂开了:“明明是他把脚往我鞋底下凑,想讹诈?呸,我宁可买肉包子喂狗,也不会给你们一文钱。” 三角眼愠怒:“你这小丫头片子到是牙尖嘴利,虽然看起来年纪很小,不过长得真漂亮,刚刚只要三五两银子,现在晚了,你要是陪我玩——哎哟……” 三角眼整个人扑到在地,被闲雨一脚踩在地上不得动弹。 那酒气浑身酒气的男子冲上来,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匕首,想要挟持苏映雪来救他家兄弟,谁料得边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乞丐,一把扭住了他的胳膊,男子痛呼一声,跪倒在地。 “这好好的天气,非要在路口妨碍老头晒太阳。” 苏映雪转过头一看,巧了:“空山子老前辈。” 空山子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上散发着一股几天没有洗澡的怪味,头上带着一个破斗笠,身后还背着一个竹篾制成的背篓,坐在酒楼的大厅内,牛嚼牡丹似的喝了两壶大红袍。 看得一旁的弦月忍不住皱眉,这人是谁啊? 他一边喝茶,一边吃糕点,吃了几口之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把一盘糕点往身后的背篓一倒,背篓里面传来的窸窣窸窣的声响。 苏映雪猜测到了什么:“空山子前辈,你这背篓里……” 一只黑漆漆的小爪子伸了出来,圆滚滚的黑眼睛,乌溜溜盯着苏映雪看,似乎在思考眼前的人是谁,它好像有点印象。 苏映雪:“……” “空山子前辈,之前你救了映雪,映雪还未感谢你的大恩呢,你在京城内可有住所?若无住所,映雪可以替你安排,你若有其他的困扰,映雪若是能帮得上的地方定会尽力相帮,还请前辈直言。” 苏映雪之前想要报答空山子的大恩,结果下山之后连面都没有见着,原本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空山子,没想到竟然在京城中碰到他。 空山子把最后一片糕点塞入自己的口中,含糊道:“我进京只是为了寻几味药材,顺便找个铁匠铺,把你之前说得那个什么壶做出来。” “还有,老夫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正文 第110章 再遇空山 第110章再遇空山 第110章 “什么事情?”苏映雪奇怪,空山子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他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 空山子道:“换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于是苏映雪与他约好在宴海楼的雅间内见面,空山子走进宴海楼时眉头微微一皱,他看到了坐在柜台后面的老四,然后又看到了已经升级成大堂管事的老六。 他老人家隐居了十多年,自然是不认识老四和老六,但是他察觉到这两个人不是普通人,皆是练家子。 “这位客官,你可曾提前订好位置?”一个小二迎了上来,虽然空山子穿得破破烂烂,身上还有还有一股酸臭味,但是这小二显然是训练有素,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位置,啥位置,老头约了人。”空山子挠了挠头发,头皮屑似雪纷飞。 小二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正想开口说话,秦昌从楼上走下来:“空山子前辈。” 空山子抬头看了一眼,皱眉道:“咦,你不是那个龙虎山大当家吗,怎么断了一条胳膊?” 秦昌道:“在下现在只是这个酒楼的管事罢了,空山子前辈,请上楼。” “啧啧,老头在山里住了十多年,却不知道外面的酒楼都已经变了风格模样了啊,你跟我徒孙媳妇是什么关系?”空山子一边左顾右盼,一边问道。 秦昌怔了一下,他上一次见空山子还是在二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他只能算是初出茅庐,空山子使得一手双剑,早已誉满江湖,在比试中大放异彩,在他的心底深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才想起来沈沛白也是从苍山出来的,算起来空山子是他的师叔祖,空山子救了苏映雪,这算是一个巧合。 “她是我徒儿。”秦昌回答道。 空山子奇怪地看着他:“你这山匪,怎么收了一个千金小姐当徒弟。” 秦昌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不回答。 过了一会,苏映雪上楼,她为了方便换了一身男装,只不过她并没有带人皮面具。 出乎苏映雪的是,空山子告诉她的是,居然是赫连冲的事情,他这些时日一直在追踪赫连冲的行踪。 他告诉苏映雪的大部分事情,沈沛白已经告诉自己,不过还是有一些细节出入,比如赫连冲名义上是大公主的义子,实际他的身份是大公主跟西厥国师的私生子,所以他原本也是继承皇位的资格的,因为为了不让大公主名誉有损,所以他在明面上无法出来与三皇子抢夺皇位。 苏映雪并没有将自己身份告诉空山子,但是空山子却聪明的可怕,他只是见到对方出手招式就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并且在其中一人身上下了追踪散,一直追到了西川关外,用他当年他为报仇埋下的桩子,才探听到了一些事情。 “你不必紧张,老夫不知道赫连冲为何会抓你,我调查赫连冲不是因为你,而是当年老夫犯了一些错事,我的仇人正是西厥人,此仇虽了,但是从此却跟西厥人结下了不大不小的冤障。” “前辈。”苏映雪想了想,开口道,“我曾经得到一本无字的册子,我想,或许赫连冲是为这册子而来的。” 苏映雪很快就取来那本藏在密阁里的册子。 空山子接过那册子,反复看了看,又闻了闻,最后皱起眉头道:“这好像西厥国一种秘术,要用几种药混合的药汁,才能看到其中的内容。” 苏映雪道:“前辈能否配出这种药汁?” 空山子道:“老夫可以试试。” 苏映雪连忙道谢,这册子她也试了好几种办法了,都没有效果,就差直接用火烧了,不过这册子很有可能还有用,所以苏映雪并不打算毁掉,只好暂时不去管它。 于是空山子就在宴海楼住了下来,他倒是随遇而安,到哪都能捣鼓他的毒药新配方,只是可怜了住在宴海楼的老六等人,每日一大早都会闻到比如脚臭味、发霉的老鼠尸体味等各种奇葩的味道,苦不堪言。 吃了将近半个月的药,苏映雪的视力已经差不多恢复,只是落下了一些后遗症,比如一个实物久了之后容易重影,还有夜里屋内的灯光若是很暗,她就跟个半瞎差不多,还好她是个富家千金,只要夜里烛火够亮,与白日也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这古代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夜生活,到七八点就睡了,所以苏映雪并没有产生什么困扰。 这一日,苏映雪换装成秦修,因为双目失明,她已很长一段时日没有以秦修的身份出现了,她之前还盘算着要新开一家在北城开一家火锅店,然后心中盘算着把饮品和糕点的铺子分出来。 不过她现在手中还有没有什么闲钱,宴海楼生意虽然好,但是她支出也很多,为了把这块金字招牌打出去,她进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而黄牛的运输费用也是一笔大的支出,可惜这个朝代想要开立一个私人牧场实在太困难了,而且一年宰杀黄牛的数量都有严格的规定,就算她自己弄个牧场,也没法多杀一只。 不过若是能弄个牧场,以后牛奶的来源就方便了。 如今所谓的奶茶每日都是那两只母黄牛产的,数量很少,价格也十分昂贵,一般人都舍不得点这个。 之虽然又有两家酒楼跟宴海楼加盟,但是更多山寨的火锅店冒了出来,宴海楼的客流量也减少了很多,然而那些客人吃了几次之后发现,那些火锅店的汤底并没有宴海楼的鲜美,因为少了最重要的配料,而且有些酒楼并没有能力买到牛肉,他们唯一能与宴海楼一决高下的只有清汤类的锅底,至于其他的却远远不及,特别是最受欢迎的麻辣火锅,那汤底辣味十足,醇香麻口,让人忍不住口中生津,垂涎三尺。 但是那些酒楼暗中吃了宴海楼的火锅十多次,愣是没有发现对方怎么做出麻辣的口味。 苏映雪想事情想的有些投入,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喊她。 “秦老弟!”彭东家笑眯眯拍了拍她的肩膀。 “彭大哥。”苏映雪被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这般投入,老哥我方才喊了你好几声,还以为认错了人。”彭东家道,“很长一段时日未见到你,你看起来似乎消瘦了一些,最近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不若跟为兄说道说道,走,为兄请你去八面来风喝酒。” 苏映雪笑了笑,跟上了彭东家,正巧她想跟请教彭东家一些事情。 “你想要几间临街的铺子来卖糕点和饮品?”彭东家眉头一挑,“秦东家,别怪老哥说话直来直去啊,这糕点铺子虽然不错,但毕竟是小生意,远没有你那火锅店来得挣钱,如今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道火锅,如今你要做的事情,抢占先机,将这块金字招牌推广至三十六郡,这才是头等大事,你当初弄得那个什么加盟,不正是这个打算吗?虽然这个办法推行起来不是那么简单,也吸引不到多少酒楼,但是老哥还挺佩服你的这个想法。” 苏映雪没料到彭东家这般直接,只得苦笑含糊道:“小弟是有这个打算。” 的确,这古代交通不方便,又没有产权意识,要搞什么加盟难比登天,她若是不在那些郡县打出名声来,谁会来理她?就算在京城之中,跟她签约加盟的加起来也不过五家酒楼,其他那些酒楼虽然弄不出她的招牌菜,但是人家也是有名厨坐镇,拼个新花样谁不会呢。 苏映雪对加盟这事已经抱着不强求打算了,如今宴海楼才开了不到半年,等开了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慢慢把加盟的方式完善起来,不只是卖卖配方,也可能像现代一样,弄个全套流程之类的。 如今的目标,还是要把分店开起来,不只是在京城,还有附近的郡县。 只是她现在没有资金啊,而且她一个女人离开京城也不太方便。 “老弟啊,成大事者,目光要放久远一些。”彭东家道,“招贤纳士,知人善用不仅仅是用在那些达官贵人身上,咱们商人,也要好好学一学这些。” 苏映雪眸子一亮,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呢,她一直在想怎么一个人把宴海楼做大,但是却从没有想过拉合伙人进来,除了加盟之外还有合资嘛。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彭大哥,多谢你帮我解惑。”苏映雪连忙拱手。 彭东家举起酒杯道:“既然如此,老弟陪我喝上一杯?” 苏映雪不善饮酒,但是彭东家给自己的帮助良多,她推脱不过,只好喝了一杯。 没多久,她就耳朵发红,有些迷糊起来。 彭东家目光停在苏映雪的脸上,楞了一下,对方肤色虽然不是很白,但是醉酒之后,目光迷离,那眸光竟有一丝娇媚,他不犹得心中一动。 “诶,秦老弟,老哥相信你不会喝酒了,你这酒量也太差了些吧。”彭东家不敢再看,心中呸了自己一口。 苏映雪站起身来:“彭大哥,小弟酒量不胜,先、先走了……” 说罢,她摇摇晃晃,走出门去。 正文 第111章 一盆狗血 第111章一盆狗血 第111章 赵延玦这段时日很不开心。 但是若是问他为什么不开心,他却答不上来,几个月前太后替他定下了亲事,是林尚书家的千金小姐,名叫林婉容,他见了两次面,容貌出色,端庄贤惠。 他如今已经二十有二了,本来早应该订下婚事,但因为他生性桀骜放纵,喜好美人与酒,这京城之中官吏之女大多都不想嫁给他,而且他也一直不肯娶妻。 拖了这么多年,再也拖不下去了,该发生的,终究要发生。 这段时日,他更加放纵,每日都在酒馆青楼逗留,几番彻夜不归,被宫中的太后听闻,派人把他抓了回去,然而抓回去也没有用,赵延玦是王爷,谁敢对他下手,太后若是管得了他,也不会让他放浪形骸至今才娶妻了。 此刻,赵延玦身边陪了两个美人,一个温婉可人,一个媚态天成,两人皆是花容玉肌,姿色远胜常人。 “王爷,来,你不要老是喝酒嘛,来吃点菜。”温婉可人夹了一筷子菜。 “王爷,这桃花酿是妾身让丫鬟在城北酒庄买的,来喝一杯。”媚态天成道。 赵延玦兴致缺缺,手中举着那把美人扇,一下一下轻轻敲打着手心,好似在听曲,实际上早已魂游天外去了。 这时候他听到门外有人道:“彭大哥,小弟酒量不胜,先、先走了……”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一个摇晃的身影在门外走过去。 “秦东家。”赵延玦突然开口叫道。 苏映雪愣了一下,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赵延玦又喊了一声:“本王在这!” 苏映雪转过头,看到门扉半开的雅间内坐着赵延玦。 “赵小、啊,王爷,你怎么这里?”苏映雪差点嚼了舌头,连忙行礼。 赵延玦举盏浅笑:“人生何处不相逢,秦东家陪本王喝两杯。” 苏映雪:“王爷,小人不胜酒力,已经醉了,怕是坏了王爷雅兴。” 赵延玦大手一挥:“那你不用喝了,你只要说些好话来奉承本王就好了。” 苏映雪:“……”赵小胖,信不信老娘拍死你啊! 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对着赵延玦道:“既然王爷赏识,那小人恭敬不如从命。” “不知王爷想听哪一方面的?”苏映雪入座,心中冷冷一笑,想听赞美的话是么,看我不恶心死你。 赵延玦随意挥了挥手:“捡点本王最爱听的。” 鬼知道你喜欢听什么。 不过……凭借着她对赵延玦的了解,还真知道他喜欢听什么。 赵延玦这人从小就是讨人厌的熊孩子,自己小时候虽然也有点熊,但是跟赵延玦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什么抓狗揍猫,捉弄先生,那些都是小事,他天性胆大妄为,就连先帝都敢捉弄,可偏偏先帝最喜欢他,他想要什么都会给他,若不是先帝早亡,皇位传给谁还不一定呢,不过要是皇位真传给他,那大周离亡国也不久了。 苏映雪随意捡了几句,赵延玦听了顿时心花怒放,摇头晃脑道:“本王有点想关在王府里了,不开心的时候,就让来给本王拍马屁,你要是想当官,本王就给你封一个马屁官。” 苏映雪嘴角一抽,我谢谢你了! 还是找过借口溜吧,苏映雪感觉头越来越重,思维越来越迷糊,再这么下去,她可保不准能不能控制住自己,若是说一些露底的话,那就糟糕了。 “王爷……”苏映雪开口。 “哎,本王突然觉得跟你一样,当一个商人,走南闯北,四处看花游湖也不错。”赵延玦突然道,“秦东家,你娶妻了吗?” “尚未。” “为何不娶妻,本王见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又事业有成,莫不是眼光太高,想要娶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 士农工商,商在最末,官宦人家的小姐绝不可能会嫁给一个商人,就算他再有钱,也不如一个身无分文的举人秀才。 苏映雪正想随便找个理解扯过去,然而赵延玦似乎是随口一问,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秦东家可曾有喜欢的女子?” 苏映雪迷糊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的容貌,那人眸似松墨,面若冠玉,常年挂着霜寒的表情,却是一个温柔的人。 赵延玦举起酒壶,直接对饮一口:“本王似乎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但是,本王又好像把她当成了一个替代。” “本王也说不清心中的心思,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但是却又控制不住想要去招惹她,被她骂一骂,或者用鞭子抽一抽,也不会生气。” 你丫的是抖M吧,苏映雪忍不住抬头看他,发现赵延玦脸色通红,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分明是醉得比她还要深。 “王爷,你醉了。” “本王没醉!本王下个月就要成婚了,秦东家,来陪我喝两杯,你要祝贺我。”赵延玦站了过来,想要给她倒酒。 “哐当——”一声,酒壶倾倒在桌山,赵延玦扑在桌子上,嘴里仍然不停地说些颠三倒四的话。 看来是真得醉了,苏映雪把外面候着的那两个美人喊了进来,让她们把王爷送回去。 “这位公子,咱们是醉花楼的,王爷从来不会带我们入府。”那媚态天成道。 “劳烦这位公子送王爷回府吧。” 自己都走不稳当呢,怎么送人回去?苏映雪没有法子,只得让八面来风的小二去宴海楼传信。 过了一会,老五架着马车赶到八面来风的楼下,刚劲威武的身躯把赵延玦往腋下一夹,把他从楼上扛了下来,丢进马车,然后狠狠抽了一鞭子,车轮猛然往前滚去,赵延玦的脑袋哐当一下子撞在了车壁上。 苏映雪无力帮他,等到了宴海楼,赵延玦的脑袋已经被撞了不下三次了。 马车停下,赵延玦猛然睁开双眼,怒吼道:“谁!哪个不长眼敢打本王脑袋!” 老五吓了一跳,还以为有刺客,见车厢里内两个人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先扶着苏映雪下马车,然后把赵延玦当成麻袋一样,扛了下来。 “你把他扛下来作甚,送他回王府啊。”老六斜倚在门口,啧了几声。 赵延玦在他肩头挣扎:“放本王下来,本王,要——呕——” 老六:“……” 王爷你特意走到宴海楼的门口才吐,是来砸场子的吧? 苏映雪捂着脑袋,她是真不想管这个家伙:“老六扶王爷进来休息一下,煮两碗醒酒汤,派个人到王府告知一声。” 说完她转头想要去后院,但是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宜出行,她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秦大哥!” 沈铃音穿着一件桃花云雾烟罗衫,妆容精致,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扭扭捏捏看着苏映雪,面色有些绯红。 苏映雪吓得酒都醒了三分,不妙啊,这场景大大的不妙啊。 她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秦大哥,这个是我做的……荷包……送、送给——”沈铃音结结巴巴,垂着脑袋。 一旁吐完的赵延玦突然从边上窜出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锦盒,取出来,放在自己眼底看了几眼,又转过头瞪着苏映雪,面似寒冰:“秦东家,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你怎么在这里。”沈铃音皱眉道,伸手想要抢过自己的荷包,“还给我!” “沈大小姐,你这个荷包本王很喜欢,本王笑纳了。” “赵延玦,这不是给你的,快还给本小姐!”沈铃音心头恼怒,手中长鞭一甩,鞭子卷住了荷包,正待收回,赵延玦突然出手如电,抓住那根鞭子。 “沈铃音,你竟然为了一个低贱的商人抽本王!”赵延玦心头怒火中烧,猛然用力,那鞭子就从沈铃音手中脱手而出。 “赵延玦,你凭什么辱没他人,你整日游手好闲,只知流连烟花之地,饮酒作乐,一事无成,你、你连秦大哥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沈铃音双目通红,好像一只愤怒的小兽,狠狠地瞪着赵延玦。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苏映雪捂着额头,天呐,这叫什么事啊,她想起方才听赵延玦说得那些话,还没有想到沈铃音身上,现在一看,都不用猜了,赵延玦分明早已经对沈铃音情根深种。 赵延玦怒极反笑,他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情,猛然上前几步,一只手揽住沈铃音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然而在众人的抽气声中,两个人的嘴唇亲密地贴在了一起。 “哇——” 围观的吃瓜群众惊呼出声。 “啪——”沈铃音清醒过来,猛得推开赵延玦,一个耳光过去。 “赵延玦,你混蛋!” 沈铃音转身跑了。 第二日,风流王爷赵延玦强吻丞相亲妹沈铃音的传闻传遍了整个京城,酒楼茶馆,大街小巷都在暗议此事,不得不说无论是古达还是现代,民众永远是喜欢看热闹,议论八卦的,翎王赵延玦风流无双,平素喜爱醉卧美人膝也就罢了,竟然招惹奸相的亲妹妹,还被人当众打了一个耳光呢! 听说翎王和佞相素来关系要好,这次估计要决裂了吧? 正文 第112章 挨揍 第112章挨揍 第112章 “哎哎哎,听说了吗,翎王在大街上强吻了奸相的妹妹,被当庭扇了一个耳光。” “我刚刚听说了,听说奸相的妹妹看上了一个酒楼东家?翎王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所以才想要当街报复?” “……” “哪个酒楼东家?” “就是那个新开没多久,不提前半个月订不到位置的那个。” “哦,宴海楼啊,他们那里的火锅的确是人间美味啊。” “……” 这故事几经口传,传到最后都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赵延玦躺在榻上,身边的小厮用冰块给他敷脸。 “嘶……你给本王轻点!”赵延玦扯了扯嘴角,此刻他两边脸颊肿如馒头,十分的匀称,“该死的沈沛白,说好不打脸,结果每一拳都揍在本王脸上!” “王爷,您说您好好的,作甚要去招惹沈小姐呢,您平常吃她的亏吃的还不多么。”小厮有些恨铁不成钢。 “本王乐意!你少在那里幸灾乐祸,小心本王抽你屁股!”赵延玦吼完又呲牙咧嘴。 “王爷!皇上派人让您入宫呢!”一个小厮跑过来。 “入什么宫,本王这脸能见人吗!就说本王病了!”赵延玦没好气道。 “是,还、还有——” “还有什么,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林大人来了!” “你不早说!”赵延玦踢了他一屁股,“把本王的朝服拿来,本王要进宫面圣。” “……” 苏映雪无聊地坐在秋千上,自从那日她围观了一出好戏之后,就再也没有出门了。 八卦有风险,围观需谨慎。 她深刻反思自己到底哪里招惹到沈铃音了,难道是因为人皮面具太帅了,啧,早知道就应该做一个丑一点的人皮面具。 正思忖着呢,突然看见弦月跑进来,压低声线道:“小姐,沈小姐来了!” “什么,她来作甚,就说我不在。”苏映雪一下子站起来,又停顿了一下,自己也是昏了头,她现在是什么苏映雪,又不是秦修。 苏映雪深吸一口气,这事情不能再拖了,她得把真相告诉铃音。 沈铃音慢腾腾走进院子,与平常活泼欢脱的她不同,她眉头紧皱,眸中都是阴霾,也不知道来的路上是不是被人围观了,手里还抓着鞭子。 “映雪……”沈铃音看到苏映雪,小脸一皱,委屈地想哭。 苏映雪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她若是开口,会不会失去这个朋友? 然而,她知道这事要是拖下去,只会跋前踬后,陷入两难,她向来是一个果断的人,当下心一横。 “我有事同你说!” “我有事同你说!” 二人一愣。 “我先说!” “你先说!” 沈铃音疑惑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苏映雪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就是秦修。” 沈铃音愣住了:“什么?” “对不起,铃音,我原本想要早一些告诉你的。”其实若是没有发生这件事,苏映雪也想将自己的身份告知沈铃音了,只是前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没来得急找到时机。 沈铃音沉默地瞪着苏映雪看了一会,然后她紧蹙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难怪,我总觉得秦修身上有一种熟悉感,原来是你。” 她早应该发现其中关窍,比如两个人都很喜欢看话本游志,喜欢讲一些江湖传闻,宴海楼新出的糕点饮品,苏映雪这总能有一份,秦修经常不在楼中,也是因为苏映雪不方便出门。 “你不怨我,也不讨厌我?”苏映雪惊讶道,她以为沈铃音直接给她一鞭子,或者打她一耳光。 沈铃音更加惊讶:“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这几天沈铃音想了很多,其实一开始认识的秦修的时候,她只是觉得他很有趣,而且自家大哥似乎对他另眼相看,所以她就有点好奇,想要接近秦修,看看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真正让她开始感兴趣的是,她在夜探宴海楼时,发现宴会楼的管事掌柜的甚至小儿都是武林高手,所以她才开始好奇这个秦修的真实身份,为何有这么多高手跟在他身后,难道是什么世外高人不成? 然而在几番接触之后,她发现秦修功夫并没有她想象中这么高,但是对方却是一个见识广博,对武林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而且脑子有着无数的江湖奇闻的妙人。 与其说她喜欢秦修,倒不如说她喜欢秦修所勾勒出的恣意策马,劫富济贫的江湖吧。 那日她拿的荷包,其实并非是自己绣的,而是她心中苦恼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秦修时,被她师姐发现,然后被她巧言相激,沈铃音脑子一热就让丫鬟准备了一个荷包,去宴海楼告白去了。 她在宴海楼附近哪条街来来回回走了五六遍,觉得不能在师姐的面前落了下风,以后平白无故被她取笑,所以她就破釜沉舟上去告白。 她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已经后悔了。 她想要直接离开的时候,没想到却被赵延玦斜插了一道,她每次看到赵延玦寻花问柳花天酒地,心里都会生出一股无名的怒火,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讨厌赵延玦总是不遗余力在自己面前惹火挑事,还是讨厌对方没有话本中的所言清朗俊秀,谦谦君子的气度。 但是在赵延玦的亲吻自己的那一刻,她感觉心底某个深处在悸动颤抖。 甚至这几日,她精神恍然,每每闭上眼睛,都能看到赵延玦那张欠打的脸,浮现在自己眼前。 记忆如潮浪,她难以遏制,这几日的思考,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在听到赵延玦要成婚的那一日,她失手打翻了大哥最喜欢的缠枝双莲鱼戏瓷瓶。 她心中有些欢喜,有些忐忑,更多是惆怅。 欢喜的是,赵延玦似乎对自己有情,忐忑的是,这几日京城中的传闻,惆怅的是,赵延玦已经定下亲事,他作为一个王爷,婚约岂能说变就变,而自己绝不会去给他做妾。 其实她急急地跑上门来找苏映雪,就是想要跟她说这件事,因为她觉得苏映雪胸有沟壑,一定给她一些建议。 结果她还没有说出这些,就先被对方炸了一颗雷。 沈铃音是一个心中藏不住事的人,苏映雪既是她好友,也是她的未来嫂子,于是她果断的把心中所想,一股脑儿倾泻而出。 最后还加了一句:“映雪,若是你能帮我解决此事,我就不计较你假扮秦修骗我之事了。” 苏映雪:“……” 苏映雪简直苦笑不得,这事原本就跟她毫无瓜葛,她平白无故被卷入不说,现在还要替收拾烂摊子? 这世间还有道理可言吗? 然而看到沈铃音那双清亮澄澈的双眸,她火气一下子泄了,诶,不得不说,这孩子真得很讨她喜欢,每次看到沈铃音,她都会想起前世的自己。 这是全怪赵小胖,好端端地玩什么琼瑶套路,不仅把自己玩脱了,还伤害了两个千金的感情和声誉,这样的人应该扒光了,吊在城墙上,抽他几顿。 走进乾清宫的赵延玦平白无故打了一个喷嚏。 “王爷,近日秋意袭来,您可保重身体啊。”引路太监小心翼翼地看了赵延玦一眼,看到他惨不忍睹的脸,马上撇开双眼,不敢再看。 “阿嚏——”赵延玦又打了一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尖,昨天被沈沛白丢进水池,看来是感冒。 几步走进乾清宫,赵延玦垂下头:“参见皇兄。” 案几后,皇帝赵炎彻身穿翟纹龙袍,他额骨很高,眼睑下垂,显得有些阴沉锐利,眼角已经有了一些细纹,疲态顿生。 冕冠微晃,赵炎彻抬起头,看到赵延玦的脸,似乎惊了一下:“脸怎么了?” 赵延玦只好含糊道:“昨日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赵炎彻叹息道:“你啊,就不能让朕省点心吗?” 赵延玦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赵炎彻又道:“你进翰林有一年有余了,应卯也没去过几回,既如此为何还要去应试,既混了进士出身,进了翰林,也要对外做个典范。” 没错,赵延玦看似混不吝,却是个实打实的进士,虽然排在二甲,但是却也是能进翰林的。 赵延玦自己机敏聪慧,过目不忘,所以先帝才会这般宠爱与他,然而他的聪明从未用在正途上,就连考科举,也是因为跟人打赌,才隐藏容貌去应试。 而且还被他混过了主考官的眼睛,直到殿试的时候,才被皇帝看出来。 一个王爷隐藏了身份,去假装成另外一个人参加科举也就罢了,而且他的文章还被主考官赞誉,这个主考官平日还对赵延玦十分看不起,得知赵延玦的身份时,他差点被气昏过去。 此事自然引起了各派朝官的纷争,各有各主张说法,这个说王爷虽然犯了错,但是其才有目共睹,不能泯灭,陛下应该给王爷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另一个说王爷欺上瞒下,身为皇亲胆大桀骜,枉顾律法,应该重惩。 赵炎彻被吵得头疼,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洋洋得意、毫不知错罪魁祸首给直接关个三五年,最终,他还是下令罚了三年俸禄,以及打了三十大板,让他跟其他进士一道进了翰林院。 原本以为他能学好,没想到赵延玦的老毛病又犯了,开始还找借口,什么头疼脑热,最后直接连借口都懒得找了,皇帝桌案上参赵延玦的奏折早已堆成了小山。 正文 第113章 案 第113章案 第113章 “说罢,前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赵炎彻将奏折放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皇兄,微臣不想取林尚书之女,求皇上收回成命!”赵延玦突然跪下。 “混账,赐婚一事岂能说收回就收回的!”赵炎彻脸色一变,一掌拍在桌案上,“你将圣旨当做儿戏吗,林尚书家的千金温柔贤惠,哪里配不上你了?” “可是,微臣并不喜欢她。”赵延玦扯了扯嘴唇。 “那你想要娶谁?沈相的妹妹?”赵炎彻脸色发青,冷道,“赵延玦,母后为你选妃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你?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圣旨既然已下,断然没有改变的可能。” “反正我不想娶林尚书的女儿。”赵延玦冷硬回道。 “来人呐,王爷要在宫中住一段时间,派人把他看住,一直到他成亲。”赵炎彻把奏折一摔,转身就走。 “皇兄!你怎么能——”赵延玦傻眼了,转头怒道,“谁敢拉本王!” “王爷,请恕末将无礼!”体格健硕的武将,腰侧佩剑整齐划一,摆出了一个弧度。 “……” 清宁宫内,烟雾如同轻纱,从金珐琅镂空牡丹小薰炉上空,与清幽遥远的箜篌声飘忽缠绕,半透明的纱幔垂落,有一个修长妍丽的红衣男子素手撩拨。 “好,此曲甚好,钧卿箜篌技艺当乃世间第一人。”侧卧在榻上的太后,朝着男子伸出手。 红衣男子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他看起来已经三十出头,却保养的极好,那双手肌肤雪白盈润,如同少女一般。 他一坐在床榻边上,原本站在屋内的宫女十分识相的下去了,门被带上。 红衣男子眉目间带着一丝媚气,他伸手握住了太后那只有些青筋皱纹的手:“太后,你自从佛安寺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召见过钧卿了。” 太后笑道:“哀家受了惊吓,这段时日夜间睡不安稳,容色有失,怕吓到钧卿。” “钧卿岂是那等肤浅之人,太后把我从深渊沼泽中救出来,是我的恩人。”钧卿握紧了太后的手,然后他眸中微不可见的闪过了一丝奇怪的光芒。 太后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假装不悦地睨视:“是么,你就把哀家当做恩人。” “今晚留在清宁宫吧。” 钧卿突然垂目,眸中疑光一闪而过:“钧卿定会好好伺候娘娘,我先去沐浴更衣。” 清宁宫内有专门伺候公子的太监,见钧卿披散着头发从殿内走出来,候在外面的太监马上就知道他要留在寝宫伺候太后娘娘了,连忙带人去浴池那边。 “公子,浴汤已经备好。”一个太监走过来。 钧卿随手塞给他一锭金子:“在外面等着,不必进来伺候了。” 太监满脸喜意,带人退到屋外。 钧卿把门关上,原本镇定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眸中满是震惊,前几日乾清宫内丢了贵重的物品,一群太监大肆搜查,在他房间内翻了个底朝天,连他身上都不忘搜索一番。 他那时候心中就有些生疑,他在这深宫之中已经有十多年,甚至比一些宫妃还要久了,经历的多了,自然看出了几分不寻常,这搜寻的架势不像是在找东西,倒像是在搜查伪装的可疑刺客。 刚才握太后的手的时候,他有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怀疑。 他在六岁那一年就被亲生父母卖入戏班子中,但是因为没有一副好嗓子,只能做一些杂活,十二岁的那年,戏班子因为生计问题,把他转卖到秦楼楚馆中,然后他学了箜篌技艺,在京城之中慢慢有了名气,然而好景不长,到了十五岁,他被一个官吏买走,送到了宫中,说是要伺候太后。 他吓得浑身颤抖,在秦楼楚馆虽是低贱,但他却是卖艺不卖身的,这进了皇宫,不是要当太监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领路的太监并没有带他去净身房内,而是送他去了一个种满了桂枝兰花的院子里。 那里住了很多公子,有些年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部分比他要大几岁,那些公子穿着皆是十分的昳丽,好像他在楚馆时看到的那些公子哥儿一般,有一部分颇为傲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和这群人都是进来伺候太后的,不是太监,是做面首。 他年纪小,出身卑微,进去没有多久就被人排挤诬陷,差点丢了性命,在巧合之下,太后救了他一命,发现他弹了一手好箜篌之后,就把他安排到乐宫中去。 那时候他就发誓,要好好报答太后对他的恩情,他拼命学习箜篌技艺,三年之后,终于得到了展现的机会。 从此之后,他就站在了太后的身边,就连太后势力被夺,皇帝下令把他们这群公子全送走,他也费尽心思留了下来。 然而,刚刚,他却察觉到太后右手小拇指关节十分的平滑,而太后原本那处关节上一个突起! 太后遇害了,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巫公子。”有太监在外面敲门,“奴婢方才忘记换皂角了,宫内新制了一些新的香味,太后娘娘让奴婢们送一些过来。” 巫钧卿把门打开,那门外的太监把东西拿进来,却倏的关上了门,一根腰带猛然勒住了巫钧卿的脖子。 他脸色青白,手脚拼命挣扎着,太监如同铁臂一般锁住他脖颈,一刻不停,巫钧卿很快就停止了挣扎,头一歪,悄然无声没了气息。 两个太监推开门走进来,把尸体用黑布一裹,二人并力,抬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因为赵延玦和沈铃音的事情,苏映雪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前几日沈铃音跑到太师府,想让苏映雪给她一些意见,然而苏映雪给她出了好几个主意,皆被沈铃音给否决了。 苏映雪给她的意见呢,就是让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好好谈一谈,但是沈铃音之前揍了人家一拳,对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沈铃音面前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日,太师府中发生了一件让苏映雪有些意外的事情,四姨太的丫鬟梅儿突然被人发现淹死在水井中。 本来这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个淹死的梅儿是家生子,若是主人自己不去报官,也没有人会多一事。 然而事情偏偏就那么奇异,梅儿恰好是前两个月,被弦月看到在院子里埋药渣的那个,苏映雪那时候让弦月送到宴海楼辨认,老六说那是堕胎药。 四姨太的丫鬟为什么会埋堕胎药呢? 丫鬟梅儿的尸体被发现之后,苏正阳派了管家过来查看案发地点,管家调查完之后,发现那提水的绳子老化断裂,梅儿是不小心摔进了井里的。 每年因为意外事故死亡的丫鬟下人虽然没有很多,但是这个几率还是有的,最近府内发生颇多事情,大夫人被送到家庙后,事务都落在了二夫人的身上,然而袁氏嘴皮子厉害,管家能力和御下手段却远不及林氏,太师府内事务纷杂繁多,人手分配一团糟,又到了半年度的财务盘算,袁氏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人用。 所以梅儿之事,自然而然被随意处理了。 谁知,梅儿尸体还没有送出府,二姨太院子的里另外丫鬟突然发狂的跑到苏正阳面前,说梅儿就被人杀死的,而凶手就在太师府中。 她说出了另外一个秘密,四姨太曾经让梅儿买过打胎药的事情,她怀疑梅儿是被四姨太的人所杀。 苏正阳震怒,马上让人把四姨太带了上来,四姨太百般抵赖,说这个丫鬟之前因为做了错事,被自己责罚,所以心中一直记挂着想要报复自己。 于是那丫鬟领着人,挖出了被埋在地底下的药渣,经过大夫的判断,那的确是堕胎药。 四姨太百口莫辩,无法解释清楚那堕胎药究竟从何而来,苏正阳却已然把脑补了一个自己被带了绿帽子的悲情故事,气得浑身发颤,派人把四姨太关在了房间内,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查出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连他的女人都敢下手。 …… 苏映雪一身柳青昙花纹苏绣裙裳,盯着身前的一支点翠花枝风簪发愣。 沈沛白站在她身旁,一身丹青色绣白鹤的长袍,束青玉冠,二人站在首饰铺子,如同画中的一对璧人,生生吸引了往来路人的围观。 “唉哟,小姐,您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本店的镇店凤簪,你看看这色泽,这技艺,在京城中可是独一份的精细!”掌柜的不予余力的推销着。 “喜欢吗?”沈沛白开口问道。 “啊,哦,一般吧。”苏映雪把目光撇开,她刚刚在想四姨太的事情,根本没注意那掌柜的在说什么。 掌柜的:“……” 他又拿起了另外一只海棠玉簪开始卖力的推销,一边推销一边又看了苏映雪一眼,感觉有些眼熟,好像是前几日来看收拾的那位小姐,之前也没有买下任何的东西。 掌柜心中冷哼了一下,看穿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实际上兜里却是没有多少钱吧。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正文 第114章 忆 第114章忆 第114章 “你有心事?”沈沛白一眼就看出苏映雪有些心不在焉。 苏映雪想了想,就把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个大概,然后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沈沛白微微挑眉道:“此事看起来很明朗,丫鬟怕主人暗杀自己,所以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苏映雪摇了摇头:“那丫鬟是四姨娘从娘家带过来的,是她最为信任的丫鬟,若丫鬟心中生隙,她完全可以将安胎药之事揭发,也不会平白无故丢了一条性命” 沈沛白道:“若是有人暗中收买她,让她在院中埋下堕胎药,又收买了另一个丫鬟,让她在适当的时候把此事说出来呢?” “又或者这个死去的丫鬟被人抓了把柄,对方以此胁迫,让她做一些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对自己的主人有害,所以懵懂无知的做了这事,又不敢把这事告诉别人。” 苏映雪豁然开朗,她刚刚的思路一直在死胡同上钻,没有往这个方向想,沈沛白说的完全有理,梅儿若是本来就不知情,而唯一知情的人就落在了那个出来检举揭发的丫鬟身上。 那会是谁呢,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布下这个居,此人心智谋略远胜于常人,可以肯定的是,此人肯定是太师府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苏正阳的那几个姨太其中之一。 大夫人林氏如今已经在家庙,四姨太本就是她堂妹,她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 二姨太如今是苏正阳最宠爱最重视的姨太太,她做事八面玲珑,就连大夫人也极为信任她,而四姨太作为唯一有儿子的姨太太,二姨太有很大嫌疑,对四姨太下手,因为此事,苏正阳如今已经怀疑苏孟元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三姨太平日虽然很少出门,而且体弱多病,为人处事皆以避让为主,但是听说四姨太与她素有间隙,曾经几次三番欺辱她,也有一定的嫌疑。 沈沛白有些无奈地看着陷入沉思的苏映雪,今日好不容易能抽身出来陪她一下午,结果才逛了一家首饰店,对方就时不时走神。 苏家本与她毫不相干,只是为了还这个身体的恩情,岫儿已经做得够多了。 怎么办呢,他不动神色地想着,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让他心中十分不爽,但是他又不能明着将情绪泄露出来,目光流转间,他突然抬起头对掌柜说道:“把这里所有的首饰玉镯都包起来,送到太师府上。” 掌柜张大了嘴巴,还以为自己的听错了:“啊,您是说本店所有的首饰玉镯?” 沈沛白点头。 掌柜咋舌道:“这……” 他这店虽然不大,但是好歹也是京城老店了,摆在柜面上的首饰总共加起来二十来件,这至少也要七八千两银子! 太师府,他扑捉到了一个很关键的字眼,难道眼前这人就是传说中大奸臣沈沛白,那这位小姐就是太师府嫡千金了? 掌柜的马上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鞠躬屈膝,笑容堆面:“原来是丞相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里一共是二十一的首饰玉器,我算算,一共是七千五百两银子,我给你打个折,收您六千六百两,六六大顺。” 苏映雪吓了一跳,这败家子,买这么多没用的首饰玉镯作甚,有这闲钱还不如给她开酒楼呢,连忙开口道:“不要不要,掌柜的,你刚刚听错了,我们什么都不要。” 说罢,她就直接拉着沈沛白出门。 “诶,大人!小姐,别走啊——”掌柜傻眼了。 苏映雪一边拉着沈沛白走,一边絮絮叨叨,想要让他把这个不良的作风改一改,宴海楼一个月满打满算下来拢共就挣个两千两,沈沛白这随便一逛街,就把三个月的利润给花完了,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沈沛白也不开口说话,他噙着一丝笑意,静静地被苏映雪拉着,听她絮叨,时光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时候。 楚岫玉手里捧着一包糖炒栗子,站在一个铺子里面,对摆在上面的一个圆形瓷器很好奇,她转过身冲着门外不远处的沈沛白招招手:“沈兄,你看这个乐器?” 沈沛白慢腾腾走过去,那是一个椭圆形黑瓷,名为埙,上有六孔,刻着梅兰竹菊四君图案,他随手拿起,吹了半首曲子。 楚岫玉的眼睛立时就瞪圆了:“哇,你好厉害,这个也会吹。” “那这个呢?”楚岫玉又拿起了一根竹笛,一脸期待,放到他的面前。 沈沛白把笛子横在唇下,吹了方才那首曲子的后半首。 楚岫玉双目发亮,又给他选了一个葫芦丝,对面掌柜的不乐意了,开口道:“这位小公子,你若是想吹,就一次性买回去吹个够,你每个都吹一遍,我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这人一看就是寻热闹的,正常人买乐器,都是奔着现学的那样来的。 楚岫玉皱着眉:“这总共多少钱?” 掌柜道:“这里一共有八种乐器,这瑶琴是名匠所做,要五百两,还有这个琵琶,你看着上面镶着的玛瑙玉石,每一块都是价值不菲,还有这玉箫——” 楚岫玉掏出自己的荷包,数了数,里面一共只有二十文钱……娘亲给她的零花,已经被她买了各种小吃果脯。 掌柜马上鼻孔出气道:“小公子,你这钱只能买一根竹笛。” 楚岫玉转头看着沈沛白道:“沈兄,我听闻你的瑶琴弹得极好,等过段时日我攒了钱,送你一把如何。” 沈沛白面露惊讶:“闻庭贤弟,你为何要赠我瑶琴?” 楚岫玉认真道:“你之前救了我性命,我想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沈沛白突然伸手,拿起那根竹笛道:“既如此,我就要这根笛子罢。” 楚岫玉连忙道:“沈兄不必担忧我买不起瑶琴,我——” 沈沛白冲她挥挥手:“不瞒贤弟说,我府上已有三把瑶琴,每一把都是价值千金,贤弟还是不要破费了。” 楚岫玉窘,只好默默的闭嘴了。 沈沛白无奈道:“其实贤弟若是想要报答我的恩情,这有何难,为兄正好有一件难事,想要贤弟帮忙。” 千山一碧,满目葱茏。 楚岫玉望着山间竹林,清风闲来,发出沙沙声响,楚岫玉微张开嘴,惊讶道:“沈兄,这就是你说难事??” 沈沛白指着山头的某处竹林:“那片苦竹长势极好,为兄已经想砍很久了。” “你砍竹子作甚?” “自然是做竹笛。” 楚岫玉叹道:“沈兄,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沈沛白道:“我自小身体不好,很少出门,闲来无事,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沈兄,你的兴趣真广。” 沈沛白却是用十分羡慕的目光看着她:“其实为兄很想跟你一般,舞枪弄棒,习武强身。” 楚岫玉走在前头,没有听清他的话,却担忧他走不动,冲他道:“沈兄,你身体不适,就不必上去了,你在此处等着。” 沈沛白却跟在她身后:“无碍。” 楚岫玉:“……” 你不是不能到处乱走么,怎么力气这么好。 然而走了一半,她转头看到沈沛白扶着一棵树,脸色苍白,闭着眼睛,满脸是汗。 “沈兄,你还是在此地歇一歇吧,我去就好。”楚岫玉忍不住道。 沈沛白眼皮微微颤动,好半天,他才睁开双目道:“那就有劳贤弟了。” 楚岫玉身手利落,很快扛了几根苦竹下来,却不见沈沛白的身影,正待开口喊,却见不远处石台上一道白色的身影。 石台上摆放着一些散落的工具,楚岫玉心中感叹了一番,然后同沈沛白一道,把苦竹截了好几段,一个多时辰后,一根碧绿色的竹笛做好了。 楚岫玉吹了两下,却没有吹出声响。 沈沛白接过吹了一个调子,声音却没有以往听到的笛子声音悠扬清脆。 对上楚岫玉的目光,沈沛白解释道:“好的竹笛须得经年立冬,用陈竹做出来的笛子才会轻急缓长,清脆流畅,不走调不变音。” 楚岫玉似懂非懂,笑嘻嘻道:“沈兄懂的真多。”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是由旭日当头,转眼就是雷声轰然,暴雨骤下。 “贤弟,这里有一个穴洞。”沈沛白用外衣,举在两个人的头顶上。 可惜这山洞很小,楚岫玉进去之后,沈沛白的半个身子就落在的外面,楚岫玉冲着沈沛白道:“沈兄,你进来吧,我给你挡着。” 沈沛白不为所动,楚岫玉只好往里面缩了缩,尽可能地给他空出一些位置来,两个人几乎紧贴在一起,感受到彼此温热的气息,仿佛能听彼此的心跳声。 雨丝击打着竹林,发出悦耳的声音,时而伴随着风声,风雨潇潇,仿佛天地奏起的一支山歌。 …… 苏映雪耳根后微微发红,连忙把手松开,走了半条街,她才发现自己拉着沈沛白。 沈沛白眸色微微一暗。 苏映雪道:“哈哈,方才走的有点乏了,咱们进茶馆喝杯茶。” 沈沛白点头。 “相爷!请留步!”一个声音从侧边冒了出来。 正文 第115章 武比 第115章武比 第115章 苏映雪转过头一看,看到一个穿着半旧长袍的男子快步小跑过来,仔细一瞧原来是孙易风。 “孙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映雪问道。 孙易风看着苏映雪,先是愣了一下,想了一会才认出苏映雪,自己还欠着她十八文钱呢:“啊,这位姑娘,原来是你啊。” “对了,上回欠姑娘的钱。”孙易风摸出了自己的钱袋,然后又露出一个窘迫的笑容,“在下钱未带足,还请姑娘留下宅院地址,我好让下人送上。” 这书呆子怎么还记得这事,苏映雪苦笑不得,连连摆手道:“不必了,孙大人,你就当我请你吃的。” 孙易风道:“无功不受禄,若是姑娘不收下我的钱,那在下就成了吃白食的小人了。” 苏映雪嘴角抽了抽。 孙易风目光在沈沛白和苏映雪二人身上来回转动,忍不住问道:“相爷,你们二人认识?” 沈沛白眉头微挑:“此乃本相未过门的妻子。” 孙易风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原来是太师府的千金,在下失礼了。” 孙易风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沈沛白道:“沈大人,下官去要儒松院参加学子们的比试,不巧的是,下官的马车车轴坏了,不知大人身上可带银子,下官怕赶不及比赛。” 他颇有几分窘然的神色,俸禄还未发,他手中没有什么闲钱,省吃俭用,本以为能支撑道月底,结果家中唯一的马车坏了,还好路上遇到了丞相大人,不让他作为比试的试官,若赶不上比赛那就糟糕了。 苏映雪觉得十分惊奇,孙易风看起来跟沈沛白的关系很好,两次碰到他都跟沈沛白借钱。 沈沛白习以为常,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钱袋,递给他。 孙易风连忙作揖道:“多谢大人,下官还要去租马车,先告辞了。” 走了两步,他又转过身道:“沈大人,要不要一起来,今年儒松院里有几个才华出众的学子,应当有一场完美的较量。” 他本来是随口一邀,谁都知道,自从两年前因为科举舞弊之事,沈沛白恩师被卷入其中,被沈沛白大义灭亲,就被天下读书人所不齿,儒松院的学子们,更加看不起沈沛白的为人,更何况他在朝中打压了很多朝臣,其中很多都是儒松院出身,又或者是学子的血亲挚友,要知道天下文武才子一半皆从儒松院出来的。 而沈沛白也是出身儒松院,以往儒松学子以得到他的墨宝为荣,如今他是名声鹊起的佞相弄臣,那些墨宝却不知道是不是早已被践踏成尘泥,或投入火炉中,焚烧成灰烬。 沈沛白看了苏映雪一眼:“也好,本相正无事。” 孙易风眼珠子都要脱框了,但是话已出口,他也没办法收回去,只好说了一声,然后先行告辞了。 苏映雪有些闷闷不乐,心道,难道跟她在一起很无聊,沈沛白侧头看着她:“听说儒松院的武比,会有江湖人士混入。” 苏映雪眨了眨眼睛。 半个时辰之后,苏映雪换了一个身份,跟在沈沛白的身边,大摇大摆走进了儒松院的大门。 沈沛白一进门,形形色色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有的人咬牙切齿,有的人一脸不屑,有的人愤然低骂,然沈沛白面容淡然,连一个目光都不曾落在他们身上。 学正和司业却是不得不上来行礼,谁让他们两个还要在朝中混呢。 “相爷,您……”学正很是纠结,这丞相大人的位置究竟要怎么安排好呢,若是把他安排上去那些年少轻狂的学子会不会把台子给掀了。 不过让他疑惑的是沈沛白并没有走到学子比试的那边,而是朝着演武堂的方向走去。 与问学居不同的是,演武堂内,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或激昂或紧张的神色,人群之中,时不时传出欢呼声。 苏映雪抬头看去,场内一共有三个擂台,每一个擂台上皆有两个拿着武器的青年,人影翻飞,刀光剑影,看得苏映雪心中一阵激动。 高台上,坐在最中间的人是两鬓霜白的梁师傅,也正是当年教习苏映雪武艺的师父,当年他不过三十多岁,如今垂暮将老,苏映雪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万千。 比赛要进行三日,今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已经淘汰掉一些身手低下的学子,此刻在台上比试的功夫都不错,至少不是花架子,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一声喝彩。 最近的一个台子上,一个舞着双锤的精壮男子用蛮力撇开了对手的长枪,端得是力重万均,震得擂台微微颤鸣,引起了众人的叫好声。 那双锤形状好像两个巨大的南瓜,比头颅还要大一半有余,被那个精壮男子挥舞的赫赫生风,每次出招,站得近的人都能感受到擂台在震动。 苏映雪看得目不转睛:“好大的力气。” 身边的人道:“可不是,李兄天生神力,他那手里的双锤共约八十来斤,看来张兄不敌李兄啊,马上就输了。” 苏映雪啧啧称奇,八十多斤重,那岂不是跟扛了一个人跟对方打斗差不多吗,不过他这等神力在演武堂怕是没有人敢欺负他吧,苏映雪胡乱想道,要是能早生个十几年,或许能发展成头号小弟。 “我看不然,不出三十招,你说的李兄就要输了。”沈沛白突然开口道。 苏映雪往台上看去,精壮男子的对面是个少年,看起来不过是六七岁,长枪若龙,不屈不挠,追着对方的步伐,每一枪都落在精壮男子的身上,精壮男子左闪右避,看似避开,却已经险象环生,苏映雪一边想着自己若是在台上要怎么避让,一边为这个精壮男子可惜,虽然他的身手不错,但是对方的身手显然是比他还要好一大截,一开始他只是为了浪费他的力气罢了。 果不其然,不出三十招,长枪把重锤挑开,飞入人群之中,围观群众一声惊呼,缓慢避开,苏映雪运气不太好,那锤子飞的方向正是她站立的方向。 沈沛白手疾眼快,伸手揽住了苏映雪的肩膀,避开了那个天外飞锤。 苏映雪深呼一口气,感觉不是因为那锤子,而是因为自己被沈沛白揽在了怀中。 擂台上已经分了胜负,拿着一个锤子的李兄跳下台,跑到苏映雪这边,连连追问:“这位公子,你没事吧,需不需要看大夫?” 旁边的人有些奇怪地看着沈沛白和苏映雪,这两个男子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苏映雪急急忙忙从沈沛白怀中跳出来,摆了摆手:“无事。” “沈大人!”锤子兄认出了沈沛白。 旁边的人哗然,这不是左相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沛白的身上,武人不比文人,来地更加直接,立时有人在一旁低骂:“这个佞幸之辈还有脸来儒松院。” “学正怎么会放他进来,还敢来演武堂,不怕我辈找机会痛殴吗?”更有脾气粗暴者,已摩拳擦掌,跃跃上前。 “……”苏映雪眉头蹙起,她看到了那些人看向沈沛白的目光中,充满着鄙夷和厌憎,她按捺情绪,担忧地看了一眼沈沛白。 冷眸似霜,只是随意一扫,就震得那群半大的小子心头一凛,闭上了嘴巴。 苏映雪松了一口气,这群少年也不过是群纸老虎罢了,好歹也是官家出身,未来也是要入朝廷为官的,怎么敢上来挑谑相爷呢。 苏映雪环顾了四周,突然觉得有些无趣,正想要开口跟沈沛白说离去。 方才在台上胜了锤子兄的少年,突然用手中的长枪指着沈沛白的方向,冷声道:“我曾听闻沈大人在演武堂学过几年,不知道是否有幸,向大人讨教几招。” 众人皆惊,年少轻狂,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连坐在台上的梁师傅都被少年的话语惊到了。 “李苗,不得对相爷无礼。”梁师傅站起来,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沈沛白,拱了拱手,“沈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这些孩子一般见识。” 苏映雪敏锐察觉到身旁的沈沛白拳头握紧,一道暗光在他眸中一闪而过,只是一瞬间,快得几乎让她没有察觉。 然后她听到沈沛白道:“我答应。”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他们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有问题,听错了,沈相答应了李苗擂台约战? 不少人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开口,这沈奸臣一副不胜武力的模样,身手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若是能打败沈沛白,既能扬眉吐气,又能为朝中那些被沈沛白弄下台的清官朝臣们报仇,何乐而不为。 一个个心中想着,嗯,带回他若是败下阵,一定要站出来,痛打落水狗,就算不能打一顿,能多骂几句也是好的。 听到沈沛白要跟儒松堂学子比试的消息,问学堂的很多学子也涌入演武堂内,一瞬间擂台人山人海,连另外两个擂台上的比试也停下来,有不少人爬到擂台上,抢到了一个绝佳的观赛位置。 正文 第116章 无字册子 第116章无字册子 第116章 甚至有人在擂台下面暗中开了赌局,押沈沛白和李苗谁胜谁负,李苗的胜率几乎已碾压的趋势压在沈沛白的上面,当然学子们不敢光明正大的赌博,他们通常是用今日的作业谁来抄写之类,今日的策论谁多做一篇等等。 李苗翻身上台,动作十分干净利索,也十分……逼格十足,引起了一阵叫好声。 苏映雪撇撇嘴巴,少年你要不来一套托马斯全悬转体七百二十,她转头拍了拍沈沛白的肩膀,道:“加油,下手不要太狠。” 沈沛白失笑道:“你对本相这么有信心?” 苏映雪握紧拳头道:“相爷武艺盖世,神鬼莫测,小人对大人信心十足!” 身边传来了嘘然声,少年们用蔑视的目光看着苏映雪,得,又是一个阿谀奉承拍马屁之辈,苏映雪白了他们几眼,一副我不欲与目光短浅的竖子为伍的表情,看得那群少年纷纷咬牙切齿。 沈沛白穿过人群,众人让出了一条道路,众人凝神看着沈沛白会怎么上台,结果人家绕到了擂台一边,从台阶上慢悠悠走了上去。 好不容易等他上了台,他又慢悠悠走到了武器架附近,慢条斯理的选起了兵器。 首先,他拿起了一把九耳八环刀,放在手中掂了掂。 “九耳八环刀二十斤,沈大人能挥舞开吗?”有人在暗中嗤笑。 “他又放回去了,剑?看起来比较适合佞相,长枪克剑,李兄的胜算又多了一分。” “不会吧,他想选长鞭,鞭子对长枪,李弟要小心了。” “他到底想选什么,故弄玄虚吗?!” 众人:“……” 沈沛白提起一把游龙枪,走到擂台的左侧,李苗怒火腹内中烧,因为对方的武器与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样。 苏映雪的目光落在游龙枪上,这是除了剑之外,她最为熟悉的武器,将军爹和大哥皆是使枪绝顶高手,平日练武喂招,都是一柄游龙枪。 游龙枪的枪头与普通枪头不同,是呈闪电弧度分布,藏有凹槽,一旦扎入人身体,一扭一璇,伤口就被卷成了烂肉。 楚家枪法可以说是最适合练游龙枪的,虚实变幻,以退为进,而这个李苗的招式她方才看到了,是走进攻为主,防御为辅的路线。 李苗觉得对方在挑谑自己,所以沈沛白方站定,他就往前一步,一枪朝着沈沛白的胸口刺去,他的动作十分迅速,但见银光一闪,枪头距离沈沛白的胸膛只有半指的距离。 沈沛白步伐一偏,游龙枪斜挑而过,李苗心中一惊,连忙避开他的枪身,却不料他那招只是虚晃一枪,游龙掠水一般,片刻之间朝着他的推开的方向刺去。 一瞬间的功夫,两个人已经对了十来招,众人一开始看准了李苗必胜,但是越看下去,一个个皱起眉头,只见李苗在台上左支右绌,而沈沛白却似闲庭若步,竟是能算到李苗下一步怎么出招。 不到二十招,李苗长枪被打落在地,沈沛白长身而立,站在离他四五步的距离,枪头遥指李苗胸膛。 “承让。” “不,你怎么会,怎么会……”李苗一脸不可置信,圆眼瞪着沈沛白。 沈沛白叹息道:“你身手不错,再练几年必能超越本相。” 实际上,他的武器之中使得最好的除了剑之外就是枪了,当年他为了见楚岫玉,每次进楚府都是以学武的借口,楚家枪法自然是所有枪法之中最好的,也是流传最为久远的,甚至很多后来出现的枪法都是从楚家枪法演化而出来的,楚家一门,除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楚闻庭之外,皆是武痴,连连楚夫人也是身手非凡。 他们在枪法上的造诣研究,远非其他人所及。 楚子冀的楚夫人皆把沈沛白当做是亲生儿子一般,枪法心法对他毫无藏私,只是沈沛白当年无法修炼内功,只是练习招式,而且身体虚弱,每日不过只能练小半个时辰,但是他天赋极高,而且有一个强大的脑子,他无法练习太多时间,就在脑海中推练演习,只不过练了两年,他的枪法就已超过练了好多年楚岫玉。 当时,楚岫玉还被他狠狠地打击了,一度怀疑自己不是习武的料。 直到沈沛白从台上走下来,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们满脸震惊看着沈沛白。 这人真得不是妖怪化身的吗?这位相爷十三登科,未及弱冠高中状元,如今不过三十,就已位列丞相,深受皇上宠信,如今,众人又看到了他的另一面,他还是一个武学高手,凭这身手,就算去拿个武状元也没问题啊! 年少轻狂的众学子,顿时感觉气也不顺心也不畅快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儒松院,苏映雪脸上的惊异之色未退,她感觉自己的脑海有些混乱。 “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你的枪法谁教你的?”苏映雪开口问道。 沈沛白默了一下,道:“楚家少爷。” 苏映雪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大哥教他的,然而这个念头还没有落定,另一个疑惑又升起,大哥跟沈沛白的关系这般要好,怎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有,她那时候假扮成二哥,在儒松院混了好几年,认识的公子哥不说全部,至少有一半认识,就算不认识的也是眼熟,沈沛白这般出色,又是大哥的挚友,为何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映雪拧着眉头,实际上她已经好几次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是一个警觉之人,一开始沈沛白对她而言不过是陌生人,为何她会这么容易去相信他,而且沈沛白为何对自己这么好,几次三番来救自己? 苏映雪停下了脚步。 沈沛白转过头,挑眉看她。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要办。”苏映雪开口道,也没等沈沛白回答,她就转身走了。 沈沛白站在原地,看着一身男装的苏映雪消失在人群之中。 夕阳慢慢落下,余晖将整个京城笼罩在其中,温柔又多情。 苏映雪走进宴海楼,正是用膳的时间,其实这个时间她应该回府了。 但今日是沈沛白亲自上门接她出府的,所以她稍微晚一些回去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这个时间段一楼大堂内人满为患,有不少老顾客看到苏映雪,都笑着跟她打招呼,苏映雪虽然很少出现在宴海楼,但是她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前段时间又招了两个活计,一个厨师,本来还想招一个掌柜,但是老四是个闲不住的人,苏映雪就随他去了,老六有了一群跑堂小弟,逍遥自在,老五则是充当宴海楼的保镖,顺便负责验收送上门的食材。 其实苏映雪觉得自己这座小庙容不下这几尊大佛,平日她也很少主动让他们去做事,只是那三个人都是听秦昌的,秦昌为了他们三个能好好过平凡的生活也是煞费苦心,挺不容易的。 苏映雪走进后院的时候,一个黑团滚了过去,抱着苏映雪的大腿,哼哼唧唧。 “小二,你是不是饿了。”苏映雪问。 这个小黑熊说来也奇怪,什么都吃,就是不爱吃生肉,以至于空山子只能一直把它待在身边,它最爱吃的是竹笋炒肉还有各种甜腻腻的糕点,让苏映雪一度以为这是熊猫变异的。 刚喂了两块糕点,一只气势汹汹的白团子冲了过来,冲着小黑熊狂吠。 然后一边蹭着苏映雪的腿,想让主人摸它。 才吃了两块糕点的小黑熊不干了,马上就地一倒,卖力的在地上打起滚来。 火锅见状,突然前爪离地,抱住了苏映雪的大腿,小声地叫着。 苏映雪:“……” 苏映雪鼻翼微动,她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好像是从哪间屋子里传出来的,正待去寻找,一扇门突然被踹开,空山子举着一个册子,一脸兴奋地跑出来:“成功了!” 然后他皱起了他那双分叉的眉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若你不想用她,就把它烧了吧。” 苏映雪低头一看,指着上面弯弯曲曲的文字,问道:“这上面写了什么?” 空山子随口道:“这个西厥的文字,上面的内容差不多就类似传位诏书什么的,皇位传给赫连玥之类的,这个西厥国王在位时昏庸无度,传个皇位居然也这么随便。” 苏映雪“……” 所以赫连冲一开始是想要找到这本诏书做假?后来见到自己与赫连玥长相很相似,所以直接把自己抓回去假扮赫连玥?苏映雪胡乱想着,原本还以为这个册子上有什么藏宝图之类的东西,诶,她可对西厥的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在爱国楚将军的熏陶之下,苏映雪还是挺爱国的。 空山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哦,这册子的第二页好像说有一个宝藏,藏在什么什么葛部及二山脉,不过这个藏宝图并没有画在这册子上。” 苏映雪:“……!!” 苏映雪也不知道应该说空山子是钱财为粪土,还是心大。 空山子打了一个哈欠,随手把地上打滚的黑熊捡起来:“说起来,老夫在西厥的时候,也听说过藏宝图这事。” 正文 第117章 藏宝图 第117章藏宝图 第117章 苏映雪镇定自若道:“古往今来,每个朝代都有藏宝图传言,空穴来风之事,未必可信。” 就好像现代的人买彩票,打着奖池中有好几亿的噱头,来吸引那些幻象这自己有好运气,能一夜致富,能天降大财的人。 宝藏传说,向来是每个朝代的必备故事,这种故事比买彩票离谱多了,好歹买彩票还能偶尔鸿运当头中个几千块呢。 空山子捏着黑熊爪子,眯着双目道:“传说这个宝藏是宁末战乱之时,中原混乱,群雄揭竿而起,西厥国王领兵一路往南,趁机烧杀抢夺,占领淮江北岸大半郡县,后开国皇帝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控制京城羽林军,改国号为周,后集结兵力把西厥军赶出了中原,当时西厥军狼狈出逃,就将抢来的财物宝贝藏到了某处,等待着以后有机会能取回宝藏,谁料当时守在边关的将军实力太强悍,将西厥打得屁滚尿流,甚至连能继承皇位的皇子都死了,后来寻找宝藏一事就不了了之。” 这个传闻在西厥在皇室中并不算什么秘密,甚至大周也有人知道宝藏的事情,只是那西厥国王死的太快了,被开国皇帝追着打出西川关外,途中中了箭伤,昏迷不醒,回到西厥没有几天就死了。 “听说藏宝图被他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十多年曾经在江湖中出现过,因为这事,还死了好几个门派,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无辜的人丧命,只是为了半张藏宝图,最终那半张藏宝图也不知道落在谁人的手中。”空山子叹息道。 苏映雪静静听着,原来空山子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指着这个,让她不要做什么藏宝图的美梦吗? 苏映雪从来没有告诉空山子自己的身份,然而她猜测空山子极有可能早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对于空山子的身份,苏映雪自然是从秦昌口中了解到一些,二十年前空山子下山游历,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挚友,他带着这位挚友回到师门,谁料这位挚友进苍山派是别有所图,空山子的错误认知导致师门中人被杀害,后来他为了救赎自我逐出师门,更是为了报仇隐藏身份潜入西厥多年。 他的言谈之间对西厥皇室似乎非常了解,甚至连赫连冲是大公主和国师的私生子一事都能查出来,说明这个仇人就是西厥皇室中人,而为何皇室的人会混入苍山呢? 十多年前江湖之中出现的藏宝图,莫非一开始是在苍山派中? 空山子,与西厥皇室有深仇大恨,而自己是半个西厥人,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苏映雪可以肯定的是,空山子对藏宝图毫无兴趣,一个因为莫须有的宝藏传言,死了师弟和门人,众叛亲离,最后将自己逐出师门之人,应该是最痛恨藏宝图的人吧。 空山子拎着黑熊的脖颈,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映雪一眼,抬步想要离开。 “前辈。”苏映雪突然开口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空山睨眼看她:“你还想问藏宝图的事情?” 苏映雪摇摇头:“我想知道这世间是否有一种药,服下之后可以让人忘记某人,或者失去某一段时间的记忆。” 空山子没料到她问起这个,哑然半天才摇头道:“这世间若有这种药,那岂非少了很多痛苦。” 说罢他转头离开。 苏映雪手中拿着那本册子,那册子上面的字因为风干而逐渐消退。 秦昌从门外走进来,看到苏映雪坐在凉亭下发愣,看了看天色,不犹惊讶道:“小姐,天色不早了,你怎么还不回府?” 苏映雪把藏宝图的事情跟秦昌说了个大概,秦昌道:“的确有传言宝藏之事,十多年前有一个镖局押送一件宝物,后来被了灭了满门,就连他相交的好友,都因为此事被灭了口。” “过了好几个月后,江湖中各大门派才知晓,那件宝物是藏宝图,然而没人知道委托人是谁,也不知道是谁将此消息散出去的,甚至根本没人见过藏宝图的踪迹。”秦昌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很离奇。 苏映雪猜测道:“秦叔,我怀疑当初丁月——就是西厥的公主赫连玥离开西厥莫非也是为了寻找宝藏。” “很有可能,但是她为什么会到榕县?难道榕县之中藏着什么非去不可的秘密?” 苏映雪觉得脑子有点晕,赫连冲一路寻到中原,定然是知道什么,或者认为那藏宝图在赫连玥手中,但是后来又因为西厥国王病危,所以他才暂时放弃了藏宝图的念头,先把自己掳回去再说。 或许她应该回去翻翻赫连玥留给她的那些东西,她倒是对寻找宝藏之事没有什么欲望,这藏宝图简直就是一个诅咒啊,谁拿了谁死,甚至没拿都死。 她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可不想莫名其妙被卷入什么藏宝图的事件中,更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杀了。 苏映雪看着册子:“秦叔,这个册子,这也许会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秦昌道:“小姐要如何处理,直接烧了?” 苏映雪摇头,有些人只会相信自己得到的信息,就算烧了,他们也会认为你已经得到了其中的秘密,而且这个册子是一个传位的诏书,留下来或许有用。 只是这个册子决不能在藏在宴海楼了,到时候连累到秦叔他们就不好了。 秦昌道:“既然如此,就交给我吧,我有一个绝密的藏东西地点。” 苏映雪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秦叔,你说得不会是那个地方吧?” 秦昌常年板着的面孔流露出一丝得意。 “哎,也不知道爹爹现在怎么样了,我好想见他一面。”苏映雪突然叹息道。 “小姐,太师府中事情也已经差不多已了,你为何还不让我把消息传给将军。”秦昌顿了一下,“你月底要成亲了,难道你不想在婚礼上看到将军和少爷吗?” 苏映雪沉默了一会:“秦叔,我,其实并不想嫁给沈沛白,我可不想遗臭万年。” “其实沈相是个胸中有大义之人,他只是……”秦昌眉毛纠着,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他救过老爷,因为老爷是他年少时最为敬佩之人。” “所以爹爹就将楚家枪法传给了他?” “他年轻只是个很好——唔,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秦昌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他跟大哥是挚友。”苏映雪眨了眨眼睛,“大哥亲口告诉我的。” “不,大少爷怎么会——”秦昌脸色一正,皱着眉头看着苏映雪,“你在套我话。” 苏映雪无意识拨弄的手中的糕点,淡然道:“秦叔为何会这么说呢,莫不是你真得有事瞒着我?” 秦昌脸上的疤痕微微抽动了一下:“小姐,你想起了什么?” 苏映雪心中一凛,果然被她猜对了,秦叔知道些什么,不仅仅是秦叔知道,大哥应该也是知道的。 甚至……沈沛白,也知道一些。 苏映雪不动声色地套话:“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掉进了一条河里,河里有人拉扯着我下去,后来我又跪在了一个祠堂中,那里很冷,后来我昏倒了,爹爹把我抱了回去。” 她每说一句,秦昌的眸色就冷了几分,等她说完,秦昌却平静道:“这只是一个噩梦罢了,小姐你想太多了。” 苏映雪只好问道:“爹爹为何把咱们楚家的枪法教给沈沛白?” 秦昌道:“沈相的父亲与将军是挚交,二人是同一年的文武状元。” 苏映雪皱了皱眉头:“那为何我对沈沛白没有任何印象?” “因为沈相他自小身体不好,在苍山长大,他十二三岁的时候才回到京城中只待了半年多就因为病情复发而离开,后来等他回京城小姐已经入宫去了,小姐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 “沈沛白自小体弱多病?”苏映雪哑然,在自己梦中出现的那个少年,似乎也是体弱多病,十分瘦弱。 “他出得娘胎,就深中奇毒,所以从小就用药吊着命,后机缘巧合之下,被人下了毒药,结果以毒攻毒,才慢慢好起来。” 苏映雪心中稍震,她没想到沈沛白还有这般经历,然而方才几句话,她已经可以确认自己肯定是丢失了一段记忆,这段记忆与沈沛白有关,但是为什么秦叔和大哥都选择隐瞒这件事情。 难道自己上辈子曾经暗恋过沈沛白?然后被沈沛白拒绝了?苏映雪胡思乱想,不然自己为何轻易就对他动了情。 是的,她无可否认,自己喜欢上了沈沛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沈沛白上了心,或许是那一次沈沛白救了自己,又或许是佛安寺的那一夜,她无法忘记沈沛白那张对自己微笑的面容。 从一开始的不爱到偏爱,被那些零散而温暖的情节所打动,苏映雪不想藏匿自己的感情,爱就爱了,这不是她曾经期待已久的事情吗! 沈沛白,我一定会想起来,你们二人之间发生过何事。 正文 第118章 意料之外 第118章意料之外 第118章 月色满宫城,庭院寂静。 一个宫女提着一盏宫灯,快步经过,一不留神将一颗石子踢了出去,那石子滴溜溜滚了几圈,然后落到池中,将那轮圆月打得支离破碎。 在某些黑暗的角落之中,隐约有女人的哭声,声音飘忽,似有似无,不经意时凄厉幽然,侧耳倾听,消失无踪。 苏碧云缩在屋子一角,紧紧地裹着被褥,浑身发抖,她口中不断的呢喃着:“不是我,我也是被人冤枉的,不要来找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停到了门外。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低声喊着:“三小姐?你在哪里?” 苏碧云听出了这是苏秋露身边的丫鬟,连忙惊喜道:“绿珠,你来带我出去?” 绿珠点起了一盏小油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屋内的摆设,这是一个很破旧清冷的屋子,连被褥都是旧的,苏碧云就缩在墙角,眼底发青,显然是好几天没有睡觉了。 绿珠叹息道:“三小姐,你把刘家千金推到了湖里——” 苏碧云连忙打断她的话:“不不是我干的,是有人绊了我一下,我不小心才失手…有人陷害我!” 绿珠道:“可是你跟刘千金吵了两次架,大家都知道你们两个有矛盾啊。” 苏碧云抠着被子一角,快要哭出来:“绿珠,你让二姐帮帮我。” 绿珠眸中闪过一丝什么,道:“小姐会尽力帮你的,奴婢过来就是告诉你,你认认真真认错误,说自己也是被石头绊了一下,所以才不小心把刘小姐推入湖中。” “真的吗,只要这样就能留在宫中?陛下还会喜欢我吗?” 绿珠忍不住讥讽一笑,苏碧云这几日被关在这里,显然是被吓破了胆子,还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绿珠走出了房间,院子里一个太监悄无声息走过来,绿珠被吓了一跳,这人走路没声啊? 太监五官被隐藏在黑暗之中,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物事,递给绿珠。 绿珠眉头微跳,接过那个物事,将它藏在衣衫的夹层中,然后行了一个礼,转身匆匆离去。 …… “小姐,三小姐回府了。”弦月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苏映雪愣了一下,才想起前几日苏秋露和苏碧云去宫中选秀,所以苏秋露被留中了?不过想来也是听说苏秋露是皇帝亲自点名的,自然会留下。 “听说三小姐进宫第二日,就将一个小姐推到湖里去了,差点害死那位小姐呢。” “嗯?苏碧云把人推到湖里?”苏碧云不至于这般傻吧,还没留中,就开始勾心斗角了,不会是被人算计了吧? “是啊,听说被关了好几日,最后还是苏昭容求情,也就是二小姐,皇上才把她放出宫呢。”弦月啧啧叹道,“二小姐一进宫就被封为昭容,还是唯一一个呢!” 苏映雪手中豪笔停顿了片刻,有了一丝担忧,到底是失策了,苏秋露如今已成昭容,等她生了皇子封了妃位,林氏还会在家庙中久待吗?只怕到时候只要苏秋露一句话,苏正阳不放也得放,不想接回来也得接回来。 她也没有料到,林氏这么高傲之人,竟然会答应她的要求,跪在丁月的灵位前磕了三个响头。 难道,林氏……早已算计到了这个? 不,或许是苏秋露劝的…… 苏映雪画下最后一笔,画中是一朵半开的芙蕖,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她提笔写下一句诗,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弦月,把此画拿去裱起来,然后送——”苏映雪顿了下,“算了,还是我自己送去吧。” “小姐,你这画是不是送给相爷呀。” 苏映雪摸着火锅的小脑袋,解释道:“别想太多啊,之前沈大人生辰,我忘记准备礼物了。” “小姐,你就不用解释啦,咱们都懂的!”弦月跑过来,用手臂撑着桌子,脸上露出了惊叹的神色,“望月闲雨快过来看啊,这荷花好像真得一样诶!” 于是拿着刺绣的望月和拎着宝剑的闲雨挤了过来,一个惊叹地无以复加。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影卫走进书房,汇报道:“大人,明日苏小姐会上门,给你送一个礼物。” 沈沛白停下书写奏折的豪笔:“是何物?” 影卫道:“大人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说完,他转身跑了。 沈沛白:“……”他想提前惊喜一下不行吗? 在书房内研磨的怀安笑疼了肚子:“哈哈哈,大人,你就忍耐一个晚上吧。” 过了一会,沈铃音偷偷摸摸在书房门口第三次经过。 沈沛白把奏折合上,无奈道:“进来吧。” 沈铃音在外面墨迹了半饷,才磨磨蹭蹭走进来:“哥……” 沈沛白摊开一本书,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沈铃音道:“爹娘过几日就要来京城了,等你成婚之后,他们会留在京中吗?” 沈沛白神色淡淡:“你不是知晓了吗。” “可是我想留在京城。”沈铃音道,“我不想离开。” “你不是一直想想要闯荡江湖吗?这次青锋堂兄会进京,到时你可以让他帮你求情,到时你跟他一起去武林盟待一段时间,听说下个月还有武林大会。” “真的?”沈铃音眼睛一亮,片刻之后,她又皱起了眉头摇头,“我不想离开京城,我只想跟赵延玦在一起,如果要离开京城,也有跟他一起离开。” 沈沛白终于把目光从书上移开:“不可能。” “为什么!”沈铃音跺脚,这几日她被气得半死,大哥明明知道自己对赵延玦有意思,却假装不知。 沈沛白翻了一页书道:“娘不会同意你嫁给赵延玦。” “为什么不会同意,我还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娘亲呢!”沈铃音撅着嘴唇,“娘最疼我了,我想习武,她就把我送到峨眉上去,她还跟我说,如果我喜欢江湖中人,只要带给她看,人品和家世过得去,她都不会反对!” “为什么赵延玦就不行!”沈铃音瞪着沈沛白,看他一副走神的样子,恨不得把他手里的书给丢出去。 沈沛白眉宇凝起,沉默了一会才道:“因为他是王爷,娘她……最讨厌跟皇室中人沾染上关系。” 沈铃音哼了一声:“我才不信,哥,你帮我好不好。” 沈沛白把书籍放下:“赵延玦已经许了亲事,皇上千金之口,岂能说改就改!难道你要嫁过去做侧妃不成?绝不可能!” 沈铃音瞪着沈沛白看了半饷,嘴巴动了动,最后跺了跺脚,转身跑了。 怀安一脸担忧道:“大人,听说前几日翎王被皇上召进宫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沈沛白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却再也无心看书。 放眼朝中,他或许是最了解赵延玦的人了,赵延玦看似花心多情,实际上颇为重情重义,若是皇上没有许下亲事,他或许还有可能替沈铃音争取一下。 只怪赵延玦太混账,连自己都被骗过去了。 不过,他也不懂沈铃音,沈铃音年幼时上苍山看自己,看到那些练武的弟子,如同鸟儿一般飞来飞来,她就闹着要习武,七岁的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说动了爹娘,送她上了峨眉,一个全是女子的门派习武。 自此,沈铃音心中的第一目标就是当一个策马江湖扶贫济世的侠女。 可惜她虽然上了山,却一直被看得紧紧地,直到一年前,她被接回家中,结果只待了不到两个月,她就离家出走了,不过好歹也没有太胡闹,她陪着她那个寻亲的师姐来到了京城,沈父写了信,让沈沛白好好管教,沈沛白没有办法就把她送到了谨学居中,并且答应她,若是她能打败自己,就放她去闯荡江湖。 沈铃音不仅仅是天生的闯祸精,还招惹了赵延玦的注意,赵延玦打不过沈铃音,只好天天被她揉虐。 只是沈沛白没有想到,这两个欺负和被欺负的人,居然莫名其妙的对上眼了。 沈沛白捏了捏眉心,他固然想让沈铃音嫁给自己爱的人,但他更了解皇帝,不说圣旨已下,就算圣旨没有下,皇帝也绝不会同意赵延玦娶沈铃音。 赵延玦是京城中唯一一个亲王,是太后的亲生骨肉,皇帝不过是一名才人肚子里出来,若非放到太后那边抚养长大,他绝不可能被册封为太子,又或者赵延玦早出生几年,他或许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 这个君王比任何人都多疑,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比无能的先帝要能干好几倍,只是朝廷已经被先帝败了大半,赵炎彻虽有治国之才,朝中却无为民之臣。 若非如此,自己怎么会两年内连续跃级,从一个小小的司郎中,爬到丞相的位置呢。 然,皇帝现在虽然信任自己,却在这两年内培养出一批朝廷清吏来,朝中风气在慢慢被肃清,十年之后,自己就会被卸磨杀驴…… 或许不到十年,三年五年…… 正文 第119章 红衣女子 第119章红衣女子 第119章 若是自己跟赵延玦联姻,那就是牢不可破的联盟。 皇帝怎么却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沈沛白想到赵炎彻,眸中毫无一丝温度,若非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 第一个想要赵炎彻死的,就是沈沛白。 …… 第二日,苏映雪上门的时候,没有看到沈铃音。 给她领路的是丞相府的管家,看到她上门时候,这位看起来已经快六十的管家,笑得一脸慈祥和蔼:“苏小姐,老奴等你很久了,快请进请进!” 苏映雪:“……”等她很久是什么意思,难道对方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上门? 管家一边走着一边给苏映雪介绍这路上的建筑,简直比导游还要敬业。 走到第一次上门时来得那个福天宝地,管家继续热情地介绍:“这个院子叫春波庭,是少爷最喜欢待的地方。” 春波庭……苏映雪嘴角抽了抽,为什么不叫秋波庭,或者春水庭。 苏映雪来得早了,沈沛白还未从宫中回来,于是她打算去这个春波庭逛一逛,上次她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风景有点眼熟,现在一瞧,果然……这假山这从林,不正是楚府的样子么。 她突然想起那日她悄悄回潜入楚府中,沈沛白站在那个湖中阁楼里。 她忍不住唇角上扬,摸了摸手中的卷轴,沈沛白果然是喜欢自己的。 绕过天然竹林壁照,苏映雪目光一凝,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站在荷花池边上。 “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春波庭。”红衣女子身后的丫鬟,眼尖看到了苏映雪,皱着眉头驱赶。 那红衣女子转过身,身姿绰约,眸若春波,眉似柳叶,是个难得的美人,只是这美人眸中带愁,愁中带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你是大小姐的朋友?此乃春波庭,等闲之辈不得入内,你快走吧。” 不仅仅是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听起来的也心情不好。 苏映雪开始好奇这个摆着丞相府女主人姿态的女子是谁了。 “我途径此地,见风景喜人,就忍不住进来观赏一番。”苏映雪道。 红衣女子尚未开口说话,她身边的丫鬟已经一脸蔑然道:“此乃相府重地,又不是你家后花园,岂是你想观赏就观赏的?” “哦?”苏映雪语调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不知这位姑娘是相府中什么人,是相爷夫人,还是相爷亲戚?” 红衣女子微微蹙眉,丫鬟立刻尖牙利嘴道:“我们红云姑娘,是相爷身边最宠爱的侍妾。” “哦,侍妾啊……”苏映雪心中啧了一下,“一个侍妾在相府重地,能随意进出,受教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生气,毕竟沈沛白是古代人,他还是一个成年男人,若是十多年寡独生活,那才是不正常,有些富家公子不到十五六岁,家中就已经给安排通房丫头了,更何况沈沛白都三十了,同龄人加把劲都可以当爷爷了,他有个侍妾什么的也很正常。 就当是前女友咯。 但是……苏映雪忍不住想把画轴摔了,转头就走,明明她是正房,为何总有种自己是小三横刀夺爱的感觉! 她还是忍不住代入现代人的思维。 红衣女子被苏映雪的话,刺得心中一纠,然后她抬起头,盯着苏映雪:“别以为你是大小姐的朋友,就可以在相府中如此放肆,莫非你也是她的什么师姐,师妹,对相爷抱着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很好,看来侍妾不止一个。 苏映雪叹息了一声,走到红衣女子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其实咱们女子还是首先要自爱,所谓自爱,不是贬义,而是要有独立人格,要爱惜自己,就算离开男人,也可以活得坦坦荡荡,无畏无惧。” “你叫什么名字?进府几年了?家中还有什么人吗?”还没等她回过神,苏映雪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那神情动作,就好像一个拉纤做媒的媒婆。 红衣女子一时没留神就回答第一个问题,然后对上了苏映雪含笑的眼眸,她心头一恼,陡然甩开了苏映雪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臂。 苏映雪巧然避开,红衣女子一个不小心,就把站在池边的丫鬟给推下去了。 “啊,救命,我不会游泳啊。”丫鬟闭着双眼,在池子里拼命挣扎。 阮红云大惊失色,大声呼叫:“来人呐,救命啊!有人落水啊!” 春波庭离附近的院子很远,除了相爷在府中和打扫之外,平常这边很少会有丫鬟下人过来,她喊了半天都没有人过来,转过头却看到苏映雪把一截竹子伸到池塘中,大声喊道:“快!抓住!” 好在丫鬟还没有失去知觉,胡乱挥手的时候,牢牢抓住了竹子,被苏映雪拖了上来。 “咳,咳咳——”丫鬟吐出一口水,无甚大碍。 阮红云松了一口气,她皱起了眉头看着苏映雪,刚想开口说话,却脸色一变,转头四顾,然后盯着她手中的竹子:“这是相爷最喜爱的竹子,你竟然把它砍了!” 苏映雪瞧了手中竹子一眼,又看了一眼那边的苦竹丛:“这不是还有好几根吗。” “阮姑娘,求你替奴婢求求情,奴婢……不怪奴婢,都怪她,是她砍的!”那被救上来的丫鬟脸色骇然,用瞪着杀父仇人的眼神瞪着苏映雪:“你,你想要害死我吗!” 苏映雪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 沈沛白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映雪一脸茫然地抱着一根苦竹的场景。 阮红云眼尖,马上就看到沈沛白朝着这边走过来的身影,她连忙用手抹了抹眼睛,柔声道:“这位姑娘,此乃相爷最爱的苦竹,你如今把它砍了,只能留下来给相爷一个交代了。” 苏映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把竹子随手一丢:“不过一根竹子罢了,难不成这是……相爷前世爱人转世化身不成?” 那丫鬟脸色发狠:“此事皆是因你而起,你把我推入池中,还砍了相爷最爱的竹子!” 苏映雪目瞪口呆,这等胡搅蛮缠,救了她一命,还反咬一口的丫鬟,真让她大开眼界啊。 得,看来她进门之后,得好好治一治府内的丫鬟下人啊。 苏映雪走过去,把方才放在地上的画卷捡起来,正想转身就走。 那丫鬟却突然扑了过来,想要扯住苏映雪的衣摆:“站住,休要逃走——” “住手!” 沈沛白脸色发青。 “妾身给相爷请安。” “奴婢拜见相爷。” 阮红云袅袅上前,柔声道:“相爷,方才妾身的丫鬟掉进了池中,这位妹妹为了救她,误将相爷所种的苦竹砍断了一根,相爷若是想责罚,就是责罚红云吧。” 沈沛白指着那个丫鬟:“方才本相听到的,可不同你说的一般。” 阮红云面色一僵,道:“妾身方才并未看到她是如何掉入池塘中的。” 丫鬟跪在地上,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说。”沈沛白道。 丫鬟才微微抬起头:“方才这位姑娘想要走进春波庭,奴婢就好心提醒此乃相府重地,让她不要进来,谁知她不听也就罢了,还推了奴婢一把。” “噢?”沈沛白面无表情看着她,“你是说,让她不要进来?” “是的。” “那你当时身在何处?” “奴婢和红云姑娘都在春波庭外边。” “来人呐,把这个刁舌欺主的丫鬟拉下去,重打八十棍!” 丫鬟连连磕头求饶,却是不服气道:“相爷饶命,相爷,奴婢做错了什么!” 沈沛白身后的怀安上前一步道:“若是你在外面,自然会说不要进去,只有在里面的人才会说不要进来。” 怀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旁的阮红云一眼。 丫鬟抖如筛糠,阮红云一下子跪倒在地:“相爷,妾身有错,请相爷责罚。” 沈沛白却未再看她一眼,走到苏映雪身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画卷上。 苏映雪默不作声,没有将画交给他,这么一个气氛下,也不太好送礼。 沈沛白冷眼一睨:“怀安,马上把这片苦竹全砍了!” 阮红云浑身一凛。 “是。”怀安抽出挂在腰侧的宝剑,眉头都不皱一下,一下子砍断了所有苦竹。 “砍了作甚,做笛子吗?”苏映雪终于开口了,“沈大人,我上次来的时候,你似乎做了一根竹笛,不知谁人有幸能听沈大人吹奏一曲?” 沈沛白眉头一跳。 怀安马上意识到自己需要撤离,不然极有可能被误伤。 “大人,属下突然想起来,还要去整理一些重要的线报。”怀安随意拱了拱手,扭头就跑。 怀安能跑,其他护卫却没法跟他一般,有这么大的能耐,只好留在原地。 “这些苦竹赏赐给你们了,晚膳之前,谁做的竹笛音准最佳,本相赏赐五十两黄金。”沈沛白面无表情地补充,“记得给怀安留一根。” 相爷,您这不是坑人吗!谁家竹笛用新竹做,而且咱们这群粗人怎么懂做笛子啊,那群护卫内牛满面。 听到后面一句,护卫们觉得自己的心灵稍微被治愈的一点,怀安大人,你跑了也没用,嘎嘎嘎! 正文 第120章 烂账 第120章烂账 第120章 苏映雪道:“集体做笛子啊,挺好玩的,要不,我也做一个?” 沈沛白:“……” 护卫连忙开口,这个道:“苏小姐,这笛子可是粗人做的活,您手嫩,容易割伤的。” 那个道:“对对对,而且灰尘很多,很容易把衣服弄脏。” 另一个道:“而且这竹叶上还生了很多虫子,特别恶心。” 苏映雪依依不舍地看了几眼:“好吧,那你们加油,若是有做好的,也给我瞧一瞧。” “您放心,我们会加什么,加油的。” …… 沈沛白直接拉着苏映雪的手往外走。 结果刚走出春波庭,就看到怀安跑过来,手中举着一封信:“大人,不好了,小姐离家出走了!” 沈沛白看了那封信之后,冷着脸道:“蒋鸢呢!” “还在她住的院子里。” 沈沛白寒声道:“马上,让她走人。” 苏映雪拿起那封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哥,我走了,从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师姐说,只要勇敢踏出第一步,就会走出困境,既不能与我爱的人长相厮守,举案齐眉,那不若与风为伴,偕雨同行。无须寻我,等爹娘归乡,我自会回京探望。对了,好好待映雪,不然她容易跑。” 苏映雪:“……”最后一句怎么回事,什么叫我容易跑??? 原本准备开始做竹笛的护卫们知晓不必做了心中十分开心,集结全府之力,以及怀安的精准推测,不到半日就找到了离开京城,朝着淮南城方向而去的沈铃音。 不过他们虽然找到了人,却没法把人带回来。 沈铃音身上带了一个暗器,谁上来就射谁,一众护卫又不敢对她下手,最后只能派了一队人远远缀在后面,另外一队回京跟沈沛白汇报。 沈沛白听了之后,沉思片刻道:“派几个身手最好的跟着她,告诉她若是我成亲当日,她不回来,就别认我这个大哥。” “是!” 苏映雪坐在一旁,把那张纸条捏成了一个团,放在桌案上滚来滚去。 怀剑抱着剑走进来,有些迟疑道:“大人,蒋鸢想要见你。” 沈沛白轻啜一口茶:“不见。” “她说有东西想要当面交给你,说是庆贺你成亲的贺礼。” 怀安一脸看不成器儿子的眼神看着他:“你就不能让她把东西交给你,再转交给大人吗?” 怀剑欲言又止,他天生不擅长拒绝,特别是面对女子。 怀安一把抢过他怀里的剑,然后把半散下来的头发束起来,沉声对着怀剑道:“怀安,你可是哥哥,切莫如此扭捏作态,让大人多生烦恼。” 怀剑:“……” 苏映雪看了看怀安,又看看怀剑,从第一眼开始她就没有把他们认错过,虽然二人容貌有九成相似,但是怀安一天到晚脸上挂着笑容,而怀剑则是板着脸,因而很容易分辨出来。 但是方才怀安故意装出怀剑的表情,竟与怀剑丝毫不差,不愧是双胞兄弟。 苏映雪直起身子道:“沈大人,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府去了。” 沈沛白站起来往外走:“我送你。” 苏映雪道:“不必……” 抬眼一瞧,他已经站在庭院中,回过头来,绯色官袍映着蔼蔼草木,苏映雪走出去,默默地将拿在手中许久的画轴递给他。 “生辰礼物。” 沈沛白唇角上扬到一个愉悦的弧度,而后他打开那副画,指间摩挲着那半开的芙蕖花,心神微震。 两个人从院中走出去,却见到怀安捧了一个狭长的锦盒走进来。 “相爷,这是蒋姑娘送你的贺礼。”说罢他已经把锦盒打开,里面居然是一根晶莹剔透的玉笛。 沈沛白:“……” 苏映雪含笑道:“沈大人的红粉知己,还真当了解大人啊。” 沈沛白:“……” 翌日,怀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两个护卫扛着一大捆苦竹到自己房内。 “怀安大人,相爷有令,让你做十根竹笛,三日内交给相爷。” 怀安:“……” …… “老爷,这是今年的账目,请你过目。”管家苏顺将一叠厚重的账本,放到苏正阳的手中。 苏正阳原本是随意翻看,越看眉宇越是紧蹙,最后猛地将账本拍在桌子上:“十个铺子有六个是亏的?库房之中只有不到五千两银子!” 苏顺马上垂下头,低声道:“这是大夫人的人送过来的。” “让账房先生进来!”苏正阳又翻开了另外一本田产赋税的账册,翻了两三页后更是火冒三丈,前两个月朝中推出土地新政,重先丈量土地,整理地籍,按照土壤肥瘠,划分等级,按田亩征收税赋。 而这项政策正是他的未来好女婿推出来的,如今朝廷之中半数以上的朝官对这一新政保持反对反对,然而却无法抵挡住左右丞相联袂试压,皇上力排众议,先划了淮南周围几个郡县推试,不巧的是他的老家正好在试行的那一块范围内。 账房先生走过来,给苏正阳行了一个礼。 苏正阳问道:“这账册中有好几笔未标明出处的银子,是怎么回事?” 账房先生诧然道:“那是大夫人手里出去的,每一年都有好几笔,小人记录的时候曾经问过夫人,夫人说她会跟老爷说明。” 苏正阳脸色越来越冷:“你是说每年都有?” 账房先生点头:“之前的账册都送过来给老爷过目了。” 苏正阳愣了愣,每年的账目的确是都送到自己手中,但是每次自己看账的时候,大夫人都会送一些吃食之类的过来,又或者有客人来找自己,然后他就把账目给大夫人核对去了。 苏正阳从取了林氏之后,苏府就一直都是林氏当家,账目收入支出也是林氏管的,他不是不通账目,只是他信任林氏,因为自己出身低微,又曾娶过妻子,而林氏身为尚书嫡千金,终究是他欠了对方良多。 “你可知这几笔支出到了何处?”苏正阳开口问道。 账房先生好歹也在太师府干了十多年,大概猜到一些:“好像是……借给林府了。” 林府自然不是他早已经致仕多年岳父的林府,而是林氏的亲兄长尚书列曹侍郎林涛的府邸,这位列曹侍郎在朝内官职不大不小,才能不出众,却是深谙溜须拍马之道,能升到这个位置,想必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苏正阳咬牙切齿,现在可算知道为何林涛每次看到自己都对自己一番赞颂了,原来是因为林氏把钱送到他二哥的手中。 “把当年丁氏的陪嫁清单拿出来给我看看。”苏正阳道。 账房先生打开最里头的一个陈旧箱子,翻了大半天才翻出了一本册子,册子已十分暗黄陈旧,苏正阳翻开,越看越心惊:“这清单没有拿错吧?” 账房先生道:“这箱子只有在十年前换府邸的时候移动过一次,之后就再没有人打开。” 苏正阳翻到最后一页,手指微微发颤,是了,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了,他差点忘记丁府既是名门世家,又是当地榕县数一数二富商,丁氏嫁给自己的那日,十里红妆,极尽繁盛,嫁妆甚至连苏家的库房都摆放不下,只好堆在厅堂中。 他翻下册子,突然叹息了一声。 “老爷,这个清单是否要重先撰写一份?”管家作为他的心腹,自然知道苏正阳在愁什么。 苏正阳白了他一眼:“大小姐手中也有一份清单。” 他方才粗略算了一番,丁月陪嫁物上的折算成银子,差不多是苏府所有的家当,包括铺子和田产,估计还不够,也许还要再抵上这个太师府。 为今之计,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让林氏把送出去的钱要回来,十多年积攒下来,数目不容小觑。 第二,拉下面子,去求苏映雪,让她改变之前的条件。 …… 千里之外,荆州之地。 这里原来是一片贫乏之地,百姓贫穷,民风彪然,山贼众多,后来大周建立,一次偶然的机会,此地被挖掘出了金矿,于是朝廷派兵镇守,渐渐聚集成镇,五六十年过去,此地被设立为郡,改名为荆州,后商贩发现此地极善种植桑麻,于是百姓改稻田为桑田,这才兜里有了几个钱。 然而荆州某些区域仍然是充军流放之地,只是比起北疆寒山之地,这里相对来说是一个能过得好一些的流放之地。 一辆马车出现在官道之上,马车的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车帘也是半新不旧的,车辙上坐着一个叼着草根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穿着灰衣仆从装,带着一个斗笠,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车夫,然而细看之下,他太阳穴微微凸起,双目精亮,眉宇间有一股煞气,虎口处有老茧,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人煞气很重,他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人,至少几十人以上,甚至是几百人。 很快马车就停在一座城池的门口。 重兵把守的城池,门口站着两列威武的守卫,进出城门皆要经过重重检查,路引自然是不必说,若有神色可疑,畏畏缩缩之辈,那守卫或许会一枪挑过来,直接把你拿下再说。 “所有人下车检查,若发现有利器火药等可疑物,一律拿下!”门口的守卫喊道。 正文 第121章 楚闻庭 第121章楚闻庭 第121章 马车上的男子跳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路引凭证,守卫仔仔细细看了几眼,马车车帘晃动,上面下来一个身穿青蓝色直缀,看起来似一个书生的男子,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娃娃,一男一女,生的粉雕玉琢,长相有些相似,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女娃娃道:“爹爹,你说祖父就住在这里啊,这里看起来这么破旧,为何不把祖父接回家住呢?” 男娃娃撇嘴道:“你懂什么,祖父没法离开这里。” 女娃娃好奇眨巴眼睛问道:“为什么?” 男娃娃一时语塞,他怎么知道为什么,他从未见过祖父,这还是第一次过来拜见祖父呢。 站在一旁听了一耳朵的守卫,脸上露出了高然鄙夷的神色,没法离开这里,那定然是被流放过来的犯人,这些人估计是来犯人的家属。 既是家属,那就是说他可以要一点过路费了。 对面的男子看似穿着很普通,其实却很讲究,腰间缠着碧玉带,靴底雪白无污泥,而且这两个娃娃养得又白又胖的,守卫马上断定,这人绝不像他衣物所展现出来那般穷。 而且此人口才甚好,守卫还没有开口,对方就自觉掏出了一个银锭。 守卫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总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马车渐渐消失在城门口,那个守卫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最近新上任的楚副教的儿子吗? 守卫悔得肠子都青了,楚副教头的亲人,他怎么能收过路费呢!哎,他怎么就想不起来呢,诶,只能怪楚二公子长得跟楚副教头太不像了。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这是义子呢。 …… 楚闻庭拉着自家女儿的手,走进武校场内。不愿拉着手的儿子,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没走两步,他就小步追上来,忍不住牵住了楚闻庭的衣角,小眉头微微皱着,亦步亦趋。 楚闻庭暗笑,默默将手放在身后,楚小少爷纠结了半天,才把小拳头放在爹爹手中。 “爹爹,这里的人都好凶好可怕啊,祖父在这里会不会受到欺负啊?”女娃娃颤颤巍巍,走了一半路就不肯走了,要爹爹抱抱。 “不会,祖父可厉害了,没有人敢欺负他。” 楚闻庭就把她抱起来,身后的中年男子马上走上来,冲着男娃娃挤眉弄眼:“小少爷,你要不要抱抱呀。” 楚小少爷鼻孔朝天,一脸傲然:“哼,本少爷才不要。” 走了差不多半刻钟,看见前面有好几列穿着铠甲的人,在那里演练,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是动作整齐划一,行如风,势如雷,十分威严凌冽。 楚小少爷瞪圆了双目,他呆呆地看着那些如同一个人复刻出来的队伍,眼中满是惊讶和钦佩。 一个年过半百,两鬓霜白的武将背着手站在阵前,身前飘着半白髯须,精气十足,吼声比队列中那些精壮男子还要更威武更震撼。 直到一个时辰过后,那支队伍才结束演练,楚闻庭和一双儿女早已经等在了楚子冀的房里。 “父亲!”楚闻庭。 “祖父!”声音如同惊雷。 “祖父……”声音如同蚊子。 楚子冀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小萝卜头撞到自己怀中,低头一看好一个虎目可爱的男娃娃。 “让祖父猜猜,你可是明儿?” “正是孙儿!”楚白明立刻朗声回答,努力喊出方才在武校场上听到的气势。 楚子冀哈哈大笑:“很好,声音非常洪亮,以后定是个冲锋杀敌的大将军。” 楚白澜还躲在爹爹的身后,不敢走过去,楚子冀看到楚白澜的时候突然神色一僵,太像了,楚白澜的模样,简直跟楚岫玉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澜儿,过来,给爷爷抱抱。”楚子冀蹲下身,忍不住改变了称谓。 楚白澜扯着楚闻庭的衣架,在楚闻庭的目光鼓励下,她小心翼翼走到楚子冀的身前,把小手放到了祖父粗大的手掌心里。 楚子冀猛然抱住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近乎呢喃道:“乖孩子,乖孩子……” 楚闻庭微微叹息,然后走过去,扶起了楚子冀,措辞了半天才道:“爹,我有两件事要告诉您。”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要先听哪一个?” 楚子冀一手抱着楚白澜,又俯身抱起了楚白明:“你小子从哪学得这一套,好吧,先说说坏消息。” “大哥失踪了。” “你说什么?”楚子冀拧着眉头,“那混小子不是说准备开个镖局,说要去招人手?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失踪,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谁?” “您别急,前几日我收到了秦叔的来信,半个多月前,他在京城待了几日。”楚闻庭停顿住,看着楚子冀。 “然后呢?” “然后他跟一个人见了几面。” “你小子能不能一口气放完?扭扭捏捏、磨磨唧唧,别以为老子现在不敢抽你。” 楚闻庭:“……爹,你先坐下来。” 楚白澜把小手放到楚子冀嘴巴上,意示他不要说粗鄙之语。 “爷爷方才说错话了,澜儿什么都没听见啊。”楚子冀深吸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瞪着楚闻庭,用目光意示,若是还不直接说主题,有你好受的。 楚闻庭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喜帖,以及一封书信。 楚子冀先是拿过那喜帖看了一眼,惊讶道:“沈沛白要成亲了?谁家的千金啊?” 楚闻庭指了指他。 楚子冀莫名其妙,又仔细看了一眼:“苏太师?” 楚闻庭道:“苏映雪,半年前在京外別庄,因为重病亡故。” 楚子冀皱着眉看他,好像看着什么奇怪的玩意:“神神叨叨奇奇怪怪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闻庭把两个孩子送出去,然后才沉声敛目道:“爹,你相信借尸还魂吗?” 楚子冀拧着眉头,看着楚闻庭,显然是没有料到楚闻庭会问这样的问题。 “爹,看信吧。”楚闻庭显然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清这件事情,直接将手中的信递给他。 楚子冀展开信笺,只看了一行,他就猛然站起身,一双虎目厉视楚闻庭。 楚闻庭一瞬不瞬的揪着心看着楚子冀,生怕他突然心悸昏厥,然而楚子冀只是胸膛起伏了一会,就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下去。 这个信是苏映雪亲笔写的,她简单的描述了这段时日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然后写了自己要跟沈沛白成亲的事。 楚子冀看完之后,一掌将信笺拍在桌案上,“啪”的一声,桌案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堆烂木头。 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又小心翼翼拿起了信笺,看着楚闻庭,声音有些颤栗:“你看了?” 楚闻庭点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楚闻庭印象中,父亲乃大周镇国大将军,是楚氏一族的支柱,更是他心中的大英雄,父亲一直都是威严而肃穆,严己律人,对楚越川和楚闻庭尤其严格,他活了三十年,只看到父亲掉过两次泪。 第一次是母亲去世那一日。 第二次,就是此刻。 楚闻庭默然,他突然发现看起来健硕清癯的父亲,双目早已经浑浊,他想着,混账岫儿,等到京城中,若是父亲要教训她,他一定不会再站住来阻拦! …… 转眼到了中秋之日,苏映雪坐在院子,面前摆着一盘月饼,她心理想着也不知爹爹和二哥收到自己的信没有,她算了一下时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爹爹和二哥会赶到京城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只是她不知道爹爹能不能离开荆州,还有大哥,大哥究竟去哪里了?他知道自己婚礼的日期,应该也会来参加的吧? 弦月做了七八种口味的月饼,有奶黄、红豆、五仁味的,还有苏映雪最爱的蛋黄月饼。 弦月读书写字没有任何天赋,但是做吃食,却是天赋全点满,或许她天生对美食有一种诚挚的热爱,每次做吃的,皆是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好像在完成什么艺术。 苏映雪觉得自己远远比不上她,自己虽然爱吃,却不爱动手,她看到什么都想要尝一尝,弦月却是看到什么美食都会动手去做一做,这大概就是理论派和实践派的区别吧,弦月若是出生在现代,或许会成为一个美食大师,而自己最多只能当一个吃货。 用筷子夹起半个月饼,切口处是橙色的蛋黄,饼皮混入了绿豆泥,光泽细腻,口感清口爽滑,咸香的蛋黄融入了在绵软中融化。 苏映雪咽下之后,感觉有些反胃。 奇怪,晚上没有多吃啊,难道是刚刚跑步跑太快了? 中秋佳节,本应该是热热闹闹的团圆家宴,然而太师府里的宴会,却显得有些萧瑟寡淡了些。 大夫人被送家庙,苏秋露进了宫,四姨太和四少爷苏孟元被禁足庭院,苏碧云自从皇宫中回来之后,就闭门不出,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连中秋宴会都没有出来。 一张桌子原本一家人还坐不下,现在却是虚虚空了一半的位置。 老夫人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回佛堂念经去了,临走前,她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扫了苏映雪一眼。 正文 第122章 家暴 第122章家暴 苏正阳勉强说了几句场面话,喝了两杯酒,也起身离开了。 真正吃得开心的是二房一家,袁氏穿得跟火烧云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成婚呢。 “哎呀,映雪啊,你月底就要成亲了,看你瘦的,多吃点好的补一补。”袁氏的位置挨着苏映雪,一直在不停的给苏映雪夹菜,很快她的碗里就堆起了小山。 苏正鸿笑道:“映雪以后就是相爷夫人了,可要多帮衬帮衬自家人。” 说罢他睨了一眼身边的苏济元。 苏济元忍不住皱眉道:“父亲,食不言寝不语。” 苏正鸿立时皱眉:“为父需要你来训诫吗?” 苏济元只好埋头吃饭不说话。 苏正鸿又微笑道:“映雪,你母亲去的早,大夫人又……此次婚礼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就来找婶母。” “多谢二叔。” 袁氏这段时日自然是春风得意,大夫人被送到家庙,这太师府大小事务都是她在管,若是大夫人失势,头一个得好处就是袁氏,其次才是二姨太,苏映雪一直怀疑佛安寺那二人是有人借自己的手来除掉大夫人,当然若是自己失败,对方也没有什么损失,却可以帮她试探出大夫人的深浅。 但是经过这一段的观察,她觉得以袁氏的性格她应该不会布下这般巧妙的局,因为袁氏是那种……直来直往,有泼就撒,有委屈就闹,有不爽就一定反过来给别人不爽的人。 二爷苏正鸿是个败家子,成天只知道花天酒地,赌博逛妓院,风流成性,但是他却不敢娶姨太太,因为袁氏曾经当着他的面说狠话,如果他敢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她就会收回二爷所有钱财和宝物(没错,二爷是个吃软饭的),袁氏有这个底气和资格,她娘家虽然没有大夫人有权,但是却也是名门之女,而且她还为苏正鸿生了三个儿子,所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苏家二爷惧内。 苏正鸿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反正该吃吃该喝喝,只有有钱,有身份,春楼里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要娶回家呢! 当然,他也得偷摸着玩,若是被袁氏抓住了,那也是一件很惨的事情。 所以以袁氏这等性格的人,若是知道大夫人加害过自己,肯定马上就宣扬的满京城人的知晓,她才开心。 苏济元猛地站起来,把筷子一摆:“我吃饱了。” “什么脾气,苏济元,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苏正鸿怒道。 “爹,你别生气了,最近大哥在翰林院中被同僚排挤了,他心情不好。”苏清元吃着醉虾耸肩道。 苏正鸿和袁氏惊讶道:“为何会被同僚排挤?” 苏清元看了苏映雪一眼:“我只知道自从映雪赐婚圣旨下来之后,大哥每日都是冷着脸回来的。”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袁氏瞪了他一眼。 “二叔,二婶,你们慢慢吃,映雪先离席了。” “……” 苏映雪走出院子,弦月她身后念叨着:“小姐,你方才吃了半碗饭,连你最爱的红烧猪蹄都没有吃,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苏映雪听到这四个字,又是感觉一阵反胃。 弦月道:“你想吃什么,奴婢早点回去给你做吧。” 苏映雪随意道:“准备一些冰镇酸梅汤吧。” 弦月走后,望月扶着苏映雪,闲雨跟在身后,闲雨的话比望月还少,比苏映雪还高几分,苏映雪曾经一度以为闲雨男的。 后来她问了沈沛白之后才知道,原来闲雨是他安插在太师府的暗桩,原本是应该留在太师身边盯梢的,谁知被大夫人看不顺眼,就把她塞到苏映雪这里来了。 苏映雪并不喜欢有人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就算是自己喜欢的人,也要给彼此一些空间和距离,所以她同闲雨约法三章,若苏映雪不想让闲雨知道的事情,绝不能偷听以及汇报给沈沛白,闲雨答应了,苏映雪还是适当的给闲雨一些距离感,以免得自己毫无机密可言。 正往前走着,突然听到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了哭泣声,哀怨凄凉,让人悚然一惊。 “谁?” 那哭声突然停住了。 闲雨提着灯笼往前一照,假山后边躲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捂着脸颊,背对着她们。 “苏孟元?”苏映雪惊讶道,“你怎么躲在这里?” 苏孟元把手掌缩在阴影处,那张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哭成了两寿桃。 “是你,讨厌鬼。”苏孟元抽泣着,却撇过头,“我在哭我的,关你什么事!” 苏映雪耸肩道:“讨厌鬼总比爱哭鬼要好。” “我们走吧,听说深夜的鬼怪最爱抓爱哭的孩子,特别是那些未满十岁的。”苏映雪转头就走。 夜风骤凉,苏孟元缩了缩脖子,他被惊了一跳,环顾四周,到处都是黑暗,在不知名的角落可能真得藏着很抓孩子的鬼怪! “你别走!呜呜呜呜呜……”苏孟元一边抽泣一边道,从假山后面跑出来,他想要靠近苏映雪,但是却又不肯靠近。 苏映雪停下脚步:“怎么,你不怕我这个讨厌鬼欺负你了?” 苏孟元垂下头,停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闲雨突然低声道:“小姐,他脖子里还有手腕都有伤痕,好像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迹。” 苏映雪一惊,上前几步,拉开苏孟元的衣领和袖子,果然看到了红痕,穿的衣服领口和袖口都是脏兮兮的,苏孟元连忙往后缩,手腕却被苏映雪紧紧抓住。 “谁打的!”苏映雪面色微冷,谁如今心狠手辣,竟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下如此狠毒的手段! “没有,没有人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苏孟元一把推开苏映雪,转身想要逃离,然而却被闲雨拦住了去路,苏孟元一被闲雨触碰,就浑身战栗,目光惊恐不定,好像苏映雪她们几个人是恶魔,竟慌不择路往池塘的方向冲去。 闲雨当机立断,一掌将他劈晕。 弦月刚把酸梅汤冰镇好,转个身的功夫就看到了自家小姐走进院子,身后的闲雨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小姐,你怎么把四少爷给带回来了啊?”弦月惊讶极了。 …… 苏孟元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挂中天,他先是心中一悚,然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身上的伤口被抹了药膏,十分的清凉,感觉疼痛消退了一些。 “醒了?”苏映雪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些吃食。 苏孟元先是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苏映雪,然后,目光落在食物上不动了。 苏映雪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着苏孟元狼吞虎咽。 看他吃完,打了一个饱嗝,苏映雪才开口问道:“现在可以说,究竟是谁打你了吧?” 苏孟元把被子裹在头上,不搭理苏映雪。 “是父亲,对吗?” 被窝里的苏孟元一僵,他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苏映雪看着拱成一团的苏孟元,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堕胎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四姨太就被关在房间里,苏孟元也同样被苏正阳禁足,因为苏正阳怀疑苏孟元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从长相上来看,苏孟元的确比较像四姨太,而不太像苏正阳。 苏映雪猜测,应该是四姨太被苏正阳鞭打,苏孟元为了自己母亲,所以上前阻拦。 但是,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苏孟元不是苏正阳的骨肉,他也不应该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苏映雪虽然知道这事不是她能插手的,古代父母之恩比天高比海深,这是个愚孝被人赞颂高歌的朝代,棍棒底下出孝子。 但是苏映雪却无法说服自己不插手。 第二日苏映雪就带着苏孟元到苏正阳住的院子,苏孟元却仍畏畏缩缩不肯上前,苏映雪威逼利诱半天,还不如闲雨的宝剑来得有效。 苏正阳穿着官服,从院子里走出来。 苏映雪马上高声道:“父亲,女儿有事想向您禀报。” 苏正阳步伐停住,不着痕迹地看了苏孟元一眼,苏孟元缩了缩脖子,苏映雪道:“父亲,我昨日发现孟元身上似乎有被人殴打的痕迹。” 苏正阳惊讶道:“什么,竟有这种事情!” 苏映雪正义凛然道:“正是,太师府中竟然有这般恶毒的刁仆,竟敢殴打主人,着实耸人听闻,还请父亲立即彻查此事!把那刁仆抓起来,送官法办,以儆效尤!” 苏正阳眉头一挑,看着苏孟元:“孟元,你被恶仆欺负,怎么不告知父亲呢,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你可记得是谁打你的?” 苏孟元神色惊慌,退了半步,不敢正脸看苏正阳,他低声嗫嚅道:“天色太暗,我没有看清对方的脸。” 苏正阳一脸心疼道:“先去让胡大夫给你上个药,这事,父亲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父亲,我见孟元身上的皆是鞭伤,或许我们应该搜查各个院子,看能否找出符合的凶器。”苏映雪有想起了什么,“父亲,你快要上朝了,这事就交给女儿来办吧,我掘地三尺,也要将犯人找出来。” 苏正阳眉角跳了跳,马上挥手道:“这事还是让为父来吧,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这段时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苏映雪只好退让一步道:“既然如此,那辛苦父亲了,只是我不放心孟元,在真凶还未找到的这段时日,可否让他留在听雪阁内。” 苏正阳只好答应。 直到苏正阳离开,苏孟元还没有回过神来,老半天,他才瞪着苏映雪:“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映雪道:“我帮不了你。” 苏孟元瞪圆了眼睛。 “你只能自己帮自己,如果这段时间内你找不到证据证明你娘是清白的,等我离开太师府后,你还会跟以前一样。”苏映雪淡淡道,“或者,你娘会离开太师府……你永远都见不到她。” 苏孟元咬着嘴唇,他的眼中满是坚毅,一夕之间他已经从那个让人讨厌的熊孩子,变成了半大的少年。 苏映雪没有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从此改变这个孩子的人生轨迹。 人世间的因果和业障,都是在一念之间生起,又在一夕之间覆灭。 正文 第123章 羯大人 第123章羯大人 苏映雪果真如同她所言,除了让丫鬟给苏孟元送膳食和上药之外,就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 苏映雪分了两个丫鬟过去照顾苏孟元,听丫鬟的禀报,说苏孟元这几天都待在房间里,对着纸张写着什么东西。 苏映雪听完之后道:“四少爷想要做什么都随他去,派人盯着点。” 那汇报的丫鬟点头称是,迟疑了片刻:“小姐……” “怎么?你还有事禀报?”苏映雪扫了她一眼。 丫鬟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纠结,垂下头道:“方才奴婢看到弦月把一些月饼糕点分给了厩栏的一个车夫。” 厩栏是管理马车和马匹的,平日里,若是糕点菜肴有剩下的,除了是主子特别赏赐给某人之外,一般都是大丫鬟分配的,但是按照规定所有丫鬟下人不准私下开小厨,就算是大丫鬟也不例外。 这个丫鬟却看到弦月给那个车夫的月饼糕点有些昨日剩下的,还有一些冒着热气,分明是新鲜出炉的,小姐就算下令把月饼分给下人,也不可能分给一个厩栏的车夫,连听雪阁的大丫鬟都分不过来呢。 这个好吃懒做的弦月,一定是私自开小厨,肯定跟那个厩栏的车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苏映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神色淡淡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丫鬟眉头微动了动,不敢再多说,退了出去。 苏映雪放下了手中的话本,陷入了沉思。 听雪阁内有十几个丫鬟仆从,大多数都是苏正阳送来的,都已经被苏映雪调教的很听话,不该问的绝不会多问,苏映雪赏罚分明,从不迁怒,就凭这一点这些下人都很是感恩和庆幸。 之前在乞巧节那一夜,死了两个大夫人派来的丫鬟,剩下的两个也因为大夫人的失势后,就被苏映雪打发去做一些浣衣的杂活。 从佛安寺回来之后,太师府的下人明显察觉到苏映雪在府内的地位大势提升,二小姐已进宫不做比较,三小姐回府后极少出门,而四小姐向来低调不受宠,原本最受宠的小少爷苏孟元如今因为四姨太的事情,被苏正阳所嫌厌和无视。 只有大小姐苏映雪,皇帝亲自赐婚,又是嫁给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臣,如今就连老爷跟大小姐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可想而知听雪阁内的丫鬟是多扬眉吐气,一开始她们这些人被分配到听雪阁的时候还心不甘情不愿,觉得自己是倒了大霉,但是如今她们一跃成为其他几房最羡慕的丫鬟了。 要知道大小姐嫁入相府,除了丰厚的嫁妆之外,还要带陪嫁丫鬟的,一旦被小姐带入相府之中,被相爷垂怜收作通房丫鬟,那可就麻雀翻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一般的官家千金出嫁,陪嫁丫鬟至少四个起,嫁过去之后不仅可以帮自己小姐出谋划策,若是被姑爷看上眼了,还能作巩固地位之用,所以陪嫁丫鬟基本上都是从小伺候的贴己丫头,除非是小姐自己想要多带几个过去,不然的话,其他丫鬟争也争不来。 但是大小姐就不一样了,她自小不受宠,被打发到别院去住,就算是想要个贴身丫鬟也没有多余的选择,听说之前倒是有一个,结果寡廉鲜耻竟然跟人私奔,最后被活活打死。 她们早已经打探过了,望月以前不过是府内的洒扫丫鬟,容貌普通,无甚才能,她何德何能能做小姐的贴身丫鬟呢? 还有那个弦月,整天叽叽喳喳跟个麻雀似的,才十二岁,手脚粗笨,能照顾好小姐吗? 不过那个闲雨,长得倒是还不错,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受到了大小姐重视。 论能力和容貌,自己哪一个不比她们强? 于是听雪阁内的几个大丫鬟,抱着这样的心思,耍点心机,在苏映雪面前表现着自己的才能,就是盼着苏映雪能把她们带到丞相府里去。 苏映雪之前没有想到这些,但是也察觉到最近在自己眼前晃的下人越来越多了,她心思聪敏,自然能猜到刚刚那个丫鬟的心思。 不过她倒也没有过多的介入,一方面是想看看弦月等人的能力,另一方面这些丫鬟不过十五六岁,虽有些虚荣心和嫉妒心,倒也不是什么坏人,只要自己引导一番,应当不会做什么坏事。 *** 京城内有一条内河,这条河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花月河,此河将京城划一分为二,南边河岸是南城有名的风月街,它的对面是破落朴实的平民区,泾渭分明的等阶两两对立,在日以继夜的丝竹糜烂和破檐青瓦中交锋。 到了夜里更甚,风月街的璀璨灯火,将花月河倒影成一幅流光斐然的画卷,而河对岸的平民区却已熄了烛火,早早入睡,偶有豆火荧光,只是那些身着布衣的绣娘,对着油灯,努力为家中的口粮多做一些积攒。 月色天华,平民区一条漆黑的巷子,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提着一盏灯笼,敲开了一个宅院的大门。 他敲的很有规律,三重三轻再二重。 很快有一人给他开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体型佝偻的老人,穿着一件全是补丁的衣衫。 黑袍的男子低低说了一句暗语,老人眸中全无光芒,像是一个傀儡一般,将他带进了一个房间,不知道是扭动了哪处的机关,地上露出了一个暗洞,有石阶向下延伸。 黑袍男子隐去了眸中惊讶的目光,跟在那个傀儡老者的身后。 下面的密室倒是不怎么大,远远不及佛安寺密室的大小,只是这个暗室是黑袍男子第一次来,所以他心中不由暗暗惊叹,心中仍有几分忐忑,想着,在京城之中,究竟有多少处这样的密室。 还没有走到底,就听到了一阵女子的媚笑声,其中伴随着男子的低语。 门打开,一个穿着蓝衫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黑袍男子的时候,他眼睛一亮,神色中有了几分讨好之意,他拱手道:“苏太师。” 苏正阳皱了皱眉,眼前这人他认识,是朝中有名的溜须拍马之辈,没想到竟在此地看到他,他有些意外。 他不冷不淡的打了一声招呼,那个官员还想多说几句,里面却传来了一阵咳嗽的声音,他听到这声音,马上就脸色一变,眸中染上了几分惊恐之意,竟是半刻都不停留,转身就走。 “苏大人,请进吧。”女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苏正阳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洞穴,布置很简陋,中间摆着一张桌子。 苏正阳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桌子边上的那个人,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面具,面具上是血红色纹路,好像龟裂的火焰一般,虎口上有一个暗红色的蝎子。 他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妖娆,梳着飞天髻的女子,另一个双手合十,穿着一件僧衣法袍,竟是佛安寺的方丈,只是气质大变,原本慈祥高僧,此刻却是散发着戾气的邪僧。 “羯大人。”苏正阳微微俯身,他作为一个二品太师,这已经是他较为重视的礼节了。 “苏大人最近春风得意,是不是早已忘记跟我的约定?”羯大人的声调有些怪异,目光却是十分的锐利,如同刮骨的毒刃一般。 被他眼神一睨,苏正阳额头冒出了一丝汗,连忙解释道:“最近京城戒备森严,下官宅邸附近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人,恐是监探。” 羯大人神色稍缓,看着苏正阳:“如今你虽已是国戚,又是丞相的岳丈,但是仍然需要谨慎,这京城之中,能人大有,需步步为营,才为上策。” 苏正阳连连称是。 “你乃成大事者,不需我多言,我这里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羯大人停顿了一下,“前段时间,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另外半张藏宝图已经有了下落。” 苏正阳一喜,连忙问道:“不知那藏宝图在何处?” “沈相。”羯大人言简意赅。 “沈沛白?”苏正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沛白怎么会跟藏宝图扯上关系? “不错。”羯大人道:“当年西厥国师派西厥第一高手潜入了高手,就是为了盗这半张藏宝图,可惜,寻遍整个门派都没有找到与藏宝图有关的消息,反而被人发现端倪,被苍山派的人追踪至西厥,可笑西厥第一杀手竟被一个排在江湖高手榜十名开外的所杀。” 苏正阳对江湖没有太多关注,也不知道这些事情,问道:“这与沈沛白又有何干?” 羯大人道:“沈沛白师从苍山,他的师父是苍山派掌门的师弟,而如今的武林盟主沈青锋,正是沈沛白的堂兄。” 苏正阳倒没有太过惊讶,虽然他的消息没有羯大人灵通,但是他在朝中也是扎根多年,知道沈沛白一些事情自然不难,师从苍山又如何,这藏宝图又不是什么门派掌印代代相传。 然而接下来羯大人所言,却是远超他的意料之外。 “你可知为何这藏宝图会在苍山?”羯大人的眼眸一闪而过暗红色的光芒。 正文 第124章 巧遇 第124章巧遇 一炷香之后,听完羯大人所言,苏正阳已然惊得目瞪口呆,原来武林中所抢夺的藏宝图是有人散播出去的假消息,而真正的藏宝图竟一直在京城之中。 羯大人从怀中掏出了两个乌黑的瓷瓶:“此乃巫骨,你的两个女儿将会是你最锋利的利器。” 苏正阳嘴角动了动,却没有马上伸手去接这两个瓷瓶,他知道里面是什么,迟疑道:“下官无能,怕是让羯大人失望了,下官的长女,因为赫连冲之事,怕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或许已经怀疑丁月之死,与我有关。” 他一想起那夜在佛安寺中,苏映雪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就不由得心中一悚。 羯大人冷哼一声:“赫连冲虽然蠢,但是他却有一个运筹帷幄的好师父,倒是你那个长女,真不容小觑。” 羯大人身后的女子突然娇笑道:“再怎么聪明的女子,也是女子,对付女子还不简单?苏大人不会是忘记以前那些事情了吧?” 苏正阳眸中闪过一道戾光,顷刻间又消失无踪,他淡淡道,“这类手段,又如何能敌得过虞娘。” “呵呵,虞娘谢苏大人高赞,若是苏大人想让你的女儿听话,虞娘倒是有几种办法,苏大人要是愿意,可到我飞絮阁一叙。”虞娘似乎没有意识到苏正阳话里的嘲讽,反而冲着苏正阳抛了一个媚眼。 苏正阳手掌握紧,却不再搭理虞娘,他虽是个坏到骨子的奸佞之辈,但是却不屑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更何况那些手段曾经用在自己的亲人身上。 “够了。”羯大人扫了虞娘一眼,又看着苏正阳,“你只需告诉我,能否办到?” 苏正阳咬咬牙,还是接过了那瓷瓶。 …… 出门的时候,虞娘柔弱无骨的身躯靠了过来,在苏正阳的耳边吐气如兰:“苏大人,你生气了?” 苏正阳连忙倒退一步,甩开她的胳臂,生怕被什么沾上似的,虞娘露出哀怨的神色:“谁叫你好几个月不来飞絮阁看人家呢,人家心心念念地想着你,你却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虞娘生得一副花容月貌,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颇有风韵,苏正阳却知道虞娘的狠毒,这女人身上藏着各种毒药,甚至连用的香粉都掺了毒,如果有人惹她不开心,只消一个弹指,就能让你死的无声无息。 而且这女子真实的年纪绝不会表面上所见这般年轻,二十多年她就已然如此容貌,如今还一如往昔这般年轻。 听说她练得是什么采阳补阴的邪功,苏正阳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如何敢让她近身,但是他却是不敢得罪她,只好道:“这段时日府中事务繁忙,等过些日子再去飞絮阁找你。” 虞娘一把搂住他的胳臂,对着浑身僵硬的苏正阳媚笑道:“你躲什么啊,放心,今日可是见羯大人的日子,奴家如何敢带毒呢。” 苏正阳不敢再躲,他知道虞娘的心性,你越躲她就越爱戏弄你,你越怕她,她就越开心。 果然虞娘见他神色自若,脸上也没了兴趣,不过这里只有苏正阳和老和尚,那和尚已经六十多岁,苏正阳不过四十出头,仍然俊朗不凡,她自然黏着苏正阳,却不搭理老和尚。 虞娘道:“你若不喜欢那些手段,我这里倒是有些蛊药,虽然没有巫骨这般厉害,但是控制一个小女子还是易如反掌。” 苏正阳转头看她却不说话,果然听她继续道:“只是,这蛊啊,有一个副作用,若是超过一个月,母虫无法控制子虫,子虫反噬,经脉爆裂,最后宿主会七窍流血而亡,不过你也不用担忧,只要不超过一个月,宿主都有救,不过是给那丞相下个巫骨罢了,你的长女如此聪慧美丽,用不了一个月,她定会成功吧。” 苏正阳眉头慢慢拧起,并没有理会虞娘,转身离去。 …… 锦秀宫内,一个穿着兰花粉椴宫装的女子坐在花团锦簇的凉亭之中,不多时一个宫女从外面走进来,冲着那名女子行了一个礼。 “娘娘,昨夜皇上又翻了苏昭容的牌子。”宫女迟疑道,“听说皇上已经下旨将她升为德嫔,有很多娘娘都送了礼过去。” 坐在凉亭之中的女子正是丽妃,听了宫女的话,脸色有些难看,嫔在妃下,四妃之中以贤为首,九嫔之中以德为首,一般都是皇上最为重视的女子才会被施加贤德二字。 这个苏秋露进宫还不到两个月,竟能得到皇帝如此宠爱,这在宫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因这些年来皇帝从来都是雨露均沾,除了皇后之外从未听说有人能一个月被翻了半个月的牌子,莫不是这个苏秋露练了什么狐猸子手段不成? “娘娘……咱们是不是也要送礼过去……”宫女小心翼翼道。 丽妃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送,本宫亲自送过去,我倒要看看这位德嫔是有多国色天香。” 另一座宫殿之中,绿珠手中捧着一个华丽的珠宝匣,对坐在窗边的苏秋露道:“小姐,这是皇上赏赐给您的,你不看一看吗?” 苏秋露的心思却没有在那个珠宝匣上,她心中想着父亲托人带的话,眉头微微蹙起。 外头的宫女声音传来:“娘娘,丽妃娘娘来了。” 绿珠皱着眉:“听说丽妃是后宫中,除了皇后娘娘之外最为受宠的妃子,她怎么来了,娘娘你可要当心吶。” 丽妃坐在厅内,手中端着一盏清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走进来的德嫔,这位德嫔还真如传说中那般美若天仙,打扮的也颇为清雅脱俗,透着一股不染烟火的气息,难怪皇上会迷恋她。 只是……丽妃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在这吃人不吃骨头的后宫之中,多的是这种不知世事,不知人心的懵懂少女,长得好看又如何,当年的玉妃不也有那般惊艳容颜,可惜却是一个张扬单纯的蠢蛋,如果不是因为她爹是镇国将军,她又如何能在宫内活了近十年之久。 苏秋露进宫已有一个多月,虽然对争宠之事并不怎么热衷,但丽妃这幅作态,她也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无非是给自己提个醒,不要觉得现在得宠了,就在宫中熬出头了,对方不经意间提起那些被打入冷宫中的弃妃,无一不是皇帝曾经宠爱过的。 苏秋露自然不会觉得丽妃是因为好心来给自己提醒的,皇帝励精图治,忙于政事,这十年来后宫的嫔妃并不多,而且皇帝并没有特别喜欢哪一个妃子,女人在他眼中远远不及朝政,若说有特例,那就只有皇后了吧,皇帝一个月内半个月必然是歇息在皇后的寝宫之中,如今皇帝一连半个月翻了自己的牌子,丽妃自然心中不畅,上门来示威来了。 而这丽妃也不亏是后宫之中的佼佼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跟苏秋露姐姐长妹妹短了,俨然一副亲骨血的架势,听说苏秋露好琴艺,甚至还把自己收藏多年的瑶琴赠送给苏秋露呢。 过了两日,那把瑶琴就被人送了过来,送过来的那日恰好皇帝过来,看到这把瑶琴,他露出了惊诧之色。 苏秋露解释了几句。 “这把瑶琴是朕赐给丽妃的,一直都是她的心爱之物,虽然她的琴艺比不上你,好琴配好主,这幅心性倒是难得。”赵炎彻道。 苏秋露淡淡的笑了笑,面色却冷了下来,却是明白丽妃送瑶琴的心思。 没过几日,就传来了皇帝宿在丽妃宫苑的消息,也不知丽妃使了什么手段,皇帝连着好几日都翻了她的牌子,一时间锦绣宫风光大盛。 绿珠愤愤不平,苏秋露却心思不属被那把琴弦割伤了手,这把名贵的琴,摔在地上,成了两截。 这一日苏秋露在御花园中赏游,随意一看,却看到不远处的菊花丛中站在一个女子,她仔细看了一眼,原来是皇上的长女玲珑郡主,玲珑郡主的身边还坐着锦袍的男子。 苏秋露一开始还没认出这是谁,本想要避开,却被玲珑郡主发现。 “是你!”玲珑郡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前这人是苏映雪的妹妹,她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见过郡主。”苏秋露行了一个礼,虽然她现在是德嫔,跟郡主同个等级,但是玲珑郡主颇为受皇上的宠爱,听说等她及笄后,就会下公主封号。 坐在凉亭内的男子转过头看了苏秋露一眼,苏秋露不经意一瞥,心中却是一惊,她已经认出眼前这个男子是谁,竟然是翎王,若不是那双桃花眼,这满脸的胡子,谁能认出? 赵延玦手中还提着一壶酒,身边横七倒八几个酒壶,一副醉意茫然的样子。 玲珑郡主不再理会苏秋露,转头去劝赵延玦:“小皇叔,你别喝了,要是父皇知道你在御花园喝酒,又该臭骂你一顿了。” 赵延玦冷哼:“别烦本王,哪凉快哪待着去!” 玲珑郡主指着他鼻子:“不就是一个女人呢,你好歹也是一个王爷,等娶了正妃,再纳了她不就成了。” 赵延玦眉头拧成了麻花:“若是沈相愿意纳你,你愿意给他当妾?” 玲珑郡主气得鼻子都歪了,恶狠狠瞪了赵延玦一眼:“我堂堂郡主,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正文 第125章 心思 第125章心思 别说是给人做妾,就是自己的相公纳妾都不成,她何等尊贵的身份,配沈沛白绰绰有余,偏偏沈沛白看不上她,几次三番拒绝她的心意。 那个苏映雪从头到尾,哪里比得上她?玲珑郡主又恶狠狠瞪了一旁的苏秋露一眼。 赵延玦扭过头,灌了一大口酒,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不愿与玲珑多舌。 他从来都是一个处处留情之辈,也是最懂女人心,女人从来不会甘愿与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沈铃音向来是最为看厌恶他这些行为,她一心向往着恩爱眷侣,仗剑江湖的生活,又如何会嫁做侧妃,困与后宅一隅,等着男人的恩宠? 但是他如今却是看不懂自己的心,一开始明明是觉得沈铃音像他心中的那个人,他才会忍不住想去靠近她,愈发相处之下,他也渐渐明白,沈铃音不是楚岫玉,她张扬而莽撞,活泼又率直,带着不经人间的懵懂和纯真,而楚岫玉的天真任性浮于表面,她内心如同一幽深潭,掩藏着弯弯曲曲的腹黑和睿智。 如果把女人比作酒,那沈铃音就是一坛用酒坛装的芙蓉酿,芙蓉酿本不会醉人,但是却染上了酒坛上的酒味,闻多了味道,倒也有了几分醉意;而楚岫玉就是用梨花酒坛子装的烧刀子,明明是从喉咙辣到胃里的烈酒,偏偏却伪装成一个喝几百杯都不会醉人的梨花酒。 赵延玦忍不住啧一声,他在想什么呢?她们俩的区别不在于一个能动手绝不会动脑,一个能动脑绝不会动手么,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会被沈铃音的表现欺骗呢,她啊,就是一个蠢丫头,哼,不就是占着自己打不过她。 早已经不再是懵懂少年的赵延玦,心中还在纠结着自己究竟念着年少时的楚岫玉,还是喜欢上了沈铃音,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荒唐事,又想起沈铃音打的自己一耳光,想来是极为厌恶自己吧,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完全偏离到沈铃音身上去了。 一旁的苏秋露听了方才那几句话,眸光微动,唇角微微上扬,原来这个玲珑郡主也喜欢沈沛白,真是瞌睡送枕,柳暗花明又一村。 赵延玦拎着酒壶摇摇晃晃的离开。 玲珑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苏秋露叫住:“郡主留步。” 玲珑郡主转过头,脸色十分不耐:“有事?” …… 赵延玦提着酒壶,还未走出御花园,就被匆匆而来的小厮抢走了酒壶。 “啊哟,我的王爷诶,这可是御花园啊,若是撞上了哪位娘娘……”那小厮跟在赵延玦身后喋喋不休。 虽是小厮,却也不是一般的小厮,而是从小就伺候着赵延玦长大的,帮着赵延玦背黑锅,收拾烂摊子,机警聪明,能力不俗,有时候还会帮着出主意,所以很是得赵延玦信任。 不过此刻赵延玦却是不太信任这个小厮了,他一直怀疑有人把自己的事情通风报信给太后,前几天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厮一直是太后的人,自己每日做的事情都被他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了太后,难怪皇兄这么快就会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定是母后在他耳边叨咕了。 想到自己在宫内出不去,他就气从中来,踹了那小厮一脚:“死奴才,滚!” 小厮腆着脸上来:“王爷,您要是心情不好就揍奴才一顿吧,奴才愿意以身赎罪。” “呸!就你还以身赎罪,十条命都不够本王消气!”赵延玦又踹了他一脚,他虽乖张,倒不是难伺候的主子。 小厮在地上滚了一圈,忍痛爬起来,扑在赵延玦的脚下:“王爷,奴才有办法让您离开皇宫,你愿意给奴才一个机会,再相信奴才一次吗?” 赵延玦听到此言,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踢他,只是睨着他,一脸若是说不出让本王满意的答案,本王定叫你皮开肉绽,阉了做太监。 小厮颤颤巍巍爬起来,在赵延玦的耳边说了几句。 赵延玦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看着小厮道:“这次若能成事,本王重重有赏。” ***** 另一头,沈铃音坐在一个酒楼中,她一身江湖侠女的行头,腰间挂着那把华丽的青缨,一旁的凳子上摆着她的包袱。 两个纨绔公子走进酒楼,见到沈铃音时眼前一亮。 这两个纨绔对视一眼,露出了不可描述的表情。 “这位姑娘,一个人啊?”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把扇子,做出了一个自诩潇洒的表情。 “能否让我们二人挤一挤这桌?”另一人道,还没有等沈铃音回答,他就已然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在下赵生,这位是顾仁,今日如此有缘,不知能否知道姑娘芳名?”赵生展开扇子,做一脸风流的模样。 沈铃音看了他的扇子一眼,没有说话。 旁边的桌子坐着四个男子,已然对视一眼,默默的按住了手中的剑。 赵生见沈铃音没有反应,身子靠过去,伸手想要握住沈铃音的手:“姑娘,你一个人——”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只筷子从酒楼角落一桌飞了过来,如同箭矢一般,插/入男子的手掌心。 “啊——”赵生痛呼一声,整个人朝后倒去。 “赵兄!”顾仁急吼吼跑过去扶起他,低头一看却是勃然色变,那只筷子已经穿透了掌心,鲜血淋漓。 酒楼之中发出了一阵吵杂的响动,邻座的四个男子脸色一变,齐齐看向大堂最角落的位置,一个带着斗笠背着一口阔剑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喝酒。 “青锋哥哥!”沈铃音欢悦叫出声。 那个男子转过身,三十出头的样子,面容刚毅,剑眉星目,端得是一身浩然之气,沉默地看了沈铃音一眼:“你此刻不是应该在京城中吗?” 沈铃音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回道:“在京中太烦闷,所以在附近的郡县游玩一番。” 沈青锋目光落在她的包袱上,不说话了,转头看着那两个倒霉的纨绔子弟:“你们二人可要讨公道?在下沈青锋。” 赵生和顾仁原本想要逃走,没想到对方却如此坦荡,还带自报姓名的。 “沈青锋是吧!你给我等着瞧!!” “我爹可是尉平县县令,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有本事别跑!” 两个纨绔子弟转头就跑,顾仁没留神脚底下伸出了一条腿,被绊了一跤,磕掉了一个门牙。 那个拿脚绊人的影卫哈哈大笑:“等着你哦,那个叫赵生还是叫找死的。” “……” 话还没说完,边上的同伴就撞了一下他的胳臂。 沈铃音转过头瞪着他们:“……你们是我哥派来的?” 四影卫:“……大小姐你不是早就发现了吗?”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沈铃音说完这句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马上捂住嘴巴,看了一眼沈青锋,飞快地冲着他们四个使了一个眼色。 “哈哈哈,我不是让你们去给我买点尉平县的特产,给大哥大嫂带回去么。” “……” 四影卫无言以对,他们这几日一直跟着沈铃音,没怎么掩饰自己的行踪,本以为大小姐是故意忽视他们几人,万万没想到大小姐是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大人果然有先见之明!就大小姐这样的性子,能闯荡江湖才怪。 沈铃音对着他们眨了眨眼睛,然后转头问沈青锋:“青锋哥哥,我爹娘呢。” 沈青锋道:“二叔二婶舟车劳顿,已经回房歇息了。” 沈铃音哦了一声,转身把那四个影卫打发去买特产去了,四影卫对视了一眼,想到沈青锋可是武林盟主,无畏各种宵小之辈,于是就放心的去了。 等他们几个一走,沈铃音就把沈青锋拉到一旁:“青锋哥哥,我想跟你商量一个事。” 沈青锋言简意赅:“说。” “等我哥的亲事过了,你能带我去参加武林大会吗?” 沈青锋想了想,让沈铃音跟着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二叔应该会答应吧,于是点了点头:“只要你答应不惹是生非。” 沈铃音立马点头:“行!” 沈青锋点头,转身去吃他点的那碗阳春面。 沈铃音跟过去看了一眼,面已经泡发了,上面飘着几根青菜和……少得可怜的几根肉丝,她嘴角抽了抽:“青锋哥哥,我点了一桌子菜呢,过来一起吃吧。” 沈青锋点头,仍然端着那碗阳春面,一滴不剩把汤喝光了,才开始吃沈铃音点的菜。 ……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九月底。 院外那株重瓣木槿仍然开着大朵粉紫粉紫的花,虽然没有凋谢,但是比起上月,花瓣有些萎靡,终究是到了快到凋谢的月份了,苏映雪抬头瞧着,她对这太师府没有半分不舍,倒是对这个木槿有几分留恋了。 等嫁过去之后,或许可以在院子里种几株木槿,再种一些紫藤,还有沈沛白那个池塘不知能不能种点菱角荸荠之类的水生植物,既可以观赏又可以食用,一举多得。 “大姐姐,明日就是您的大婚之日了,你是在想姐夫吗?”冷不丁边上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正文 第126章 婚礼 第126章婚礼 苏映雪转头一看,见苏礼元站在院门口,略显稚嫩的脸颊上带着一丝促狭,手中捧着一个礼盒:“这我给大姐姐的礼物,礼元身无长物,希望长姐莫要嫌弃。” 苏映雪接过,苏礼元有些紧张,她打开,里面是一个玉雕,成人拇指粗细,姿态颇为憨厚趣味,磨损处发亮,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佩戴多年之物,而且是心爱之物。 苏礼元解释道:“这是三岁时候,我母亲给我求的幸运符,希望它能保佑大姐一世平安喜乐,美满幸福。” 玉质算不得有多好,但是里面包含的心意却远比礼物来得贵重。 苏映雪眸光微微闪动,这几日她收到了不少的礼物,但是却没有一件礼物比苏礼元这个礼物来得珍重和纯粹,苏映雪阖上锦盒,让弦月好好收起来,慎重道:“礼元有心了,大姐很喜欢。” 苏礼元眸子亮晶晶的,十分欢喜的离开了。 转个身的时间,廊下又传来了丫鬟的哀求声,请她过去试穿婚袍,编发疏髻,还要记下整个婚礼的流程和习俗,以及听嬷嬷传授一些床事经验。 苏映雪走进房间,房内站在两个两鬓斑白的肃容嬷嬷,只觉得有些头疼。 这两个嬷嬷是老夫人派过来的。 这些事情是女子母亲来做的,可惜苏映雪一出生就没有娘,大夫人林氏如今又在家庙之中受罚,这段时日一直都是袁氏操心着她的婚事,不过她御下手段不怎么行,接手之后就手忙脚乱,如今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就顾不上这些了。 老夫人知道后皱了眉头,面色有些不虞,虽袁氏生了三个儿子,但是却不是什么管家的能手,从前她觉得苏映雪性子怯弱,但倒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现在这个懂事怯弱的孩子却一改原本面貌,挟旧怨报仇,占着自己是未来丞相夫人的身份,隐约凌驾于太师府之上。 不说别的,就因为嫁妆之事,就够老夫人对苏映雪心生厌烦。 这两个嬷嬷年纪跟老夫人差不多大,身份和地位都不一般,一过来就对苏映雪各种耳提面命,而且都是打着老夫人的口令,苏映雪不得不遵从她们二人的话语。 苏映雪并不想跟太师府撕破脸皮,毕竟这里是她的娘家,苏正阳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倒是不惧人闲话,只是怕把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前几日,苏正阳给她看了嫁妆的清单,果然不出她意料,这离原本的清单折价还不到三分之二,给的铺子不是位置不好,就是无甚客流,田地也是十分贫瘠的地方,苏正阳长篇大论面带悲伤跟她说了太师府多少口人,收入支出等等。 总结起来也就是两字,没钱。 苏映雪原本也没指望能收回这清单上的所有财产,只是为原主对苏正阳有些寒心罢了,丁月之前的嫁妆对贫寒的苏家来说,可以算是天降巨财了,如今他已经是二品大员,怎会连这么点嫁妆都拿不出? 很快就到了婚礼当日。 苏映雪出身勋贵世家,自然是参加过好几次婚礼,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是大哥的婚礼,摆了将近百桌流水宴席,好不热闹,她还偷偷钻进新房,参观了一番,结果被娘拎着衣领子提了出去。 转眼已然过去十多天,苏映雪终于到了嫁人的这天。 房内贴上了剪作各色图案的喜字,每个人都是面带喜气洋洋的神色,凤冠霞帔,绣履飘带,金步摇和流苏珠串微微颤动,苏映雪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眉梢带着敛不住的喜意。 丫鬟一边替她均面描眉,一边说着吉祥的话语,屋子一角雪白色的小奶狗穿上一件大红比甲,神赳赳气昂昂的,似乎也知道今天是它主人的大喜之日。 苏映雪却觉得自己要困死了饿死了,不到四点钟就被人拉起来沐浴更衣化妆叮嘱各种事宜,她想要吃点东西,那两个嬷嬷一直盯着她,她丝毫腾不出时间来进食。 苏映雪觉得自己跟一只陀螺一般,被丫鬟和嬷嬷身边来回旋转,那些丫鬟也是一会大呼小叫,哎呀,忘记什么了,哎呀,什么什么东西已经备好了吗?之类的话层出不穷。 弄得苏映雪也开始紧张起来,应该是她本来一直很紧张,昨夜一宿没睡,好不容易迷了眼睛有了困意,就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方才一直迷迷糊糊的还弄不清状况呢,直到外面传来了一句:“花轿来了!” 苏映雪一个激灵就站过来了,趁着房门打开,大家的眼球被吸引过去的时候,苏映雪把弦月包好的糕点揣进了怀中,然后迅速整理了衣襟,好在这喜袍繁复,她最近瘦了许多,所以看不出来。 苏正阳一身暗红丝绸袍子,走进房门,脸上满满是喜悦和感慨:“映雪,我的女儿,你终于要嫁人了。” 他的语调带着一丝哽咽,又说了几句出嫁从夫云云的话语,表达了自己不舍,直说得屋内的丫鬟频频抹泪,古代的习俗就是这样,嫁人的时候也要哭哭啼啼,叫做哭嫁,苏映雪哭不出,掐了自己一把,眼眶才有了几分湿意。 翠盖红幔,八抬大轿,锣鼓喧天,舞狮在人群之中戏耍,引起了孩童的嬉笑声,苏映雪坐在花轿上,听到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稍倾,媒婆洪亮喜庆的嗓门响起。 花轿被抬起来,苏映雪把帘子掀开一条缝,看到前头不远处,沈沛白一身红衣,身姿挺拔,光看背影都觉得风流倜傥的一塌糊涂。 恰在此时,沈沛白微微扭过头,侧脸似白玉雕琢,眸子似黑曜石,红衣扬起,他勾起唇角,容貌不似凡人。 苏映雪忍不住捂着胸口,心道,完了。 一路嘴角上扬,就连腹饥都毫无察觉,直到花轿停下来,沈沛白掀开车帘,停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看着苏映雪。 苏映雪露出了一个花痴笑容,果然,近看果然更加帅了! “……”沈沛白只好指了指她的盖头。 苏映雪回过神来,面色一红连忙盖好,心道,不行,这样下去不得了,她怎么可以如此花痴呢,她心中默念着,拿着媒婆塞进来的红绸,被弦月扶着,跟着红绸那一头的沈沛白亦步亦趋。 相府门外人头攒动,街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沈相成亲,可谓是今日京城之中最大的新闻,几乎是万人空巷,许多老百姓都聚集道路两侧围观,争相引颈而望,人间之中还有不少戴着斗篷,被左右家丁护着的千金小姐,一个个泪光闪烁,痴痴地看着那个红衣白马,俊逸非凡的男人。 当然也有不少捣乱的,暗暗戳戳躲在人群后面,拎着一筐鸡蛋菜叶,就等着沈沛白迎亲队伍走到更前,结果不少被那些眼尖的千金小姐发现,千金小姐们表示,虽然丞相娶了别的女子她们心中十分不爽难过幽怨,但是若是有人敢用臭鸡蛋烂菜叶砸相爷,就是跟她们丞相后援团过不去! 眉头一拧,纤手一指,身边的家丁就上前按住了那想要投掷行凶的手,拉入阴暗无人的角落中捆起来,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有多少鸡蛋和菜叶都通通招呼着。 人群之中出现好几次喧闹,但是因为锣鼓唢呐声音太大,人们的目光又集中在沈沛白的身上,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只有负责治安的怀剑发现了,然后冲着那些掩藏在人群之中的护卫打了一个手势。 而比起普通的老百姓,那些高官勋贵们早已进入相府,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此刻沈沛白牵着新娘子进来,纷纷走到过道附近围观起来。 也有不少端坐在位置上的清流,一个个冷着脸,好似被人欠了几万两银子似的,绷着脸皮,看着那群赶着拍马屁的官员,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 他们本不想来赴宴,但是偏偏沈相送了喜帖过来,那喜帖比寻常喜帖还要大一半,上面还撒了金粉,十分的耀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贪官娶娇妻似的。 但是沈沛白作为大周最出名的佞相,深受皇帝的恩宠,连皇帝早就派了最亲信的太监给沈沛白送了好几箱贺礼呢,就连一直卧病的右相,都亲身赴宴,坐在主桌上,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如何敢不赴约?更何况,这不仅仅是沈相娶妻,还是太子之师苏太师嫁女啊。 他们虽然可以不给沈沛白面子,但是却不能不给苏太师的面子啊。 于是众清流们,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也只得带着贺礼,递了帖子进了相府。 却不知道府外有多少小官吏在外面巴巴地望着,赶着送重礼却不得其入。 宅内欢呼雀跃各种声响,苏映雪置若罔闻,视线望着沈沛白的朝云履,还有如火一般的衣杉下摆。 “吉时已到——”赞词厚重低沉的响起,喧嚣声在那一瞬间停下来,苏映雪睁大了双眼,这个声音是…… 不,不可能,她定是出现幻觉了吧,怎么会觉得那傧相的声音像将军爹呢? 坐在高堂上的沈父眉宇微微诧异,望向了站在下端的老傧相。 …… 正文 第127章 烛火 第127章烛火 他只是看了几眼就移开了眼眸,只是声音相似罢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礼成之后,苏映雪有些茫然,被沈沛白牵着手送到了洞房中。 很快,屋内安静下来。 就连丫鬟和嬷嬷也消失无踪。 苏映雪掀开了盖头,差点叫出声来,她的跟前竟然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五六岁的年纪,脸颊圆鼓鼓好像一个奶黄包,乌溜溜的黑眼珠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新娘子的盖头不是要新郎官来掀的吗?” 苏映雪跟他大眼瞪小眼:“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洞房里?” 男童抬起头,小眼睛里满是得瑟自豪:“不告诉你,我给你三次机会让你猜我是谁,要是你猜中了我就告诉你。” 苏映雪:“……若是我猜中还需要你告诉吗?” 男童倒不是傻,他机灵道:“我可以告诉你,是谁带我的!” 苏映雪环顾房内,发现房间一角摆着几个红木箱笼,其中一个盖子已经打开,她嘴角抽了抽,这是谁家的熊孩子,竟然跑到洞房来了,又想到,这相府戒备如此之低,不怕被歹人混入吗? 只是这孩子看面相怎么有那么一丝丝的眼熟呢? 莫不是沈沛白的私生子吧? 苏映雪不理他了,自顾自从怀中掏出了方才忘记吃的糕点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观察那孩子的神情,果然见到那孩子咽了咽口水。 苏映雪吃完了一个,又开始吃第二个,那男童不乐意了:“喂,你怎么不猜了!” 苏映雪耸肩:“因为我猜到没有任何奖励啊。” 男童又吞了吞口水,盯着她手中的烧饼,纠结了半天,从袖中掏出来一个玉石坠子:“若是你猜中,我就把这个给你好了。” 苏映雪目光一定,闪过一道光芒,拿过他的玉石坠子:“这是谁给你的?” “这可是我爹亲手刻的!”小屁孩自豪道。 苏映雪的手微微颤动,她二哥楚闻庭,因患喘疾,鲜少出门,平素的兴趣就是爱刻玉石,尤其是那些猫猫狗狗的,那方才那个傧相,毫无疑问就是将军爹了! 苏映雪心中又惊又喜,充满了疑问, 她又仔细看了一眼男童:“你是否叫楚白明?” 楚白明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猜到的!” 说罢,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嘀咕:“爹爹说不能把自己名字告诉陌生人,但是陌生人自己猜到应该没有关系吧。” 苏映雪心中涌出复杂的情绪,将军爹竟然如此胆大,从荆州跑到京城来,还瞒过了满堂的宾客,做了自己婚礼的傧相,要知道今日来得客人大多都是他曾经的同僚,有些还认识十多年,她原本希冀的是二哥进京来参加她的婚礼就已经非常开心,没想二哥不仅来了,还把她挚爱的亲人都带来了。 苏映雪心中充满了疑惑,爹爹能易容瞒过众官员,但是绝不可能瞒过沈沛白。 …… 屋内一片平和,相府中某一个角落却是鸡飞狗跳,几个仆从惊慌失措,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人。 “方才人还在这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一个丫鬟慌张道。 管家瞪了他们几人一眼:“一群废物,那位爷可是老爷的至交,看个孩子都能看丢了,还不快去找。” “是,是!”仆从喏喏道。 而此刻,楚闻庭正坐在不起眼的一桌,身旁坐着都是一些小官吏,说是小官吏,只是比不上在座的那些动则太师尚书头衔的官员,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四五品的官吏,自然只能算得上是小官吏了。 只是吧,这桌却坐了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陌生人,看起来不像是做官,也从未在朝中见过他,有些官员就开始互相打探了,这位气度从容穿着不凡的公子是谁啊? 巧得是,这桌恰好有一个官吏认识楚闻庭。 当年镇国公府,楚家双杰,皆是同辈之中的翘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个小官吏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城营队长,三年后已经晋升为巡城使,他不过是从四品小官,只是很多年前偶尔一次机会中帮了沈相一个大忙,所以才投入了沈相的门下,只是表面上他跟沈相到没有太多交集。 这巡城使看到楚闻庭的时候还颇有些惊讶,因听说当年沈家不是跟楚家闹翻了吗?后来楚家意图谋逆,被圣上夺了兵权,抄家流放,虽放过楚家两位公子,但却将他们贬为庶人,且楚家后人永世不得参加科考。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相爷的宴席上看到他,看对方的从容姿态,看起来混得不错? 过了一会有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在楚闻庭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楚闻庭面容微变。 这时沈沛白恰好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了,这桌小官吏受宠若惊的站起来,没想到相爷还记着他们,连忙搜刮脑海词库,恨自己来之前没有多背几句贺词。 沈沛白的目光落在楚闻庭身上,醉意微醺的眸光深了几许,朝着他举了举酒杯。 “人找到了?”管家招来一个下人。 “没、没有……”下人结结巴巴道,“宅院里都找遍了,没有找到人。” 管家皱着花白的眉头,正想说再去找,冷不丁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摆,他低头一瞧,原来是楚公子的小千金。 管家瞬间从暴躁的老头转变成慈爱的老爷爷:“你有什么事吗?” 楚白澜有些羞怯看着他,小声道:“我想起来了,上午我哥哥说要偷去看新娘子,就躲进了一个箱子里。” 管家:“箱子,什么箱子?” 楚白澜指了指一个房间,管家眉角一跳,这些都是要洞房要用的,得了,估计人就在洞房里呢。 楚白澜,就一蹦一跳地跑回自家祖父身边了:“爷爷,我方才说得好吗?” 楚子冀用胡子扎了扎白澜的小脸蛋,亲昵道:“澜儿真棒,等明天爷爷给你买好吃的。” …… 此时苏映雪正跟楚白明聊得愉快呢。 苏映雪当年在宫内知道二哥生了双胞胎,当时她无法出宫,所以一次都没有见到她的这对侄子侄女,现在见到了不由得多了几分亲切。 苏映雪旁敲侧击才知,他们昨日才到达京城,而且是沈沛白亲自去接的。 楚白明也不知眼前的女子是谁,原本对苏映雪还带着戒备之意,吃了一点苏映雪糕点之后,就瞬间变成了小奶狗,苏映雪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苏映雪看着他,哎,怎么看着有点像自家的火锅呢,这要是走在街上,还不被拐了,一向被誉为老奸巨猾的二哥,怎么养出这么傻的儿子呢? 聊了没多久,几个丫鬟就跑进来了。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群人只看了看床上盖着盖头端坐着的新夫人,还好还好,没有出乱子!急哄哄把小萝卜头带出去再次紧闭了房门。 屋内又恢复了一片静谧,苏映雪倒没再把盖头取下来,听着外面传来的喧闹声,等着等着就瞌睡虫上来了,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听到了一阵开门的声音,继而是脚步声,苏映雪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那双朝云靴越来越近,她心中泛起了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沈沛白脸颊微红,瞳孔之中都晕染红色,倒影着跳动的烛火,他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一切就好像做梦一般,他憧憬了十多年的梦,有朝一日竟能成为现实。 眼前的女子,这个穿着凤冠霞帔的女子,真得成为了自己的夫人,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 他动作越发的轻柔,微微俯下身,看到她雪白纤长的手指搅着衣角,他忍不住一怔。 正待开口,屋外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沈沛白微蹙起眉头,站起身来:“发生何事?” 怀安在外面道:“小王爷喝醉酒了,耍酒疯呢。” 除了赵延玦外倒是没人敢来闹沈沛白的洞房,被困在皇宫中好多天的赵延玦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方式了,带着一群纨绔子弟,准备可劲地闹一闹沈相的洞房。 “沈大人,沈兄,你讨得如此如花似玉的美眷,可得给我们瞧一瞧,新娘子究竟长什么模样——”赵延玦闯进了房门。 身后是一群跟他差不多模样的纨绔,既不在朝中为官,又出身勋贵之家,跟着赵延玦这个小霸王,反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纷纷附和着小王爷的话。 “是啊,相爷,咱们都等着看新娘子呢!”另一个纨绔子弟道,“听说沈夫人在今年的妙花会得了第二,又是京城第一美人的亲姐姐,想必也是那个什么秀色羞荷花。” “本王让你多读点诗,那个叫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赵延玦敲了一下那个纨绔子弟的脑袋。 苏映雪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赵延玦,也就是在这些诗句上会下苦功夫。 沈沛白眉角微抽,把一群人赶出门外,面色淡然对屋外的怀剑道:“若是有人敢打扰本相春宵,本相定让他这辈子都进不了相府大门。” 正文 第128章 洞房 第128章洞房 赵延玦抖了抖身子,立马转身道:“哈哈,春宵一刻值千金,相爷等这一夜已经等了很久了,咱们还是不要打扰相爷今夜的小登科,今日月色甚好,咱们不若去花月河上继续喝酒赏月。” 沈沛白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喜秤挑起红帕,盖头下的苏映雪神情竟有些羞怯,红色的丝穗在耳边垂下,红唇若丹朱,肌肤胜雪光,她微微仰起头,对上沈沛白那双千山沉寂般的眸子。 这一眼,如同星辰对撞,年轮倒转,仿佛一眼千年,日升月落间,山河湖水倒灌,唯有清风依旧,山川永寂。 一时之间,沈沛白竟是痴了。 苏映雪樱唇微动:“相爷,应该喝交杯酒了。” “叫我屹之,或者……相公。”沈沛白眉眼微弯仍然望着苏映雪,直到苏映雪低声唤了一句相公,然后俯下身,亲了亲苏映雪的额头,才转头去倒酒。 苏映雪捂着额头,嗷嗷嗷,真是太苏了,她感觉此刻自己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估计要超过一百了。 喝交杯酒的时候,两人手肘又不小心撞在了一起,差点把酒杯里的酒洒了,于是相视一笑。 苏映雪一喝酒就晕晕乎乎的,放下酒杯没有多久就抱着沈沛白傻笑,一边喊着要不要这么苏啊,男神你好帅哦,来么么哒,给本姑娘生个猴子诸如此类的话,然后上下其手,对着沈沛白吃豆腐。 沈沛白一脸无奈,把苏映雪抱上了床,除去凤冠,正待替她脱去衣衫,却不料却被苏映雪反扑,二人四目相对,鼻息喷洒在脖颈处,有一处柔软轻轻覆盖在上面,沈沛白眸光闪动着,情动不已,他扣住苏映雪的手指,猛然将苏映雪压在身下。 青丝缠绕,红绡缓缓的垂落下来,遮盖住满室春光,唯有银烛金杯,彻夜不寐。 第二日,苏映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觉得整个人浑身酸痛无力,她从被窝中伸出手,眼睛却舍不得睁开,摸了摸床侧,却摸了一个空。 她睁开双眼,没见着沈沛白,嘴里嘀咕了一下:“难道去上朝了?” “原来在夫人眼中,为夫是这般宵衣旰食,朝乾夕惕?”沈沛白的声音突然从屋子另一侧冒了出来。 若是怀安在的话,肯定会大叫:“大人,你哪里是不宵衣旰食、朝乾夕惕啊,你简直就是废寝忘食,日以继夜啊!” 苏映雪看着社沛白有些窘,想起昨夜自己兽/心大发扒掉了沈沛白的衣袍,啊,她的矜持和一世英名都被一杯酒给毁了,对方不会觉得她轻浮吧? 沈沛白已经穿上了中衣,此刻走到了床边,看到苏映雪耳垂红彤彤的,约莫猜到她心中想什么。 “夫人昨夜甚好,为夫永生难忘。”沈沛白说着挑逗的话语,双目促狭,面色却是一本正经的。 苏映雪目瞪口呆,眼前这人真得是面瘫冷清的沈沛白么。 沈沛白又继续道:“夫人可还要再睡会,若身子受不住……” 苏映雪坐起身,表示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丫鬟鱼贯而入,为苏映雪和沈沛白更衣梳妆,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吃好了早膳,沈沛白便牵着苏映雪的手走出房门,朝着一处庭院走去。 苏映雪左右看看,路遇无数仆从,她想要缩回自己的爪子,但却没有挣脱沈沛白的手,走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从太师府带过来的两个丫鬟在偷偷看着沈沛白。 她心中冷冷一笑,这两个丫鬟是老夫人塞给她的其中两个,气质样貌俱是不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反手握住了沈沛白的手,故意开口道:“夫君,你这个宅院之中为何丫鬟如此稀少?” 原来她觉得沈沛白可能是不喜欢女人,现在倒是不这么想了。 那两个丫鬟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沈沛白的解释。 沈沛白如何不明白苏映雪的意思,想到苏映雪吃醋,他忍不住心情大好,解释道:“为夫不好女色。” 后面的丫鬟脸色瞬间倒吸了一口气,天呐,丞相居然…… 沈沛白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除了夫人之外。” “……”丫鬟们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苏映雪冷不丁吃了一颗蜜糖,虽然甜到心坎里,脸色表情不变,心道,沈沛白这情话技能莫不是赵延玦那里学的? 再羞耻的事情也做了,苏映雪觉得自己应该摆出秦修的脸皮来,她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怎么能动不动就脸红呢,于是扬起下巴,欣然受之。 二人进了大厅,一时间,厅内坐着的人,目光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苏映雪连忙松开了手,沈沛白只好随她,上前对坐在高堂之上的二人行礼,苏映雪环顾了大厅一眼,原来沈沛白家丁如此单薄?厅内除了沈父沈母和沈铃音之外,也就只有一个面容刚毅的青年。 “父亲,母亲。” 苏映雪连忙上前行礼敬茶,沈父面容柔和,只是稍有病容,下颚上的髯须半白,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喝了茶封了红包之后道:“是个有福的,以后跟屹之好生过日子,多多体谅他。” 沈母的神情却有些冷硬,着装素淡,发髻上只插了赤金扁钗,目光在苏映雪脸上拂过,没有接过她奉上的茶盏,话语中带着一丝刺:“若是个有福的倒好,听说你几个月前曾被歹人掳走?” 苏映雪心下一怔愣,看来,这位未来婆婆不是个好相与的。 “娘——”站在沈母身后的沈铃音,皱起了眉头。 “大喜的日子,你说这些作甚,那可是铃音救回来的,先喝媳妇茶。”沈父面色有点难看,咳了两声,有些不满地看着沈母。 沈母轻哼一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不说话了。 苏映雪站起来,又转头跟边上的青年男子行礼。 “这位是堂兄沈青锋。” 苏映雪跟他问好,感受到对方内力深厚,竟比秦叔还有过之无不及,苏映雪打量了几眼,咦,这个沈家明明是个名仕之家,年轻一辈除了沈沛白,都混江湖? 沈青锋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剑,递给她:“这个送你。” 那剑鞘十分朴实无华,看起来甚至还有点破破烂烂,苏映雪眼角抽了抽,接过那把剑:“多谢堂兄。” 沈沛白便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道:“孩儿有事,先行告退。” “这些年你爹一直身体不适,你即为丞相,未曾在他身前尽孝,如今竟是多陪坐一会的时间都没有吗?”沈母薄唇一掀,吐出一句诛心的话。 苏映雪脚步一顿,心中有些不满了,这婆婆对自己苛刻些也就罢了,为何对沈沛白也这般苛责,为人子女尽孝是没错,但是她可听说了,沈父沈母早些年离京,是为了回去为不愿离乡的沈老夫人侍疾的,后老夫人去世之后,沈父身子骨不太好,所以才在沈家老宅多停留了一年多。 沈沛白看着自己的母亲,面色无悲无喜,不做一词解释。 反倒是沈铃音面色不太好看,冷不住为自己兄长辩解:“母亲,兄长每个月都派人送药材和衣物到沈宅,他并非不念着你们,而是……” “我还没有说你呢,你一个千金闺秀,整日打打杀杀,舞刀弄剑的,成何样子,过几日你就随我回宿河。”沈母调转方向,转头炮轰沈铃音。 沈铃音原本想要梗着脖子替自己争辩几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竟是没有开口说话。 沈父开口:“行了,夫人你不是还有要事要办?” 沈母站起身来就走,沈父跟了上前,走到门口了他又转头看沈沛白:“屹之,看到你能成家为父很开心,我们半个月之后就离去。” 言下之意是,让他稍微忍耐几日。 沈沛白道:“父亲,您和母亲就安心住下吧,前几年未曾在父亲榻前侍疾,孩子一直心中愧疚,我本应该早些离开京城的。” 沈父笑了笑:“屹之,我身体只是微恙,你每个月托人送来的药材都能让沈宅再开一个药材铺子了,而且我和你母亲已经习惯了宿河的生活,日子过得比京城还要舒适几分呢。” 苏映雪看着沈父慢慢走出院外,心中有些疑窦,怎么觉得这家人的相处态度有些奇怪呢,沈母似乎很不待见沈沛白,沈父对沈沛白虽然和蔼,但是却有点恭敬有余,亲密不足。 沈铃音走过来悄悄安慰自己:“映雪,你别懊恼啊,我娘她一直都这样难以相处,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被她天天责骂呢。” 说着说着,她又嘀咕道:“我哥这么优秀又帅气,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不满意的。” 然后她盯着苏映雪的宝剑:“这是青锋哥哥送你的宝剑,快让我看看!” 苏映雪将那个破破烂烂的剑拿起来,“锵”的一声,雪白的钢刃出鞘,剑意森然,竟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 “好剑。”沈沛白赞了一句。 沈铃音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青缨,开心道:“我知道要送你什么贺礼啦,映雪,你等等。” 苏映雪刚想说,要叫嫂子,沈铃音就跑没影了。 一路上苏映雪都在想着沈家这古怪的关系,可是沈沛白丝毫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走到一处庭院的时候,她脚步顿住了。 她早上起来的时候一时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问沈沛白一些问题的,直到此刻,看到楚闻庭站在庭院之中。 她才猛然想起来这事,沈沛白为何会请将军爹来当傧相? 正文 第129章 聚散 第129章聚散 她目光复杂,看了沈沛白一眼,沈沛白松开了她的手,道:“我还有要事要去办,你且帮我招待楚贤弟。” 不知为何,苏映雪觉得沈沛白话里最后三字着重了一份,似乎有着别样的意义。 苏映雪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看着一身落拓的楚闻庭,心中大抵是兴奋、激动、急迫,还有几分感慨:“二哥,咱爹呢?” 楚闻庭冷冷笑了一声,那双狐狸似的眼眸微微眯起:“二哥?” 苏映雪心中咯噔了一下,果然,果然!没有第一次把自己重生的消息告知他们,如今楚闻庭这老狐狸,肯定在想要怎么折腾自己了吧。 苏映雪连忙讨好着,转移话题道:“二哥,我昨天看到明儿了,真真是聪明伶俐,不愧是二哥的长子。” 楚闻庭又冷哼了一声,看着完全陌生的容貌,一举一动间却是有说不出的熟悉感,心中终是软了几分,她从前受了这么多的罪,为了楚家付出了青春,却从未将苦痛说出口。 如今她好不容易复活,原本他心中还担忧到时见面会别扭和隔阂之意,如今见了面却想着,这是苍天的恩泽和垂怜,这个人是他从小宠大的三妹啊,就算换了皮囊,换了骨血,她的灵魂和回忆却不需要血缘来牵绊的,只消被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就说不出苛责的话语。 “在里面。”楚闻庭叹息一声。 苏映雪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却丝毫没有得意,心中忐忑站在半开的房门口。 屋内有些阴暗,半开的窗子将阳光洒了进来,两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托着下腮,正听着半眯着眼睛靠在椅子的楚子冀讲一个征战沙场的故事。 讲故事的人说得十分投入,听故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一个故事完毕,说故事的人叹息了一声:“最后那大将军被皇帝猜忌,离开了京城,到了一个十分偏远的地方,过起了隐姓埋名的日子。” 楚白明歪着小脑袋道:“为何这个皇帝会不信任大将军呢,大将军明明这么忠心,还替他打跑了这么多敌人。” 楚子冀道:“权势,是所有人想要得到的东西,但是百万人之中,只有几个人能得到,一旦得到了权势,有人会追随你,听你号令,你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而坏人得了权势之后,不满足于现状——” 楚白澜弱弱的打断他的话:“可是大将军不是坏人呀。” 楚子冀目光微沉:“皇帝知道大将军不是坏人,但是他为了自己的权势,不得不这么做。” 楚白明似懂非懂:“所以那个皇帝也不过是权势的争夺者吗?” 说罢他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道:“哎,真可怜,跟隔壁二狗兄弟抢糖果一样,他们都不知道其实那个糖一点都不好吃,还不如对门家的肉包子好吃。” 楚子冀听了他的话,竟是一愣,表情有些复杂。 苏映雪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门轴声吱呀转动,屋里的人抬起头,一大两小,三双眼睛盯住了她,她本想要扬起嘴唇,但是不知道怎么的鼻腔内有一股酸意。 楚子冀躺在躺椅上,只是看了苏映雪一眼,就又侧过身躺下了,楚白明刚想要说话,他爹就走了进来,把他们两个人带了出去。 屋内转眼间就静悄悄,苏映雪眼睛有些酸涩,光尘下将军爹的两鬓越发斑白,好像带着霜雪一般,而他的眼角的皱纹已然非常的明显,他老了,如今已经过了五十岁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穿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非要用胡子扎自己,或者买幼稚丑丑的玩偶来吸引自己的目光,然后自己却是给他一个嫌弃的表情,在自己闯祸的时候,拿起马鞭想要抽打自己的屁股,却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最后被娘亲护着,烦躁又委屈的拍着门,高声想要掰正娘亲那是非不分的护崽观念。 苏映雪对他最后的印象,定格在他有一年大寿时候,她趁着皇帝心情好,特意求了一次出宫的机会,陪着当时还算壮年的父亲喝了一趟子的酒,喝到最后外面已是鹅毛大雪,他皱着眉让她留宿一宿罢,但是自己却还是走了,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察觉到皇帝对楚家已经很不满意了,只是没有想到那夜成了最后一眼。 她临死的时候,唯一想着的是,皇帝愿意放过楚家吗,会放过父亲吗? 而今,楚子冀坐在她的面前,她却有了几分怯意,父亲会认自己吗?因为真正算起来,他的女儿已经在六岁那年不小心淹死在荷塘中,她不过是千年之后的一抹幽灵,无意之下,做了他二十年的女儿,得他护佑才长大。 正因为楚家爱护她宠着她,所以她宁愿放弃生命,也不愿放弃他们这群亲人。 屋内不知道沉寂的多久,楚子冀突然坐起身来,冲她招了招手,苏映雪呆呆走过去。 “都已经嫁做人妇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楚子冀伸手抹了抹她的眼泪,他的手指粗粝了许多,却一如记忆中那样温暖。 “你娘若是在此地,定会以为是我把你惹哭了。”楚子冀道。 “爹——”泪珠似断了的珠帘,模糊了视线,苏映雪笑着流泪,那颗惶恐流离的心,重先安定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苏映雪坐在院中,对面是贴着人皮面具的楚子冀,一旁是楚闻庭,一个中年男子守在院子口。 苏映雪大概说了一下最近这几月发生的事情,不过她隐去了自己受伤的事情,只说了自己被空山子所救,不过眼睛看不见这件事情是瞒不过去的,所以她就编了一个自以为十分合理的借口,然而却被楚闻庭瞪了两眼。 楚子冀道:“我当年倒是对苏太师娶妻只是有所耳闻,听人说他的妻子因难产而亡,原来是这么回事。” 又道:“我一向对文官不对头,倒是跟他无甚往来。” 苏映雪知是如此,不再问苏正阳的事情,反正如今自己已经嫁入的沈家,除了逢年过节外,跟苏家大体上是没有什么瓜葛了。 只是心中仍有些隐隐不安,感觉苏正阳绝对不像是表面那般温和无能,不过这应该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苏映雪将这些抛诸脑后,端着脸看着他们两人:“爹,二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什么事情?”楚子冀眼神飘忽,左顾右盼,想要转移话题,“岫儿,你且跟为父说说,你那个火锅的主意是如何想的?” 苏映雪转头盯着楚闻庭。 楚闻庭咳了一声:“你是想问,为何父亲如何离开荆州的事情,还是大哥失踪的事情?” 苏映雪惊道:“大哥失踪了!” 楚闻庭道:“一个多月前,他就失踪了,至今无人知道他的消息。” 苏映雪慢慢皱起了眉,道:“他这些年究竟做什么生意?” 楚闻庭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些,当年楚越川跟着楚子冀冲锋陷阵,既是勇猛的前锋将军,又是楚子冀的得力干将,当年楚子冀被剥夺兵权时,他表现的最为激烈,甚至还有反了的念头,虽然最后被楚子冀揍了一顿,偃旗息鼓了。 后来楚氏一族离开了京城,楚家先祖本是弃儿跟着开国皇帝南征北伐,后背封为镇国将军,世蒙祖荫,本来是没有什么老家的,于是就跟着楚子冀流放的方向走,一直跟到荆州城的附近,最后在在丰宁城落户,掩藏了身份,做起了买卖。 说来也怪,楚闻庭在京城之中,每到春日百花盛放时节,漫天花粉的时候就会喘疾发作,浑身发疹子,看了无数大夫都治不好的毛病,到了丰宁城居然就自己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风水不好,还是楚闻庭跟京城天生犯冲。 而且楚闻庭还是一个天生做生意的料,不到三年时间他已经成为丰宁城最为富裕最有能力的布商了,楚氏一族如今日子优渥,全仰仗与他。 然而楚越川却好像被拔了尾羽的孔雀一般,终日没有干劲,做什么都失败,有段时间楚闻庭好不容易说动了自家大哥跟着一位茶商走南闯北学点本事,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个茶商的女儿看上了楚越川,非要嫁给他做什么平妻。 好在楚越川虽然没什么干劲,对自己的发妻一直真心对待的,楚越川的妻子徐氏乃是淮江总督之嫡女,原本出身是远远不及楚家的,但是楚子冀因为自己娶了喜欢的女子,所以对儿女们的姻缘一直都是秉持着你开心就好的心态的。 原本楚家抄家之后楚越川想要和离,让徐氏择郎另嫁的,但是徐氏说什么都要跟着楚越川。 茶商行货之路不了了之,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楚越川有了几分主意,说自己想要开一个武馆教人习武,武馆自然不能只教枪法,于是楚越川打算先出府游历三四个月,看看能不能招几个南北武师。 楚越离开丰宁城之后,一开始没过几天都会写一封家书,后面家书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书信的内容也越来越短,楚闻庭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上面只有四个字。 安好,勿念。 笔记潦草,匆匆而就。 正文 第130章 往事 第130章往事 自此之后,再无消息。 楚闻庭都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许氏,只是楚越川失踪的事情,终究是大事,他只能找楚子冀商议。 苏映雪道:“当初他京城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些奇怪,离京前夜,他上山来寻我,给了我一瓶治眼睛的药丸,那药丸效果很好。” 她怕将军爹担忧,所以隐去了楚越川似乎受了伤的事情没有提。 楚子冀连忙道:“什么药丸,给我瞧瞧。” 苏映雪从怀中掏出了那个药瓶,她如今眼睛已经差不多康复,虽然有些后遗症,但是再吃此药也无甚疗效,所以还留了几颗没有吃。 楚子冀倒出一颗药,闻了闻,思忖片刻才道:“这药似乎是鹿濛国的疗伤圣药。” 苏映雪震惊:“鹿濛?那个可以控制别人思想的异族!” 楚子冀眉毛一翘,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你如何得知?” 苏映雪道:“沈沛白告诉我的。” 楚子冀手一抖,瓷瓶掉了下去,在桌面滚圆了半圈,被楚闻庭按住。 “爹,你怎么了,是否身体不适?”苏映雪关切问道。 楚子冀摇头,半白的胡子微微颤动着:“没事,人老了。” 苏映雪心中怀疑,问:“这个药物虽然疗伤圣药,为何能治眼疾?还有大哥如何会跟异族扯上关系?” 楚闻庭道:“当年倒是听父亲提起过,鹿濛国崇尚邪神,他们的长老是一个巫师,或者说蛊师。” 原来是蛊,难怪能控制别人的身躯。 “鹿濛国的士兵骁勇善战,战意十分可怖,一旦交战,就会爆发惊人的气力,且不死不休!”楚子冀眸光变得有些阴沉,“而且他们有一只“狼兵”,人数虽少,视力极佳,就算在黑夜之中他们也能看清战场,我们遇到过两次,两次都死伤惨重。” “后来抓了两个狼兵审问才知,他们的巫师炼制了一种药水,用药水洗眼睛的人,眼睛会越来越亮,视力也越来越好,他们培养这样的军队,配上弓箭,专门躲在暗处偷袭,简直所向披靡、攻无不克。” 说到这里,楚子冀突然停了下来,苏映雪也沉默了,若是大哥的失踪真的跟鹿濛国有关……不,不可能,大哥自小就被爹爹教育成以家国为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跟鹿濛有所干系呢。 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被这事一打岔,苏映雪也不好开口问自己心中的疑惑,只好安慰了几句,想着或许她可以找沈沛白商议此事。 然后她站起来准备离开。 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楚子冀喊了她一声:“岫儿,你当真喜欢沈沛白?” 楚子冀看着苏映雪,眸色有些复杂。 苏映雪微微一笑:“若是不喜欢,我不会嫁他。” “你不在乎他是众人口中的奸臣?” 苏映雪缓缓摇头道:“爹,善恶之分,无非是世人口中自以为的界限罢了,世人营营逐逐,无非是为名逐利,只要无愧于心,又何惧其他人的口舌,更且历史为胜者书写,是非功过,清浊善恶,就连史书都受到蒙蔽,更何况普通的平民百姓。” “我相信他。”是因为别人用眼在看,而她却用心去看。 楚子冀露出一个更加复杂的表情,错愕、惊讶、顿悟,最后眸色幽深,转为感慨和唏嘘,他的小女儿,竟是比他还要透彻。 苏映雪走出院子,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沈沛白,他眸色流转,定定地看着苏映雪,似乎很惊讶,又似乎有几分疑惑。 来得正好,她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他呢。 苏映雪走过去,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跟我来,我有些疑问想要请教你。” 奸诈阴沉,凭着名字就能止小儿夜啼,让无数百姓闻风丧胆的左相沈沛白,乖乖的跟在苏映雪身后,让跟在暗中的影卫大跌眼镜。 “大人,你可不能这般畏缩啊,咱们男子要抬起头,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个男影卫咬着手绢道。 “省省吧,大人之前没有跟夫人成亲,就已经为她茶饭不思了,现在成了亲,自然就变成妻管严了。”另一个影卫不屑道。 “大人真是一个好夫婿啊,难怪这京城中有这么多大家闺秀想要嫁给他。”又一个影卫道。 “夫人气场也很强大啊,不仅才貌双全,还聪明睿智,她身边的那个叫闲雨的侍女你们发现了没,好像身手不错啊,而且还是单身呢。” “我知道,我知道,还有一个话唠的小丫头,一直喋喋不休,但是她做的东西特别好吃。” “……” 路过的怀安嘴角抽了抽,喂,你们歪楼了。 沈沛白跟在苏映雪的身后,走进房间,房内有丫鬟正在收拾屋子,其中一个丫鬟捧着一块白布,神色诧异,用奇怪的眼神偷睨苏映雪。 苏映雪心中想着如何让沈沛白全盘脱出,并未注意到这个眼神,沈沛白却想起来了什么,对那个丫鬟招招手。 这丫鬟是苏映雪带过来的,还以为姑爷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心中惴惴不安,抖得跟一只鹌鹑似的。 “相、相爷……”丫鬟垂下脑袋,听说相爷手段十分的厉害,难道新婚第一日,她们几人就要命丧于此吗! 然而沈沛白却把那白布拿了过去,然后踹进了衣袖中,跟个没事人似的道:“行了,别收拾了,出去啊,我与夫人有要事要谈。” “是,奴婢告退。”那婢子隐下了心中惊愕,不敢多说什么。 苏映雪瞧见了他藏下的白布,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耳根有些发红。 沈沛白在撩了衣摆,坐在她的对面,开口道:“夫人想要知道些什么,为夫定会知无不言。” 苏映雪想了想,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从何问起,她要是对方是不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又觉得有些突兀,而且问题是自己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前世认识社沛白啊,若是对方说起往事,自己却一脸懵逼,岂不是很尴尬? 沈沛白伸手倒了一杯茶,神情从容道:“夫人是不是想要问我,是否认识一个叫楚岫玉的女子?” 苏映雪心中有无数问号啊,想要一次解决,马上接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沈沛白望着她道:“因为我曾经与她指腹为婚,青梅竹马。” 苏映雪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她还想着自己跟沈沛白是不是有什么渊源,比如自己以前做男装打扮的时候,对方是二哥的同学什么的,没想居然是这般亲密的关系。 苏映雪不想如此兜兜转转,遮遮掩掩了,索性沈沛白早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她直接问个痛快,也好过以后费心费力去猜测论断验证。 “你怎么会知道,我是楚岫玉?” “你我二人之间发生了何事? “为何,我丝毫记不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沈沛白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沉痛,开口道:“你不记得我,是因为你中了一种蛊毒,这种蛊毒能让人忘却心中之人。” 苏映雪张大嘴巴,听着沈沛白一本正经的说完,然后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沈沛白,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目光却是明晃晃的,沈大人,那冬瓜仙人真不是你的分身吗? 沈沛白却是苦笑一声:“此事楚将军和你大哥二哥都知道,你若是不相信我,自可向他们求证。” “好吧,是何人给我下的毒?”苏映雪只好继续问道。 “是一个爱慕我的女子,她给你下了蛊毒之后,你慢慢疏离我,我那时并不知此事,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京城,谁料竟被事情绊住,等我回京之时,你已经……进了宫。”沈沛白神色愈发的阴沉,“后来我游历江湖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这一种蛊毒,几番调查,知晓你中了此蛊,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 “此蛊能解吗?”苏映雪听他这么说,倒是觉得有了几分靠谱。 沈沛白点头,又摇头。 苏映雪被自己的傻问题噎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就算可解,又有何用,她中蛊的身体,估计早已经烂成骨头了吧。 苏映雪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苏映雪又问了几个细节,沈沛白的回答能一一对上,她想着这一切莫非真得是苍天安排的,又或者是自己的造化,她与沈沛白错过,今世才得以相守,这简直……简直,比电视剧还要离奇啊。 苏映雪不知怎么形容自己心情,望着沈沛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却没有一句能说出口。 她应该怀疑的,但是她又无从怀疑。 沈沛白说得每一句话分开说她都能听懂,但是这些话合在一起,却好像天方夜谭一般让人心生荒谬,她心中觉得沈沛白没有撒谎,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似乎遗漏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苏映雪觉得自己还是先解决当前的问题好了,早知道就不要问的这般直接了,现在气氛有点尴尬啊,而沈沛白正坐在她面前,用一种专注出神的表情缅怀着过去。 正文 第131章 钥匙 第131章钥匙 苏映雪道:“你能多说些,以前我们发生过的事情吗?” 社沛白站起身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马车一路前行,绕过了一条街,苏映雪仰起头看着红漆脱落露出斑驳痕迹的匾额。 这里是楚府。 很多被抄家的宅邸,最后都会被赏赐给别的大臣,但楚府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直空着,皇帝似乎把这个宅邸给遗忘了,除了门口那个镇国的国柱被毁了之外,楚府仍然保持着原貌。 沈沛白带着苏映雪从南苑走到北苑,一路前行,一路给苏映雪说那些被她遗忘的事情,这个假山一角是偷偷做爆竹的时候给炸掉的,那个石头是从城外的河里挖来的,还有某个连苏映雪都已经忘记的小屋内,摆着许多竹篾和工具,还有一些发黄的宣纸,被灰尘所覆盖,有几张纸张上还画了半个褪去鲜亮色泽的秃鹰鸳鸯等。 苏映雪沉默着,最后两个人走到了那个水榭楼阁之上,她停下了脚步,抬眸看着沈沛白:“对不起。” 沈沛白脸色微诧:“为何道歉?” 苏映雪胸口发堵,微微敛目,是啊,为什么道歉,她想不起来并不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当年有人给她下了蛊,她也许就不会进宫,更不会枉死,错的是给她下蛊的那个人。 但是,她一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沈沛白孤寂一人过了十多年,她就忍不住心中酸涩。 她几步上前,将唇印了上去,用力吮取他的温热,沈沛白反手将她抱住,更加用力,追逐挑逗着她的舌尖,眉梢唇角俱是欢喜,耳根隐隐发红。 一阵秋风吹过,楼阁檐角的铃铛响起,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沈沛白将苏映雪拥在怀中,低声道:“你我之间,永远无须道歉。” 苏映雪脸颊贴在沈沛白的胸膛之上,听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微微闭上双眼,只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过了一会,苏映雪问道:“你从何时发现我的身份的?” 沈沛白指了指那假山:“那日,我察觉到有人躲在假山后面,就让怀剑留在暗处观察,后来怀剑告诉我你进了宴海楼。” 苏映雪哽了一下:“就这般,你就认定我是楚岫玉了?” 沈沛白摇了摇头,道:“你还记得你让人给我送了一副画吗?” “那画有什么问题?” 沈沛白道:“那画是我为了讨楚将军欢心,花了很多心思求来的,谁料……” 苏映雪默,谁料,竟辗转之后,重先回到了沈沛白的手中。 这古代官员的休假制度,不像现在一般实行周休,因为他们只有一个上司,没法跳槽,更无法上访抗议我们要休息日,这个上司要物尽其用的压榨着属下的价值,你干不了,行吧,自有无数能力比你强的人抢着干,干不好事情还有掉脑袋的风险。 一般他们每个月只有初一十五才能休息,这一日被称作是休沐,大家都会在家中休息,或者洗洗头洗洗衣服,当然官宦人家,这些事情都是丫鬟干的…… 婚假日是有的,但是只有短短的五天时间,若是朝中事务繁忙,婚假日就会自动缩短,而且还没得补,几年前有一个官员结婚的当夜,他负责的郡县发生了大事,消息连夜被送进了皇宫,他连洞房都没来得急,就被皇帝招进了皇宫,为了解决问题,连着六七天都留在宫内,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沈沛白是朝中重臣,很多事情都离他不得,比如最近的农田改革,还有梧州水患,以及最近边疆时有敌军骚扰,恐怕过些日子有战事,秋意已深,寒潮来袭,皇帝染上了风寒,有些事物却是耽搁不得,以至于沈沛白婚假日被缩短,好在皇帝体恤,仍然给了三日的婚假。 这三日,二人如胶似漆,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二人住在一个庭院中,沈沛白虽然在婚假中,但是仍然需要花上一两个时辰来解决下面传上来的讯息事务,苏映雪就捧着书自得其乐,,她发现沈沛白藏书比她要多得多,而且很多都是孤本,游志,话本,野史演义等。 她对那些孤本不怎么感兴趣,却对那些话本十分感兴趣。让她惊讶地是,这隐藏在书架后面,还有一个暗架,上面摆放罗列着各种各样的话本,包括一些鬼怪的,市井小传,江湖奇谭,甚至还有一些艳俗故事,大多都是被禁的,这十年来坊间流传的书籍,无奇不有。 苏映雪也算是一个喜好收藏话本书籍之人,她前世床底下有一个很大的暗阁,里面都是成樏的,将军爹禁止的话本,大多都是从二哥手中抢来的,后来进了宫还偷偷让大哥带书进来,然后换上经书子集的封皮,光明正大的看。 但是二哥从来不会把禁书给她看,虽然所谓的禁书不过是书生夜遇艳鬼,女鬼露露胸脯,在苏映雪眼中也没有多露骨嘛。 苏映雪透过书格缝隙,看着处理政务的沈沛白,原来沈沛白也喜欢看这种书籍,真是个假正经的闷骚,苏映雪心中吐槽,转身走了出来,假装自己没有发现。 除此之外,其他时间两个人都在房中,挥洒着汗水和热情,一开始苏映雪还害怕被人瞧见了,指不定流传出一些狐媚子以及白日宣*之类的话,于是每次沈沛白有所意图,她就撇开话题,或者找借口说要出门云云,但是往往不到半个时辰,两个人就滚在绣锦中。 苏映雪过了半个月之后才发现,沈沛白在这个丞相府中有绝对的话语权,治下十分厉害,丫鬟和下人基本上都是听从沈沛白的指令,完全不敢多舌。 而楚子冀和楚闻庭等人只在京城中待了两天,就离开了京城,因楚闻庭如今还是戴罪之身,荆州离京城有千里之远,来回要近一个月,虽说有人假扮成他,但是时间长了恐露陷。 苏映雪万般不舍,又心中愧疚,老父在苦寒之地受苦,而她却锦衣玉食,享受着下人伺候的日子。 楚子冀摸了摸她的头,道:“爹如今虽只挂了虚名并无实职,但是那上头的参军将领,曾经是我属下,对我敬重有加,为父不觉得受苦,还能教训那些软趴趴的小兵,他们可比我苦多了。” 苏映雪沉默不言,连夜让人备了好几车的衣物吃食用具,然后自己账上的银子分了一部分出来,塞给楚闻庭。 楚闻庭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苏映雪道:“这些都是我的嫁妆。” 楚闻庭淡睨她一眼道:“小看你二哥不是,你二哥我是何人,谁有本事从我这坑走一钱银子?” 苏映雪道:“二哥,你就收下吧,就当做是这些年来给明儿和澜儿补上的生辰礼物,当年宴海楼你也出了一些积蓄。” 苏映雪好说歹说,楚闻庭都没有收下这一笔银子,苏映雪眼珠子一转道:“我打算在其他郡县也开火锅店,二哥就且帮我保管这笔银子,若是有合适酒楼,你帮我买下来。” 这两日楚闻庭也去了宴海楼,对火锅倒不至于陌生,也知晓苏映雪的想法,这是前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思忖了片刻才点头道:“既如此,二哥就帮你看看,若有合适的店面,二哥帮你留着。” 苏映雪和沈沛白将楚子冀等人送到城外,苏映雪心中不舍,又多送了十里。 直至长亭,马车停住,楚子冀开口道:“回去吧。” 苏映雪目光中带着不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能嫁给屹之,也算是了了为父的一桩心思。”楚子冀看了沈沛白一眼,眸中有些复杂的情绪,威压十足地训斥,“屹之,岫儿如今虽已经换了身份,但是她永远是我女儿,若是有一天你负她,楚某定不会手下留情!” “若是有那么一天,屹之定会亲自将自己捆了,送上岳父的手中,任由您处置。”沈沛白郑重恳切道,说罢他将目光投在苏映雪的脸上,眸中满是柔情。 “爹爹……”苏映雪声音有些哽咽,她想说她不想他们离开,她想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生活,但她知晓,这样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楚家不可能恢复往昔,而她也嫁做人妇。 楚闻庭看了沈沛白一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若是那小子欺负你,你便来丰宁城,二哥在丰宁城也认识不少俊朗不凡的阔少。” 沈沛白脸色瞬间阴沉:“……” 苏映雪冷汗直冒,她总觉得几年不见,她家二哥似乎凶残了许多…… 马车滚滚而去,只留下飞扬的尘土,化做一个墨点,最后消失在一片黄土与天际相交之处。 身旁之人握住了苏映雪的手,道:“回去吧。” “好。” 三日转瞬即逝,沈沛白开始忙碌上朝,而管家捧着厚厚的一叠账本,放到苏映雪的面前道:“这些是沈府今年的账册,这一樏是田产的,那边那叠是商铺的,还个是库房的钥匙,这个是小库房的钥匙。” 苏映雪惊诧道:“小库房钥匙?” 管家点头道:“相爷说这些都交给你保管。” 小库房一般是私人收入,如同沈沛白这样的官员,肯定会有不少灰色的收入,这些都不会入账,而是有单独的册子来记录,沈沛白把这些都交给自己,苏映雪十分的意外,就算里面没有放着这些东西,苏映雪觉得自己不能接受小库房的钥匙。 只是管家却是一副,这是相爷的命令,你若不要,就自己找相爷解决的表情。 苏映雪只好接过了钥匙,打算等社沛白回来之后还给他。 正文 第132章 账册 第132章账册 说实话,苏映雪对掌家一事并不是十分热衷,不过既然嫁做人妇,沈沛白又如此信任自己,那自己也不能让沈沛白失望。 她翻开账册看了几眼,看着看着,眸色却是越来越惊讶,她看这相府上下装修并不是特别精致,跟太师府比起来差远了,不说别的,就说庭院数目,还没有太师府的一半,而丫鬟仆从也不过是够用,相府之中连花园都是荒废的,虽到处皆是花草树木,但是栽种位置也是十分随意,修剪也不知道是谁的审美,并不像那种盆栽观景一般精致,十分粗狂。 而手中账册的收入金额之大,让她十分惊讶。 一连翻了数本,苏映雪发现其中一个月账册目录分明,条理清晰,看起来既简明又易懂,她问管家:“苗叔,这些铺子都是谁在管,这本账册是谁做的?” 沈沛白朝中事务如此繁忙,定然是不会管这些的,管家道:“铺子和田地皆是怀风管的,您未见过他,他前段日子去咸宁城了,估计要到月底才能回来。” 苏映雪点点头,刚想说话,就听管家说:“至于这本账册,是阮姑娘做的。” 苏映雪动作顿了顿:“阮姑娘?” 管家道:“对的,阮姑娘是原本账房先生之女,账房先生前些年亡故了,前段时日府内新的账房家中出了事故,相爷一时间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阮姑娘自小跟着她父亲学这些,相爷就将账册交给她做了。” 管家想了想,又道:“夫人上次来相府的时候,也见过这位姑娘。” 苏映雪看着那秀丽干净的字体,哦,原来是那个穿红衣的女子,她细细看了一遍,一遍看,一遍将账册中有些不清晰的地方记录下来,然后又在后面写下一些自己的建议,虽然她没有念过会计,但是却也帮着店里管过几年账,前世的时候,将军娘管账目,她就在一旁看,也给了一些意见,之后将军娘思路开阔,借着她的想法,完善出了简略明了、实用方便的账目分录和清算方法。 她也从旁受益,学了大半。 如今宴海楼就是用这种记账办法,那章先生一开始还觉得苏映雪胡闹,将信将疑反复算了几遍之后,对苏映雪的办法才心服口服。 不过这阮姑娘的本事在古代来说应该算十分出色了,很多做了几十年的老账房,或许都比不上她。 苏映雪向来敬佩有能力的有想法的女性,而在这女子为男人附属品的古代,更是如此,她看完一本账册之后,开口道:“管家,你从库房中取了五十两银子,给阮姑娘送去。” 管家有些惊讶,却没有开口问,点头称是。 苏映雪走出房间,想起自己有好几日没有练剑的,于是回房拿了那日沈青锋送给她的宝剑,去相府的练武场练剑。 提着剑走到院外,却听到一阵刀剑相击之音,她抬头看去,原来是沈铃音和沈青锋正在过招呢。 看了几眼,沈铃音全力攻击,沈青锋却是十分轻松,一边防御,还一边道:“下盘太松,左手提高,此招太慢,变招要快,护丹田,守三阳!” 并非是过招,而是沈青锋在给沈铃音喂招,点出她的不足之处。 不到一炷香的时候,沈铃音左支右绌,满头大汗,不过她却一直没有放弃,追着沈青锋的剑,终于把沈青锋逼出第一招攻势。 沈青锋反守为攻,沈铃音节节败退,不到十招,沈铃音就输了,不过她倒是也没有太过气馁,笑嘻嘻收起剑,开口道:“青锋哥哥,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如今江湖绝顶高手的排行榜中,你应当能进前三了吧?” 沈青锋沉默了一会,回道:“习武之人,追求武学之心,并非为榜上之名,江湖之中能人辈出,高手大能隐世不出,我不过是小辈,算不上什么绝顶高手。” 苏映雪在旁边鼓掌,高手不愧是高手,听说这个沈青锋是武林盟主,亦是沈沛白的同门师兄,江湖,也是一个让她心生向往之地。 苏映雪提着剑来,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向沈青锋讨教的机会。 半个时辰之后,苏映雪收剑,原本没有想明白的招式,经过沈青锋毫无保留的指点之后,此刻却是明朗清晰了几分。 沈铃音捧了一个剑鞘过来:“映雪,你试试这个剑鞘。” 苏映雪故作不悦的皱眉:“你应该叫我大嫂。” 沈铃音吐了吐舌头:“好吧,我叫习惯了,大嫂。” 那剑鞘上镶嵌着玉石,花纹弯弯曲曲萦绕,模样有些花俏,看着就是沈铃音喜欢的风格,不过跟剑身很合,苏映雪对这些并不是很讲究,将剑悬在腰侧,转过去让沈铃音看。 两人正闹做一团,倏地旁边有一个严厉的女声传来:“身为命妇,自当知性儒雅,束身自好,在别的男子面前打闹嬉戏,成何体统!” 沈母披着一件素锦织镶银丝梅花纹的披风,似乎很怕冷,不过十月,她手中便捧了一个貂毛袖筒,眉目尖刻,目光冷淡地扫在苏映雪的身上。 “娘。”沈铃音连忙垂眉敛目,小碎步走过去,讨好道,“您不是头疼吗,怎么不回屋歇着?我方才让厨房给您炖了黄芪当归汤,给您送过去没有?” 沈母神色缓了半分,却仍然十分严苛道:“今日的女红做了没?还有让你抄写的涑水家仪,抄好了?” 沈铃音嘴角撇了撇,不敢吭声了。 沈母走到苏映雪的身旁,目光冰冷而疏离,间或间,流转过一丝怨愤,她嗔视着苏映雪:“本以为你出身添喜郎世家,父亲又是太子太师,是个懂事知理的,谁料却如此不自爱……” “二婶,弟妹她性子洒脱,并不是想象中那般——” 沈母强硬地打断他的话:“你且退下,我教导儿媳,岂容你来多嘴。” 沈青锋只好不说话了,却是不走,只是退了两步,撇开头做出避嫌之态。 苏映雪不动神色地瞧着沈母,见她唇色发白,似乎气得浑身发抖,之前她没有细看,现在仔细一瞧发现沈母面容苍白憔悴,两鬓已然雪白,眼珠也有些浑浊,比起沈父来,她更像是一个垂暮的老者。 沈母又大声指责了几句,边上的丫鬟极有颜色,悄悄离去。 苏映雪一言不发,沈铃音忍不住替苏映雪辩解了几句,沈母瞪着她,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倏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娘,您怎么了!”沈铃音连忙扶住她,担忧的问道。 沈父从院外疾步走进来,扶着沈母给她喂了一颗药,语气不容拒绝道:“我扶你回去休息。” “沈仲合,你还是这般——这般——”沈母神色阴郁,推开沈父的手,大口匀着气,用眼神刺着沈父,脸上满满的失望和怨愤。 “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沈父眸中闪过一丝悲伤,他冲苏映雪歉意一笑,连拉带扶将沈母带走了,沈铃音不太放心,跟了上去。 只留下苏映雪有些摸不着头脑,沈母莫非是心脏病?难道沈沛白的心疾是遗传不成?沈父和沈母不在京城居住,其实是因为沈母和沈沛白的关系,还有沈母的疾病? 苏映雪心中猜测着,也有一些其他的念头,比如沈母有恋子情节,见不得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儿子,但是前几日沈沛白与她去请安的时候,沈母看沈沛白也是一副十分厌恶的表情,似乎一分钟都不想看到他。 她突然凝住了表情,咦,沈沛白有心疾?她的脑海之中一晃而过什么东西,她停下来细想,那回忆碎片却消弭无踪,扑捉不住。 “弟妹,二婶身患心疾,容易躁怒上火,她方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沈青锋口舌不太好,干巴巴地在边上安慰了几句。 苏映雪不以为意,开口问道:“表兄,相爷是否也有类似的疾病?” 沈青锋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的毛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与二婶的并不相同,不过你且不必担忧,屹之的病已经治好了。” 治好了?古代的医学技术这么发达了,方才可能沈母那情况好像是心脏吧。 苏映雪摇了摇头,大概是类似心脏的疾病吧,沈沛白年少时候又患了什么病呢? 她觉得沈家这一家子处处透着怪异,沈父沈母不在京城之中居住,就沈母的情况,沈沛白虽然自在了一些,却落下了一个不孝顺的名声。 古代不孝可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情,怪道沈沛白人名声如此不堪,亲手将自己恩师送入牢中,父母关系又不融洽,拒绝与他同住,难怪之前她去八面来风喝茶的时候听到有书生在骂,兀那佞相,不忠不孝之徒,又与畜生豺狼又有何异! 苏映雪眼珠子一转,她发现沈青锋虽很少言语,但确是一个不善说谎之辈,或许她能从他口中得出不少信息。 苏映雪露出一个微笑,看着沈青锋道:“表兄,映雪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 谁料沈青锋后退了一步,绷紧了表情:“在下还有要事去办,先告辞了。” 说罢提起轻功,瞬息不见踪影,只留下苏映雪在原地,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正文 第133章 身世之谜 第133章身世之谜 沈沛白回府之后,知晓了这件事情,开口宽慰了苏映雪,他蹙眉了片刻,道:“母亲只是恨我,你约莫是受到了我的牵连。” “这是怎么回事?” 沈沛白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并非沈家之子,而是被父亲领养的义子。” 苏映雪大为吃惊,久久说不出话来。 ...... 三十年前,一个阴寒瑟冷的深秋。 这一日傍晚,天色有些阴沉沉,天际乌云翻滚,恐怕待会会有一场大雨。 年方二十的沈夫人抱着一个婴孩,温声哄着,抬头看看天色,想起自己的夫君今日出门好像没有带伞。 彼时,沈仲合不过是家境贫寒的顺天府推官,家中不过奶娘丫鬟两三伺候的人,俸禄又少,经常入不敷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而沈夫人是他进京赶考之前娶的妻子,只不过是一个秀才的女儿,亦是无甚嫁妆可以贴补。 沈仲合这段时日忙于公务,有时候三更半夜才回来,顺天府只管午膳,沈仲合又舍不得银子去打尖,经常会饿着肚子办公,沈夫人心疼他,就每日做一些方便易带的吃食给沈仲合送去。 前几日皆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给他送去,但是上午那贪嘴的丫鬟吃坏了肚子,现在还躺在屋内哼哼呢,而奶娘又寒腿症犯了,走不了多远。 沈夫人就打算自己去送食盒,她倒没有那些闺阁妇人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父亲虽是个穷秀才,却不知道家务为何事,母亲又早早亡故,她为长女,下边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年纪都尚小,所以平日里家务都是她做的,她不得不抛头露面出去卖吃食,为养家糊口,倒也顾不上那些非议。 如今他们租住的宅院,离顺天府约莫不过两柱香的路程,雇个轿子过去还是可以的,心里想着等会或许还能跟相公一道回来。 她带上两把油纸伞,还有一个漆盒,漆河里面装着刚刚出炉的猪肉馅饼,让奶娘叫了一顶轿子,急匆匆往顺天府的方向赶去。 谁知赶到顺天府后,却没有找到自己的夫君,问了人之后才知,沈仲合出去西城调查线索去了,估计还要一个时辰才回来。 沈夫人没有办法,她一个女流之辈,也不好在全是男子的顺天府等候,于是她又坐上了那顶等候的轿子,走到一半,大雨倾盆而下,抬轿子的轿夫躲在一旁茶馆屋檐下避雨,沈夫人没有办法,只好下了轿子,坐在茶馆的二楼,等着雨停。 这茶馆位置不太好,虽是临街的铺子,却是背靠着京城那条比较脏乱的平民区,二楼两面都开了窗子,沈夫人就点了一壶清茶,那小二就把她安置到了平民区方向的窗子。 沈夫人一边吃茶,一边吃还带着热气的猪肉馅饼,眼神往窗外不经意一瞥,倏地妙目圆瞪。 这茶馆的窗子恰好对着一条逼兀狭小的巷子,此刻这巷子的尽头,竟有举着钢刀的黑衣人,煞气十足追杀着一个慌乱逃窜的女子,那女子身后虽有两个护卫,但那两个护卫的身手显然是不及那几个黑衣人,更何况寡不敌众,他们又要护着女子。 很快的,那两个护卫节节败退,但他们拼着最后的力气杀了重伤了其中两个黑衣人,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将那女子逼向墙角处。 沈夫人心中震惊,但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慌忙躲在窗户下,竟是胆怯地不敢出声。 雨声滂沱,如同一只狰狞的猛兽,将所有呼救和痛鸣声吞噬如腹。 这边的窗子只坐着沈夫人一人,所以只有沈夫人一人看到此事,她怕惊呼出声之后,那黑衣人追杀到此处,把茶馆里的所有人皆杀死。 她缩在一旁不敢看,但是自己夫君是顺天府的推官,此案若是被人发现,极有可能会顺天府负责受理,她若是能几下那黑衣人的容貌特征,往什么方向逃窜而去,或许能成为破案的关键点。 她鼓起勇气,颤巍着抬起头,往那处地方看去,透过如织的雨帘,她又看到了一个穿着灰袍带着斗笠的男子,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黑衣人砍向女子的钢刃。 很快黑衣人不及灰衣人,一人被杀,另一个人却是逃窜而去,灰衣人扶起那个女子,也迅速离开了巷子。 沈夫人不敢再停留,她披上蓑衣,带着雨伞朝着顺天府的方向行去,好在方才并没有走多远,只是一条街的路程,她顾不上雨水打湿自己的裙摆,闯进顺天府报案。 顺天府的门口衙役自然是认识沈夫人的,听了这消息之后,马上进衙禀报大人,府尹大人一听顺天府附近竟有此等凶徒,这凶手也太张扬了,马上就派人去那巷子查看。 沈夫人作为命案的第一目击证人,就留在了顺天府中,府尹见她衣裙半湿,就让自家夫人带她去后宅换一身衣服。 不到半个时辰,先前派去的衙役回来禀报:“府尹大人,现场确如沈夫人所言,但是那巷子的尸体不见了,地上有许多血迹,墙壁也有刀痕。” 顺天府尹紧皱着眉头,尸体没了,这案子就暂时查不下去,就派人先将沈夫人送回了回去。 沈夫人落了雨,受了惊,回去之后有些头晕脑胀的,丫鬟和奶娘怕她受了风寒,急忙背下热水和姜汤,沈夫人喝了一碗姜汤,此番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天色也晚了,她就熄了烛火上床歇息。 睡到半夜,沈夫人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声音,她今日受了惊,并未熟睡,倏然见到一个人影晃动,马上将身旁婴孩护在怀中,警觉出声:“谁!” “是我。”沈仲合在黑暗中道。 “夫君?”沈夫人坐起身,“你回来的这么晚,外头还下雨吗?” 沈仲合道:“已经停了一个多时辰了。” 沈夫人问道:“你怎么不点烛火,方才你被雨淋着了吗?” 沈仲合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沈夫人没有听清,问道:“夫君,妾身去了顺天府给你送食盒,谁料却在附近看到了一起凶杀命案,我——” 随着烛火照亮整个屋室,沈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的面前除了自家夫君之外,还坐着一个陌生腹部高耸的女子。 沈夫人呼吸一窒,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声音冷了一分:“她是谁?” 沈仲合连忙解释道:“夫人,你莫要误会,我与她并无任何关系,这是我一位好友托付于我,让我帮忙照料一段时日,等过了风头,就将她送走。” 沈夫人看了几眼女子,看到对方穿着华丽繁复,发髻上插着精致昂贵的金步摇,不像是沈仲合这般小小推官能接触的到,而且她气度雍容,更不像是风尘女子。 沈夫人神色才缓和下来,却转为惊诧:“你、是你,你是那个追杀的女子!” “夫人,你怎么知晓。”沈仲合惊道。 沈夫人就将方才在茶馆中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沈仲合点头道,“那位灰衣人正是我的一位好友,夫人,此事关系重大,切莫再向外人泄露。” 沈夫人应下,抬头悄悄看了一眼那个女子。 只见女子此刻眉头紧蹙,面容悲戚,她冲沈夫人勉强一笑,想说开口说话,唇间却溢出一丝痛苦呻/吟声。 …… 女子名叫素娘,从那日开始就在沈宅中住了下来,沈夫人的丫鬟奶娘都十分好奇她的身份,沈夫人对他们道这是自己一个嫁做人妾的远亲庶姐,因为夫君亡故,正妻见不得她好,就把她赶出了家门,她无人可投靠,就找到了自己。 奶娘和丫鬟听得啧啧称奇,心中颇为可怜这个怀了身孕被赶出家门的女子。 沈夫人自己心中却有无数的疑问,因素娘容貌十分出众,就算换了穿着,却仍然有一股与她们这些平民不同的气度。 她问沈仲合素娘的身份,沈仲合却摇摇头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若是你知道了,很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沈夫人便不敢再问。 素娘塞给沈仲合几张银票,说这是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沈仲合却是看也不看还了回去,坚决不肯收下,又道家中一日三餐虽然简陋了下,但是却不缺一个女子的食物。 素娘见他如此强硬,就收起银票,取出一枚婴儿带的金锁送给沈夫人,沈夫人推辞了半天,最后抵不过她,只好收下来。 因这金锁,觉得自己受之有愧的沈夫人,一改之前避开的心思,每日抱着孩子过去陪素娘说说话,素娘似乎中了毒,每日都在咳血,一开始咳出的血是鲜红色的,有一日,她咳出的血变成了黑色。 沈夫人吓得差点将茶盏摔落在地,可是那个女子却依然不肯吃药,神态平和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又看了一眼沈夫人抱在手中的婴孩,眸中满是柔情,她开口道:“沈夫人,这段时日多谢你们的照顾了,若是我……” 她停顿了片刻,接着说:“沈夫人能否帮我照顾我的孩子。” 沈夫人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好道:“素娘吉人天相,自会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素娘沉默着,面色素白,眸中却有着无尽的悲伤。 半个月后的深夜,素娘腹内绞痛,有了临产的预兆,沈夫人有生产的经验,早早就做了准备,产婆,热水,剪子,襁褓等,早已备好。 两个时辰之后,产妇慌张的跑出来,跟沈仲合和沈夫人禀报:“大人夫人,这位姑娘怕是难产,老身实在是没有主意了。” 正文 第134章 难产 第134章难产 沈仲合和沈夫人对望了一眼,沈夫人道:“我进去瞧瞧。” 沈仲合焦躁地在外面踱步,转身问身边的小厮:“消息送过去了吗?” 小厮点头道:“大人,早在两个时辰前就送过去了。” 屋内一片混乱,素娘面色如纸,气若游丝,嘴角全是血迹,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沈夫人心下一片冰冷,走到素娘身边。 素娘已将力气使尽,只有一双坚韧的眼睛看着沈夫人,嘴角嚅动了几下,沈夫人靠过去,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素娘目光落在一把锋利的刀刃上,然后目光看着自己的肚皮,沈夫人眼眶一下子红了,她知晓女人生孩子是往鬼门关里走一遭,之前她自己生产之时也觉得自己或许就熬不过去了,但是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不,你在坚持一会,大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马上就到了!” 素娘用尽全身力气道:“我、我中的毒本来、就无药可救……只是……用过银针将毒封在身体穴位之中……这、这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们了……希望……” 只是说了这句话,她的喉咙又涌出一口鲜血,再无力气可用,只有一双半睁的眸子,哀求着好像死不瞑目一般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脑中一团乱麻,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妇人,如何应付了这种场面。 于此同时,屋外有一个男子和背着药箱的大夫急急跑了进来,那男子道:“沈兄,素娘她如何了!” 沈仲合道:“世子,你怎么才来啊。” 来的人屹然是年轻俊朗的楚子冀,原来那日救素娘的男子正是楚子冀。 楚子冀望了望屋内,这时房屋的门开了,沈夫人从里面出来,神色瑟然:“素娘快不行了。” 此刻,沈夫人看到过楚子冀也有些惊讶,她认识这个是将军府的世子,与自己的夫君是同一期的文武状元,两个人志同道合,时常在一起喝酒,这位世子虽出身勋贵,却没有丝毫纨绔之气。 难道素娘是他的侍妾?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推翻了。 此时也顾不上这些,沈夫人快速将屋内的情形说了一遍,楚子冀慌忙招了大夫进去,而大夫只进去不到一会,就出来的,冲着他们摇头。 “世子,里面的夫人已经……没救了,此刻若是破腹取子,或许孩子还有一线生机。” 一群人默然,破腹生子,他们又何曾遇到过这样的场景,做过这样的决定。 只是此刻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耽误了,楚子冀当机立断道:“大夫,你动手吧。” 大夫是个上过战场的军医,见过无数的血腥,断臂残腿,血肉模糊,但是他却没有见过一个女子,有这般强烈的生存意念,她本来早应该在几个时辰前就断气了,但是却有一股惊人的意志,直到婴儿从她的腹内取出,发出了一声如同稚猫一般的啼哭声。 她那一直睁着的双眼,才失去光芒,唇角微微上扬,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濡湿了鬓发。 大夫轻轻叹息,替她合上双目,抱着那个浑身紫胀的孩子,对屋外的楚子冀和沈仲合道:“世子,沈大人,是个男孩。” 孩子虽然生了下来,但是一出生就面临着生死危机,因为母亲在怀他的时候中了剧毒,虽毒被封在穴道之中,但是那些毒素仍然通过经脉和血管,传到了婴儿体内,楚子冀虽找了擅长解毒的大夫,但是孩子仍然时不时面临着生命的危险。 三个月过去,楚子冀让人遍访名医,终于在江湖之中找到了一个神医,用以毒攻毒勉强救回了这个孩子。 沈沛白停顿片刻道,看着苏映雪道:“父亲和母亲收养我之后,没多久,沈府着了一场大火……” “三更天,这场大火来势汹汹,在所有人沉睡之际,迅速燃烧起来。滚滚浓烟裹挟着熊熊火焰,将屋内的人困在其中,空气中弥漫着松油的味道,显而易见这是一场人为蓄意的火灾,半夜查案归来的父亲第一时间冲进我的房中救了我,等他冲进另一个房间中救母亲和……兄长的时候时……却晚了一步。” “父亲知道那群放火之人是冲着我来的,所以就让我顶替了兄长的身份,对外说我已经葬生火海之中。” 苏映雪心中叹息,难怪沈夫人这般讨厌沈沛白,她靠着沈沛白的身后背脊,心中心疼地无以复加。 “你的亲生母亲究竟是什么人?”苏映雪开口问道,她从未听将军爹提起过此事,三十年前将军爹已经娶了娘亲,生下了大哥,将军爹深爱着娘亲,不可能会出去拈花惹草。 三十年,三十年前京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映雪隐约抓住了什么,却想不起来。 沈沛白摇了摇头,眸光微微流转,淡淡道:“我亲生父母是江湖中人,被仇敌追杀,母亲拼死逃到京城,拿着楚将军的信物,想要投奔与他,但是那些杀手却追踪到了楚府,母亲为了不牵连楚将军,并未进楚府。” 阴差阳错,走投无路之下,沈沛白的生母被及时赶到的楚子冀解救,然后为了隐蔽她的行踪,将她送到了沈府,没想到这群杀手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赶尽杀绝,在京城藏匿了好几个月,摸到了沈宅,用了迷烟,想要用一场大火烧死整个沈宅的人。 当年沈仲合是想隐瞒住沈沛白的身份,只把他当做亲生骨肉来抚养的,只是到了后来沈母对沈沛白愈来愈厌恶,有一次甚至还想将年幼的沈沛白丢入水井之中,将其溺死,幸好他及时赶到。 再后来沈沛白病发,沈仲合将他送上了苍山救治,等沈沛白十二岁时才将他接回来,沈母的病情却时好时坏,面对沈沛白的疑问,沈仲合怕他胡思乱想,心性遭受打击,终究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苏映雪心中有了几分感慨,若是那时沈沛白的母亲进了楚府,他岂不是成了自己的哥哥? “你的母亲是个可悲可敬的女子,她若是还在人世间,定会对你如今的成就心中欣慰。” 沈沛白自嘲一笑,她若是还在世,肯定会失望透顶吧,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奸佞之臣。 …… 第二日早上起来的时候,苏映雪将小库房的钥匙还给了沈沛白,且说了昨日自己翻了账册,然后赏了阮红云五十两银子的事情。 沈沛白一边被小厮伺候着穿上官袍,一边转头对苏映雪道:“夫人是想表达对我为夫的不满吗?” 苏映雪递钥匙的手指微微一愣,眉角微微上扬道:“屹之何出此言,我只是赏罚分明罢了,阮姑娘一心为相府,能力又出众,当一个侍妾也太过委屈她了。” 沈沛白止住小厮的动作,让他退出房间。 他神色古怪,好半天他突然扬起唇角,盯着苏映雪的眸光中带着一丝邪魅,他靠近苏映雪,嗓音低沉而磁性:“夫人,你是在吃醋吗?” 苏映雪身子僵了一下,兀自摇头道:“没有啊,我只是想说,既然阮姑娘有如此能力,不如就正式聘请她做账房先生罢。” 沈沛白轻笑了一声,道:“是谁告诉你阮红云是我的侍妾?” 苏映雪随手甩锅:“铃音……” 沈沛白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这丫头,她才回府半年,不知内情也是情有可原。” 阮红云的父亲是沈家聘请的账房先生,一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后来又娶了沈母的贴身丫鬟,生了阮红云之后,全家一直住在沈府中。 前些年,阮红云的母亲意外亡故,没多久账房先生也染上疾病,因为阮红云并非沈家的奴婢,所以他怕他死后阮红云孤苦无依,临终前他求沈母,把阮红云收作沈沛白的侍妾,不要什么名分,只要阮红玉一世安好无忧,他在黄泉之下也就能放心了。 那时沈沛白恰好奉旨出去办事,沈母不耐处理沈沛白的事情,且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也就随口就答应出去。 沈沛白回府好几个月之后,因为府内一次府内丫鬟设计陷害的事故,才知道此事。 那时他与沈母关系已经十分的疏离,他不愿因为这等小事跟她再起争执,于是就冷处理了此事,更何那时候他刚刚知道了楚岫玉死亡的消息,心中痛苦,更没有阮红云放在心中。 苏映雪听完原委,眯了眯眼睛:“我信你,不过这小库房的钥匙还是你自己收着吧,我虽为相府主母,但也是宴海楼的东家,你答应过我,不干涉我的事业。” 言下之意,掌家是因为自己是当家主母,但是若是让她管私事,她就没有那个时间了,在她看来,沈沛白有沈沛白的事业,自己也有自己的事业,家里的事情两个人一起管最好了。 沈沛白将她眼底的耍赖奸诈看得一清二楚,她不过是怕麻烦罢了,也罢,他知道苏映雪的心性,不能逼迫太紧,只好收回了钥匙。 过了几日,苏映雪发现沈青锋不见人影,不知道是刻意避开她呢,还是真得有要事,她问沈沛白的功夫与沈青锋比起来如何? 沈沛白回答,自己在沈青锋手中走不过五十招。 苏映雪问与大哥比如何,沈沛白答道十年前楚兄在沈青锋手下能走百招,如今估计是望尘莫及了。 苏映雪满脸钦佩,原来是绝世高手。 沈沛白脸色不虞,眸色幽深地看着苏映雪:“夫人是嫌弃为夫的身手吗?” 苏映雪放下书,转了话题道:“我在想自己要练上多少年,才能比上你。” 窗外星河璀璨,月白如玉,沈沛白眉目弯弯,眸似星光。 “夫人有我护着,又何须如此刻苦勤奋。” 苏映雪拍拍胸膛:“我乃将门之女,你是文弱书生,自然是要我护着你。” 沈沛白拍了拍床榻:“为夫此刻就需要你护着。” 苏映雪:“……” 苏映雪吻上沈沛白,沈沛白露出微愕表情:“夫人,为夫只是有些怕黑,你这是做什么?” 苏映雪动作一顿,有些嗔怒,一口气将他推到在床上,粗着嗓子道:“自然是做/爱做的事。” …… 正文 第135章 陆茗 第135章陆茗 秋意渐浓,天气也愈发寒冷,今年的秋季似乎比往年来得更寒冷一些。 这日下午,苏映雪带着丫鬟出府,准备整合处理一下自己嫁妆上的那几个铺子,婚礼前她把那些倒贴钱的铺子都关了,如果能好的价钱她就把铺子买了,若是没有她就留着租赁,虽收入少了一些,但是全部加起来也是一笔收入。 她心中盘算着,用什么办法来推广宴海楼的名气,这古代又没有什么打广告的办法,除了口碑相传之外,还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吸引主顾来跟自己合作开分店呢? 走到北城的时候,苏映雪想起来北城外有一片枫叶林,当年自己去过几次,漫山遍野都是层林尽染的红色,十分唯美。 苏映雪带着弦月和望月几人出城,往枫叶林的方向走去,谁料行至附近,就见到一群官差围着不远处,正盘问这附近村落的村民。 苏映雪走得进了,便有官差过来盘查。 弦月上前解释了一番,官差上下打量了苏映雪几眼,见她衣着不凡,容貌出众,料想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只是随口盘问了几句,不敢为难她们。 “这位官爷,不知前面发生何事?”弦月好奇地问道。 官差本来并不想回答,见弦月生得乖巧可爱,颇讨人喜欢,就透露了几句:“枫叶林中发生了命案,有一个员外被人吊死在树上。” 官差左右看看,低声透露道:“这已经是京城之中第三起命案了,每一个死者都是被人吊死……” “啊——”弦月一惊一乍,缩了缩脖子,她虽然胆子大,但是却很害怕死人,转头对苏映雪道,“小姐,咱们走吧,别让晦气沾上鞋底。” 苏映雪点了点头,正待转身离开,却见有一个身穿白鹇补服官袍的男人快步朝这边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气喘嘘嘘的下人,因为那男子走的太快,他们两人只能小跑起来,才勉强能跟上前面的大人。 苏映雪愣在在原地,因为眼前这个人她认识,竟是她年少时的伙伴陆茗。 那衙役看到陆茗过来,连忙上前行礼:“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陆茗随意打量了苏映雪一眼,转头问官差:“命案现场在何地,你带本官去看看。” 官威十足,当年冲动莽撞、张扬跋扈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独当一面的侍郎了,苏映雪心中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许是苏映雪的目光太灼热,陆茗转头看了苏映雪一眼:“你是何人?命案重地,休得停留。” 苏映雪道:“陆大人,不知可否让我与你一道过去,查探案发现场。” 陆茗立刻就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苏映雪好几眼,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画,眼神从容,衣着虽低调,陆茗一看就知衣服的布料绝非是一般官吏能用得起的,他眼中充满了探究的神色,若是以往他自然直接回拒苏映雪的要求,不过眼前这个女子,却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仍然不会让一个闲杂人等进命案之地,只是问道:“你是何人?” 弦月立马上前一步,十分娴熟地报上名号:“我家小姐是相爷夫人。” 陆茗:“相爷夫人,姓沈的那个?” 苏映雪道:“不才正是在下。” 陆茗:“……” 他怎么觉得眼前的人透着一股熟悉的调调呢? 苏映雪道:“陆大人,我从小就对探案十分感兴趣,不知陆大人能不能带我去瞧一瞧命案现场?” 她自然对命案现场不感兴趣,只是有十多年未见陆茗,如今遇上了,她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哦,捉弄的机会。 她自从变成苏映雪之后,除了沈铃音之外,身边就没有什么人能她不计身份的交友,而沈铃音这丫头自从恋爱之后,也很少来找她玩耍了,最近这段时日,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偶尔能在练剑场看到她,平常都不见踪影。 她只能跟沈沛白打打嘴仗,还经常败多胜少,着实郁闷。 陆茗虽然刚刚调回京城,倒也听说了沈沛白娶妻的事情,他心中有点奇怪,沈沛白这人是个疯子也就罢了,难道他夫人也是疯子? 不过沈相的面子,他不得不给,因为他的哥哥如今在沈相手底下当差,他细算起来也是属于沈相派系的。 “小姐……”弦月肩膀抖了抖,十分惧怕看着苏映雪,“您当真要跟这位大人过去啊。” 苏映雪转头道:“你跟望月在此地等我罢,闲雨等我一道进去。” 陆茗见苏映雪毫无畏惧的表情,心中倒是起了一点兴趣,带着苏映雪走到衙役围着的地方。 那官差堆里还站着一个主事,看到陆茗带着一名貌美的女子过来,还以为这位陆大人带了侍妾过来查案,有些不悦地皱眉道:“大人,你这是……” 陆茗随意指了指:“这位是沈相夫人,过来瞧死人的。” 主事张大嘴巴,边上的官差也是一脸惊愕,纷纷低下头,一脸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想来是沈沛白平日名声威压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一个个鼻观口口观心,跟小媳妇似的,不像是来查案的,倒像是给死者哭丧的。 主事比他们想的更多,不时的抬头看看陆茗,心道,这陆茗从郡县才调回来没多久,没听说他跟丞相关系很好啊?哦,不对,这陆茗跟相爷夫人为何在同时出现,莫不是这两人…… 苏映雪虽不在意这些,心中却难免有几分自己好像公园里被人围观的大猩猩似的感觉,果然还是男装行事方便。 闲雨怕那尸体上有毒,或者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就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给苏映雪捂住口鼻,如此那些官差也自在了一些。 死者是一个发福的中年员外,看起来应该四十左右,脖粗身短,穿着一件褐色的袍子,脖子上面有一个发紫的勒痕,但他的致命伤却有两处,他的腹部上有一个窟窿眼,上面血迹已经变成褐红色,背后上吊的树下,有一大滩血液,血迹靠后摆着一块石头。 很显然,凶手将死者吊在那树上,却给在他脚下垫了一块石头,让他不至于一下子勒死,但是又只能踮起脚尖来维持自己生命,然后在他的腹部捅了一刀,让他在恐慌之中,一面放光他的血,一面又让他失去气力活活吊死。 这凶手果然是十分残忍血腥,甚至连捅人的匕首都扔在现场,定是一个心理变态才会干出这样的凶杀案。 “大人,这把匕首就扔在附近,是一把很普通的匕首。”一个官差把那把匕首用帕子裹着,交给陆茗。 苏映雪上前一步,看到死者鞋底沾满了淡褐色的泥土,手指尖的泥土却是深褐色的,不犹有些怪异,她又走到那上吊的树下,指挥着一个官差把那树底下的石头翻转过来。 那主事眼神一瞪,想要制止苏映雪的行为,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这相爷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一个闺阁妇人抛头露面也就罢了,还妨碍公务,自以为是,难不成她还会破案不成? 苏映雪仔细看看那石头底下,又转身对陆茗道:“陆大人,借匕首一观。” 陆茗把匕首递给她,见她似模似样,忍不住问道:“沈夫人莫非以前也办过案子?” 苏映雪仔细想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 她想起那茶商一家被杀,自己似乎还让陆茗和韦金平打扮成女子引开看守的官差,听说后来陆茗被他哥狠狠揍了一顿,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陆茗眉头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哪见过这位沈夫人。 苏映雪看了几眼匕首,眉头皱起,陆茗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苏映雪道:“我觉得死者并非他杀,而是自杀的。” 陆茗在旁边嗤了一声,主事和官差们也是各异的神情。 他们不敢指责苏映雪,陆茗倒没有这么多顾虑,虽然他不过是五品,沈沛白随手一个大浪打来,可以淹死许多个他这样的官员,但是好歹自己跟沈沛白也有些同门师兄弟情谊,他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 “你说死者是自杀,可有证据?” 苏映雪道:“第一,死者鞋底上的淡褐色泥土十分的平整,而且有些湿润,说明他是自己走到这枫叶林的,这个可以问城门守卫,看他们十分对此人有印象。” 那主事问道:“你如何得知他是京城人士呢?” 苏映雪道:“因为身上有一股味道。” 闲雨在一旁点头:“脂粉味。” 习武之人嗅觉灵敏,更何况苏映雪曾经瞎了一段时间,对味道特别敏感。 陆茗走上前仔细闻了闻,果然闻到了一丝脂粉的香气。 “这个脂粉叫洛神香,只有京城的香粉铺才有得卖。”苏映雪继续道,“其次,他的指甲缝里有深褐色的泥土,但并非是所有手指缝里有,两个大拇指却是十分干净,而这石头底下泥土与他指甲缝里的泥土吻合。” 正文 第136章 连环案 第136章连环案 陆茗上前看了一下,让官差将死者指甲缝的泥土取下,与石头下的对比了一番,果然十分类似。 苏映雪道:“这说明这石头也是他自己搬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威胁他搬的,但是这刀柄之上,也沾上了一些这泥土。” 其实刀柄上还留下了一个很淡指纹,古代的人并不知道指纹每个人都是无可复制,也不甚相同的,苏映雪下意识比对指纹。 陆茗道:“你说得倒有几分道理,但是他就算是活腻了,也无须用此种死法自尽啊。” 苏映雪想了想道:“陆大人,这世间或许有一种药可以控制人的行为,这不过是我的推断,陆大人若是想要求证,或许还要花费更多的心思。” 陆茗凝目,看着苏映雪,眼中有了一丝豁然开朗之意,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呢,最近这几起命案死者看似没有关联,这么一想就有了好几个的关联点。 主事一头雾水,他觉得苏映雪的言论就是满口胡言,心道这丞相夫人果然是脑子有问题,胡乱推测也就罢了,竟然说死者是自杀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世上有迷药有春/药,但是他还没有听说过有这种控制人心的药。 苏映雪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之前几件事情的影响,若不是自己曾经也被人下过蛊毒,她估计也不可能相信这种言论,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是有的,但是将人当做傀儡的药她虽曾听闻过,但是一直觉得那些都是遥不可及的故事,是人编造出来的。 苏映雪只是在现场停留了半个时辰,就带着弦月和望月等人回府,刚刚一入门口,就见到了一辆马车停在相府的门口,沈铃音扶着沈母从府内出来。 沈母看到苏映雪,冷哼了一声,想要说什么,但是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错过她上了马车。 沈铃音冲苏映雪使了一个眼色,转身也上了马车。 苏映雪注意看跟在身后的丫鬟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香烛纸钱露出了一个角,苏映雪了然,原来今日是那个孩子的忌日。 苏映雪穿过庭院,招来洒扫丫鬟:“相爷回府了吗?” 丫鬟道:“半个时辰前回来过,只待了片刻,又出府去了。” 一个仆从捧着被布罩着的笼子,苏映雪问道:“你手中提着什么?” 仆从掀开罩布,里面居然是几只雪白可爱的肉兔子。 苏映雪顿时想到香辣美味的冷吃兔,还有卤味兔头,不禁吞了吞口水道:“你且拿去厨房吧。” 小厮愣了一下,暗中抬头看了一眼苏映雪,却极有眼色道:“是。” 苏映雪今日亲自下厨,做了一道麻辣兔丁,然后将卤汁调好,打算将兔头放在锅中炖煮一夜,等明日就可以吃了。 麻辣兔丁出锅盛盘,香味四溢,色泽亮丽,放入了八角花椒等辛料爆香翻炒,去了兔子的腥味,更使得肉质鲜美,厨房里的团团一开始还在旁边不停的念叨着,兔子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它,等出锅之后她闻着香味,忍不住吃了一口,顿时就将原来的心思抛飞在脑后了。 弦月也是见不得可爱的兔子被杀,她不敢在旁边打下手,苏映雪一开始让她尝尝,她是拒绝的,看到团团一边吃一边问苏映雪配料的问题,她也忍不住偷偷夹了一小块,结果瞪圆了眼睛。 苏映雪又顺便做了几道其他家常菜,一直忙了许久,她才走到春波庭中,坐在荷塘前。 夕阳降下了山头,将屋檐染成了半橙偏红的颜色,有麻雀落在院子里觅食,又胆小着不敢靠近人,用细细的爪子在地上灵巧的跳跃着,有些落在了屋檐上,披着夕光,成了一片剪影,如同从碧空晚霞上落在凡间的音符,婉转而温柔的唱着歌。 而穿着荼蘼色衣裙的苏映雪,微微上扬唇角,支着下颚,静静的看着天色,夕阳越过翠绿树枝,金色细碎的光芒洒在苏映雪的乌黑青丝上,雪白的肌肤在夕阳的辉映下,流转勾嘞出一片时光静谧的景象。 沈沛白走进来,就是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他心底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立在了原地,不忍打破这静谧闲意的画面。 苏映雪抬起头,冲着他微微一笑:“屹之,你回来了。” 沈沛白唇角微微上扬:“夫人,我回来了。” 苏映雪上前挽着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前走,一边说着今日发生的趣事,她的动作神情,如现代那些恩爱寻常的夫妻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沈沛白却从未见过这般相处恣意随然的相处模式。 但是他觉得这理所应当,感觉这才是夫妻之间最正确最亲密的,也是最为普通的姿态。 苏映雪见他老是盯着自己,就十分不要脸道:“盯着我作甚,莫非是被你夫人我的美色所迷惑?” 沈沛白难得没有呛声,耳根微微发红。 苏映雪看到了,正要取笑一番,却听到沈沛白道:“正是,夫人之美,在骨,在心,更在魂,为夫愿被夫人迷惑一辈子。” 苏映雪呛了一下,如此高度赞美的之词,再厚的脸皮也扛不住啊。 只好停止调戏,转了话题,生怕沈沛白把自己赞成一个玛丽苏。 等到沈沛白坐在桌前,提起筷子吃了一口那兔肉,怔愣了片刻:“这是兔肉,你做的?” 苏映雪点头:“这桌菜有一半是我的手艺,你吃吃看能否吃出来。” 结果沈沛白精准无误,每道菜只吃了一口,就将苏映雪做的几个挑了出来。 苏映雪有些挫败,心道,看来自己的厨艺的确不行啊,等吃完饭的时候,去发现自己做的那些菜,被沈沛白吃得差不多空盘。 饭后,沈沛白听到苏映雪说带北城外枫叶林的事情,又听到苏映雪提起了陆茗,他微微点了点头:“这半个月一共发生了五起凶杀案,死者死状可怖,死因莫名,其中一个死者是兵部侍郎之子,他被人发现倒吊着溺死在井中;兵部侍郎与刑部侍郎向来不合,只因凶手一直未逮捕归案,二人在下朝时发生口角,在宫门外大打出手,圣上知闻此事之后大怒,重罚了两位大人之后,又下令让刑部一个月内破案。” 苏映雪嘴角一抽,这古代皇帝就是任性,案子抓不到凶手,要你人头落地,太医治不好病,要你人头落地,太监宫女不小心做错一点事情,要你人头落地。 “若是案子破不了如何?陆茗岂非要受到牵连?” 沈沛白见苏映雪一脸担忧的样子,脸色一沉,声音淡了几分:“他半个月前才调回京中,方上任刑部司郎中,就碰上了如此大案,若是抓不到凶手,这位置恐是坐不了几日。” 苏映雪沉思了片刻道:“当年那个给我下蛊之人,可有同党?” 苏映雪之前问了沈沛白,沈沛白只说含糊其辞,说凶手她并不认识,而是自己身边的人,后来被他私底下处理了,苏映雪也就没有多问,沈沛白似乎并不愿意提及此事,苏映雪虽然觉得有些荒诞,但是他的神情和真心根本没有理由作伪。 苏映雪也不像把时间浪费这种心思上,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直接开口问便是,秦叔看着自己和沈沛白长大,有些事他就算不知道细节,也知道大概。 自从山寺之行之后,苏映雪总觉得最近京城之中不甚太平,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些什么事情,前段时间大哥失踪难道也跟这件事情有关? 秦叔前段时间托了江湖中人查探,发现楚越川半个月之前在江北一带出现,与一个穿着黑袍拿着折扇的男子在一起。 沈沛白摇了摇头,目光遥遥,有些往事,他永远都不会让苏映雪知晓。 …… 苏映雪换上了秦修的行头,走进宴海楼,前不久京城之中开了好几家类似的火锅酒楼,而且价格比宴海楼要便宜很多,吸引很大一部分的顾客,宴海楼的生意有所下降。 不过,最近寒潮涌动,天气愈越愈冷,正是火锅的旺季,所以宴海楼每月的进额,与前几个月无甚相差,只是预定的人数变少了许多。 苏映雪现在底气硬了一些,兜里也有了银子,但是若是要把宴海楼的招牌扩展出去,这点银子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但是这个主意并非是她一个人,宴海楼一家酒楼,能独立完成的。 走到后院,看到一只个头已经跟她差不多高的黑熊朝着它扑了过来,苏映雪身后的闲雨迅速将她护在身后,刚抽出剑对着黑熊,就见老五赤着胳臂冲过来,随手一撂,就将黑熊撂倒在地,那黑熊发出了吼叫声,挥舞着利爪,朝着老五胸口抓去。 老五胸口的衣服被一爪子抓烂,什么东西滚了出去,洒落了一地,苏映雪定睛一看,竟是一包松子糖,黑熊就不在去管老五,撅着屁股一扑,将那些东西压在身后,老五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恼怒的神色,他气鼓鼓俯下身子,一下子将黑熊抗起来丢到一旁,心疼地看着地上的松子糖。 苏映雪:“……” 正文 第137章 查探 第137章查探 空山子前段时间离开了京城,就将这头熊小二留在了宴海楼,也丝毫不管这畜生的破坏能力。 只是秦昌等人更加凶残无比,直接把黑熊当成宠物养在后院,每日喂它一些卖不掉的肉食边角料,这个黑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山子养大的缘故,性情十分温顺,从来不攻击人类,也不爱吃肉食,而对那些糕点甜品尤其喜欢,于是把松子糖当成宝贝一样成天揣着的老五,就成了它唯一攻击的对象。 一开始小二只是一个大坨的煤球团子,每日闻着松子糖的位置,就挥舞着爪子朝老五胸口抓去,老五铜筋铁骨,练得是独门的金钟罩铁布衫,别说爪子挠一下了,就算是站着让你拿刀砍,都砍不出一道伤痕。 到如今它已经长成成熊的模样,气力大的吓人,苏映雪这样的小身骨被她扑一下,估计肋骨都要断两根。 如今也就老五和老六能陪它玩一下了,老五不怕它抓,老六轻功好,时常将戏弄它,但是老六是个没耐心的人,有时酒楼里太忙,老六没空陪它玩耍,而小二非要粘着他的时候,直接半包药粉把它撩倒。 苏映雪只能无语望天。 这江湖中人,真当是一个比一个凶残,沈沛白跟他们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小巫。 等酒楼的生意空闲了一点,苏映雪跟秦昌聊了一下心中的想法。 秦昌最近跟人请教了不少经营酒楼的经验,不像以前一般,以为摆了一条板凳就可以占山为王的强买强卖了,到最后客人都绕着宴海楼走。 “你想要在京城之中举办一个食神大赛?”秦昌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在他看来美食大赛就跟武林大会一样,高手对决,自然会吸引不少观众。 苏映雪点头道:“正是,自古以来,人们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一阵高下,武林大会如是,科举和武举亦是如此,中原之大,酒楼成千上万,而酒楼口碑招牌,皆靠巷深酒香,若是能在定时定地举办一个食神大赛,只要出一个大厨,可以发扬酒楼名号,何乐而不为呢。” 秦昌道:“咱们宴海楼怕是比不上那些传统老字号吧。” 这话也是实话,古往今来,美食传承是最深厚的,爆炒煎炸,煮蒸烤刷,中华历史上下五千年,八大菜系,各地的美食都有不同的口味,皆有杰出者。 苏映雪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道:“秦叔,我并非是奔着食神的名号去的。” 火锅菜品单一,充其量也只能算一道大菜,又如何能比得上那些百年传承老字号呢,苏映雪看上的自然不是冠军,而是这食神大赛带来的广告效益,以及吸引那些人才和合作者。 但是要开一个食神大赛,并非一件容易办成的事情。 首先,若是要在京城中举办一个此类的大赛,必须得到相关部门-礼部的批文,只有礼部官员查实你这聚众活动对治安和百姓无害,然后交一定的费用才能举办。 这条令看起来好像很容易,施行起来却很困难,古代掌权者,为了确保皇权巩固,时常施行愚民政策,老百姓傻乎乎没有什么文化,才容易掌控,得到民众的崇高敬仰。 而聚众,则是传播消息最为广泛和快速的办法,上头的人自然不会乐意民间举行这种聚会,就算是比赛也不行。 苏映雪自己当然没有这个实力,但是她可以借助沈沛白的能力,如果皇帝还是不允许,就给他一点甜头,比如,额,广告费?或者报名费? 其次如何将这次大赛的消息传播出去。 要知道古代可没有什么网络和电视,交通极其落后,就算死个皇帝,很多偏远地区得到消息,都有可能是好几个月之后了,更何况是从未听闻过的食神大赛呢。 但是更重要的一点,是如何动员起那些酒楼来参加比赛。 以丞相的名义召开?估计砸场子的人比参加比赛的人还要多。 众人拾柴火焰高,苏映雪打算先去找彭东家集思广益一下。 彭东家的酒楼开在东城和西城,也是一个有后台有实力的东家,苏映雪曾经听说一些小道消息,说彭东家的后台是右相,不过此消息并未得到验证。 苏映雪让冯二送了拜帖过去,结果彭东家直接将苏映雪约在了飞絮阁见面。 苏映雪大为尴尬,这飞絮阁是风月街上最为出名的青楼,与翠红楼两两对立,想来争风吃醋,谁也看不起谁。 当初苏映雪收拾罗嬷嬷的时候,那位漪红姑娘,就是出身翠红楼。 听说翠红楼的毒娘子可是江湖中有名的冷艳美人,为人亦正亦邪,从来不管别人的看法,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苏映雪素来是佩服这等为自己而活的女子,之前几次想去拜访,但是秦昌一听她要去青楼中,就立马眼神一厉,一脸你要是敢去青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于是苏映雪怂了,她知道自己要是去青楼被秦昌发现,是真的要被挨揍的,秦昌虽叫她小姐,只是因为沈父救过他两次命,所以他自甘为奴,把苏映雪当成主人,但是苏映雪敬他为师,楚将军也把他当做兄弟,他在将军府的权利,仅次于将军和主母,在将军和仆人面前,楚家少爷和小姐说话远不及他好使。 说起来楚家子弟不准出入烟花之地这个命令是楚子冀下的,他年少的时候不懂事,时常与狐朋狗友出入花柳巷,结果有一回被其中一个狐朋狗友坑进了大牢中,而他在青楼中温存暧昧的女子,竟站在他的对立面,说了与他不利的证词。 这楚世子自小出生鲜衣怒马,锦衣玉食,何尝受过这等罪,不经一遭人心险恶,如何能蜕变成杀伐果断的威武大将军,遭受牢狱之灾后,好不容易脱了罪,又被父亲罚跪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此事在他心中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后来他成了家生了孩子之后,立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楚家子弟禁止去青楼。 秦昌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严苛执行楚子冀的命令,当年因为楚子冀的救命之恩,甘愿留在京城之后,要知道他在江湖中可是赫赫有名的过江龙,虽为匪,却是义匪,从未做过对百姓有害的事情,他若是想要重先投身江湖,定会有很多门派抢着要。 “秦叔,你看,彭掌柜约我去飞絮阁……”苏映雪把那拜帖捧到他的面前。 谁料秦昌却没有接过拜帖,听到飞絮阁的名字时候,眉宇间带着一丝异色:“前不久,我托沁儿为我打探越川的消息,她的手下曾看到他跟一个男子进入了飞絮阁中。” “沁儿是谁?” 秦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就是翠红楼的毒娘子。” “哦。”苏映雪语调微微上扬。 秦昌瞪了她一眼,苏映雪一脸我不好奇我什么都不问的表情:“你想让我进去查探一番吗?” 秦昌点头道:“那飞絮阁的幕后阁主叫虞美人,别人称她为虞娘,是魔教合欢派的教主,在江湖之中鼎鼎有名,她认识我们几人。” 秦昌倒非惧怕合欢派,只是不想卷入江湖是非中去。 苏映雪换了一身装束,身后带着一身男装的闲雨和冯二,闲雨是个死脑筋,沈沛白给她下令,苏映雪出门她必须寸步不离跟着,她就一直跟着,苏映雪磨破了嘴皮子,她也一言不发,苏映雪只好换了一个主意,拉拢闲雨,让她成为自己的人,这与沈沛白的命令并不相驳,闲雨答应了,还立了誓。 苏映雪只好看着跪在地上立誓的闲雨,心中默默道,哎,算了,你开心就好。 事实上,除了跟在苏映雪身后保护之外,闲雨其他事情都很听话。 久而久之,苏映雪也习惯了屁股后面有这么一个跟班,只是她觉得终日被闲雨跟着,她都要变成一条咸鱼了。 苏映雪知道自己进青楼的事情,闲雨肯定会禀报给沈沛白的,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等回去再给他解释。 至于为何会带冯二,苏映雪也有别的一番想法,冯二进宴海楼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最难得的是他对自己很忠心,接人待物也有些进步,现在也需要磨砺一番了,若能成长起来,或许以后自己可以将分店交给他来管理。 冯二一开始不知道苏映雪是女子,直到前段时间他发现,原来器宇轩昂,仪表不凡的秦东家,居然是女子!而且还是苏家的大千金,左相的夫人!冯二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这个事件导致冯二以后看到那些生的十分俊秀的男子时候,心中都要先怀疑一番,这人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但是冯二对此也十分的开心,因为东家把这事告诉自己,说明自己得到了东家的信任,现在又带他来此处,更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 苏映雪换了一身雪白的衣袍,手中拿着一把桃花扇,走进飞絮阁的大门,当真是一个潇洒倜傥,俊美无俦的世家贵公子。 苏映雪一边享受着美人惊艳的目光,一边学着赵延玦扇扇子。 难怪这翩翩公子都喜欢用扇子,这自带清风的装备,的确会让自己变得更加从容,更加帅气啊。 这不是正是妥妥的,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正文 第138章 飞絮阁 第138章飞絮阁 花月河附近的一条巷子,赵延玦摇着他那把招摇的美人扇,衣装华丽,正抬腿准备往某个方向走去,又把步子迈了回来,他转头看着身后的小厮,沉思了片刻道:“本王这身打扮如何?” 小厮立马举起大拇指:“王爷,您是这京城之中最风流倜傥,潇洒英俊之男子。” 赵延玦道:“我穿的如此招摇,若是被那些花魁见了,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小厮迟疑了一下,只好道:“王爷,那你要不换一身衣裳?” 赵延玦想了想道:“算了,就这一身吧。” 他想着等会要见沈铃音,自然想要展露出最美好的一面给心爱的人看,于是带着小厮,大摇大摆,朝着风月街的方向而去。 …… 苏映雪一进飞絮阁就收获了一大票媚眼,一位穿的花红柳绿,头戴牡丹,斜插金步摇的妇人团扇轻摇,走到苏映雪的面前,眼神娇媚道:“哎哟喂,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呀,奴家说呢,怎么今日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儿在窗外叫呢,原来有贵客要临门呐。” 苏映雪生生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大姐,我找彭东家。” 那妇人神情微微一僵,上下打量了苏映雪一眼,凭着她的火眼金睛,眼前的这位公子倒不像女扮男装。 也实在是苏映雪这张人皮面具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而这位飞絮阁的老鸨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实际上她还不到三十呢,她约莫着去个零头,自己才二十五岁呢,没料到苏映雪一开口就叫她作大姐,把她气得浑身发颤。 但是好歹是老鸨,失态只不过是一瞬间,她连忙扬起笑容,她随手找了一个女子过来:“原来是彭东家的朋友,丝丝,你带这位公子上楼。” 一位穿粉色云裳的女子,身段婀娜的过来,挽住了苏映雪的手。 苏映雪原本想要挣开手臂,但是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就面带微笑歇着丝丝上楼去了。 彭东家早已在房中房中等候,身边有两个女子作陪,有另一女子在帘后轻拨浅唱,琵琶声如怨如慕,歌声清婉绝美,如同珠玉滑落,落在地面,化做了水雾又升起,萦绕在耳。 苏映雪可算是感受到了,这世间真当有嗓音,如同鲛人之歌,遗世而独立。 一曲方歇,彭东家才站起来迎接苏映雪,语调有些歉意:“秦老弟,为兄方才听得入神,该罚,该罚!” 说罢他举起酒杯,连饮三杯。 苏映雪连忙道:“美人之歌如同瑶池仙乐,世间难得,彭兄何须如此,我方才听了也是痴了。” 帘后的女子从里间走了出来,柔声道:“见过公子。” 苏映雪抬头看了一眼,她的声音袅袅动人,然而容貌只能算作清秀,看起来却是不如这屋内的其他两个女子。 这位女子若是生在现代,定能成为歌坛的重量级歌手,饶是苏映雪这般在现代听过无数曼妙歌嗓的人,也不犹得沉沦其中。 彭东家开口道:“贤弟,这位是飞絮阁的妙娘。” “妙娘,这位是宴海楼的东家。”彭东家又转头跟妙娘说道,他对妙娘的说话时候有些小心翼翼,并未像对待另外两女子那般轻浮。 看来这个彭东家,十分重视妙娘。 妙娘只是陪着他们坐着说话,不到半个时辰,她就站起身来,施了一个歉意的礼,推门离开了。 苏映雪有些奇怪:“她为何走了?” “妙娘乃飞絮楼的花魁,每位客人她只陪一个时辰。”彭东家转头奇怪地看着苏映雪:“秦老弟,你没有听说过飞絮阁内的两位花魁之名?你莫要告诉我,这是你第一回来青楼?” 苏映雪神色略略尴尬道:“彭兄,小弟我不好此道。” 彭东家一脸的惊愕,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生物似的,然后他露出一个略带猥琐的表情:“既然如此,为兄我给你按招温柔娴雅的,让你领会领会这时间除了挣钱之外最美好的事情。” 苏映雪连忙推辞,道:“彭兄,咱们还是谈正事吧,我家有妒妻,不愿与她起争执。” 彭东家更加惊愕:“你不是还未娶妻吗?” 苏映雪道:“在下前段时日回乡,娶了一位贤妻。” 彭东家拍了拍手掌,不悦道:“好啊老弟,你娶妻竟不告知为兄,莫非你的娇妻倾国倾城,美貌天仙,所以要藏在屋中,不肯给外人瞧见?” 苏映雪嘴角一抽,倾国倾城好像没错,美貌天仙好像更没错,自家沈相的确是当得上这两个词,她心中有时会自我疑问,沈沛白的眼睛是不是被自己下了毒,怎么就喜欢上自己了呢? 她记得自己年少时,因为好不容易能走会跑了,所以前世没有体验到过的事情,她都想要去体验一番,将军爹和将军娘又太过纵容自己,大哥和二哥也经常帮着自己背黑锅,导致楚闻庭这个名号当时是京中十分出名。 后来楚闻庭考科举中了探花郎的时候,那些不知情的学子们都十分的惊讶,不是听说中楚家二公子生性顽劣不堪,每日抓狗逗猫,欺负其他学子,竟然考中了探花,还有某些不知情的习武之人,经常拦住楚闻庭的轿子,想要跟他交手过招,道这次定能打败你。 苏映雪想着想着,不免有些走神,那彭东家看了以为她正想念着家中的娇妻,叹息道:“老弟,看来你的夫人定是极为美丽贤惠的女子,不像老兄我啊,家中有只母老虎,也罢,咱们今日只喝酒,不谈风月。 苏映雪就喜欢彭东家这性子,直率,有话直说,彭东家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老哥可是一个俗人,平生的兴趣就是喜好挣银子。 只是,喝酒也不成,这个身体的酒量实在是弱了,一杯就倒,而且她可不是来跟彭东家喝酒的,而是来谈生意的。 一口都不喝也有些过不去,苏映雪只好浅酌了一些,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一部分,彭东家一开始只顾着喝酒,喝着喝着就被苏映雪的想法和念头吸引了过去。 两人酣谈至一半,苏映雪突然眉头一皱,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彭东家见状停了下来,关切的问道:“老弟,你没事吧,你的脸色有些难看。” 苏映雪道:“今日午膳吃多了螃蟹,我去去就来,彭兄你且稍等片刻。” 一旁的丝丝连忙扶起苏映雪,柔声道:“公子,需要丝丝陪你一道去吗?” 苏映雪回拒道:“不了,我自己去吧。” 她走出去房间,随手拉了一个小厮问了方向,就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飞絮阁内雕梁画栋,女子多衣着暴露,露出白花花的胸脯和大腿,娇媚多姿,倚着男子,有些用嘴喂酒,有些你追我跑,情哥哥情妹妹滚做一堆。 苏映雪不敢再看,连忙撇开眼走开,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个穿着华服的男子恰好走了上来,苏映雪没留神就跟那男子撞了一下,她反应过来,连忙后退,后背靠在了一扇门上,屋内立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 “抱歉,抱歉。”苏映雪连忙把门阖上,刚想转过头叱责,却听到那个撞上来的男子骂道:“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谁把她的话说了? 这声音有些耳熟? 苏映雪转过头,却见赵延玦捂着自己额头,瞪着他。 “是你。”赵延玦啧了一下,刚刚对面那个翠红楼的花魁跟疯了似的追着他,害得他只能跑到飞絮阁里来了,没想碰到了熟人,也不知铃音为何要约自己在花月河的桥上见面呢?难道她想要考验自己?还是想要捉弄自己! 赵延玦摇了摇扇子,一脸从容道:“你慌慌张张做什么。” 苏映雪懒得搭理他,道:“见过王爷,王爷请借过,小人还有要事要办。” 赵延玦道:“为何本王觉得,你每次见到我,都不甚恭敬呢?” 苏映雪正容,恭敬作揖,“见过王爷,王爷能否让小人下楼,下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 赵延玦:“……” 赵延玦觉得自己做人失败,做王爷更加失败,连一个酒楼的老板都敢如此对待自己。 正当他走神之际,苏映雪侧着身子下了楼,朝后门走去。 苏映雪一边对赵延玦的风流行径十分的恨铁不成钢,一边悄无声息穿过草木花径,她早已经听了秦叔的情报,知道飞絮阁中有两个花魁,其中一个就是方才的妙娘,在江湖中的名号叫妙音娘子,极善用曼妙的嗓音魅惑男子,使其为自己神魂颠倒,然后等到采阳补阴之后,就割去那男子的舌头泡酒,用以来保持她那娇嫩的舌头,手段极其恶毒。 另一个叫凤娘,江湖中人称凤三笑,她每次杀掉别人的时候,都会笑三声,第一声先取你的后心,第二声挖出你的心脏,第三声看着你的尸身,微微一笑,如同艳鬼。 总之,这个飞絮阁是合欢派的一个分部,而他们的阁主虞美人,平日很少会在飞絮阁中出现。 正文 第139章 怀孕 第139章怀孕 她此番来一个是想要接触一下这两个花魁,另外一个目的是查探一下这飞絮阁的地形。 她一边走一边将路线飞速记到脑海中,正感慨着这飞絮阁的后院还真大,甚至比起一些官邸还要大几分,苏映雪穿过一个走廊,正待拐进一个半圆形的拱门,却脚步一凝,看到有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过来。 苏映雪四顾,一个旋身躲进假山的死角位置,两个龟公骂骂咧咧走过去。 一个道:“那臭丫头还真能折腾,饿了三天三夜,竟还有这么大的厉害逃出去。” 另一个道:“哼,刚刚进来都这样,等调教几个月,你想让她不接客,她还不乐意呢。”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院的方向而去。 苏映雪往侧边走了一步,感觉踩中了什么,只听到啪啦的一声,她垂头看去,心中毛骨悚然,她的附近竟然有无数黑漆漆拇指大小的,外形有点类似甲壳虫的东西,朝着她的方向飞速爬来。 她连忙退开,那虫子好像长了眼睛似的,迅速朝着她的脚底,苏映雪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洒了一下在自己的鞋底衣摆处,就好像是魔术一般,那虫子一下子散了干净,退回了黑暗之中。 苏映雪微挑眉,原来老六给她的药这么有效。 只是,刚刚那些虫子到底是什么,听说这飞絮阁阁主虞美人擅长使用蛊毒,莫非那些就是传说中的蛊虫?她心道,这世间真得有控制人心的蛊吗? 经过刚刚的那一遭,苏映雪潜入的速度慢了一些,也不敢再靠近墙壁或者假山树木之类的,若是被蛊虫咬一口,那可不得了。 突然她身后传来一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地!” 苏映雪心中一凝,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转过头之后,她瞳孔微缩,身后之人穿着一件灰袍僧衣,双手合十,腕间缠着一串一百零八子,是他!佛安寺失踪的方丈! 苏映雪当时视力不太好,后来看了画像才知道佛安寺的方丈的模样,此刻眼前之人分明与画像上的无异,只是神情气质浑然大变,此刻看他如同邪僧的一般,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抱歉,在下是飞絮阁的客人,因吃坏了肚子在找茅房,却不小心迷了路。”苏映雪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办法,这方丈没死,很有可能原本就是跟那刺客是一伙的,难怪那些假和尚,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难道这个飞絮与佛安寺一样,跟鹿濛有关? 方丈面无表情打量着了苏映雪,半晌:“施主,你走错方向了,茅房在那一边。” 苏映雪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朝着另一头方向走去,眼见这走出了院口,却听到前头有一男一女一边说话一边往这边走来。 “最近京城中发生了不少的案子,你是不是……”男子道。 “莫非苏郎觉得是我做的,哎呀呀,妾身冤枉呐,妾身前段日子都没有在京城。”女子的口气十分的委屈。 苏映雪脚步一顿,与那对男女打了一个照面,灯光打在脸上,对面的男子下意识甩开了女子挽着他的手臂。 只这一眼,已经看清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女子声音立马冷了下来:“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乱闯私院!” 苏映雪微后退了一步,解释了一句,与方才如出一辙,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女子右手伸进袖中,苏映雪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了一下。 她猛然洒出捏在手中已久的药粉,这药就是老六经常药黑熊的药,药效很短,但是效果却很好,不然这么大一头黑熊也不可能顷刻间被药倒,只是药多了后,黑熊明显对他的迷药产生了抗体,晕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苏映雪一击即中,转身急速飞奔,果然听到那女子厉声道:“秃驴,别让她逃走!” 苏映雪提起全身气力往前院的方向逃去,可惜的是,前路突然出现了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 凤三笑! 苏映雪的脑海之中几乎是下意思的蹦出了这三个字,手中暗器急射而出,她翻身越过围墙,外面是一条巷子,她心道,只要离开这条巷子,再绕回风月街入口,自己就安全了。 但是上天注定不让她逃出,一阵浑厚的罡风朝着她的后脑勺劈来,苏映雪用尽全力躲开了那方丈的一掌,方丈又是反手一撂,使出了大力金刚掌,内力深厚,苏映雪狼狈躲开。 靠在墙头的竹竿噼里啪啦,被那内力崩裂,似被炸了内膛的鞭炮,发出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苏映雪还没有来得及后怕,方丈的第三掌又朝着她的胸口劈来。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千钧一发之际她眼角余光看到一根竹竿落在附近,她连忙大叫道:“等等!我跟你回去便是。” 那方丈的手掌就停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苏映雪手下一挥:“看暗器!”一把褐色的东西飞了过去。 那方丈怕她使用迷药,连忙用僧袍将全部裹挟住,抬头一看却见苏映雪接着竹竿之力,落到了一个树上,转眼就消失在另外一条巷子。 方丈低头看了一眼僧袍裹住的暗器,那竟是一把炒得色泽金黄的板栗。 苏映雪捂着肩膀逃出了那条巷子,刚想转过那个拐角,却猛然察觉到前面有一个人影冒了出来。 “怎么又是你!” 赵延玦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沈铃音的人影,他想着这应该是沈铃音对他的考验,所以一直在约定的地方来回走动,刚刚不小心碰到了翠红楼的花魁,赵延玦为了避开那花魁,只好从飞絮阁的窗户后面那条巷子绕回这里。 谁料竟又在此处碰到了秦修,而且对方还拿出匕首想要刺他。 赵延玦自然是躲下了秦修手中的匕首,然后一掌拍向对方的肩膀,把他逼地后退了几步,才威严冷哼道:“秦修,你是谁派来刺杀本王的?本王就知道你有问题!” “……”苏映雪只来得及翻了一个白眼,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昏倒前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一个小厮在喊,“王爷,王爷,沈姑娘来了……” 赵延玦马上露出微笑,满目柔光看着沈铃音。 铃铛声音由远及近,沈铃音手中提着剑走过来,看到赵延玦的笑容的时候,感觉身上一寒,嫌恶道:“赵延玦,你别用这么恶心的表情看我……” 赵延玦:“……” 他要愤怒了,自己可是提早一个时辰就在这里等着了!结果沈铃音迟来了一个时辰不说,现在还嫌弃他,他明明这么帅气,这可是他对着镜子三天才练出来的! 沈铃音搓了搓手臂,看到赵延玦脸色有些难看,有些莫名道:“你怎么了?” 赵延玦不说话,沈铃音解释道:“方才我娘亲一直在我房中,所以我来晚了,你是不是生气啦?” 赵延玦心情变好了一些,心想沈铃音向来是这样,自己不正是喜欢她这般单纯不做作的模样么?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花心风流的王爷,遇到没心没肺的沈铃音,注定是一个悲剧。 沈铃音侧头看到哪倒在地上的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此人是谁?” 赵延玦微微仰起头,忍不住叫苦:“这人是刺客,刚刚想要刺杀本王,还好本王警觉,不然就被刺伤了。” 沈铃音越看那人的身形越眼熟,正想要走过去看一眼,听到赵延玦道:“没想到宴海楼的东家,竟然是刺客,也不知是谁——” 他的话还未说完,沈铃音就发出了一声尖叫,冲过去扶起昏倒在地上的苏映雪:“大嫂!” 赵延玦表情僵住了,大,大嫂? …… 慌乱忙碌的相府,大夫从门口一路跑到内宅之中,还未来得及缓一口气,就被人拉着进了房间。 屋内沈沛白的脸色铁青,满脸担忧凝视着躺在床上的女子。 “相爷,不知伤在何处?”大夫开口问道,他问的时候冷汗直冒,只觉得屋内异常寒冷,好像比屋外还要寒冷几分,特别是相爷周遭那一圈,感觉空气都是凝固的。 沈沛白言简意赅道:“左肩。” 大夫点点头,在床边坐下,将手搭在那女子的手腕上。 把了一会,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怕自己把错脉,又伸手把了一次,他面上一喜,开口道:“恭喜相爷,贺喜相爷,夫人有喜了!” 沈沛白怔了一下,下意识问道:“几个月了?” 大夫抹了抹冒出的冷汗,道:“好像是两个多月了,应、应该是老夫把错脉了。” 沈相跟相爷夫人成亲不到一个月,怎么会有两个月的身孕呢,大夫觉得自己应该是方才跑太急的缘故。 沈沛白却眉头一拧:“别探了,先治伤!” 大夫连忙应下。 沈沛白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脸色反而阴沉了几分。 大夫缩着脖子,心道,难道这孩子……他不敢再往下想。 看完之后,大夫略松了一口气:“夫人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伤了筋骨,调养个半个月就好了,只是……” 沈沛白厉眼一瞪:“只是什么?” 正文 第140章 苏家往事 第140章苏家往事 大夫结结巴巴道:“只、只是,夫人的脉象似乎有点古怪,与正常女人的脉象不甚相同,老夫才疏学浅,不知这种脉象是否有问题,不、不过,目前来看是毫无问题的。” 沈沛白目光落在苏映雪苍白的脸上,冲大夫挥了挥手:“你先下去抓药吧。” 大夫松了一口气,从房中走来,觉得好像自己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沈铃音冲上来:“大夫,大夫我大嫂怎么样了?” 赵延玦站在不远处,满脸愧疚,脸色有些呆愣,不敢走过来,虽然之前的那一掌并不重,但是苏映雪好像在之前就受了伤,自己这一掌会不会伤上加伤。 哎,他怎么知道原来宴海楼的东家秦修,竟然就是苏映雪! 难怪沈沛白对这个秦修的态度这般暧昧,他还怀疑沈沛白看上男人呢。 大夫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伤了筋骨,休养几日就好了。” 赵延玦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没事,不然沈沛白非一剑劈了自己不可。 大夫又说了苏映雪怀孕的消息,沈铃音一阵欢呼雀跃,赵延玦却感觉自己的后背冒着丝丝冷汗,这下好了,罪加一等,沈沛白估计又要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了。 想起上次,他借着练武的名头,把自己的脸颊打成了一对馒头,他的腿肚子就发软。 正想着呢,就看到沈沛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赵延玦替自己辩解道:“刚刚本王也不知道是他,他拿着匕首刺我——” “时候不早了,王爷你先回府吧。”沈沛白打断了他的话。 “啊……?”赵延玦呆愣道,立马反应过来,说了一句,“本王回去之后,让人把宫内最好的疗伤药送过来。” 说完他看了沈铃音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离开了。 沈铃音道:“大哥,大嫂真得怀孕了?” 沈沛白点了点头,沈铃音瞧了瞧他的脸色,小声道:“那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沈沛白冷哼了一声,转头进了房间。 沈铃音满脸疑惑,转头问怀安:“怀安,大哥怎么了,脸色好可怕。”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双目瞪圆:“难道映雪肚子里的孩子……” 不是大哥的? 怀安翻了一个白眼:“……” …… 苏映雪其实早已经醒过来了,她听到了方才大夫说的话,右手抬起来轻轻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感觉心中一片轻柔,两个多月前,那正是在佛安寺的那一夜。 如果知道自己怀孕,她肯定不会去飞絮阁的。 她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件事情,跟沈沛白怎么解释才能蒙混过关,秦叔本来只是让自己在飞絮阁外面观察一下,自己却深入后院,而且没有带上闲雨。 她正思忖着,沈沛白又推开房门回来了,她心中一慌,连忙闭上双眼装昏迷。 她感觉沈沛白正站在床边看着自己,过了一会沈沛白靠了过来,坐在她身边,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他沉声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苏映雪只好睁开眼睛,对上了沈沛白那双如同古井之水一般的眸子,心中哀叹了一声。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她知道沈沛白若是露出这幅表情来,那就是他心中盛满了怒火,而惹到他的人,无一不是悲惨的结局。 苏映雪抬起右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这次是意外。” 沈沛白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哦?” 苏映雪决定把锅往苏正阳的身上甩,点头道:“没错,我只是恰好肚子有点不舒服,结果意外听到了一件事情。” 沈沛白眉宇慢慢凝起,盯着苏映雪的眸子愈发深邃:“继续。” 苏映雪硬着头皮道:“最近京城之中那几起凶杀案,很有可能跟飞絮阁的虞娘有关。” 沈沛白道:“这与本相无关。” 苏映雪:“……” “我在飞絮阁看到了苏正阳,他跟虞娘在一起。”苏映雪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失踪的佛安寺方丈,那方丈的样子跟画像上的一模一样,我猜测方丈早已跟那些刺客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沈沛白冷哼了一声:“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苏映雪哽了一下,沉默了半天,她才低声道:“我不应该让闲雨离开我身边。” 沈沛白看着她示弱的表情,眸光终究是软了几分,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怎么就不明白,自己是多害怕失去她。 知晓她受伤昏迷的时候,他失手将茶盏落在地上,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心中如同被刀子戳了窟窿一般,若是再失去她一回,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么样疯狂的事情来。 他取了祛瘀膏药,解开苏映雪的衣服,之间雪白的肌肤上,是一团紫青色的乌青,他眸中闪过心疼的情绪,低声道:“会有一点疼,你且忍着。” 沈沛白将膏药抹在手中,等温热了,丝毫没有手软,用力揉着那一团乌青。 苏映雪忍不住痛呼,妙目圆瞪,这小王八膏子一定是故意的! 沈沛白挑起眉头看了她一眼,道:“在心里骂我什么?” 苏映雪呲牙咧嘴扬起笑容道:“我在心里,跟宝宝夸你呢。” 沈沛白手劲轻了几分,眸中盛满了笑意:“夸我什么呢?” 苏映雪道:“宝宝,你的父亲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良帅气的人,你一定要照着这个方向成长。” 沈沛白对她无奈了,只想把她的嘴堵上。 沈沛白仰身躺在她的身旁,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苏映雪听着他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缓,看着他纤长浓密的羽睫,影子投在如同玉石般白皙的肌肤上,心中却是有些睡不着了,自己这样沦陷进了沈沛白的陷阱之中,不知这是好是坏。 当初她终有一日要离开京城,去开拓自己的事业,等到以后她还舍得离开吗? 现在她又有了身孕,如果可能的话,沈沛白怕是连出门都不让自己出。 只是他十分的敬重自己,就一如最开始,他答应自己要求的时候一般。 他从未禁止自己做什么,好像只要自己开心自在,他就心满意足。 苏映雪知道自己已经彻彻底底上了沈沛白的这艘船,她的心思和想法,甚至是未来的人生规划,皆是下意识将沈沛白划入。 她轻轻摇头,对如此瞻前顾后的自己自嘲了一声:苏映雪啊苏映雪,枉你自诩聪明,如今你已是相国夫人,又怀了孩子,在其他人的眼中是多让人羡慕嫉妒的事情,你还不满足,事业是你的人生一部分,家庭和爱人和亲人,也是你的人生更为重要的一部分啊。” 她心中静静安定,呼吸慢慢平缓下来,闻着沈沛白身上的淡淡檀香味,她慢慢沉睡。 沈沛白的眼睛睁开,他凝望着苏映雪的侧脸半天,轻缓的放开了自己的手臂,从床上爬起,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怀安和怀剑还守在院子里,见沈沛白出来,二人极有默契,一言不发,跟在沈沛白的身后。 直到进入书房,沈沛白声音如同寒冰一般:“查出什么了。” 怀安道:“苏正阳确与飞絮阁的虞娘有所往来,而且时间不短,起码有五六年的时间。” 怀剑接口道:“属下去了榕县下面的一个山村,几经波折查出,三十多年前苏正阳家中十分贫寒,他的父亲本是一个屠户,家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后来屠夫被里正凑了数,拉去做了壮丁,没几年就死在了战场上,官府发了一点微薄的抚恤金,却被里正所贪,落在苏母手中的时候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那年正值干旱,苏母一个人根本就养活不了这么多孩子,就把自己两个女儿卖进了青楼,最后小儿子因为发了痢疾,死了,又过了半年,苏母为了养活孩子,做了有些不为人齿的事情……过了一段时间后,苏母突然把家中的田产和房屋都卖了,说是要离开这里去榕县做生意,村里人都认为她疯了,但是苏母带着苏正阳和苏正鸿两个兄弟,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村子到了榕县。” “到了榕县之后,苏母买了一个小宅院,一家人住在榕县十多年,直到苏正阳中了状元第二年,他们才搬到京城,从此与榕县断了往来。” “我查过她买的那个宅子,如今已经卖给了别人,那宅子起码得五十两银子,当时苏母就算把自己买了,也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住在他们隔壁的那户人家说好几次看到苏正阳跟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在一起,那男子的口音很奇怪,不像是本地人,而苏家根本就没有外地的亲戚。” 沈沛白沉默了片刻。 从佛安寺下来回来后,他就派了怀剑去调查苏正阳。 越是往下深入,得到讯息越来越多,如果苏正阳是刻意却去接近西厥公主赫连玥,对方布局的手段和气隐忍的能力让他心惊,花了三十多年的时间,只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除非他能预知未来。 不可能。 沈沛白觉得,最有可能的推测是,对方安插了很多棋子,而苏正阳也是其中最为微小的一颗。 正文 第141章 参军 第141章参军 但是,如今苏正阳位极人臣,身为太子太师,如果这只是其中的一枚,那朝廷之中还有哪些大臣是那人的棋子呢? 佛安寺方丈身为护国寺方丈,亦是深受皇族的信任,在任已有三十余年,但是他却不过是对方一枚废弃的棋子。 沈沛白觉得这种自己在明,敌方在暗的感觉糟糕透了。 他无法猜测,对方下一步要怎么走,皱着眉头,沉下心来,将脑海中千丝万缕的想法和讯息一条一条慢慢抽出来,理顺。 突然他脑海中闪了一个线头,他眸中微光一闪,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苏正阳接近赫连玥,拿走了那半张藏宝图,那对方是否已经知道,剩下的半张藏宝图是在自己的手中呢。 他心中一惊,如果对方知道半张藏宝图在自己手中,而苏正阳又是对方的棋子,那很有可能,苏正阳会对苏映雪下手! 他眼中一闪而过极深的担忧,想起大夫说的话,苏映雪经脉之中有异样,难道苏正阳已经下手了? “大人,属下昨日得到了一个消息。”怀安迟疑道。 “说。” 怀安道:“有影卫发现,楚越川与飞絮阁的虞娘有关系,前不久,楚越川进京城,去了好几次飞絮阁,他给夫人的明目丸,极有可能是虞娘赠与他的。” 楚越川行迹虽然可疑,但是他既然拿给苏映雪,那药就肯定不会有问题,这点毋庸置疑。 怀安和怀剑两个人是丞相府中,唯一知道苏映雪真正身份的人,自然也知道苏映雪进飞絮阁,有很大一部分原来是想要查探自己大哥的消息。 他们其实已经查出,最近京城之中发生的几起命案,是飞絮阁里的虞娘所犯下,心中对虞娘这个丧心病狂的女子十分的厌惧,楚越川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这其中究竟掩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沈沛白喃喃道:“前几日,西厥新国王突然暴毙身亡,西厥国师将赫连冲推上了皇位,赫连冲一旦登基,收整兵权之后,必会举兵犯我西境,而北边鹿濛隐约有强大的迹象,如今放眼朝中,竟没有一个将帅之才,若是楚兄……” 楚氏一族,世代皆出英豪之辈,但是因为兵权,皇帝最终还是对楚氏一族下了手。 楚越川领兵的才能不下他的亲爹楚子冀,当年是最为凶悍的前锋将军,如果不是因权获罪,楚子冀退下来之后,楚越川必然会顶替上去。 怀安和怀剑两个人沉默,朝中之事,不是他们两个人能多嘴的。 第二日,苏映雪醒过来之后,看到弦月和望月两人守在她的床边,弦月泪眼朦胧:“小姐,你伤口疼不疼了。” 苏映雪道:“不是很疼,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疼了。” 弦月撅着嘴:“小姐,我有不是小孩子,你都这样了就不要取笑奴婢了。” 望月微微皱眉道:“小姐,你如今有了身孕,可别再跟以前一般任性了。” 弦月连连点头:“相爷昨日把府中所有人都罚了半个月的月钱,说他们没有照顾好你,衣食上不尽心。” 苏映雪:“……” 哪里不尽心了,沈沛白根本就是迁怒。 弦月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早上管家下令说,夫人怀孕了,府中大喜,这个月每个人的月钱涨一倍,现在都很高兴呢。” 苏映雪:“……”傻孩子,先罚了一半,又涨一倍,那不是跟没涨一样吗! 不过沈沛白先给一棒子再给一个枣子的手段用得当真娴熟,难怪丞相府里下人都这般听话呢。 弦月叹气道:“可惜闲雨姐姐却惨了。” “她如何了?”苏映雪左右看看,没有看到闲雨的身影。 弦月:“她昨夜不知去了哪里,回来之后,浑身上下都是鞭痕,我问她,她怎么也不肯说,她不让我告诉你呢。” 苏映雪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却牵动了肩膀的伤口,嘴里嘶了一下。 “小姐,你可慢点,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弦月过来扶她。 苏映雪道:“我之前不是挺健康呢。” 弦月立马道:“之前那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在相爷面前发过誓的,要时时刻刻的护着您。” 苏映雪一头黑线,捏了捏弦月圆鼓鼓的包子脸,没有打击她的积极性。 苏映雪吃了早膳,去看了躺在床上养伤的闲雨。 苏映雪一眼就看出闲雨鞭伤,应该是受罚才会有的,虽看着血肉模糊,实际上都是皮肉之伤,养几天就好了。 但是她心中一阵心疼,再怎么说闲雨也是一个女子,这伤口好了,指不定要留疤呢。 闲雨盯着苏映雪:“属下是自愿受罚,因为属下的失职,才导致夫人受伤。” 苏映雪注意到闲雨自称改了,是了,闲雨是沈沛白的影卫,对沈沛白唯命是从,她不知道沈沛白有多少影卫,只是心中有些疑惑罢了,影卫跟死士差不多,属于私人军队的性质,但是影卫会比军队更加厉害,因为这些影卫无一不是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的人物,一般只有皇家会培养这样的人才。 沈沛白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影卫? 莫不是这些影卫都是他亲生父母的人,江湖世家培养影卫倒是常见了许多。 苏映雪给闲雨留下了一些上好的金疮药,叮嘱闲雨好好养伤。 刚走出闲雨的屋子,就看到沈铃音带着很多下人,每个下人手中都拎满了礼盒。 苏映雪奇怪,问沈铃音道:“铃音,小王爷上门提亲了?” 沈铃音:“……这些都是赵延玦给你的赔礼,他不敢进府,让我送到你房中。” 苏映雪瞧瞧这个百年山参,又看看那个十全大补丸,心中啧啧称奇,赵小胖是有多怕沈沛白? 这事也不能怪他,是自己蛇影杯弓,先用匕首刺了他。 苏映雪道:“这些你收着吧。” 沈铃音惊讶:“为何要我收着?” 苏映雪道:“此事本与他无关,我不能收这些东西。” “那你给他退回去嘛。” “你以后反正是要嫁给赵延玦的,你收着也是一样。” 沈铃音满面羞红,逃窜而去:“谁要嫁给他,你自己退!“ 苏映雪无法,只好让那些下人将礼盒送到门口装好车,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看到赵延玦并没有走,懒洋洋靠在玉石狮子,有节奏的用手敲着美人扇子。 “王爷。”苏映雪喊道。 赵延玦转头看她,因为阳光,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沈夫人,你的伤口无大碍了?” 苏映雪道:“全仰仗王爷下手轻。” 赵延玦啧了一下:“现在本王明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了,沈夫人,你的嘴巴,跟沈沛白一样坏。” “……王爷将这些东西带回去吧,”苏映雪指着那些礼盒,“我刺你一刀,你赏我一掌,咱们两清。” 赵延玦看也不看道:“你留着吧,本王府里多得是,以后估计也不是本王的东西了。” 苏映雪察觉到,赵延玦话里有话,夹藏着一些信息。 “王爷何出此言?” 赵延玦站直身子,抬头看苏映雪,道:“看你这么顺眼的份上,本王就告知你把,我决定去参军,不过这事千万不能告诉沈铃音。” 苏映雪面色大惊,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王爷,您昨夜没有掉进花月河吧?” 脑子没进水吧,不然终日只是醉卧美人膝,纨绔子弟扛把子,怎么说要去参军,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赵延玦嘴角一抽,道:“沈夫人,本王除了昨天无意之间打了你一掌之外,好像其他地方没有惹到过你吧。” 他突然发现了秦修拍马屁功夫,跟苏映雪的嘲讽能力,似乎并没什么区别。 苏映雪心道,你现在是没有惹到过我,小时候可是天天想坏主意来惹我,要不是自己脑子好使,早就被赵延玦坑上几百回了。 “其实本王一直都想去体验一下战场上那种厮杀激昂的热血生涯。”赵延玦说完这句,就大摇大摆走了,步调二十年如一日,一如苏映雪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仰着头骄傲的小屁孩。 但是她的背影,似乎有了一丝不同与往日的坚毅。 只苏映雪站在原地,神色恍惚了一下。 她想起了当年,差不多十四五岁,她与陆茗韦金平三人在京城中待得着实有些腻烦,想要找点事情做,听说京城西面三十里外有一窝盗匪,就暗中商议着去要去剿匪,一如每个叛逆期的少年一般,幻想着自己能冲锋陷阵,想要一个英勇无敌的英雄,于是等他们将脑海中的想法付诸实施时候,往往回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楚岫玉虽想法比陆茗韦金平要成熟一些,但是习武多年,心中未免生出一些如果能用自己的能力帮别人做些事情就好了的想法,又觉得对自己的身手有些怀疑,不知道究竟如何。 于是经不住陆茗和韦金平的喋喋不休,趁着爹爹和娘亲不在京城之际,收拾了一些行礼,准备趁着天黑出城去。 结果出府之后,却看到等在外面的韦金平垂头丧气,而陆茗满脸的不耐,盯着石狮子的后面,楚岫玉见了他们两个人这幅模样,问道:“怎么了,莫不是被你爹发现了,去不成了?” 话音刚落,石狮子的后面走出了一个穿着锦袍,一脸兴奋的圆滚滚少年,冲着苏映雪皱眉道:“磨磨唧唧的,慢死了!” 楚岫玉瞪圆了眼睛:“赵小胖,你怎么在这里。” 正文 第142章 感情一事 第142章感情一事 赵延玦皱起了包子一般的肉脸,恶狠狠瞪了苏映雪一眼:“不准叫本王这个称呼!” 韦金平愧疚地不敢抬头,低声解释道:“我偷溜出来的时候,被小王爷瞧见了,他说若是我若不告诉他做什么,就去告知我父亲,所以……他说,要跟我们一道去。” 陆茗立时皱眉道:“不行,小王爷不能去,要是被人发现——” 赵延玦冷哼,扬起下巴:“若是你们不带我去,本王就去泄密!” 于是几个人在楚府吵成了一团,差点楚府的人发现,眼见着天色越来越亮,在僵持下去,很有可能会被丫鬟发现,楚岫玉当机立断,带着赵延玦一起。 只是她出城之前我,跟赵延玦的说好,有危险的时候他千万要躲好,不能逞强,更不能擅自行动,赵延玦答应的时候,把小胸膛拍得啪啪响。 谁料得,到了那不过十余人的小匪窝时,赵延玦却兴奋的冲上去,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十头牛都拉不住。 因为赵延玦的这个害群之马,原本可以有计划的轻松围剿匪寨,结果弄得几个人左支右绌,狼狈不堪,还被土匪的头子逃走了,自己追了将近十里路,好不容易把他擒获。 一群人本要将这群匪盗交送到官府,却不料中途又出了变故,原因是途经一个村子的时候,赵延玦说又累又饿,走不动道了,本来楚岫玉几人是骑着马匹的,但是此刻押送着这么多匪徒,他们也没有办法骑马回京。 楚岫玉只好停下来,用银子跟村民换点水和吃的,谁料那村民中混着匪盗的亲人,当家的上山当土匪劫道,老弱病残就在附近的村子种地。 楚岫玉一群人没有经验,一时之间吃了下了迷药的食物,眼前一黑昏倒在地,反过来被那群匪盗给抓住了。 楚岫玉昏迷过去之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带上赵延玦这个惹事精。 楚岫玉被一桶冷水泼醒的,醒过来之后药效还有过,她的脑袋好像一团浆糊似的,而耳边充斥着一个呱躁的声音。 “你们这群刁民,快放了我,你们可知道我的身份,我父……亲可是大官,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爹定会让你们这群王八蛋人头落地!” 楚岫玉稍微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地牢之中,或者说地窖,她想起来之前在村子里被村民下了药,他们现在很有可能在村子下面的地窖之中。 赵延玦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对面那个头匪头子,满脸戾气,抽中举着一根马鞭,想要把眼前这个之前用脚底踩自己脸的少年,狠狠抽上一顿。 赵延玦的话让他停了下来,眸色惊疑不定,似乎在思忖着赵延玦的话是真是假。 楚岫玉略松了一口气,还好赵延玦没有完全犯傻,若是他把自己真实身份暴露,那他们这几个人今天估计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绑架皇子,何等大罪,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但是赵延玦若是在此处受了一点伤,自己几个也是难辞其咎,楚岫玉心中不知道第几次开始后悔把赵延玦带出城。 楚岫玉见那土匪头子似乎有些犹豫,又看到他手掌上都是老茧,不像是习武的茧子,应该是干农活干出来,她断定这土匪头子以前估计也是农民,受教的文化程度不高。 于是她眼珠子转了转,开始糊弄他,说自己其实只是江湖中人,自己是龙虎山过江龙的弟子,咱们算起来是自己人,之前都是误会,我们几个初出江湖,不懂道上的规矩云云。 过江龙的这个名号让土匪头子脸色一变,过江龙何许人也,混江湖的哪个没有听过,那龙虎山中有上千的匪盗,是近几十年来最为出名的义匪,虽后来龙虎山败落,但是他的名声和事迹仍然在江湖之中广为流传。 但凡做土匪的,大多心中仰慕敬佩过江龙。 而眼前的少年竟然说自己是过江龙的弟子,土匪头子当然没有傻到相信楚岫玉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 楚岫玉道:“我岂敢骗你,这样吧,若是你放了我们,我写一封信,让我师父来这里,求他收你为徒,这样大家就是自己人了,之前的误会一笔勾销,如何?” 土匪头子冷哼道:“我又没有见过过江龙是什么模样,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意找个人来假扮。” 又道:“若你的话是真的,你真是过江龙的弟子,我放了你之后,你失口反悔,让那过江龙把我们都杀了——” 楚岫玉心中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土匪头子倒也不算太笨,她正容道:“我发誓,若在下食言而肥,就让我肠穿肚烂,天打雷劈,五马分尸,受千刀万剐而亡!“ 赵延玦和头匪头子都瞪圆了眼睛,呆愣住了,他们见过发誓的,还没有见过发誓这么恶毒。 古代之人大多数都是迷信盲目的,对于发誓这件事,他们非常谨慎,特别这些没有什么文化的村民。 土匪头子很快就让人给苏映雪松绑,然后亲自盯着她写信,写完之后他又细细检查了一边,确信信中的内容没有任何的漏洞,然后派人将信送出。 此地离京城只有十几里的路程,送信的骑了楚岫玉带来的马,很快就将那信送到了秦昌在京城中安插的探子手中。 实际上,将军府知晓此事的时间比那封信还要快上几分,那匹白马刚入城门,就被门口盘查的守城卫发现了,那人的信送到探子手中后,还没有出城就一群侍卫拿下,然后挨了好一顿揍。 也只怪这盗匪太倒霉,随手一选,就选中了苏映雪那匹浑身上下雪白的宝马,这宝马经常在城门口进进出出,那守城的护卫自然对将军府少爷的名号如雷贯耳。 而且两个时辰之前,楚家大少爷带人来城门口盘问过。 于是看了信的秦昌,带着楚越川,马上赶到了那个村落,把困在地窖下的楚岫玉等人解救而出。 那土匪头子被鼻青脸肿,被人五花大绑,凶狠地瞪着楚岫玉,大口唾骂她背信弃义,食言而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延玦一脚踩断了他的鼻梁,冷哼了一声:“哼,她答应不杀你,本王可没有答应!” …… 以前骄傲跋扈的小王爷,似乎是有点不一样了,苏映雪之前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更加放纵不羁,眸色深处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一开始苏映雪以为他是纵欲过度,还明里暗里地用秦修的身份规劝他。 后来她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赵延玦虽然声色犬马,但是竟是从未将外面的女子带回王府,他府内的侍妾,也在三年前被他通通遣散了。 沈铃音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左顾右盼,没见着赵延玦,小脸垮了下来。 苏映雪看着沈铃音严让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思忖片刻,拉着她进了宅院,关上房门之后,开口问道:“老实交代,你与赵延玦是否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圣旨一出,金口难改,皇帝第一次没有顺着赵延玦的心意来行事,再过半个多月多,赵延玦就要迎娶尚书之女,沈铃音这般性子不可能愿意嫁给赵延玦做妾,而沈沛白也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沈铃音目光闪躲着,沉默半天,才咬牙道:“映雪,我把你当成好友才告知与你,你先答应我不会把这件事情告知我大哥。” 苏映雪眉头都不皱一下,马上道:“我答应。” 她心中隐约有了一丝猜测,沈沛白比她还要腹黑,这府内又都是影卫,沈铃音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睛。 果然听沈铃音道:“我与赵延玦商量好了,过几日我跟着青锋哥哥离开京城,去参加武林大会,赵延玦找机会出京来寻我。 苏映雪眼角一抽,果然,自己猜对了,这的确是沈铃音和赵延玦这两熊孩子会干的事情,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何,赵延玦会改变主意? 沈铃音见苏映雪不说话,心中忐忑,还以为她在酝酿情绪骂自己,她总觉得苏映雪变成大嫂之后,心性和表情越来越像大哥了,端是被她用沉淀如水的眼眸看着,她就有种大哥站在她面前的错觉。 苏映雪微微摇了摇头,不知沈铃音知道赵延玦毁约,会是怎么样的神情呢? 她其实并不看好这段感情,这两个人心性太跳脱,同样的张扬跋扈,刁蛮任性,要是真成婚了,指不定天天打架呢,赵延玦虽然时常让着沈铃音,但是他毕竟是王爷,若是被人瞧见受诸如此欺辱,那皇帝和太后,定不会饶了沈铃音。 苏映雪从未对这段感情做出评价,也未对沈铃音有过规劝和指点,因为她知道感情无法自控,它来得时候也许会轰轰烈烈,走的时候更有可能会静谧无声。 但是此刻她却忍不住说了一句:“铃音,路是自己选的,但你要知道,一旦你做出了选择,无论前方路途有多坎坷,或荆棘丛生,或山河阻断,你都无法回头,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会替你承担后果。” 正文 第143章 细节 第143章细节 沈铃音沉默。 一时间室内一片寂静。 沈铃音的秀眉凝起,眸中闪过几丝复杂的情绪,似乎心中有些感触,又有些抵触,但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苏映雪的话。 苏映雪说了这句话之后,就离开的房间。 道理不是一时能说通的,同样有些想法,也需要人世历练,百转曲折,撞了南墙,吃了大亏,受了伤害,心中那颗纯粹的心慢慢发生了变化。 有的人堕落其中,欲望和仇恨障目蒙心,渐渐沉沦歧途。 而有的人,却用坚毅化做铠甲,在一次次的磨练中越发坚持着本心,虽也曾迷失道路,偏了方向,但是却仍然抵达最终的目的地。 沈沛白回来之后,在院子里看到沈铃音神情有点恍惚,心中微诧,进了房间,看到苏映雪坐在窗边,右手拿着一本书看着,弦月就在一旁给她剥板栗,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板栗的甜香。 沈沛白走过去,不由分说她手里的书收了,语气有些冷硬:“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怎么又看起了杂书。”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书名。 他怔愣了一瞬,原以为苏映雪看的是什么话本之流,却不料对方居然在看蘘谷兵法。 蘘谷兵法是几百年前一个兵法大家所著,向为前朝军者奉为典范之学,只是在朝代更迭,战火四起之时,此书逐渐遗失,最后只剩下半本,沈沛白手中这本是被后世之人重先编撰修缮,内容比起其他版本来说,是最为完善的。 “闲来无事,在你书房内看到了这本,随便看看。”苏映雪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是否因为怀孕的缘故,她觉得最近很容易困乏,有时看书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沈沛白随意挥手,让弦月退出房外,走到她身后,将微凉的手指贴在她鬓角附近,按摩起来。 “夫人为何看这本,莫非夫人想做一个巾帼女英雄?” 苏映雪道:“兵者,诡也谋也,不仅仅用在战场上,只要学其精髓,任何地方都能运用自如。” 商场如战场,苏映雪自认为不是一个聪明的商人,只能靠后天来弥补。 沈沛白略有些讶然,道:“夫人说得有理,为夫受教了。” 苏映雪嘴角抽了抽,她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道理,沈沛白都会觉得自己有理,还会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她怀疑自己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沈沛白都会觉得她有道理。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话,沈沛白又给她换了药后,运起内力按摩两刻钟,虽然按的时候苏映雪痛的呲牙咧嘴,但是等按完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左肩沉重感稍退,轻松了很多。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药油的味道,这是大夫特制的药油,因少了不少会影响胎儿的药材,所以效果不太好,苏映雪的瘀伤也好得特别慢。 沈沛白把药油放下,突然道:“我已让影卫去查楚兄的行踪,你莫要再去飞絮阁了。” 他把影卫查到的一些消息,说给苏映雪听,最后道:“楚兄虽看似莽撞耿直,实则心有沟壑,他胸中有大义,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绝不可能与那宵小之辈同流合污,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 苏映雪如何不明白这些呢,她当然相信楚越川不可能做什么坏事,只是担忧他是否被人抓住把柄,或者用药物控制。 关心则乱。 苏映雪担忧道:“苏正阳不知道在暗中密谋着什么,不知大哥的失踪,他是否知道一些内情。” 沈沛白的消息自然比苏映雪来得灵通。 沈沛白缓缓道:“你可记得赫连冲,他抓你因为当年赫连玥离开西厥的时候,身上除了带了一本传位诏书之外,还带了半张藏宝图,赫连冲虽是为传位诏书而来,却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藏宝图。” 苏映雪早已听空山子说了一些,但是空山子的消息却没有沈沛白的详尽。 赫连玥,是西厥国的三公主,也是最小的公主,最受西厥国王的宠爱,她上头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几十年前西厥军由西厥两个皇子分别率领,进犯大周西川关,反被楚军截杀,那大皇子被楚子冀一枪捅下马,二皇子原本坐镇后方,见大军溃败,慌忙逃窜,在逃亡过程中,中了一箭死了。 大皇子运气好,没死,却成了俘虏,西厥国为了换回大皇子,被迫签了十年停战协议,接回他们王位继承人。 只是这大皇子命不好,回去活了没几年,就因病去世了。 第一顺位和第二顺位的皇位继承人都死了,好在两位皇子都留下了后人,更何况他们还有三位公主呢,这西厥国王的王位还是女帝交给他的呢,所以也不发愁没人继承皇位,至少比起之前皇室差点断了血脉强多了,西厥国王向来喜欢自己的小女儿,一心想要把王位传给她。 但赫连玥却一点都不想当女帝,她不愿受到拘束。 于是西厥国王就想了一个主意,你既然不愿当女帝,就去中原找另一半藏宝图吧,十年之内,若是找不到宝藏,就回来继承王位。 赫连玥想了想答应了,没想到西厥怕出什么意外,十分熨帖,连传位诏书都提前写好了,西厥国王断定十年内赫连玥找不到宝藏,因为另外半张藏宝图已经遗失了几十年,他们西厥这几十年来派了无数人的去寻找藏宝图,皆无功而回。 赫连玥一路伪装身份,花了数月的时候摆脱了跟在身后的人,来到了榕县,榕县的丁家早年西厥埋下的暗桩。 只是赫连玥成为丁月没有多久,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遇到了苏正阳,为他的才华所倾倒。 她丝毫不顾丁家的阻拦,嫁给了苏正阳,她却没有料到苏正阳接近她,是为了她的藏宝图而来。 …… 苏映雪听完,心中疑惑稍解,她之前也猜测过藏宝图是否被苏正阳拿走了,只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赫连玥的死定与苏正阳有关,林氏做了苏正阳的替罪羔羊。 有更多的疑问从心中冒出来,苏映雪道:“这世间真得有宝藏?” 楚越川失踪,难道是跟藏宝图有关? 沈沛白只是道:“或许。” 沈沛白跟她说这些,是想让她离苏正阳远些,因为凭苏映雪的性子,很有可能想方设法调查苏正阳,他不愿她继续为诸如此类的事情扰神。 苏映雪看了沈沛白一眼,她心中却是想着,空山子自我逐出师门的事情,也是为了藏宝图,这半张应该与赫连玥的不是同一张,当年沈沛白满门被屠杀,莫非也与藏宝图的事情有关。 …… 苏映雪怀孕之后,沈父十分喜悦,听说苏映雪善丹青,特意送了她一套斋宝堂的文房四宝。 沈母无甚表示,那日苏映雪请安时,盯着苏映雪的肚子看了半瞬,突然开口道:“以后不必过来请安了。” 苏映雪微微一怔,她看到沈母的眸中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当了母亲之后,她开始有些理解沈母的心情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死在大火之中,连身份名字都被毫无血缘的外人夺走,心中怨恨偏执,她看着沈沛白锦衣玉食,看着他一路高升,看着他娶了娇妻,如今又荣升为父亲。 这一切的一切原本应该是她的儿子享受的! 苏映雪不好说什么,只好点头称是离开,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提着食盒从院子外面走进来,看到苏映雪时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道阴暗的光芒。 来人正是阮红云,她走到苏映雪的面前,行了一个礼:“红云见过夫人。” 苏映雪睨了她一眼,看到她提着食盒,应该是来讨好沈母的,于是就目不斜视走了。 阮红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提着食盒的素手攥紧。 苏映雪自从从丫鬟嘴里知道,这些阮红云一直以相府半个女主人自居之后,就不太耐烦看到她了。 前段时日阮红云好几次过来请安,还送了一些礼物过来,苏映雪一开始还摸不清她在想什么,后来经丫鬟提醒才有些明白阮红云的心思,原来她这是给自己的回礼呢,当时她赏了阮红云五十两银子,阮红云不愿受赏,用这种方式来向她表明,这是她分内之事。 苏映雪知道这弯弯曲曲的想法之后,就懒得搭理阮红云了。 阮红云提着食盒进了沈母的屋子,行礼道:“老夫人,红云听说您最近胃口不佳,特意做了开胃的羹汤,您尝尝。” 沈母喝了两口,点头赞许:“口味酸甜,果然不错,红云,你有心了。” 阮红云有些羞怯的笑了一下,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之前送了一些给夫人,原以为有孕之人喜好酸甜之食,却不料夫人却是一口未尝,说自己不爱吃酸的,倒是喜欢吃辣的。” 阮红云叹息了一声:“只是可惜红云托人寻来的兔子,原本我是想给您解解乏。” 沈母向来喜欢阮红云,此刻有些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阮红云道:“前几日我让人寻了一笼兔子,结果啊,被夫人拿走了,我本以为夫人也喜欢兔子,谁知,她却把兔子杀了做菜。” 沈母的神色一下子冷下来。 正文 第144章 生隙 第144章生隙 沈母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 于是阮红云就将前段时日自己好不容易托人寻来的兔宠,本想给沈母一个惊喜,谁料却被苏映雪抢走,还下了锅成了食物之事说了一遍。 说完又道:“想来夫人也是无心之举,红云本以为夫人喜爱兔子,本想着将之前备好的笼子器具一并送去给夫人,谁料问了丫鬟才知,那些兔子都已被入了膳。” 沈母脸色阴郁,放下手中的茶盏,眸光微闪动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阮红云在沈母院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途径春波庭,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目光中带着一丝不甘和嫉妒。 沈沛白当上丞相之后,皇帝赐下了府邸,沈家人丁单薄,沈仲合离京后,觉得沈宅这般空着,着实浪费,所以就将沈宅给卖了,沈宅仆从一部分被带回老家,另一部分搬迁到相府,沈母属兔,平素喜好养兔,以前在沈宅还专门僻了一个院子养兔,这是相府很多的老奴仆都知道的事情。 阮红云自从春波庭之事后,丫鬟被赶出了府外,她也失去了见沈沛白的资格,以往沈沛白对她虽谈不上太好,但是并没有阻止她进主院,她时常做羹汤糕点缝制衣袍给沈沛白送去,虽沈沛白十分冷漠,但是他对所有人都是这般,如同冰山雪峰,她自小就暗恋着沈沛白,想着能陪伴左右就是平生最大的幸福。 但自苏映雪嫁入相府之后,以前主院服侍沈沛白的贴身丫鬟都被遣到外院,而她更是被禁止进入主院,这让阮红云如何不嫉妒不怨恨,她把这一切都推到了苏映雪的头上,没错,也不知道这个苏映雪使了什么狐猸子手段,把相爷迷得团团转! “红云姑娘。” 一个声音从旁边冒了出来。 阮红云被惊了一下,连忙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半旧长袍的书生站在他面前,原来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西厢房的偏院来了。 这书生用竹节玉束着发,面色发白,身形消瘦,颇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气息,看着她的眸中带着一丝关切:“红云姑娘,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有恙?” 阮红云回过神来,将眼中的不甘隐去,对着那个书生微微笑道:“无妨,只是最近有些失眠罢了,姚公子,你近日看着气色倒是好了几分。” 姚公子见她眉目婉转,肤若脂凝,一身红衣如洛阳牡丹一般娇艳昳丽,眼睛好像被烫了一下,耳垂微红,有些慌乱的撇开了目光,心道姚复啊姚复,你身负家仇大恨,竟对仇人的侍女产生不入流的感情,你如何 “没、没什么大碍,多亏上次姑娘的规劝,为了替我父亲洗刷冤屈,小生自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姚公子叹息,眼底满是痛楚和恨意,说完又发现自己失言了,对方虽然心地善良,但毕竟也是奸臣的丫鬟,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上次姑娘送过来的书小生已经看完了,我去给姑娘拿过来。” 阮红云略有些惊奇道:“这般快?” 姚公子脸上满是失落:“若非发生这般事故,小生本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姑娘拿过来的书,我在家中亦熟读了几遍。” 这位姚公子三个月前,正被相爷关押在相府中的,他的父亲正是洛北的一个县丞,半年前洛北知州韦益彬借着土地新改之策,勾结乡绅,强行兼并乡民的土地,将好十来个反抗的百姓打断手脚,关在牢狱中,那些百姓家人聚众讨说法,结果被韦益彬强行镇压。 姚公子的父亲只是底下的一个小县丞,却是一个刚正清明的好官,为了揭发贪官罪行,他暗中弄了一份万民请命状书,想连夜离开洛北,进京告状,谁料却被支持韦益彬的人发现,那韦益彬为了让姚县丞交出万民书,用他家人性命威胁与他,姚县丞宁死不屈服,韦益彬竟派人放火把姚县丞一家六口活活烧死。 只有姚公子一人侥幸脱逃,一路被人追杀,狼狈躲窜,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抵达京城,将那状纸交到了洛北清吏司宋大人手中,谁料得,那宋大人乃是沈沛白的属下,一拿到万民书就把姚公子关押起来,送到了沈沛白手中。 姚公子见到沈沛白的时候,觉得自己吾命休矣,谁知沈沛白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然后就把他关在这个院子里,倒是没有把他禁锢在房中,他每天能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一开始这位姚公子以绝食自戮,表明自己要以死明志的决心,被沈沛白一句本相等着你来报仇,打消了念头,是啊,他身负血海深仇,自己这条命不值得一提,但是父母亲,还有百姓的冤屈都压在他一人的身上,他怎么能死呢! 于是他改变了策略,开始写血书,写完血书后就站在墙下痛诉沈沛白十大罪状,只是他是个书生,骂来骂去也只有佞幸之辈,恨不能生啖其肉之类。 看守他的人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每次听到他开始骂,就走远一些,等他骂完了再走回去。 这姚公子倒也算条好汉,只是每日用瓷瓶割手指,两只手伤痕累累,血放多了,导致身体虚弱不堪,沈沛白还得给他请大夫。 阮红云也是一次无意间撞到姚公子的,第一次听到姚公子在骂沈沛白,她气得浑身发抖,见那两个守卫一脸淡定的时候她心中甚是惊讶,后来她略施小计让姚公子安静下来,还得到了沈沛白嘉奖。 在姚公子心中,阮红云是个身不由己的丫鬟,跟他一般是个命苦之人,所以对她颇为亲近,有什么话都跟她说。 阮红云宽慰了姚公子一番,她平日偶尔会过来看一下姚公子,本来是为了让他安静一些,后来发现这个姚公子虽然颇为刚烈,实际上却是个书愣子,对处世交际尤其懵懂,而且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十分的温情脉脉,也十分关心自己。 没有一个女人会抗拒另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关心,更何况对方相貌俊朗,性子温和,阮红云在他这里体会到了从未体会到过的感觉。 “红云姑娘。”姚公子有些吞吞吐吐道,“小生,小生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红云姑娘。” “何事?” 姚公子声音低了几分道:“我有一个小厮与我一同进京,如今我无法出府,想让你给我送一封信,我放他离去,以后他就是自由身,不再是我的奴仆。” 阮红云犹豫道:“这……” 姚公子目光满是渴求:“我那小厮从未进京,身上带的盘缠也不多,估计早已花光殆尽,如今这天寒地冻,我怕他会冻死街头,红云姑娘,拜托你发发善心,我只能求你了。” 阮红云心道只是送一封信罢了,应该无甚大碍,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 转眼时光飞逝,又过去了半个月。 年关将至,相府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苏映雪自从有身孕之后,府内大半事务又落回了老管家的身上,可怜老管家已年近六十,还要从头忙到晚。 这一日中午,吃罢午膳,苏映雪觉得有些困倦,打算午睡一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人都嗜睡,苏映雪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容易困倦了,明明早上比以前还晚半个时辰起床,到了下午就开始打哈欠,要知道她以前可很少午睡的。 刚躺在榻上眯了一会眼睛,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哐”的一声门被人粗暴的打开,接着沈铃音急迫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嫂,赵延玦走了。” 她手中拿着一张纸条,脸色又急又气,呼吸有些急促。 苏映雪先是一怔,坐起身来,开口道:“他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 赵延玦的婚礼就在三日之后,昨日裘真的父亲裘虎率受令离京,为巩固西川关边疆,赵延玦莫不是掩藏了身份跟裘家军出城去的? “我跟他约好了昨晚离京,谁知我在约好的地点等了两个多时辰都未等到他,今日我去翎王府却没见到他,王府下人把此信给我——”沈铃音说到一半,停下来看着苏映雪,狐疑地看着苏映雪,“你如何知道他是离开了京城,映雪,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一着急之下,好不容易改口的大嫂,又变成了名字。 苏映雪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以为铃音会把自己之前的话听进去几句,谁知完全无效。 她斟酌了一下,道:“铃音,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小王爷离开京城之后怎么生活。” 沈铃音觉得苏映雪在岔开话题:“他现在都负约,你还跟我说这个?” “铃音!”苏映雪的眼神冷厉起来,“你可以不畏流言蜚语,与王爷远走天涯,但是你让那位尚书家的千金如何自处!被皇上赐婚有多荣耀,被自己未来夫婿逃婚就有多屈辱绝望。你走了,皇上或许不会对相府怎么样,但是赵延玦他是一个王爷,身份高贵,本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是因为你,去过餐风露宿的贫苦日子,你真得以为这样会幸福快乐吗?” 这里不是什么现代,女子需要三从四德,在家从府,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是每个女子都如沈铃音这般洒脱率真,想做什么事情就去做,沈铃音自小受尽宠爱,要风得雨,那位尚书小姐又何曾不是呢,此事若是发生,不仅仅是毁了尚书小姐的名誉,沈铃音更会被千夫所指,万人所唾! 沈铃音僵住片刻,继而大怒:“苏映雪,你早就知道赵延玦要去参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正文 第145章 心结 第145章心结 沈铃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映雪的鼻子:“是不是你怂恿的赵延玦,你让他去参军的?!你知不知道他连我都打不过,又怕脏又怕痛,白斩鸡似的,上了战场会死的!” 她的眼中盛满了愤然和失望,瞪着苏映雪:“枉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什么事情都跟你说!我、我讨厌死了你,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说罢她将挂在青缨剑上的流苏剑穗取了下来,丢到地上,转身夺门而出。 弦月探了半个脑袋进来,手中端着一盅鸭汤,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映雪,低声道:“小姐,您没事吧。” 苏映雪沉默了半刻,摇了摇头,捡起来那剑穗,上头的白玉猫咪被磕断了尾巴,这是自己半个月前送给沈铃音的,是楚闻庭送给她的结婚贺礼的其中一只,她收到的时候十分喜欢,亲手编成剑穗送给了沈铃音,现在却被她弃若敝履。 她心中有些郁结,不是因为沈铃音对她发火,而是对沈铃音和赵延玦这对欢喜冤家多舛的前途十分担忧。 之前她有些不明白赵延玦为何会做出那般举动,后来仔细一想,她才明白了赵延玦举动并非是一时冲动,他知道私奔之事,会害了尚书千金,更会害了沈铃音。 他无法改变皇帝的想法,才会用这个主意,既拖延了时间,又能用功勋来改变皇帝的金口。 她实在是太看轻赵延玦了,那个印象里无法无天不思进取的赵小胖,如今终于开始懂得隐忍和退让。 她应该感到欣慰,只是他却没有考虑到沈铃音的想法,可以预想而知,这对冤家必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于此同时,宫廷之中,皇帝赵炎彻听闻赵延玦失踪的消息,脸色骤变,将手中茶盏狠狠摔在了地上。 “简直无法无天!” “皇上息怒!”一旁的太监和宫女跪了一地,一个个恐惧的浑身发抖。 “人呢!到底哪去了!”皇帝脸色阴沉,问跪在面前的王爷的小厮。 “奴、奴才,也、也不知晓……”那小厮战战兢兢,差点被吓得尿裤子。 “来人呐,把这刁奴拖出去,打五十八板!”皇帝厉声道。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才真得不知道王爷去哪——”小厮直接被拖了出去,老远还听他凄厉的惨叫。 跪在宫殿内的太监宫女们心中一怔,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发出任何的响声,这段时日皇帝的脾气变得越发的暴戾,动不动就发火,用茶盏砸人,这次的事情虽然跟他们无关,但是还是小心为妙。 不到半刻钟,一个太监就回来了:“皇上,那奴才晕过去了,他什么都没有透露,想必是真不知道。” 皇上冷着眸,眉头紧锁,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相府问问,一个太监进来禀告:“皇上,玲珑公主来了。” 玲珑已上个月册了公主封号。 “她来作甚?”皇上拧眉,烦躁道,“不见!” 太监支支吾吾道:“皇上,公主殿下说有要事求见,跟翎王爷有关的。” “让她进来吧。” “玲珑给父皇请安。”玲珑一身石榴色留仙裙给皇帝请安。 “你有你皇叔的下落?”皇帝问道。 玲珑道:“皇叔昨天给了玲珑这个,说是替皇祖母搜寻了能安神的檀香,让玲珑去清宁宫之时请安给皇祖母捎过去,今早玲珑知晓皇叔失踪之后,就马上想到了这个东西,结果在盒子里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父皇亲启。” 皇帝将那书信展开,越看脸色越发铁青,猛得一拍桌案,怒道:“真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去西川送死!” 玲珑吓了一跳:“父皇,皇叔他去参军了?!” 她对皇叔之事略有耳闻,听说他喜欢上了沈沛白的妹妹沈铃音,但是沈铃音却不喜欢他,反而抽了他一个耳光,这事在宫中并非秘密,之前父皇将他关押在宫殿之中,也是怕他会做出什么坏事来,直到皇叔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娶尚书之女,也不会去花天酒地,更不会见沈铃音,父皇才放他出宫去。 谁知,皇叔为了一个不喜欢他的女子逃婚离开京城,还上了战场,他这是疯了吗!玲珑公主简直不敢相信! 皇帝磨了磨牙根,冷声对一旁的御前侍卫道:“刘石!你带人去把赵延玦给朕绑回来!” “是,皇上。” 一个太监神色微惶,快步走了进来:“皇上,皇后娘娘她昏倒了。” “怎么回事?宣了太医没有。”皇帝有些吃惊。 太监支支吾吾道:“已经宣了太医,太医说、说……” 皇帝按了按眉角,有些不耐道:“太医说什么?” “太医说,皇后娘娘是中了毒。” “什么!” …… 苏映雪知道沈铃音会生气,但是她没有想到几日后沈铃音会在年关将至时离开京城,甚至还没有跟她告别一声。 她只是留下了一张纸条,说自己去沈青锋那里了,这跟她之前原本打算没有什么改变,但是确是独自一个人离开了京城。 沈父和沈母自然是派人去追了,半个月前沈铃音说要跟沈青锋去参加武林大会,沈母坚决不同意,沈铃音表面上屈服,实际上这半个多月来一直在暗中筹划着暗中离开京城。 “在担心铃音?”沈沛白走进房间,看到苏映雪站在窗前看着院外的雪梅发呆。 “不用担心,我派了几个影卫跟着她。”沈沛白走到苏映雪身后,双手揽住苏映雪的腰肢,感觉她的小腹微微有些鼓起,他不犹得摩挲了一下。 “我只是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苏映雪只象征性拍了一下他的手,没有挣脱,被沈沛白抱着抱着也就习惯了。 突然苏映雪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翎王离京,皇上如何处理的?” 第一次听到苏映雪嘴中说到皇上二字,沈沛白手紧了紧,垂下睫羽,淡道:“皇上大怒,派了密探连夜捉拿翎王,但是翎王这次是铁了心要待在军营之中,只是不知道为何皇上似乎又妥协了,收回了之前的圣旨,赐了那尚书小姐一个县主的封号。” 苏映雪道:“翎王自小固执跋扈,虽然皇上平素很宠爱他,但是皇上小事上不计较,大事却绝不会含糊,这次恐怕是翎王答应了皇帝什么条件,不然皇上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苏映雪分析着,赵炎彻这种一分利用到极致的心术帝王,怎么可能会轻易饶了赵延玦,不知道赵延玦答应了赵炎彻什么条件? 沈沛白神色有些不悦,沉默不言。 苏映雪没有发现他的情绪,继续道:“不过让赵延玦上战场磨练一下也好,就他那般纨绔子弟,我也不放心把沈铃音嫁给他。” “不过,听说母亲很生气,说要离开京城亲自去抓铃音。”她说得母亲是沈父沈母,沈铃音离家出走虽不是第一次,但是家中有一个熊孩子自然是为人父母最为发愁的一件事情,苏映雪估计沈父沈母应该后悔当初为何会送沈铃音去习武了吧。 说了半天,却没有任何的回应,苏映雪偏头,沈沛白恰好低下了头,将柔软的唇贴在她雪白的后颈上。 浅尝辄止的温热,一种酥麻的感觉蹿到的头顶,她忍不住有些燥热,她心道,这个房间的地龙是不是烧的太旺了些? 说起来,自从她怀孕之后,二人就再也没有做那什么事情了,不过倒也没有分床睡,沈沛白晚上睡相很好,不像自己第二天起来不是扒着沈沛白的腰肢,就是把腿压在他的身上,有时候还流口水。 哎,也亏着自己一直在宫内装病啊,不然皇帝翻自己牌子的时候,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口水留在他脸上,估计会砍了自己。 苏映雪在宫里一直装成一个很刁蛮任性,言辞行为粗鄙的无才女子,皇帝表面上对自己很好,实际上是看在楚家的面子上,实际上他每次来自己这边,都待不了一刻钟。 “停下停下,我有点热,你别靠过来。”苏映雪耳垂有些发红,想要挣脱沈沛白的手。 虽然跟沈沛白再怎么羞羞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是现在她可是有孕,男人欲望有时候是无法控制,她怕沈沛白一个不小心就控制自己怎么办。 沈沛白把她转过来,面对面,微微垂下头,鼻尖贴着鼻尖,声音黯哑而磁性:“今天就是三个月了。” 苏映雪只好道:“我很困,我想睡觉了。” 她的确是有些倦怠,方才看着窗外发呆,实际上早已魂游天外,如果沈沛白不进来,她可能会站着睡着了。 沈沛白皱着眉头。 苏映雪突然像似顿悟了,抬眸看着沈沛白,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虽然她还是想不起来,自己跟沈沛白之间的往事,但是感觉和相处习惯是不会骗人的,她能感受到沈沛白非常的爱她,她有些愧然,平日也从未提及在宫中的事情。 她不会提起,沈沛白更加不会提起,这件事情是两个人默契的回避,苏映雪也没有机会没有由头说出,自己前世进宫之后一直保持完璧之身。 有谁会相信,一个在宫中将近十年的妃子,竟然没有被皇帝翻过牌子。 苏映雪微微蹙眉,哦,还是翻了几次牌子的,只是被她千方百计的躲过了。 只是,这种事情让她怎么开口。 正文 第146章 冠名权 第146章冠名权 苏映雪犹豫着:“其实,额,我……” 沈沛白看着她。 “大人!”怀安的声音突然在房外响起,“属下有要事禀报!” 沈沛白眼神微敛,转头道:“进来。” 怀安推开门,一脸焦急。 “大人,姚公子被人救走了!” 沈沛白脸色微变,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怀安道:“今早丫鬟过去送饭,见那守卫靠坐在墙边,走进一看,发现守卫并不是睡着了,而是被人迷晕过去,屋内的姚大人也不见人影。” 沈沛白脸色一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相府的守卫有多森严,相府之中仆从虽然很少,但是却潜伏着几十个功夫一流的影卫,能悄无声息救走姚复的究竟是什么人?! “附近都查探过了吗?” “已查探过几遍,发现了有几个可疑的地方。”怀安把可疑的几个点说了一遍,然后推测道,“大人,属下怀疑相府之内有奸细。” 沈沛白道:“带我去看看。” 苏映雪在一旁有些好奇,她不知道这个姚复是什么人,看怀安的样子似乎问题非常严重。 沈沛白走了几步,又转过头道:“你且等我,一起用晚膳。” 苏映雪冲他微微一笑,用手意示他去吧。 沈沛白离开之后,苏映雪也走出了房间,原本她想睡一会,现在却没了睡意,看看天色还早,她打算去宴海楼去问问秦叔,大哥有没有消息,顺便再去跟彭东家商议一下食神大赛的细节问题。 前几天礼部已经下达了允许此次活动的批文,让苏映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是,那送达消息的礼部小吏态度可以说是十分的和祥可亲,表达了对宴海楼等几个酒楼的这个主意的认同,传达了上面对此处活动的赞许,而且还说了一长串疑似拍马屁的话,把彭掌柜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小吏走后,还追着苏映雪问,秦东家的后台究竟是谁。 苏映雪打了个哈哈,自然不会说自己的后台其实是丞相,而自己是丞相夫人。 她心中想着这肯定与沈沛白有关,因为此事她偶然跟他提起过,沈沛白知道她的想法之后,十分赞同。 回去之后问了沈沛白,沈沛白拿出了一个册子,苏映雪打开一看,顿时震惊的无以复加,那册子里密密麻麻写着关于食神大赛的一系列建议和措施,分条罗列,其中有几个还有好几个备用的方案,用朱红色的笔圈出,分为可行性高和可行性低的。 “这些都是你的想法?” 沈沛白笑了一下,道:“这是户部和礼部下面的官员想的法子,我让人整理成册,皇上已经看过,你那批文是皇上亲自批下的。” 苏映雪再度震惊了,这信息量太大,她需要缓一缓,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埋头苦思,怎么让这个食神大赛办起来,没想到她只是睡了一觉,这都已经上升到国家大事上去了? “那……冠名权。”苏映雪马上开口道。 沈沛白面色无端沉了一瞬,道:“皇上对这个冠名权十分感兴趣,他说能想出这种办法的定是个怪才,所以同意了第一届食神大赛,由宴海楼冠名,以后每年都定时举办食神大赛,但是以后冠名的酒楼需要宫中筛选和缴纳一定的费用,而得胜者也将变成御膳房的大厨。” 苏映雪长大了嘴巴,天呐,这可是真是……史上最厉害的广告,那她岂不是开创了大周的先河。 不过,皇帝的便宜定然没有这么好占,苏映雪惊叹了一下,低头粗略了看了一眼那个册子,看到那些要求和规定,比如这参加食神大赛的酒楼每家需要缴纳五十两银子,食材还需要自己带,如果想用宫内食材,也需要交一笔银子,比如获胜的酒楼将赏赐天下第一酒楼的匾额,但是匾额的使用权只有一年,换言而知,如果你想一直用这个匾额,就要每年花费无数人力财力去争夺,她忍不住嘴角一抽。 光是五十两的报名费用,就可以相信皇帝在其中受利多少,只要他登高一呼,那天下酒楼不跟疯了似的想要夺这块匾额,皇帝投入成本只有一块匾额和一把金菜刀而已。 对了,比赛一共分为三场,前两场的费用都要赞助商出,只有最后一场总决赛是才宫廷举行的,前两场比赛场地赞助商自己想办法。 苏映雪:“……” 可想而知,这个冠名权的费用,日后会达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这根本对皇帝来说根本就是天上掉钱的好事啊。 对此还有一系列的措施,比如弄一个拟票机制,谁出价最高,谁就能得到这个冠名权,还有附加的,防贪污受贿的监督,必须有两个部的官吏共同管理之流。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投标雏形? 苏映雪已经无力惊叹了,古人的智慧,比起现代人来,也是丝毫不差。 更何况如今西欧也有使者入大周传教,不得不说,这个皇帝虽然不算一个好男人,但是的确是比上一个皇帝好太多。 然而苏映雪不知道的是,因为前皇帝的挥霍无度大兴土木,如今国库空虚,已经达到入不敷出的地步,皇帝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 她更不知道是皇帝听说食神大赛之后,还想着要见苏映雪一面,因为他已从这个冠名权想到了很多其他的挣钱办法。 只是他提出见苏映雪一面的时候,却被沈沛白糊弄过去,当然皇帝也就是随口说说,他日理万机,也没有时间见一个平民商人。 苏映雪一出庭院,闲雨就悄然无声的跟了上来,年关将至,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很忙,因为沈沛白吩咐下去,不然让苏映雪累着,于是苏映雪成了相府中最清闲的人。 弦月听说要去宴海楼,兴高采烈地包了一堆松子糖,还有新研发的梅子糖,那是苏映雪最近没有胃口只想吃酸的,才让弦月做的,中间裹着一颗梅子,味道酸甜。 老五最喜欢的吃这些,所以老五平时也很崇拜弦月。 刚走到大门的位置,却见沈母穿着一件厚重的狐裘披风,带着几个丫鬟从走廊处过来。 “站住!”沈母端着脸,远远叫住了苏映雪。 “母亲。”苏映雪转过身请安。 沈母睨着眼:“你这是去哪?有了身子的人还这般天天往外跑,这就是苏府的教养?” 苏映雪神情一怔,看出来沈母是来者不善。 自从沈母让苏映雪不必请安之后,两个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这段时间苏映雪为了安胎也很少出门,沈沛白不放心,大半出门的时间都是他陪着,何来天天之说? 这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只是前段时间沈母连看一眼自己都觉得浪费光阴,怎么现在却是专门来找自己麻烦,难道有人在背后搬弄是非不成。 苏映雪一下子想到了阮红云,相府的下人丫鬟都很安分守己,她在相府除了与这位红云姑娘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之外,貌似没有与其他人有过矛盾。 听说阮红云是前些年沈母给沈沛白找的侍妾,可惜却没有在相府之中却没有人把她当回事,如今沈母回来了,可不是找到靠山了吗? 自古婆媳难相处,眼前的婆婆还是精神上有创伤疾病的,一旦气到她就会发病,平日对沈沛白亦是冷若冰霜,言语刻薄,苏映雪不禁有些头疼。 想到这里,苏映雪微微一笑道:“母亲,不知是哪个下人胡乱嚼舌,儿媳只是出门去买一些安胎药罢了。” 沈母轻哼了一声:“什么安胎药需要你亲自去买,相府之中没有大夫,相府里丫鬟下人腿都断了不成?” 闲雨忍不住开口道:“老夫人,相爷有令,夫人可以随意去哪,无须跟任何人报备,老夫人若是有意见,可以去找相爷说理去。” 这话一出,苏映雪暗道不好,这闲雨平日不开口也就罢了,一开口就是煞气啊,果然沈母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 沈母边上的嬷嬷立马上前一步,骂道:“放肆,一个小小的丫鬟敢跟老夫人这么说话,来人呐!给我掌嘴!” 两个丫鬟走上前来,想要按住闲雨,没料到闲雨只是随意一躲,那两个丫鬟就撞在了一起,娇声痛呼起来。 “翻了天了,来人呐,把这刁蛮的丫鬟给我拿下!”沈母顿时脸色一变,指着闲雨道。 门口的护卫面面相觑,看了一眼沈母,又看了一眼苏映雪,立在原地不动。 沈母呼吸粗重起来,怒极反笑:“怎么,这相府我还是外人了,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治不了?” “母亲,我的丫鬟不会说话,希望母亲不要往心里去,我代她跟母亲赔不是,母亲既然不让儿媳出门,儿媳不出门便是。”苏映雪微微垂头,做出一副哀怨的表情,“只是儿媳不知,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惹母亲心中不快……” 还没有等沈母开口,苏映雪唱作俱佳的垂泪:“从我儿时开始,就把母亲当成敬佩之人,您如巍峨的高山一般令人敬仰,拥有大海一般广阔无际的胸怀,我一直一直想要成为像母亲一样的人。” 沈母:“……” 正文 第147章 丽妃失宠 第147章丽妃失宠 站在一旁的弦月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沈母冷着脸,看着苏映雪,苏映雪用十分真诚的目光看着沈母,又继续道:“我自小就失去了亲生母亲,看到母亲的第一眼,我就把你当成了我的亲生母亲——” “噗。”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众人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束道士髻,衣袖上的花纹皆是太极的图案花样。 “非礼勿言,非礼勿听,沈老夫人,沈夫人,在下无意探听二位之论,只是……”他抬头看了看匾额,表示你们非要站在大门口聊吗? 眼前这位中年男子苏映雪见过,是沈沛白的一个幕僚,姓严,单名一个蔚字,别人都叫他严道长,他在附近的道观挂了单,平常都是住在道观之中。 沈母脸色有些挂不住,冷着脸走了。 严道长颇有兴趣的看着苏映雪,道:“贫道竟不知原来相爷夫人竟是这般有趣之人。” 苏映雪道:“道长谬赞。” 经过沈母这样一闹,苏映雪也没了出去的兴致,想着等过完年沈母就会离开京城,再忍一段时间吧,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很忙,彭东家估计也忙年终清算吧。 苏映雪又顺着庭院花径绕回去,没走几步,骤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夫人!”丫鬟围聚过来。 “不好了,夫人晕倒了,快请大夫。” 等苏映雪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月桂中天的时辰,她有些恍惚,灯影绰约间,她看到沈沛白走了过来。 “屹之?”苏映雪用衣袖避了避光,有些无力道,“我怎么了?” 沈沛白动作轻柔,将她扶起,低声道:“你最近食欲不正,又身怀六甲,是为元气有些虚损,多加卧床休息便是。” 元气虚损,难道是因为最近自己食欲不正的缘故,苏映雪有些狐疑,自己精神还不错啊,就是舌苔有些发苦,不过她从未怀过孕,倒也没有想太多。 转眼到了年关,大街上张灯结彩,人们穿着新衣,置办着年货,有垂髫儿童嬉戏打闹,手中举着打着旋的风车和红艳艳的糖葫芦,就算是乞丐也是得了贵人富商的赏钱,总算买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物,手中捏着几块铜板,去老胡胡同里吃一碗热乎乎的阳春面。 所谓瑞雪兆丰年,到了年三十的下午,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这本是喜讯,终于熬过的多灾多难的一年,明年的粮食农作物必然会丰收,而且还有了新的粮食作物可以增加收成,老百姓都十分喜悦。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热闹的佳节,宫内却笼罩着一股低沉可怕的气息。 太监宫女行来走去,皆是垂头敛目,不敢交头接耳。 大雪如同冷风将棉絮扯碎般,从天飘扬洒落,转眼将宫宇庭院厚厚覆盖了一层,方子尉走得有些急,忘记带伞,雪絮将他的肩头和发梢染成了雪白。 穿过庭院,他停了停脚步,先是跺了跺脚,然后掸了掸肩上发上的雪,却未停下脚步,顺着廊柱一路前行,跟在他身后的医正一边走一边搓手道:“方大人,你说皇后娘娘的中的毒,究竟能否治愈?听说郑太医又研制出了一种新药,若是有效,咱们可就解脱了。” 半个多月前,皇后中了一种毒,此毒浑身上下会长出紫斑,且发作起来会又痒又痛,仍然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挠,更让人恐惧的是,这种毒具有传染性,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奉的宫女,十有八九都染上这种病。 此消息一出,宫内一片恐慌混乱,后宫宫妃人人自危,太医虽然研制出了一种能缓解病症的药物,但是却是治标不治本,皇后身上的紫斑长了又好,好了又长。 皇帝得知此事之后,龙颜大怒,将整个后宫都彻查了一番,最后竟然查到了丽妃头上。 丽妃曾为驻颜,费劲千辛万苦从西域之地弄了一些紫环草和金血蟾蜍,此两种能制驻颜丹,也能配置成毒药。 丽妃自然抵死不招,大呼冤枉,但是所有的罪证和源头都指向她,又有她手下两个宫女先后招认,丽妃百口莫辩,被皇帝打入冷宫之中。 然而下毒之人抓住了,却没有解药,于是到了年关,太医们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的忙碌起来。 “方大人,方大人?” 方子尉有些神思不属,没有听清那个医正的话:“嗯?你方才说什么?” 医正又如是说了一遍,方子尉道:“希望如此吧。” 二人走进皇后所住的凤栖宫,到了外院,候在门外的太监捧着一件类似与披风的衣物,上面还有一股药味,这是为了预防传染的衣物,方子尉和医正裹上,又拿布巾蒙上了口鼻,往里面走去。 内院郑太医正让人用一种草木制成的熏香,在四周角落里点燃。 “郑大人?皇后娘娘病情如何?”医正连忙上前问道。 郑太医面色大喜道:“老夫前些日子制成的药略有成效,娘娘再用上几贴,就可剔除毒素,不再长斑。” “太好了,皇后娘娘洪福齐天,郑大人医术高明,这下总算可以过个好年了!”那医正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方子尉略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没有多高兴,因为此次事情就算是皇后娘娘好了,丽妃的罪责仍然不能抵消,如今她还在冷宫之中,等过了年皇上想起来,也许可能会性命难保。 半个时辰之后,太医院的太医们终于可以出宫回家过个好年了,先前跟方子尉一道的医正走出院门,看到方子尉后:“方大人,听说今夜在南正门附近会放花炮,可要一道去观瞻。” 方子尉道:“不了,我有些疲乏,没有梁兄你这么气力旺盛。” 医正调笑了几句转身离去,方子尉则是留在太医院收拾了自己的药箱用具,直到太医院人际渐疏,方子尉才转而走到另一个偏门,顺着积雪颇深的小径,一路往北而去。 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方子尉四顾,雪虽小了几分,但是仍然未停,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自己突兀的脚印,在雪中分外明显。 方子尉皱起了眉头,若非特殊时刻,他绝不会选择在这种天来见人。 等了一会,一个穿着素青色兜帽披风的宫女从走廊那头快步走过来,看到方子尉的时候眼前一亮。 “方大人!”那宫女一边走过来一边喊着。 二人在廊柱后站定。 “丽妃娘娘考虑的如何了?”方子尉神色焦急问道。 宫女略一迟疑道:“方大人,娘娘托你带一张纸条,让你给泰国公大人送去。” 方子尉心头一沉,他眼底充满了失望和不解,为何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丽妃还是不肯放手。 宫女见他的神色,心头一急:“方大人,你现在可是娘娘在宫内唯一能仰仗的人了,娘娘是被冤枉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方子尉神色复杂,看着手中的那纸条,可以猜测到里面写了什么,无非让泰国公想办法帮她洗脱冤屈。 他对皇后中毒一事一清二楚,丽妃所谓从西域得来的药,是经过他的手的,根本不可能会配出那般的毒药,但是丽妃赏赐了那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一个香囊之后,那宫女就得了紫斑之毒,其后又传染给了皇后,巧合的是那宫女竟然在发病还未被人发现之时就落水身亡了,所以一开始他们并未将怀疑丽妃,直到后来那宫女的家人来领尸体,想给她换一身体面衣衫再下葬之时,才发现那宫女的身上竟然有紫斑。 而那香囊也被人从湖里捞了出来,几番查证之后,罪证和人证一切证据都指向丽妃,所有的一切都是丽妃所指使的,她如今是皇宫之中除了皇后之外最受宠的妃子,又有两位皇子,若是皇后死了或者皇后遭到皇上的厌恶,那受利最大的只有她。 丽妃百口莫辩,方子尉心中更是乱如麻,他感觉这其中定有一股幕后的势力在操控着一切,但是偏偏他找不到一个空漏。 方子尉原本想借此机会,将费劲千辛万苦才制成的安息丸送到了丽妃的手中,想让她假死脱身,离开皇宫,与他一道离开京城,找个偏远的世外桃源,过着安居平静的生活。 然而他的希望注定落空,丽妃如今是两个皇子的母亲,眼见者离皇后宝座只有一步之遥,就被打入了冷宫,她怎么甘愿离开富贵繁华的皇宫生活? 那宫女见他没有回应,有些急了:“方大人?” 方子尉将纸条收了起来,朝着宫女一笑,笑里带着些许嘲讽之意:“让你家娘娘放心,我方子尉跟她绑在一条船上,怎么可能不救她。” 宫女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冲他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去。 方子尉木然地看着那被积雪压弯垂挂至地面的枝叶,感觉心口五味杂陈,年年复年年,他觉得自己也如同那树枝一般,被积雪压弯,寒风在胸口穿堂过,将所有温暖带走,只留下一些冰渣子。 他自嘲一笑,这本是他猜到的结果,丽妃怎么会甘愿放弃一切呢,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 他正要往出宫的方向走去,却听到另一侧的墙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心中一惊:“谁,是谁在那边?” 正文 第148章 岁月静好 第148章岁月静好 一个太监走了出来,冲着方子尉露出了一个笑:“方大人,可让我好找,奴才是清宁宫的,太后有些身体不适,让方大人过去探探脉。” 方子尉脸色有些狐疑,不知这太监是不是听到了他跟那宫女的话,看着似乎不像是听到的反应,只是奇怪的是,太医院里不是有太医当值,为何会找他? 太监解释道:“太后娘娘犯的是老毛病了,上次方太医给娘娘针灸一番,感觉十分有效,所以才命奴才来找方大人,不过,方大人你不是应该出宫去了吗,为何会在此处?” 那太监有些惊诧的看着方子尉。 方子尉松了一口气,连忙开口解释道:“我见此处雪景甚美,所以不觉停留了半刻。” 方子尉跟在那太监的身后到了清宁宫寝宫,方子尉一进入宫殿之中,就觉得有些异常,身后的房门轰然被关上,他刚想开口说话,身后就有两个太监扑了上来,将他手臂往后一拧,膝盖后被人狠狠一踹,他整个人就跪倒在地。 几乎是半瞬的时间,他藏在衣袖之中的纸条就被人搜刮而去。 方子尉心下大骇,拼命挣扎,那将扭住自己肩膀的太监气力奇大,自己竟是半分动弹不得。 “你们是谁,快放开我!”方子尉开口呼救,一个布团塞入他的口中,他被人捆了起来,然后押送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内。 “唔唔……唔唔唔……”方子尉眼神满是恐惧,他抬起头,看到帘后一个人影慢悠悠走了出来。 他瞪圆了眼睛,眼前的女子穿着绣着金莲繁复宫装,手指上带着金色镂空甲指套,皮肤有些松弛,看起来却不过四十多岁。 正是太后。 太后看到方子尉跪躺在地上,似乎惊讶了一下,又马上转头:“谁让你们对方太医如此无礼,还不把绳子给我解开!” 之前的太监连忙过来将方子尉扶起,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 方子尉心下悚然,额头冒着冷汗,不知道太后会怎么对付自己,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丽妃的人,他进太医院十年,一直将身份掩藏的很好。 “方太医,哀家给你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 方子尉硬着头皮道:“微臣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太后淡淡一笑,在一旁坐下,接过太监递过来的茶盏,看着方子尉道:“方太医,哀家听说你医术高德,妙手回春,如今你不过三十出头,就已然是太医院的副院使了,前途大亮啊。” 方子尉他心中隐约抓住了什么,但是一时半会却没有反应过来。 “说来也是怪事,那丽妃手中那毒究竟是怎么来的呢,她不过是一个不懂医术的女流之辈,用这般歹毒的毒药,自己竟然没事?”太后啜了一口茶,又轻描淡写撇开话题,“听说你手中有一颗假死药?哀家有些好奇,若是有人真得吃下去,继而无人施救会如何?” 方子尉冷汗一下子流下来,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求太后饶命,微臣选生路!” 殿内香炉烟雾缭绕,屋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然停下,一个宫女从院外走进殿内,对屋内的太后禀报:“娘娘,方大人已经离开。” 太后慵懒地冲着屋内的宫女挥了挥手,不多时,屋内只剩下太后一人,珠帘微微晃动着,里面走出来一位穿着贡缎素雪锦裙,外罩雪絮轻裘披风的宫妃。 那宫妃的眉头微蹙,唇色有些发白,看着太后的眼神中有些惧意。 太后轻笑出声:“我说德嫔,怎么看起来这么怕我?过来坐在哀家身边,怕我作甚,哀家又不会吃了你。” 这正是前几个月晋升为德嫔后的苏秋露。 苏秋露微抿着唇,没有说话,也没有坐到太后的身旁,只挑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然后道:“如今方太医也是我们的人了,丽妃绝无翻身的可能,后宫之中妃子不多,没过多久,你或许很快就要晋升妃位。” 太后又道:“皇上这些日子一直歇在你的殿内,你可有消息,月信可准时?” 苏秋露现是一怔,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有没有怀孕,她想了想,似乎这个月的月信一直没有来,莫非是…… 苏秋露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神情。 太后面色一喜:“可是有消息了?” 苏秋露心中对这个太后还是颇为反感,马上道:“没有,这个月月信已来过。” 太后眸中露出失望的神色,见她对自己如此冷淡,道:“别忘了你们同在一条船上,你父亲托人带信进来,你若能晋妃位,你母亲就能进宫来看你了。” 苏秋露微微垂下头,她本以为进宫之后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和人生,却怎么没有想到她的父亲竟干着谋逆的大事,而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初在佛安寺上的那场刺杀和大火,竟然是父亲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将假太后换进宫中。 没错,眼前这个太后是个冒牌货,苏秋露不知道真太后究竟在何处,她猜测很有可能早已命丧黄泉,谋杀太后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眼前这个假太后以假乱真,身边竟没有人发现她是假的。 苏秋露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当太后将父亲的密信亲手交给她时,她的世界就像是崩塌了一般。 她在太后宫殿里待了不到半个时辰才离开,苏秋露离开之后,先前那个禀报的宫女推开房门,开口道:“娘娘,这个德嫔不情不愿,视我们如洪水猛兽,不知是否会背叛我们?” 太后手中执着一个白玉杯,杯内淡青的酒液微微晃动着,她声音有些黯哑,跟方才与苏秋露的声线不太相似,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一刻钟之后,她的声音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不会。”太后开口。 “娘娘为何这般笃定。”宫女问道。 太后道:“因为她心有不甘,有欲望的人心很容易被魔鬼所引诱。” 宫女奇怪道:“德嫔平日对皇上也不冷不热的,娘娘是怎么看出她心中有欲望的?而且她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主上为何看中与她?” “一个极其擅长伪装又自命清高之人,若心中有所偏执,必是千般哀求所不得,这样的人一旦疯狂起来……” 太后不再开口,室内又重新归于平静。 …… 弦月和怀安几人在庭院之中堆了一个足足有一人多高雪人,怀安过了年即将二十有四,此刻却仍然跟个孩童似的,跟弦月二人一组,用雪球攻击着对面抱剑冷立的怀剑。 之前弦月刚刚进府的时候,还有些惧怕这位冷面佛,后来有一次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被怀剑扶起来,怀剑还给她包扎擦破的手掌,她才发现原来这个整体冷冰冰的男子,其实有一颗温柔的心。 怀安则是不用说了,这相府之中的丫鬟下人都是规规矩矩的,除了厨房的团团比较呆愣可以捉弄一下之下,其余的时间,他时不时就暗中戏弄小丫头弦月,一开始弦月还被他弄哭了两次,后来却不知道她从哪位高人取了真经,不仅能避开他的作弄,有时候还反过来捉弄自己。 怀剑一边躲避一边用目光睨视他们,眼中的不屑言表于外。 幼稚。 极其幼稚。 他还是去找闲雨喝酒罢了。 咦,闲雨人呢? 怀剑寻了半天,终于在池塘附近看到了拿着剑戳冰窟窿的闲雨,她身后站着老管家,老管家手中拿着垂杆,戳完冰窟窿之后,二人一人一根垂杆,坐在亭内,安静垂钓。 老管家一边垂钓一边抚摸胡子,开口道:“总算可以歇息了,这段时间老朽的骨头都要忙断了。” 闲雨:“嘘,安静。” 管家低头一瞧,猛然将鱼线一甩,什么都没有。 怀剑:“……” 这大冷天能钓到鱼吗??而且今日是大年三十,你们就这么荒废如此宝贵的时光真得好吗? 苏映雪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之下,含笑望着眼前这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致,一身月白素锦苏绣披风,望月怕她冷,非要给她裹上狐裘绒毛的围颈,再加上渐显腰围的身段,苏映雪觉得自己跟一颗球似的,走起路来都一颠一颠。 过了一会沈沛白从院外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几个人,走得近了,苏映雪才认出,他身边的男子是一个多月没没见的沈青锋,沈青锋手里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扎着羊角辫,穿着粉红色的小衣裙,样子十分可爱。 沈青锋身边是一个穿着淡粉渐紫云锦绢裙的女子,长得十分……娇艳,就是那种一出场就可以吸引全场目光的美艳,眉目昳丽,看起来不到三十,走路微扭着腰,显得十分婀娜多姿。 小女孩一见院里的大雪人,马上就挣扎着从女子怀里下来,牙齿漏风地一边跑一边喊:“大娃娃,好可爱的哒团子。” 苏映雪心道这位莫非就是沈青锋的心上人?那个女娃娃又是谁,没听说沈青锋成过婚啊? 然而沈沛白领着人过来给苏映雪介绍了,这位美艳绝伦的妇人正是沈青锋的夫人白无霜。 苏映雪嘴角微抽:“堂兄,堂嫂好。” 那白无霜娇笑道:“哎哟,这个生得好可爱的妹妹就是传说中的相爷夫人吗,怎么跟一颗球似的?” 苏映雪:“……” 沈青锋:“……” 正文 第149章 年关嬉游 第149章年关嬉游 沈青锋皱眉,转头瞪了那妇人一眼:“无霜!” 白无霜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旁若无人地抱住了沈青锋的手臂,一脸歉意道:“啊,嘴滑了一下,弟妹别生气呀,对了,我送一个礼物给你赔罪吧。” 说罢从袖中掏出了一条黑白相间的银环小蛇,约莫小指粗细,脸上还有些不舍:“这小欢欢可是我最喜欢的宝贝之一,就当做是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沈青锋又再次瞪眼:“白无霜!” 白无霜轻蹙秀眉,轻咬朱唇,有些委屈道:“怎么了,我把我最喜欢的宝贝蛇赠与弟妹不行吗?” 苏映雪没有说话,她看到沈青锋眉角抽了抽,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想看沈青锋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然而沈青锋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软了下来:“你喜欢蛇可以,但是你要想一想,别人是不是也喜欢蛇。” 白无霜看向苏映雪:“弟妹,你喜欢我的礼物吗?” 苏映雪试探着抚摸了一下她手中的银环小蛇,问道:“它咬人吗?” “当然会咬人,不过你可以训练它,只咬你讨厌的人。”白无霜有些惊诧,她平素最不耐烦那些官家娇小姐,所以看到苏映雪就忍不住戏弄一番,没想到苏映雪的反应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苏映雪没有注意沈沛白的眼神微微眯起,她欢快地接过那条能绕在手腕上当镯子的小蛇。 她院外看了看,问道:“铃音可是随着堂兄一道归来?” 谁料沈青锋反问:“堂妹离京了?” 众人齐齐惊诧,互相一对词,沈铃音竟根本就没有去淮北,而沈沛白派去跟着的影卫也没有传消息回来,苏映雪皱眉道:“铃音会去何处?” 她思忖片刻,与沈沛白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道:“西川。” “此事切莫告知父亲和母亲。” 沈沛白招来怀剑,想让他安排人手,想了想又道,还是等过了年再说罢,此去西川,路途遥远,沈铃音功夫足以自保,又有四个影卫跟着,绝不可能吃亏,至于为何影卫不传信回来,想必是被什么耽搁了吧。 沈青锋和白无霜一走,沈沛白马上招来怀剑,让他把白无霜送的小蛇处理了,苏映雪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屹之,你怕它?” 沈沛白撇过头,避重就轻道:“白无霜可是江湖之中有名的魔教中人,做事喜怒无常,你离她远一些。” “他俩怎么回事,堂兄何时多出了这么大一个女儿?”苏映雪八卦之魂顿时在燃烧,一个武林盟主,一个魔教妖女,这不是妥妥的正邪对立,相爱相杀吗! 沈沛白只是淡淡睨了她一眼,心道别人的故事有什么可听的,他不太理解苏映雪为何这般喜欢看话本。 苏映雪走过去,挽着他的手臂,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沈沛白只好叹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小腹,好吧,就当是给宝宝讲故事吧。 沈青锋年轻之时,为剿灭魔教大业潜入魔教,遇到了当时还是魔教护法的白无霜,就跟武侠小说里写的那般,白无霜喜欢上了这个沉默寡言,武功高强的新属下,沈青锋心中也对白无霜有好感,觉得她并非江湖中所言那般残忍恶毒,但是他知道他们没有未来,一直拒绝白无霜的示好,后来武林盟正道围剿魔教,魔教势力一夕之间崩塌,教主身亡,白无霜率领着一部分教众逃离,二人结下深仇,白无霜一直恨他入骨,几番暗杀沈青锋。 沈青锋的功夫却比白无霜高了一倍,但是白无霜却是个施毒高手,虽然打不过沈青锋,但是却是手段层出不穷,沈青锋对付的十分疲惫,将白无霜抓住之后,又对白无霜心怀愧疚,让人放了她。 后来沈青锋当上了武林盟主,身边有了无数高手保护,而白无霜却突然消失无踪,一直消失了四年多的时间,直到上个月的武林大会,血煞门排出细作混入其中,想要暗中偷袭武林盟主沈青锋,沈青锋不慎被暗箭所伤,千钧一发之际,他身边那个侍女挺身而出救了他一命。 原来这个侍女是白无霜易容所扮,原来白无霜一直潜伏在沈青锋的身边,原本想伺机报仇,却不知慰藉没有下手。 更让沈青锋没有料到的是,白无霜给他生了的一个女儿。 沈青锋这些年一直思念着白无霜,直至此刻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一番剖心泣血互诉情肠之后,两个人终于解开了心结,而沈青锋也为了白无霜毅然辞去了武林盟主之职。 苏映雪咋舌道:“堂嫂容颜比花还要娇艳三分,没想到堂兄竟有这般好运。” 沈沛白有些无力地看着苏映雪,他发现自家夫人不怎么爱看美男,倒是爱欣赏美人。 到了夜里,整个京城灯火通明,彻夜不眠,街上人声鼎沸,比肩接踵的行人,提着花灯穿着心意,又有罗列东西南北四个街市,小贩齐出,甜糕塔,糖葫芦,糖画,远近街头搭起了无数个戏台,有锣鼓齐响,花旦小生你唱罢来我登场,台下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也有杂耍卖艺的,耍大刀,扛大旗,叠罗汉,头顶碗盆,胸刺枪头,没有你看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出的,因是年末,人们手中有了闲钱,打赏的铜版如同漫天钱雨一般,还夹杂碎银子,那些行商卖艺之人想破脑袋要在借着这几日,赚个盆满钵。 沈沛白先是陪着苏映雪一起去看烟火和花灯,这里说的烟火在古代叫花炮,并不同于现代那种可以放很高的烟花,这里最高不过三四米,所以将花炮捆绑悬挂在竹竿之上或者摆放的位置尽量要高一些。 南城门的墙头摆满了花炮,这些都是皇宫内库所处,展示着皇帝与天同庆的意思,花炮是贵族大臣才能玩的花样,因为关系到火药,数量自有严格规定,换言而知小官小吏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不过比起往年,因为内库空乏,所以少了将近一半的花炮。 南城门下挤满了人头,比起那些戏台和杂耍,这里的人群是按照地段分的,好的地段都被那些富商和官吏所占,普通老百姓只有被人潮挤在最后面,还有一些在城外的大树上或不远处的山坡智商,携家带口的。 饶是只看见几丝火光,听见几声炸裂的崩出之声,仍然一惊一乍的,时不时有惊叹声从人群之中传来。 苏映雪坐在一个离南城门很近酒楼之中,临窗而望,恰好能看到那城墙之上的火树银花,此处正是沈沛白名下酒楼,因为靠近城门,平日的时候一直生意爆满,客如流水,但是此刻二楼除了相府中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楼下守着护卫,人潮本应该涌入酒楼之中,也不知是谁抬头惊呼一声那不是丞相大人吗。 顿时周遭一片“奸佞之辈连看个火炮都要占这么大一个位置”“这狗官好大的排场,端看你能神气到什么时候”之言,于是众人连烟火都不看了,齐刷刷如同被一双大手抬了下巴往后折了脖子似的抬头,却见那窗边除了面容刚毅,俊朗不凡的男子,还坐着一位美艳的女子。 那女子低头一看,突然娇笑了一声,往下面洒了一把什么粉丝,西北风一吹,顿时此起彼伏的一片哀嚎。 “哎呀,我的眼睛好痛,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佞臣竟如此歹毒,看了一眼就毒瞎我们的眼睛。” “那女子莫非就是相爷夫人不成?” “……” 沈青锋转头瞪了白无霜一眼:“你做了什么?他们只是些无辜百姓。” 白无霜无辜耸肩:“辣椒粉,那是沈夫人给我的。” 沈青锋一脸不可置信。 白无霜道:“我身上只带着两种东西,毒蛇和毒药。” 沈青锋:“……” 而此刻,苏映雪已经和沈沛白钻进了人群之中,他们穿着极为低调普通的衣物,如同一对普通商户人家的夫妻一般在拥挤的街道人潮之中逛了起来,看似寻常,实际上除去怀安怀剑还有闲雨和弦月之外,周围还隐藏着十来个影卫,皆是伪装成普通的老百姓。 苏映雪被环绕其中,前后左右都有人,沈沛白更是精神紧绷,将她护在身旁,她已有四个月多的身孕,倒是并不怎么显怀,只有离得近了才能看出小腹微凸出。 苏映雪自己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她平日时常在庭院做一些运动,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内力虽末,身手仍在,就算是她一人,也能来去自如。 不过他们带的人并不多,又是提着昏黄色灯笼,人来人往之间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并没有引起众人的瞩目,更有人群之中还有不少贵妇千金,侍卫开道,丫头环侍,好不风光。 二人挤进了一个灯谜的书画摊子,那摆摊的是个书生,看身上的儒衫还是个儒松院的学子。 那上头挂着两列灯笼,一共差不多有二十来盏灯笼,下面摆着几个桌案,案上有成堆的画卷纸扇堆着。 有人在一旁啐道:“你这书生还当真狂妄,一盏灯谜要十文钱,猜不中也就罢了,猜中了你自己的字画扇子也不值十文啊。” 那书生顿时涨红了脸颊,有些结巴道:“如若诸君不要字画,也可将灯笼提走。” 那人又嫌弃道:“你这灯笼做工如此粗糙简陋,这颜料一瞧就是低档货色,白送本公子都不要” 苏映雪闻言冷笑道:“观君三两薄皮面,言如屎臭不可闻。” 正文 第150章 灯谜 第150章灯谜 此言一出,沈沛白忍不住唇角上扬,怀安等人也纷纷忍俊不禁,他家夫人杀伤力实在太强,附近的有不少人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起来。 “你说谁呢,小兔崽——”那人气得跳脚,抬头与苏映雪打了一个照面,顿时被对面容貌所震,后面的话亦在消失在唇边。 苏映雪也看清对方的容貌,一副色迷心窍的纨绔子弟模样,身旁还有两个个穿着粉衣的少女,少女的眼中放光,花痴相盯着沈沛白,他们身后带个两个穿着单衣的力士,肌肉蓬勃,似要挣脱出衣袍而出。 纨绔子弟本想要勾搭调戏苏映雪一番,却见她身旁站着一个俊逸出众,貌比潘安宋玉之流的男子,那男子还牵着女子的手,威压十足,冷冷地睨视着自己,他忍不住倒退了半步。 “胸无点墨之辈,说三句都嫌多,不猜灯谜别挡财道。”苏映雪淡淡道。 “你——”纨绔子弟见对方穿着猜测应该是商户,换了一副面孔,“你是谁家小娘子,可知我是何人!” 苏映雪却真如她先前所说,不再理他,转头看向灯谜:“说起来我这里也有一个灯谜,不知有没有人能猜出来,一只黑狗,不叫不吼,猜一字。” 弦月低头想了想,连忙抢着回答:“我知道,是默字。” 苏映雪摸了摸她的脑袋:“弦月真聪明。” 怀安在一旁嘲讽道:“连狗都知道安静,为什么有人就不会安静猜谜呢?” 那纨绔子弟在一旁大怒道:“你狗奴才,你骂谁是狗!?” 他伸出手,对着离得最近的怀安扇了一个耳光,谁料怀安扭身一转,在他肩膀和后背一点,那纨绔子弟顿时摔了一个狗吃屎。 少女顿时齐齐惊叫,跑上来将那纨绔子弟扶起来:“表兄,你没事吧?” 两个力士怒吼一声上前,朝着苏映雪的方向冲过来,先是几拳想要将沈沛白揍开,然后手法娴熟将苏映雪抢过去,这动作似乎做了几百遍似的。 然而这次却栽了跟头,拳头只堪堪伸出几寸,就被边上一个丫鬟截下,对方袖中滑出一把寸长的铁尺,铁拳似豆腐,被那凌厉的铁尺逼得倒退几步。 “住手!”怀剑冰冷的剑鞘架在那纨绔子弟的脖颈之上。 那两个力士慌忙停手,纨绔子弟惊叫了一声:“我爹可是顺天府尹,你们当街行凶,等会我就派人把你们通通抓起来,关进大牢!” 苏映雪在后面啧了一下,顺天府尹?那还是个老熟人,这种不作死就不会死,就算自己找死,还要拉着亲爹一起死的精神,苏映雪尤其敬佩。 沈沛白寒着脸,声音比屋顶积雪还要冷上几分:“噢?尤昆林的好儿子。” 尤公子心中微凛,心中隐约有一丝不安。 半个时辰之后,尤昆林火急火燎从北城跑到了南城,差点没喘过气来听说自己的儿子被歹人挟持,对方不仅张扬嚣张,还指明要见他,他领着一群手持棍棒的衙役闯入一个挤满了围观人群的茶馆中。 挺直腰背,摆出父母官的威严来,进了大堂大喝一声:“何人敢挟持我儿,敢在京缁重地,枉顾皇法,如此胆大包天——”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环顾,先是将目光落在自己儿子身上,见他跪在地上脸颊红肿,不犹气得心肝疼,他这老来得子,自己还舍不得打呢,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打! 然后视线转向靠窗的,被一众小二围着的一桌,此刻恰好小二摆好糕点和酒水退了下去,露出了坐在后面之人的面孔。 容貌崖岸高峻,气若岳峙渊渟,眼前之人毅然是丞相大人。 尤昆林一下子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下、下官,参见相、相爷。” 坐在一旁充作证人的书生一哆嗦,塞入口中的糕点,掉到了桌子上。 跟过来围观热闹的群众顿时惊得掉了下巴,什么!这正义凌然的公子竟然是那个奸佞丞相,确定不是拿错话本吗?对面这个看起来跟狗官似的才是丞相吧!! 跪在边上的尤公子已经抖如筛糠,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沈沛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尤昆林,道:“尤大人,令公子当街行刺本相,还想将本相夫人抢走,真是好大的狗胆。” 尤昆林顿时满头冷汗:“相爷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啊,犬子虽有些顽劣,但是绝非为非作歹之辈。” 尤公子立马喊冤道:“爹,我冤枉,这位相爷夫人先是骂我是屎,又骂我是狗,我只是想教训一下他的仆从而已——” “闭嘴!”尤昆林气得心肝都疼了,眼角瞄到了丫鬟下人挡着的一桌,那后面应该就是相爷夫人吧,这位相府夫人乃苏太师之嫡女,才貌双全,连长公主都对她颇为赞赏,听说相爷对她一见钟情,还求皇上赐婚,不仅仅是破了立誓不娶的誓言,还为她遣散了侍妾,对她极为宠爱。 如此一个书快论坛出身的大学士之女,如何会说如此粗鄙之语?而自己这个儿子却是个好色之辈,平常看到貌美的姑娘都要调戏一番,一定是这逆子看到人家相爷夫人貌美…… 这逆子!老子还有三个月就要致仕了,就不能给老子安分一点吗,尤昆林越想越气,恨不得拿起板子,亲自给他打上几十板! 想到这里,尤昆林就抢过一旁衙役手中拿着的水火棍,对准那尤公子就是一顿揍:“相爷,如此逆子,下官只有亲自教训,还望能平息相爷和夫人的怒火。” 说罢一辊落在尤公子的背上,把他打得在地上打滚哭嚎:“爹,孩儿知错……” “大人,你可不能随便乱打啊——”一旁的衙役连忙拉扯住尤昆林。 一个要打边上的拦着,围观的百姓活生生看了一处好戏,看得津津有味的,这可比那戏台之上的话本好看多了。 “行了。”沈沛白冷声道,他看了一眼月色,如此良辰美景,好心情怎能费与此般糟心事情之上。 “人你带回去,以后若还敢此般行事,本相决不轻饶!” “多谢相爷,下官定会好生管教!”尤昆林道谢完,又压着尤公子来磕头谢罪,然后飞快里领着人离开了茶馆,只有那两个少女临行之前还颇为依依不舍,百般回眸。 人群中的百姓倒是面面相觑,甚至一脸没有看够的表情,这样就完了?不是说得罪佞相的人,轻则百般欺辱,重则丢官抄家,最严重的全家问斩吗? 莫不是还有后招? 但是看这沈相一派凌然正气的面容,似乎是真得原谅了不长眼的尤公子。 一直如坐针毡的书生腾地站起来,茶馆内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都聚集到他身上,他立刻变得结结巴巴道:“多、多谢丞相、丞相大人为草民出头,如、如若无事,草民、草民先行告退——” 苏映雪道:“等等。” 书生停下脚步,不知道这位为自己仗义执言的相爷夫人想要做什么,却是不敢抬头看相爷夫人的容颜,方才无意间隔着人群映着烛火看了一眼,觉得相爷夫人若天仙下凡,不似人间女子。 苏映雪原本还想要猜灯谜,现在这么多人围观,却不是不便了,也只能怪自己多管闲事。 她开口道:“我观公子的丹青极妙,所以想要出钱向公子购买几幅,不知道你可以愿意。” 她方才看这书生的画,画技十分精湛,一勾一画,饱含灵韵,又极善点睛之妙,所以才忍不住开口想要给他解围。 那书生突然被夸耀,脸涨得通红,连忙摆手道:“小生的书画不值钱,夫人若是喜欢,我可以赠送给夫人几幅。” 他话音刚落,就觉得茶馆内冷了几分,那丞相大人的面容与霜无异,视线宛如实质,如冰雪一般朝着自己的面击打而来。 “夫、夫人再此稍带片刻,小生马上回去给夫人送过来。” 书生也顾不上是不是失礼,转身往外跑去,不到半刻钟他抱着五六个画卷过来,苏映雪让弦月按照半两一副的价格买了下来,一开始书生不想收银子,后来推脱了一会,见丞相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只好收下银子转头离去。 苏映雪看着画卷喜滋滋的,没有看到沈沛白的脸色黑若锅底。 “屹之,你看这观音图,工笔精细,栩栩如生,这起码得画上半个月,而且你看这观音的眼神,悲怜世人,是整幅画的点睛之笔……” 她有预感这书生一定会成丹青大家,以后等他出名了,自己这几幅画就价值千金了。 沈沛白冷着脸道:“弦月,你把画收起来。” 拉过苏映雪的手道:“夫人,你不是还想要游街吗?” 他对这画嫌弃若斯,还比不上他家夫人的,他心中打定主意,等会回去之后就把这些画对到库房最底下,以作压箱之用。 苏映雪丝毫没有察觉沈沛白的想法,走过去拉住了沈沛白的手往外走去,那些围观群众看似散了,却还没有走远,一边装模作样的看着摊子上的物件,一边偷看着沈沛白和他的夫人。 苏映雪低声道:“屹之,我没有想到你平日出门都是这般引人注目,只怪你生得如此风华绝代,若非娶了我,岂非掷果盈车,水泄不通。” 沈沛白淡然道:“自是比不上秦东家的秀色可餐,倾国倾城。” 正文 第151章 生别离 第151章生别离 苏映雪:“……” 她想到自己之前扮作秦修之时,似乎大言不惭的夸耀自己的容貌,此刻却被沈沛白拎出来,不犹得有些尴尬。 因为围观之人太多,沈沛白与苏映雪二人租了一首画舫准备游湖,那画舫比起之前苏映雪在乞巧节租的大上好几倍,还是双层的,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极尽璀璨夺目。 苏映雪本来想低调行事,可惜身边有一个出名的沈沛白,怎么也低调不起来,一想反正有钱任性,就当一回那万恶的有钱人吧。 画舫之中炭火暖炉一应俱全,倒不会觉得寒冷,又有乐师舞姬在旁助兴,丝竹管乐,彩袖盈飞,美酒佳肴,连弦月都喝了一小杯水酒,脸颊红扑扑的。 苏映雪则是坐在一旁,与沈沛白和怀安玩起了三国杀的游戏,十多年后,这个游戏已经风靡全京,除了达官显贵喜欢玩之外,此游戏也传入了普通百姓人家之中,其中以那些学子书生最爱。 这画舫之中所有东西一应俱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准备不全的,苏映雪原本觉得自己的技术还行,没过多久连连被沈沛白反杀,就连怀安都赢了好几次。 让苏映雪开始怀疑起,一孕傻三年这句话的真实性。 “大人,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夜间河面结冰,不易行船。”画舫管事进来禀告道。 沈沛白见天色不早,又见苏映雪开始频频犯困,点头道:“回去。” 画舫调转方向,朝着岸边行去,苏映雪坐久了觉得腿有些酸麻,沈沛白就转过身想给她揉一揉,骤然一道寒光闪现,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倏然直取沈沛白的后心。 苏映雪瞳孔猛然一缩,还未来得及说话,将沈沛白推开。 “有刺客,保护大人!”怀安脸色突变,高声呐喊。 刹那间,画舫内一片惊恐慌乱,那柔弱无骨的舞姬一个个成了索命的阎罗,琵琶女将手中乐器一翻,抽出隐藏其中的利剑,画舫门扉打开,冷风灌入,烛火猛然高涨摇曳,这竟然是一艘请君入瓮的贼船! 苏映雪心头一沉,见沈沛白跟那个偷袭的舞姬战一处,闲雨护在自己身前,怀安则是保护着弦月和望月逐渐有些气力不支,怀剑长剑一揽,将三四个舞姬拦下,剑光交叠,画舫砰然作响,所有物件被浑厚内力震碎。 寡不敌众。 她握紧了手中之剑,脑海之中却浮现了这四个字。 沈沛白与那舞姬缠战了一百多招,才一剑捅进那舞姬的胸口,疾步走到苏映雪的身边,将她护在身旁,低声道:“没有受伤吧?” 苏映雪摇了摇头,见他手臂之上涌出血迹,正想要开口,却听到画舫门口的管事笑着鼓掌:“久闻丞相大人文采斐然,计谋尤深,却不知原来相爷的功夫竟也是如此深不可测。” 沈沛白修长的身形往前走了半步,烛火将倒影投在他若沉渊的面容之上,光线明暗飘忽不定,他看着那管事:“你是何人?” 管事面皮猛然抽动,眼神似毒蛇,在沈沛白的脸上滑来滑去:“沈奸贼,你竟不记得我了,江阴一别,相爷步步高升,却忘了你是踩着怎么样的一条阶梯爬上去的。” 沈沛白沉默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江阴,你是那个被革职的张副将?” 张荣天从喉咙底滑出一阵枭笑:“沈大人,沈相爷,你没有想到你也有求我的一天吧,我说过终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你狗命。” 那琵琶女打断他的话:“张荣天,阁主有令将沈沛白带回去,闲杂人等一律斩杀,你在那啰嗦什么!” 张荣天脸色顿时很难看,心中有些不甘,但是自己如今需仰仗他人,只好冷笑道:“哼,你且对付你面前的人,沈沛白自有我来擒获!” 而此刻沈沛白却突然微微一笑,张荣天心生警惕,正待持剑上前,却察觉到画舫外有细微声音传来,转头一看,几道人影从水底攀着船沿一下蹿到了画舫上,一人剑光直指张荣天,另外三人分开,两个加入了战场,另外一人则是跪在沈沛白的身前。 “大人,属下救驾来迟,请大人恕罪。” 局势顷刻间发生了变化,那来的四人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很快就将那几个舞姬制服。 张荣天一看局势不妙,虚晃一招,转身跳入河中。 琵琶女却倏然一个转身,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众人心下一惊,有人喊道:“小心她有暗器!” 沈沛白将苏映雪护在身后,凝目看着那琵琶女,却见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类似竹笛的乐器,放在唇上吹出了一个音节,乐声呜然,怀剑抢身而上,一剑挑飞了她的乐器,利刃瞬间划破了她娇嫩的肌肤,鲜血涌了出来,琵琶女尤带着冷笑的尸身倒了下去,怀剑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这个琵琶女搞什么鬼,竟丝毫没有抵抗。 几乎是在同时,一柄雪白的锋刃从后面刺穿了沈沛白的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石青色的长袍,时间似被凝滞一般,如同皮影戏一般,有一双手操控着画舫的所有人物动作。 缓慢无比,清晰无比,却又绝望无比。 “夫人——” “大人!” 仿佛过了很久,其实不过一瞬,影卫慌乱而惊悚,丫鬟惊叫着流泪。 沈沛白没有低头刺穿自己胸膛的那把宝剑,更没有去理会混乱的属下,而是侧过头看向后面,苏映雪面无表情,手中仍然握着那把剑,她的唇似半开的芙蕖,眉似二月春风细裁的柳叶,眉下的眸子应该是黑白分明的沉稳,偶尔闪过一丝狡黠,看到喜欢的东西时,会亮晶晶的闪烁着光芒。 此刻苏映雪的眸子却是如同一汪死水,全无光彩,她动作冷厉,将那柄剑拔出,沈沛白的鲜血染上了苏映雪的脸颊,还有嘴唇。 “岫儿……”沈沛白低声喊着,他也不怎么叫她映雪,只以夫人代称,其实他心中都将她唤作岫儿。 他的身躯颓然往后倒去,怀安慌忙将他抱住。 苏映雪的眼神停顿了半刻,伸出了舌头,舔了一下唇上的血迹,感觉口腔中有一股铁锈的腥味,眸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怀剑的剑已然朝她刺去。 “别伤她……” 怀剑的剑一偏,就算不用沈沛白吩咐,他也是万万不敢伤害苏映雪的,但是苏映雪不管不顾,只知朝着怀剑刺去,怀剑被她不要命的剑法逼得节节后退,边上的影卫叶无一人敢上前。 只是望月用尽全力拉住了想要冲过来的弦月。 一退再退,怀剑被苏映雪刺伤手臂,却在此时怀剑寻到了苏映雪的一个空漏,将她手中之中撞飞出去,正要把她打晕,苏映雪突然朝着那舫门撞去。 怀剑被吓了一跳连忙停手,苏映雪却是转了个身,跃入了深不见底的冰冷河水中。 “小姐!”弦月冲出画舫,对着结了薄冰的河面,痛哭不已。 闲雨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河中,朝着苏映雪消失的方向追去。 怀安点了沈沛白的穴位,想要封住他的经脉,但鲜血一直狂涌不止,一旁的影卫道:“怀安大人,大人他血脉异于常人我,一旦流血就很难止住,这可如何是好?” 怀安紧皱着眉头,他已经跟着沈沛白十年,自然知道这个事情,怀剑走进来道:“先送大人回府,大人曾经也受过重伤,或许老爷有办法救治大人。” 众人一听正是如此,神色慌乱将沈沛白送回了相府,沈父早已经安歇,被丫鬟叫起来,一听是沈沛白出了事,连忙披上外衣,走到沈沛白的房中,见沈沛白气若游丝,面色似雪,他又惊又怒:“究竟发生何事,你们是怎么保护大人的!!” 怀安等人跪地:“属下保护不利,求老爷责罚。” 沈仲合胸膛急剧起伏,知道现在顾不上这些,他急急道:“快请青锋过来。” 弦月和望月二人心中喘喘不安,年三十大寒之夜,院内灯火彻夜不灭,弦月双眼通红站在雪人附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望月道:“弦月,你身子骨弱,还是回房歇着吧,若是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弦月抽泣道:“我担心小姐,呜呜,小姐、小姐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办啊,望月姐姐。” 望月面色比她冷静一些,但是实则心乱如麻:“我也不知道小姐为何会这样,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莫非那不是小姐,是有人假扮成小姐?” 弦月道:“可是从了相府大门之后,我一直跟在小姐的身后,不仅是我,还有相爷怀安怀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众目睽睽之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掉包。” 望月说不出话来,她也知道她说出的话不靠谱,但是她绞尽脑汁想不出任何可以安慰弦月,又或者是蒙蔽自己的话。 其实她清楚的明白,那个伤了相爷的人,的的确确是苏映雪无疑,若是她们察觉不出小姐被人掉包了,难道相爷还察觉不出吗? 弦月揉着眼睛,抽抽搭搭:“这么冷的天,小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小姐怀了身孕,又落了水,望月怎么办,小姐会生病的。” 望月眼圈有些发红,撇开头没说话。 怀安站在走廊的另一头,神色复杂看着弦月望月一眼,并未说话。 正文 第152章 命悬一线 第152章命悬一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弦月和望月的腿开始发麻,身上厚厚的棉袄也抵挡不住那寒风往脖子缝里面钻,房门终于开了。 先是沈青锋和白无霜一脸疲惫走出房门,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脸凝重的沈仲合。 怀安急忙走过来问:“青锋少爷,大人如何了?” 沈青锋沉声道:“血暂时止住了,但是屹之受伤只有师叔能医治,原本师叔给屹之送了一瓶药,那药剂量太少,无法控制这么大的伤口,但是受伤的位置又是极其凶险,恐怕无法送上苍山。” 怀安和怀剑二人就是出身慕容山庄的,自然知晓沈青锋所言的师叔正是沈沛白的师父聂无梵,人称天下第一圣手,当年大人拜在他的门下,一是为了驱毒,二是为了习武。 沈仲合好似老了十岁,颓然道:“这可如何是好,青锋,难道无其他的办法吗?” 沈青锋道:“京城离苍山一来一往要十天路程,若是快马加鞭日夜不歇,或许有一线生机。” 白无霜道:“但是丞相大人的伤势如此险峻,恐怕是支撑不了七日。” 沈仲合皱着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听说空山子大师在京城之中,住在叫什么酒楼之中,他是聂神医的师叔,不知他是否有办法?” 沈青锋神色一顿,满眼惊讶:“师叔祖?!他不是已经失踪二十多年了!” 他顾不上惊讶了,马上道:“若是师叔祖的话,或许有救治的办法,怀安你快些派人把师叔祖请到相府来。” 半个时辰之后,空山子被两个影卫架着进了相府,他衣衫凌乱,头发乱蓬蓬的,连靴子都掉了一只,一脸还没睡醒的模样,甚至还没弄明白怎么睡了一觉,自己就已经身处相府了。 沈仲合连忙上前见礼,这位空山子看起来不太老,跟沈仲合年纪差不多,甚至比沈仲合还要年轻一些,但是在苍山的辈分奇高。 “空山子大师,求您救救我儿。”沈仲合冲着他施了一个大礼,他不似沈母,早已将沈沛白看做亲生骨肉,如今沈沛白受了重伤,他只恨不能以身替之。 空山子打了一个寒颤,这才清醒过来,方才他睡得迷迷糊糊,对方太急躁,空山子连话都没有听清,只听了一句相爷派我等来找你,他被带到这里了。 空山子先是扶起沈仲合,然后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徒孙怎么了!” 沈青锋连忙上前大概说完。 空山子皱着眉头道:“我曾听师侄说过此症,此药方需要天目草的草根和血玲珑子的果实,此两种草药十分罕见,老朽前段日子将京城附近的医馆逛了一圈,倒是看到过有一个医馆有这天目草,但是血玲珑子的果实,老朽身上并没有。” “……”白无霜道:“巧了,我前几日恰好从收了一株血玲珑子,只是它离结果还有二三日。” 血玲珑子长在深冬开花,在最天寒地冻的日子结果,因为它长在几千丈的悬崖峭壁之上,附近又常年有积雪覆盖,也只有在寒冷的冬日,白无霜才敢把它移植道盆栽之中。 只是白无霜心中却是有几分不乐意的,这血玲珑子千金难求,她寻找了三年才找到这一株。 啧,但是她更不愿看到沈青锋在大过年皱着眉头,哎,算了,她与相爷夫人一见如故,若是沈沛白死了,苏映雪恐怕会恨自己一辈子吧。 “如此正好,老夫配药也需要两三日。”空山子道,“我身上带了一些或有益处的丹药,可以给徒孙服下。” 起起伏伏,一波三折,沈仲合这略微松了一口气,这才肃容开口询问事情缘由。 “究竟是何人伤了我儿。” 怀安略一迟疑:“是、寻仇,三年前江阴等多地发生洪灾,大人奉旨去江阴调查此案,在江阴有一个驻军副将名叫张荣天,与江阴知府私扣赈灾粮食,洪水到来之际,还将灾民驱赶出城,死了数百人,大人一怒之下将那知府斩首示众,那张荣天却收了线报提前离开,谁料张荣天却一直仇恨着大人,潜伏在京城之中伺机寻仇。” 沈仲合在官场沉浮数十载,何等敏锐,见怀安吞吞吐吐,眼神飘忽,就知他定有事瞒着自己。 他默不作声,看向站在院外瑟瑟发抖的两个丫鬟,然后目光一转:“少夫人呢?” 怀安硬着头皮道:“少夫人回苏府去了,听说苏老夫人得了重病,少夫人担忧老夫人身体,所以就暂且在苏府住下,少爷夫人此刻还不知晓大人受伤的消息。” 沈仲合皱着眉头,知道怀安一向只听沈沛白的话,想必是沈沛白要瞒着自己,他没有再问,只是冷冷哼了一声,转头离开。 怀安心中的石头暂时落了地,沈青锋走到他跟前,凝目沉声道:“屹之身上的伤口平滑,无一丝歪斜,这说明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被一把极其锋利的剑所刺,此剑痕宽三寸,伤了屹之的人是弟妹。” 怀安苦笑,大人真是料事如神,猜到瞒不住沈青锋,他垂头道:“回来途中大人吩咐属下,定要将此事瞒住老爷夫人。” “究竟发生何事?” 怀安道:“是夫人刺杀了相爷,我等上画舫之前就察觉到那画舫老板不太对劲,后来上船之后,发现那些舞姬和乐师皆是内力深厚之人,一切皆在相爷的意料之中,谁料那刺客临死之前吹了一个乐器,夫人就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一般,将大人刺伤,然后跳河而遁,此刻怀剑正带着影卫去搜寻夫人踪迹。” 虽然猜到了几分,但是沈青锋仍然有几分不敢置信,空山子原本进屋给沈沛白喂药看伤,此刻已经出来,他面色阴沉:“映雪那个小丫头极有可能是中了一种类似鹿濛的巫骨之蛊。” 白无霜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道:“就是那能操控人心,无论对方是皇帝还是武林高手,一中此毒就变成行尸走肉,只听从下蛊之人命令的巫骨?” 空山子道:“正是,自鹿濛国大巫死后,剩余的巫徒无人会制作其蛊,这毒也在世间失传数十载,江湖之中曾有名门正派的长老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此蛊,在暗中操控门派掌门,做下无数伤天害理之事,中此蛊之人与寻常人无异,只是在关键时候会听从那蛊主的嘱咐,事后他对自己所犯之事毫无印象。” 怀安道:“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有一日我在书房看到夫人在找些什么东西,那时我问夫人找什么,夫人说找一本陵关地志,但是并未找到,第二日我去书房替大人取物件,恰好找到了那本地志,我就给夫人送过去,当时夫人的神情却好似不记得此事。” 空山子拂须道:“老夫并未见到那巫骨发作是何般模样,只是听你方才描述,映雪丫头的状况,又有点不太像是中了巫骨,所以只能说类似其蛊。” “巫蛊?”沈青锋将二字念了一遍,眉宇逐渐蹙起,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十多年前楚府小姐楚岫玉不正是中了巫骨吗? “我见过有人中巫骨,的确与弟妹的症状不甚相同。”沈青锋环视诸人几眼,缓声一字一句道,“而且此蛊有解。” 空山子一怔:“当真有解?” 当年一位镇守边疆的将领也是中了此蛊,一夕之间城门失守,还害死了数位将军和无数士兵,那将领恢复神智之时,心中羞愧愤恨,最后在城头自刎而亡。 沈青锋略一犹豫,就将十多年的隐秘之事说了出来:“十多年前,楚府的小姐就曾中过此蛊,后楚将军寻了高人将楚小姐救了回来。” 空山子追问道:“什么高人,可知用什么办法?” 沈青锋摇头道:“我也不知。”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此事或许可问宴海楼的秦东家,他曾是楚将军的幕僚,也是弟妹的师父。” 空山子还是对苏映雪的极为关切的,马上告辞离去。 沈青锋和白无霜也相携回房休息。 怀安站在庭院沉思了片刻,看到弦月和望月二人仍然站在院外,他走过去道:“方才我们所言都听到了吧,今晚之事决不能告诉任何人,夫人只是去了苏府……” 说罢他停顿了一下,弦月和望月都是夫人的丫鬟,就算夫人留宿苏府,贴身丫鬟怎么会不随身伺候呢? 他眸中闪过一个懊恼的眼神,怎么会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难怪老爷方才看了弦月和望月这么久!方才沈沛白只来得及交代这么一句话,怀安心中焦急,一时之间就忘记处理她们二人了。 没办法了,只是走一步是一步,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找回夫人,救醒大人。 弦月毕竟是个孩子,心中担忧着自家小姐,又经历了方才那一场混乱血腥,听闻怀安的话,眼泪滚滚而落:“怀安大人,小姐不会有事的吧?” 怀安心中一软,方才他担忧大人伤势,对弦月冷漠了些,他摸了摸弦月的脑袋:“夫人和小少爷定会吉人天相,平安归来的。” 正文 第153章 牙婆 第153章牙婆 大年初一,天色蒙蒙有些透亮,整个京城还在沉睡之中,因为新历第一天,不需要干活做事,所以都多睡了一会懒觉,街上一片静谧,连倒夜香的人都不见踪影。 昨夜新落了雪,将清扫干净的街道重新覆盖了一层,倒是不怎么厚,约莫一个靴底的样子,从整个京城上空望下去,宫城银装素裹,好似披了一件雪白无暇的新衣。 深巷某个简陋的宅院中,一个穿着牡丹绣花棉袄的妇人骂骂咧咧把屋内的男子赶出来。 “张三,你算哪根葱,老娘给你吃给你穿,养着你供着你,还白给你睡这么多次,居然还想让老娘给你做妾,你坟头冒青烟了,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我把把你那点破事给捅出去!” 张三一副泼皮模样,被一个妇人戳着脊梁骨骂,心头极恼,恨恨道:“江春娘,你也不瞧瞧你那年老色衰的模样,还想让我娶你,没门!” 一盆结着冰渣子的水兜头而来,张三不留神,被泼湿了半边衣袖,他心中大怒,正想开口唾骂。 楼上有一壮硕男子打开窗户探出脑袋,骂道:“老子好不容易可以多睡一会懒觉,你这小子大清早扰人清梦,是不是找揍!” 张三认出这是隔壁街上卖猪肉的屠夫,他不敢招惹这位,只好嘀咕了几句,悻悻离去。 江春娘手中端着脚盆,站在院子里冲着那屠夫抛了一个媚眼,那屠夫低声骂了一句老骚货,便闭紧了窗子。 江春娘不以为意,将盆子放回墙角,正想走到水井边上,打点水洗脸,目光一滑,瞥到在半开的柴房里,胡乱堆着的草垛下面露出了一只脚。 那是一只用上等丝绢制成的绣花鞋,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精致无比的荷花,绣花鞋上缀着几颗小指粗细的珍珠,散发淡莹白色光芒。 江春娘是个牙婆,平素时常出入官宅,她立刻就认出,这只鞋绝非普通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穿得起的,她曾经进过尚书府,那尚书家的小姐穿的鞋子还没有这个好。 她倒是没有吓一跳,抄起摆放在墙角的扫把,朝着柴房走去。 她先是用脚踢了一下那只脚,见没有任何的反应,就搬开了草垛,将那人从草垛中拉了出来。 此刻柴房门大开,光线将柴房撒得透亮,江春娘低头一瞧,目光就移不开了。 她平生见过无数的女子,什么年龄段的都有,有平民女子,小家碧玉,富家小姐,在她手中经手的,或者在那些官宅看到的,都比不上眼前这位女子。 她只是认识简单的几个字,偶尔路过隔壁街道的书院,也曾听那些酸腐书生念过几句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又或,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她没有见过后宫妃子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如今想来,也不外乎跟眼前女子一般模样了吧? 只是…… 江春娘上下一打量,目光落在那女子的小腹之上,心中惊喜顿时打了一个折扣,心道,这是哪家怀孕的夫人竟逃到她的院子来? 江春娘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转眼又眉开眼笑了,怀孕也好啊,看母亲如此美貌,腹中孩儿生下来,若是女儿定也是一个美人胚子,若是儿子,就将他卖给那些无法生育暗中求婴的夫人们。 江春娘蹲下身,见那女子脸颊通红,身上的衣物也是半湿,莫非是跳进河里才逃脱的? 她也不管这些,心中已经打定了注意,这女子定会卖出一个好价格,只是看她穿着打扮,定是京城之中哪家大官的夫人或者受宠姨娘,或许已经派人寻她了。 江春娘眼珠子一转,将那女子扶到了自己的房中,走到厨房中煮了一大碗姜汤,给那女子灌下。 正打算拿一根绳子先把人捆了,省得她到时挣扎起来。 她这屋子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绳子迷药之流,拿了绳索走到床边,却吓了一跳,只见躺在床上的女子睁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看着她。 江春娘扣住指甲,她指甲缝里藏着迷药,如果这女子挣扎的话,她就给她来一下,这一招屡试不爽。 然而那女子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看着帐顶,与她如视无物。 江春娘先是怔了一下,凭着她的火眼金睛,自然能看出这女子并不是在故作镇静,伺机逃脱,心道,难道这是个傻子不成? 她开口道:“这位娘子,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出现在我家的柴房之中?” 女子不闻不答,安安静静地看着帐顶。 江春娘心中一沉,这不会是个又聋又哑吧? “娘子,你饿不饿?要是饿了,我给你去煮一碗面。”江春娘再次开口。 女子这次倒是有反应了,摸了摸自己小腹,转过头看着江春娘,虽然没有开口,但是表达出了自己饿了的意思。 江春娘:“……” 好吧,这傻子倒还没傻透。 又傻又哑,价钱恐怕会低一些,江春娘有些失望,但是一想到这可是从天掉下来的馅饼,白捡的银子,就又释然了,想着这女子看起来不像是傻子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在柴房中烧了一晚上,所以才变成这样了? 或许吃几贴药就好了?就算好不了,经过自己一番调教,她就不信卖不到一个好价,她以前调教那些四五岁的女童还少吗? 如此一想,江春娘走进厨房,烧了一碗素面给那女子送了过去。 女子闻了一下,皱了皱眉,却还是乖乖地吃完了。 吃完了面,江春娘送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那女子换上,然后捧着那女子换下来的衣物,那面料是上好的锦缎,缎面柔软顺滑,内力的芯子更是细滑。 江春娘一边烘衣服,一边转头问女子:“你可还记得你自己叫什么名字?” 女子眼神迷茫,停顿了好久,才摇了摇头。 江春娘道:“前尘之事诸多苦恼,忘了就忘了吧,以后你就当我亲妹子好了,姐姐我会让你不愁吃不愁穿的。” 又道:“我姓江,这附近的人都叫我春娘。” “你既然没有名字,那我给你起一个如何?”江春娘的目光落在窗外墙头积雪,笑道,“你的皮肤这么白,好像雪一样,你以后就叫雪娘吧。” 女子放在小腹的手指动了一下,闭上眼睛,转了一个身。 不到两个时辰,新鲜出炉的江雪娘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半旧夹袄,外面裹着一件半旧灰鼠皮袄,她头上的首饰全部摘了下来,用一个有些磨损的银发簪将头发挽成发髻,发髻用碎花布条裹着,脸颊上扑了厚厚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灰粉,看起来黑了许多,又点了很多黑麻子,眉毛画粗了几分,眼角晕染上了的红色胭脂。 这样看起来,江雪娘就与一般村妇无异了,跟方才比起来天差地别,完全是两个人。 江春娘原本还要给她剪一个刘海,雪娘见她拿出剪刀一下子站了起来,江春娘被她的气势所慑,吓得后退了一步,她才发现原来这个雪娘,竟然比她要高半个头! 江春娘只好把剪刀收起来,笑了笑:“好了,我不剪了,这样也挺美的。” 雪娘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丝复杂的情绪在眸中一闪而逝,江春娘在她耳旁叮嘱着一些事情,说她们二人是出城回娘家去的,又说娘家在江鱼村,还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也不知道雪娘能不能听懂。 江春娘心中对雪娘还有些不放心,弄了一点迷药在茶谁之中,亲眼看着雪娘喝下去,等她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然后才锁了屋子,出门去了。 南城巡卫营的李大根最近撞了大运,前几个月升了总旗,年底的时候还定了一门亲事,准备过了年之后就成亲,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大根现在出门皆是神气昂昂,就算是巡街两个来回都不会累,当然自从他升官之后就不需要巡街了。 五个月之前在城中巡街,不小心被贼人抢了马匹,本以为要职位不保,谁料得那抢马之人居然是左相沈沛白,沈相是何须人也,年方三十却已然是超一品的大员,弄权施诈,结党营私,祸害亲师,逼得自己亲父致仕辞官僭妄之辈,虽是个佞臣,但偏偏却是年少登科,不及弱冠就高中状元的大才。 但是饶是如今,朝中有很多官吏以及权贵富商,趋之若鹜,赶着上去送礼,但是这位佞相脾气乖觉,不仅对那些溜须拍马的朝官冷若冰霜,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是一副德行,可是没办法,皇上偏偏觉得他是个大才,对他宠信有加。 李大根被抢了马匹之后,正准备自认倒霉,打算被革职之后回家种田去,却不料没过几日,沈相却派了人来,不仅将马匹送还,还给他十两银子和一些伤药以作赔偿。 那来人还道,若是因此事耽误了正事,相爷能给他另外补偿一份差事,李大根呆立在原地,被这一份从天而降的惊喜给砸晕了,他与其他人一样,虽心中对这个佞相颇为不耻,但是心中却深知若是能攀上相爷,那定然是官运亨通,前途大亮啊。 果然,没过几日,自己上头的总旗就对自己嘘寒问暖起来,还有那巡卫营的千户也招了自己去谈话,跟他说了一些最近巡卫营中存在的一些陋习,希望他能提一些意见,李大根受宠若惊,要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小旗罢了,一个巡卫营中有百来位小旗,他无权无势,脑子又没有其他人这么灵活,要搁平日哪有他说话的份。 自打那日千户跟自己谈话之后,李大根发现自己在营中人缘变好了,大家看到他都跟他打招呼,闲暇时,总有小旗请他喝酒,甚至连总旗都请他喝了一次酒,又过了三个月,其中一个总旗升了官职,位置空缺出来,要从几十位小旗中选出一名。 要是以前,李大根从未肖想过那个位置,所以上头委任状下来之后,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文 第154章 李总旗 第154章李总旗 李大根生了总旗没有多久,千户就开始给他说起了亲事,说他有一个亲戚出任云州知州,家中有一个云英未嫁的嫡女,出身世家,温柔贤惠,因为从小算命先生说她命中有劫,需得二十之后才成亲,以至于如今二十有五了还未嫁,李大根自然欣喜若狂,答应下来,要知道知州之女嫁勋贵之孙也是使得,他如今不过是七品武夫,如何敢嫌弃,那太守之女虽然比自己大一岁,不过他对此完全不嫌弃。 于是年底就定下了亲事,到了大年初三这日,李大根就收拾了行装,趁着年关休沐之际,带着媒人聘礼,和新买了两个小厮,准备去云州提亲去了。 他自小无父无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如今要成亲了,用辛辛苦苦存下的银子,在京中买了一个两进的小宅院,虽小了一点,但是他们夫妻二人完全足够了,买宅子花了他存银的半数之多,李大根怕聘礼太少,被未来岳丈大人嫌弃,又跟另一个总旗借了几十两银子,将六辆牛车装得满满当当的。 出城门之时,那守城卫与李大根相熟,虽然如今李大根升任官职,但是与平日这些好友们的关系还是一如往常,那守城卫打趣道:“哟,李总旗,您可总算要成亲了,等成亲之日可一定要请我们去喝酒啊。” 李大根自然笑着允诺,离开之时,他看到城门口守着几个不认识的侍卫,神色紧绷严肃的盯着出入的行人,他心中有些疑窦,因年关时节,城门口进出人流增多,他这么多牛车也不好停留太久,就赶紧出城去了。 京城之外,顺着官道往四周望去,山峦远近起伏,与道衔接,皆是一片白茫茫,使人陡然生出一股辽阔苍茫之意。 虽然已经过了两日,因为天气寒冷异常,道路上的雪还没有消融,马车不好行路,云州离京城不过百余里,正常的天气,骑个马来回最多也不过两日,但是他带着一辆马车数辆牛车,行了一日也才行了四十多里路程。 李大根倒是不怎么着急,纳征之日定在初五,虽说初六休沐就结束了,到时他可以连夜骑马回京,不怕赶不上,只要这鬼天气不下雪,时间还很充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大根看到不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又走了一段看到田地村舍,他本来想在镇上找个酒楼住下,无奈囊中羞涩,还要准备酒席,请帮忙之人,实在是不敢多花银子。 所以他打算找个农户借住,勉强将就一下。 那村子不过十来户人家,里正的屋子就在村口附近,看到李大根之时脸上闪过一丝戒备之色,后听他说完来意之后,才露出笑意道:“原来是位官爷,快请进快请进。” 李大根下了马,将马拴在了院子里,跟着那里正进了屋子,恰逢里正一家正在吃晚膳,那晚膳有鱼有肉,还颇为丰盛。 里正给李大根介绍道:“这是草民的女儿和女婿,这位官爷从京城出来,去云州求亲,要在咱们这借住一宿。” 桌边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穿着一件深紫色牡丹绣花的棉袄,三十多岁的模样,男的虎腰熊背,十分健硕,左脸颊上一道伤疤,面相有些煞气。 二人起身给李大根行礼,李大根心中略有些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也想不起什么。 他虽说是借住,但是倒也没脸白吃白住,给那里正塞了一点钱,里正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 夜幕低垂,村民早已上床歇息,整个村庄寂静下来,只有犬吠声,偶尔响起。 这里正家中田产丰余,砌了好几间瓦房,给他们匀出了三间房,李大根一间,两个小厮一间,媒人一间。 李大根躺在床上,想着明日最后后日,就能见到自己未来夫人,心中难免有几分激动,想到在放在院子的牛车聘礼,心中到底有几分不放心。 他起床披了棉袄,打开门走到院子里,看了自己那些聘礼,又走到自己的马边上,摸着它顺滑的皮毛,正想开口,跟它分享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却突然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一阵细微的女子哭泣之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李大根又仔细听了一会,发现声音是从村落里面的某处传来的。 李大根并非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当做没有听见,准备回房睡觉去,刚一抬腿,就看到那个里正的女婿从屋内走出来,而李大根恰好站在马匹后,那男人也没发现他,蹑手蹑脚地离开了院子。 李大根皱了一下眉头,他脑子里电光一闪,突然想起这个男人的容貌,似乎与贴在悬赏榜的某个拐卖人口的贼人有几分相似。 他皱起了眉头,悄然无声地跟了上去。 这个村子建在山坳处,只有一个入口,村子后面是山崖峭壁,李大根踩着男子的雪印一路尾随,越往村子深处走,女子的哭声愈发入耳。 男人走进一个院子的房间,李大根躲在一棵老槐树的后面,借着月色他很清楚的看见那屋子是上了锁头的,是什么人被关在这个屋子里? 李大根来不及多想,就听到屋内女子哭声戛然而止,继而惊慌失措的惊叫了一声,然后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发出了闷哼声,继而屋内传来了一阵衣衫撕裂,身体撞击床榻的响动。 李大根心中一惊,抽出了悬在身侧的佩刀,正要往里面冲去,却有几分迟疑,这个村子有十来户人,如果这个男子是拐卖人口的嫌疑犯,那里正定然不会不知情,想到里正看到自己的时候惊了一下神情,他心中有了一个念头。 这个村子很有可能贼人用以窝藏拐卖妇孺的地方,就算不是窝藏点,也可能是其中的一个据点,他若是贸然充进去,惊醒那贼人的同伙,不仅救不出受害者,连自己都逃不出去。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李大根开始犹豫起来,正思忖着,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是重物击打的响动,那女子的惊叫声一下子消匿无踪,李大根面色一变,来不及想太多,提起腰刀往院子里冲去。 他一脚踹开了房门,正待低喝一声,一个人影从门后朝他扑来,李大根连忙挡下对方的攻势,定睛一看跟他交手的竟是一个穿着灰袄的妇人,他余光一看,一个女子缩着身子坐在墙角,而那先前进来的男子满头是血倒在屋子一角? 咦,这个妇人莫非也是来救人的? 李大根连忙停手道:“这位妇人请住手,我跟贼人不是一伙的!” 但是那个妇人手下不停,招式凌厉而利落,一把将他扭到在地,李大根扑到在地闷哼了一声,一块令牌从他怀中掉了出来。 妇人视线在令牌上扫过,那是一块巡卫营的令牌,她动作一顿,这才停了手。 李大根揉着肩膀,从地上爬起来,床上的女子神情慌乱的躲在那妇人的后面:“雪姐姐,他是来救我们的吗?” 李大根一怔,目光落在那妇人身上,原来这个妇人也是被人抓到这里的?他见对方满脸的麻子,还有落落的身手,忍不住嘴角一抽。 那妇人拍了拍女子的手臂,只是盯着自己,并没有开口说话。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位夫人还有这位姑娘,在下是巡卫营的总旗,我偶然经过此地,除了我和两个小厮之外,并没有援军,此村中可还有其他与你们一般被困在此处的人吗?” 女子受了惊吓,那里注意到这些,只是胡乱的摇了摇头。 那妇人却是很肯定的摇头。 李大根望了望门外,咬了咬牙道:“我先带你们逃出去,村口停着一辆马车,待会你们二人先上马车,在马车等我。”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惊醒了贼人,你们就自行驾车离开,你们可会驾车?” 那妇人沉默不语,她身后的女子只知胡乱摇头。 李大根默了一下,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大根正要往外走去,那妇人突然开口道:“此村中一共有十二户,至少有二十人,皆是那牙婆江春花的同伙,村口有一只犬,每逢陌生人进出,都会狂吠不止,我们这般出去,不仅我们逃不了,还会害了你和你的小厮。” 李大根呐呐无言,他本以为这个夫人是个哑巴,没想到她居然开口说话了,而且声音听起来十分婉转悦耳,与她的外貌完全不相符。 “你有什么主意?”李大根问道。 …… 半个时辰之后,寂静的村庄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走水了!来人呐!” “来人啊,救火啊!” 江春花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她先是看了自己床边一眼,并没有看到自己的枕边人,门外传来敲门声:“春娘,人跑了!快叫蒜子起来抓人!” 是里正的声音,江春花披上衣服,打开房门:“蒜子不在房中!” “他去哪里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目光落在隔壁的房门上。 隔壁房门吱呀一下打开,李大根从屋内探头:“哪里走水了?” 正文 第155章 获救 第155章获救 不仅仅是李大根,还有他的小厮和媒婆。 所有人都在,一个也没有少,蒜子究竟去哪里了!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想这么多,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抓住再说。 外面积雪未消,两个女人,能跑多远? 李大根的目光似不经意在院外一瞥,突然又惊又怒道:“本官的马车呢!” 小厮和媒婆皆吓了一跳,李大根连忙去检查其他的货物,小厮道:“大人,小的临睡前还出门看了马车,现在马车不见了,是不是被人偷走了!” 李大根犀利的目光落在里正和江春娘的身上,里正神色一慌,连忙解释道:“大人,草民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绝对不敢偷大人的马车啊。” 江春娘比他镇定了几分,开口道:“大人,是盗贼偷走了大人的马车,村里的火也是他们放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他们可以从容逃走。” 李大根狐疑道:“那为何他不偷走本官的马还有这些聘礼。” 江春娘一哽,里正连忙道:“方才草民打开房门,正好看到那两个贼人从里面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恰好大人的马车停在门口…所以就……” 李大根脸色难看,眉头紧皱着,像是审视犯人一般盯着里正和江春娘许久,才开口道:“先去救火。” “是,大人!”里正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着火的正是之前关押女子的那一间,有一个村民半夜起来方便的时候发现起了大火,他看到通完村子外的道上,有两排脚印,到了村口脚印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两道车辙离开的痕迹。 里正一边指挥着村民救火,李大根也拍了小厮去帮忙,他就站在不远处,观察着这些人,救火的人只来了十人左右,其他的人似乎都出了村子去追马车去了。 “屋内可有人住?”李大根问里正。 里正略一迟疑道:“此屋的主人前些年过世了,他并没有亲人,所以就空了下来,平日村民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和木料。” 李大根一听冷着脸骂道:“那还救什么火,看这火势就算救下来也估计成灰了,更何况这屋子的火也烧不到其他屋子去,还不赶紧多派些人手去把本官的马车给追回来,本官的马车可是从千户大人大人手中借来的,若不把本官的马车追回来,这马车的损失可要算到你们头上!” 他故意把千户大人这四个字说重了几分。 “大、大人——”里正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马上就偃旗息鼓了,这李总旗方才看着挺好商量的,怎么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 里正眼珠子一转,心中盘算了半天,还是把人抓回来损失比较少,而且李总旗看起来就不太好惹,若是真把他杀人灭口了,那他们一行人就只能换一个地方隐藏了。 李大根一脸暴躁,他已经开始算马车的价格了。 里正只好冲着那救火的人喊道:“留两个人看着这边,其余的人带上武器,老夫是说带上锄头和柴刀,去把那两个可恶的小贼给抓回来!” 里正临出村时还想跟李大根借马,李大根一脸冷漠道:“怎么,弄丢了本官一辆马车,还想把本官的马给偷走?” 里正只好悻悻转身离开。 目送他们的身影走远之后,一个身影从暗处闪现,借着火光跟李大根做了几个手势,起手刀落,那留下的四人悄无声息被打晕在地。 媒婆惊吓出声:“这是——” 李大根言简意赅解释道:“这个村子是牙婆藏匿妇孺的窝点。” “你们几个人先上牛车,那些村民追到马车肯定很快就回来,我们人少肯定打不过他们。” 那妇人却开口道:“我们离开若是,这群丧尽天良之人必然会继续作恶,我有一个主意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李大根现在已经对这个沉着冷静的妇人莫名信任了,试问哪一个妇人又这么好的身手,又有哪个妇人被拐卖之后如此冷静聪慧? 李大根忍不住打量着这个妇人,见她面色惨白,在火光的映衬之下,上面的麻子愈发的明显了,他有些不忍直视,移开目光道:“这位……夫人……本官愿闻其详。” 那妇人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叫我沈玉便是。” 李大根点了点头道:“沈夫人,你有什么好办法?” 却没有看到那沈玉听到这个称呼之后,眸中一闪而过一丝痛苦的暗光。 一个时辰之后,里正和江春娘带着人回来了,有村民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因为他们追到了马车之后,发现马车里除了被人打晕的捆绑起来的蒜子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而附近也没有脚印,换言而之,他们被人耍了。 里正和江春娘脸色铁青,立刻就带着人回到了村庄,果然那李总旗已经带着人和东西消失无踪。 里正开口道:“春娘,可要带人去追?” 江春娘做了十多年的牙婆,深谙藏匿之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开口道:“不要追了,大家马上收拾东西,连夜离开这里。”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人影从村子里跑了出来,看背影正是她昨日从京城带出来的傻子,她心 中一激动,立马道:“快去抓住她。” 她心中也闪过一丝狐疑,为什么李总旗没有一起救走她,但是这两天她已经完全摸清了雪娘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也许李总旗的什么行为吓到她,或许是自己这两日对她不错,让她有了一种自己是她的亲人的感觉,所以才没有离开? 江春娘没有想太多,她一开口,那群村民已经追了上去,他们今晚已经损失惨重了,还有一条肥鱼自然不会放过。 谁料,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那群村民回来,江春娘皱了皱眉,她回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翻了翻包袱,一翻之下脸色陡然一变。 她从雪娘身上得来的衣物发簪首饰全都不见了!除此之外,还有她的两瓶迷药也不见踪影,她心中的石头一下子沉到了湖底,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只是胡乱将包袱背在肩膀上,冲出了院子,刚打开房门,就被守在门外的小厮一棒子打晕了。 沈玉用布巾捂着鼻口,从山坳处走了出来,等那火堆的灰白浓烟散去,她才转头道:“人已经都晕过去了,你们都出来吧。” 李大根走出来,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被迷药迷晕的村民,他的神色颇有些复杂,这位沈夫人不仅胆识过人,又懂的观察地形,因势利导,利用拐角视线的空漏,提前让他们点燃湿了木柴,等她从火堆旁边跑过去之时,将迷药全部倒入火堆之中,那些村民吸入迷烟之后,跑了几步全部昏睡过去,兵不血刃将所有贼人一网打尽。 李大根不知道该吐槽是自己太笨,还是那些贼太笨了,自己竟全无用武之地。 留下小厮把人全部捆绑起来,李大根挨家挨户的检查了一边,看看有人漏网之鱼,又亲手抓了两个在屋内睡懒觉的贼人之后,李大根押着人走到了里正的院子。 “沈夫人人呢?”李大根环顾院子问道,以防有漏网之鱼来偷袭,李大根让所有人留在里正的院子里,毕竟他们一共才六个人,其中还有三个是女子。 小厮道:“沈夫人走了。” 李大根惊讶极了,又听到那小厮道:“她把贼人的一辆马车给驾走了。” “夜深路滑,她一介弱质妇人怎可一人独行,你们也不拦上一拦。” “沈夫人执意要离开,小人也拦不住啊……”小厮忍不住替自己辩解。 另一个小厮道:“大人我们都劝了,但是沈夫人说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与我们同行。” 李大根转头看向村口的方向,原来不知不觉间,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抬目望去,那覆盖着茫茫白雪的山峦披着一层淡淡金光,唯有两道辙痕从村口蔓延至天际。 日头快要落下山峦的时候,沈玉已经架着马车进了云州城,她到达云州城之后,先是寻了一个酒楼住了下来,然后给了那店小二一些银子,让他去买两身男装,那店小二见了她的容貌之后一脸嫌恶,但是沈玉说买了衣裳剩下的钱都是赏银,而她给的银子足以买好几身衣裳了,店小二就忙不迭的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店小二就把衣裳给她送过来了,沈玉又叫了浴桶和热水,足足在热水之中泡了两刻钟,她才觉得冰冷身体暖了起来,胡乱的穿上衣物,全身乏力地钻进了被褥之中。 虽然头脑胀痛的厉害,连原本已经好得差不多的眼睛又开始模糊起来,她仍然睁着那双眼下青黑的双眸,呆愣着看着绣帐上五福捧寿的花纹。 沈玉,正是那日刺了沈沛白一剑之后,跳河遁逃的苏映雪。 自那日一剑刺入沈沛白的胸膛之后,她跳入结冰的河水之中,冰冷刺骨的河水几乎使她手脚痉挛,沉入河底之中,频临死亡之际,她觉得自己灵魂即将脱体而出,突然她觉得自己腹部的某个位置轻轻触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将禁锢封印在大脑深处的记忆破开,那些纷迭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层层叠叠如同河水将她的回忆淹没其中,她的头脑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的眼泪眼眶突然流下热泪,只是还没有滚出眼眶,就被冰冷的河水带走了那一丝温度。 她竟然,杀了沈沛白两次—— 正文 第156章 新的身份 第156章新的身份 她用尽全力游上了岸,只朝着黑暗的人影稀少的地方逃去,没头没脑的逃窜,她觉得自己要疯了,而事实上,她已经疯了,像极了一个穷途末路的疯子。 她喘着粗气,在黑暗的巷子里摸黑前行,先是觉得全身发冷,然后又觉得全身发热,呼吸声如同破败风箱,折磨着她的耳膜。 她从未如此狼狈,她不是一直自诩聪明绝顶吗?为何会这么愚笨,一直再犯同样的错,记忆和思维如同乱麻揪扯不清,懦弱无比的她站在一个死胡同前面,最后她翻过一道墙,躲进了最黑暗的地方。 黑暗中,她蜷缩着身体,感觉热气慢慢流逝。 她闭上了眼睛,做了一个荒唐至极的梦,梦里她拿着一把匕首,朝着沈沛白的腹部捅去,将他推入了河水之中,然后她转过身,看到了母亲那双向来都是温婉动人的双眸,盛满了震惊和绝望,母亲想要制服自己,但自己却是一匕首捅入了母亲的胸膛。 滚烫灼热的血涌了出来,她的手被烫了一下,她倒退了几步,想要逃离,却被赶来的将军爹爹给一掌打晕了。 后来,她跪在母亲的牌位之前,想要自尽,却被将军爹扇了两个耳光。 再后来,她发了一场高烧,整整烧了半个多月,高烧反反复复,总是不见好,什么东西吃进嘴里,都吐出来,她脑海之中一直念着沈沛白还好吗?沈沛白还活着吗?她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他了?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她的两个大哥,楚越川和楚闻庭跪在门外,低声恳求着:“父亲,娘亲已经去了,我们不能再失去岫儿,变成傻子的岫儿根本不是她,她是无辜的,她只是被那巫骨操控着,失去了本性——”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爹爹的叹息声。 再后来呢?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忘记了,烧了半个月之后,她没有变成一个傻子,只是忘记了很多事情。 记忆蹁跹而至,苏映雪每每闭上双眼,就看到浑身是血的沈沛白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双漆黑幽深的双目看着她,那眼神之中,满是绝望和痛楚。 又看到时而温柔时而粗暴的母亲坐在窗前,给年幼的自己扎着头发,她哼着一首好听的曲子,听她说,这是将军爹跟她第一次见面时候吹的曲子。 冰冷无比的眼泪横流,打湿了她的鬓发和枕头。 突然,房外传来了敲门声,店小二在门外道:“夫人,您点的饭菜给您送来了。” 苏映雪没有出声,她已经一天没有进食,头脑昏昏沉沉,只想这般昏睡过去。 小二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他又敲门道:“夫人,夫人?” 她的小腹突然轻微的动了一下,苏映雪把手放在小腹之上,腹内的胎儿又动了一下,她心中一动,生出一丝微末的喜悦,片刻之后,被巨大的愧疚感所淹没,她竟然饿了她的宝贝一整天,她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服打开房门,然后将那些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夜幕再次降临,空旷寂冷的巷子里一个穿着黑衣的影卫,提起轻功,越过几道墙壁,投身相府宅院之中。 片刻之后他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还没有开口,就听到里面的人道:“进来。” 他推门走了进去,对着躺在床上的沈沛白行了一个礼:“大人,京城之中所有地方都已经找过,没有找到夫人的踪迹,找到了闲雨姑娘,但是她不肯回府,说是找不到夫人,绝不会回府。” 沈沛白的唇色白得吓人,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是话语却冷若寒铁,带着一股森冷可怖的气息:“三日之内,给我抓到飞絮阁的阁主虞娘,如若办不到——” 影卫一下子跪地:“属下甘愿受罚!” 影卫离开没有多久,沈仲合推门而入,看到沈沛白脸色雪白,靠坐在床上,看着一本纸条。 “屹之,才醒过来看什么折子!”沈仲合皱起了眉头,把他手中的纸条拿了过去,随意看了几眼,有些惊诧地看着沈沛白,“这是土地整改的负责监督官员的名单,皇上不是将此事交给你来办了吗,为何会……” 沈沛白淡淡道:“皇上不放心将所有权力交托在我手中。” 事实上,这名单并没有发布,这纸条是他在宫内的线人送来的,这个折子是泰国公写的,皇帝看了之后已经批复,但是却放在了案头,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一直按耐不动。 沈仲合自然知道这个名单意味着什么,这土地和税赋整改一向是以拥趸沈沛白的新政党负责的,而泰国公做为旧政派的中立势力,从头到尾都是站在沈沛白的对立面,去年年底之时还派了死士刺杀沈沛白,但是皇帝一心要改革,就算支持旧政派比新政党的人数还要多,也耐不住皇帝的一意孤行,以为沈沛白强势手段。 如今监督官员却不是新政党的人,而是旧政派的人,这土地改革要能不能进行下去还是未知数,更重要的是这是皇帝开始不形容沈沛白的星星之火。 沈仲合突然叹息了一声道:“帝王权术,总是在掣肘和疑心中迷失道路,若是你……”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只是说半句,就将剩下的半句吞入喉中。 沈沛白却是明白他口中之意,开口道:“年前丽妃下毒暗害皇后,被打入冷宫,泰国公既为丽妃亲兄,自然想表达自己的清白,父亲也切莫忧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上不过一时头脑发热,等过段时日,土改无法继续下去,自然会醒悟过来。” 沈仲合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他又转了一个话题道:“为何映雪这几日很少过来?” 小两口婚后向来如胶似漆,恩爱的恨不得每时每分都要黏在一起,但自从沈沛白受伤之后,他连着几日过来都没有看到苏映雪的人影,心中有些疑惑不解。 之前沈沛白受伤那日,他没有看到苏映雪心中存疑,第二日早上苏映雪从苏府回来,才让他疑惑顿消,只是却仍然有些怀疑,他私下派了人去苏府问了,才安心下来。 沈沛白道:“她受了风寒,恐将病气过给我,所以就换了一个屋子。” 沈仲合脸色有些不好看道:“你们这些小辈,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我和你母亲已经说好,她先回宿河去,我暂且在京城多留半年。” “父亲,我已无大碍,您大可不必……”沈沛白有些怔忪,眸中有些感动,“母亲她情绪不稳定,身体也不好——” “我已经决定了,你多说无益。”沈仲合挥了挥手,态度坚决的决定下来。 沈仲合离开之后,沈沛白又招了怀安进来,让他去梨落院内知会那假冒苏映雪的影卫一声,让她每日过来三次。 怀安领命,临走前又想起了什么道:“大人,前几日夜里属下碰到了方子尉……那日他是情绪有些不太对,似乎是有些醉酒,嘴里一直念叨着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至如此类的话。” “哪一日?” 怀安沉默了一下,道:“年三十的晚上。” 沈沛白和苏映雪在茶馆的时候,他有些无聊,就出去逛了一下,结果在附近一个巷子口看到了方子尉。 沈沛白眉心微拧,挥了挥手,意示怀安出去。 怀安转身走出了屋子,怀剑黑衣黑剑站在门外,身子靠在廊柱上。 怀安冲他使了一个眼色,怀剑跟了上去,两个人走到僻静之地,怀安开口道:“怀剑我有些不安,大人实在是太冷静了。” 怀剑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才道:“我想到了三年前。” 怀安点头,他们两个是孪生子,经常无缘由的心意相通,更何况他们已经跟随了沈沛白十年,就好比沈沛白一左一右两条胳膊,他能想到,怀剑自然能想到。 怀安缓缓道:“你可还记得那日,玉妃回楚府省亲,大人特意选在那一日去拜访楚将军,恰好见到玉妃给楚将军画像。” 怀剑神情微动,开口道:“玉妃画的十分传神,我从未见过如此栩栩如生的画像。” “我心中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怀安左右四顾,压低了声音,“我怀疑夫人就是玉妃。” 怀剑惊了一下,想要下意识反驳,却有无数细节冒了出来。 比如大人无缘无故去关注一个不受宠的嫡女,比如夫人的师父是秦昌,再比如夫人也擅长画画,还有成婚的那日,大人无缘无故换了早已经备好的傧相,还宴请了千里之外的楚闻庭。 他们追随沈沛白之前,从未进过京城,等他们进了京城之后楚岫玉又已经进了宫,所以对沈沛白的往事并不了解,只知道他们大人深爱着一个女子,为了她发誓终身不娶,在玉妃死的那日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沈沛白深爱之人是玉妃。 怀剑突然想起了什么,眸中有些不可置信:“前几日青峰少爷说,当年玉妃也曾中过此毒,莫非大人那时的受伤就是因为玉妃?” 正文 第157章 抓人 第157章抓人 这个想法太过于荒诞,怀剑只是说了半句,言下之意不必他开口,怀安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除了把夫人找回来之外,还要必须保护大人的安危。 而此时,京城某个宅院内,虞娘紧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竹筒,因为太过用力,那竹筒碎成了好几条,露出了跟指甲盖差不多大小的已然僵硬的母蛊蛊身。 她不可置信,她花了五年制成的蛊虫竟然失去了作用! 她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原本苏映雪蛊毒发作之后应该将沈沛白抓住,带到她这边,这是她蛊虫苏醒之后,她下达命令,谁料她等了一晚上,不仅没有等到苏映雪,而且还失去与子蛊的联系。 她派人去暗中查探过,沈沛白的确受了重伤,而相府的人也的确在暗中寻找苏映雪,这说明她的命令已经下达成功了,但是为什么,好像中途有什么东西阻挡了一下,原本还若有若无有所连线,但是就在方才,母蛊死了。 母蛊死,子蛊亡,被子蛊寄生的傀儡也会死,反之也是如此。 难道……苏映雪死了? 虞娘不禁有些头疼,她跟苏正阳可是打了包票的,说一旦抓住沈沛白,就给苏映雪解蛊,苏正阳虽是个人渣,倒是对这个女儿有几分真心的,这可如何是好,苏正阳如今深受主上的信任,若是他一怒之下,跟主上告一状,又或者给自己下个绊子…… 正拧眉沉思,却耳朵一动,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慌乱惊叫声。 “前面发生何事?”虞娘招来属下。 属下有些惊慌失措地进来:“不好了,宗主,外头来了很多刑部官差,要把阁里所有人都抓走。” 虞娘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属下道:“那领头的官员是刑部新上任的司郎中陆茗,他说已经查到了这几个月来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如今证据确凿,要把飞絮阁一干人等通通带回去问话,一丝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他们闯入了凤娘的房间,凤娘恰好在沐浴,她一怒之下就杀了两个官差……” 虞娘眉头紧蹙,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刀剑相击之声,她心道不好,推开门走出去,果然看道那秃驴用禅杖打飞了两个官差,此刻正跟一个穿着官袍的男子战在一处。 这死秃驴,自从半个月前走火入魔之后,就时不时控制不住自己,他又不愿意带人皮面具,说是假象在佛祖面前是一种无可饶恕的罪大恶极,虞娘听了只想把他那个头顶那九个戒疤给凿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香灰,都已经犯下谋逆大罪,居然还信佛! “宗主,外面又来了几个武功高强之人,其中一人好像前武林盟主沈青锋,凤娘和妙音娘子已经被他擒获。”另一个属下冲了进来,“宗主,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青锋!”虞娘脸色骤变,沈青锋出现在此地,说明事情已经败露了,她一咬牙,从另一边窗子翻身而下。 刚穿过一道巷子,就看到一个黑衣黑剑之人站在巷子的入口。 她停下脚步,退后几步,却又听到后面传来了一声轻笑。 “哟哟哟,这不是虞大娘嘛,您老都七老八十了,怎么还能跳会跑啊。” 虞美人平身最恨别人说她老,恨恨的转过身,见到身后之人时,面容倏然紧绷:“白无霜!你还没死!” 白无霜一边玩着手中的小蛇,有些慵懒道:“你虞大娘都还没入土,我怎么着也还得再活个五六十年啊,咦,别皱眉啊,你一皱眉眼角的细纹就跟菊花褶子似的,难看死了。” 虞美人勃然大怒:“你找死!” 话音未落,她手中暗器凌然飞射而出,这可不是普通的暗器,通体漆黑的暗器上沾满的蛊毒,只要触碰一下,必然会中蛊。 白无霜表面上看着镇定自若,心中却是十分忌惮这个合欢宗的宗主,她旋身避开了暗器之后,左手取出了一把钩子形状的武器,直取虞美人的胸口,右手衣袖一挥,几条斑斓的小蛇从她袖中飞射而出,虞美人后退一步想要避开,但此时一柄黑剑已然出鞘,朝着她后背掠来。 虞美人万分惊险的避开二人联手的招式,手臂却不小心被白无霜勾了一个口子,她何尝吃过这样的亏,不犹怒骂道:“白无霜,这么多年不见,你居然跟慕容山庄的人勾搭在一起,你莫非忘记你无影教是被正派人士剿灭的吗!” “你错了!”一个醇厚的声音从屋顶传来,伴随着这句话,屋顶上的人飞跃而下,恰好落在了白无霜的身边。 沈青锋皱着眉,不悦地陈诉事实:“是跟我勾搭在一起,与慕容山庄的人没有一丝一毫关系。” 白无霜眼睛一亮,开心极了,勾住沈青锋亲了一下:“夫君,为妻很欣慰。” 虞美人:“……” …… 陆茗将飞絮阁的一干人等逮捕,看着凌乱的现场,他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不是沈盟主和他夫人还有怀剑相助,他这条命估计就要折在这飞絮阁中了。 他如何能料到,这飞絮阁竟藏龙卧虎,是江湖邪派的据点。 一个属下过来禀报:“大人飞絮阁阁中共有八十九人,除了阁主虞美人之外皆已被控制,我们在身后发现了一个发狂的和尚,他打伤了我四五个官差之后也逃走了。” 他眸中有些惊诧:“只是……那个和尚,似乎有些面熟,好像是佛安寺的方丈。” 陆茗也皱起了眉头,佛安寺,太后遇刺的事情他回京之后也听说,难道这飞絮阁与刺杀太后的案子有所关联,那个案子是沈相经手的,审问出了一些事情,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了,不,不是不了了之。 陆茗想了一会,没有想出什么线索,只好暂时将心思放在手头上这个案子上,这桩连环杀人案他查了将近两个多月,连年都没有过好,好在沈沛白求情,陛下才多宽限了一些时日。 不过沈沛白日理万机,怎么会突然关注他,若非兄长投在沈沛白门下,自己才不愿搭理沈沛白呢,因为从始至终,他跟沈沛白都不对路。 他抬头一瞧,看到沈青锋和他夫人携手而来,陆茗连忙上前:“沈盟主,虞美人呢?” 沈青锋道:“被她跑了。” 又补充了一句:“在下已非盟主,陆大人切莫再如此称呼我。” 陆茗有些狐疑,沈青锋可是江湖前三的武林高手,只出了十来招就将凤三笑和妙音娘子打伤,又有沈夫人和怀剑相助,竟会被虞美人逃脱?难道这个虞美人的功夫已臻化境! 白无霜道:“陆大人,你可不知道这虞美人全身都是毒,只要沾染上一点,就会全身腐烂而亡,陆大人今日抄了飞絮阁,日后可要小心虞美人的复仇了,那合欢宗在江湖上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帮派。” 陆茗吓出了一声冷汗,他对江湖不太清楚,唯一认识的江湖中人就只有沈青锋,白无霜此言一出,他马上就深信不疑。 他连忙拱手道:“此番多谢沈兄和沈夫人了,来日陆某请二位吃饭。” 说罢,他领着人离开了飞絮阁。 白无霜看到陆茗逃似的身影,咯咯一笑,似乎觉得很好玩。 沈青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 虞美人被一桶冰水泼醒,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根柱子上,她运气挣扎了一下,却是一惊,额冒冷汗,她的丹田之中竟是没有一丝内力! 旁边有人开口:“你的内力已被废掉,身上蛊毒亦被沈夫人取走,不要再枉费心思想坏招了。” 虞美人抬头一瞧,开口之人正是怀剑。 但是她的目光却被坐在怀剑边上之人所吸引,色如春晓,丰神俊秀,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无俦的男子,这人莫非就是沈沛白? 虞美人开口道:“早就听说佞相沈沛白生得俊美,没料到竟然如此美貌,我若是早些认识沈郎,或许就没那苏府千金什么事了。” “妖妇闭嘴!”一旁有人出声呵斥。 虞美人却毫不惧怕,神情着迷地看着沈沛白,继续道:“沈郎若是娶了我,休了那苏家小姐,我就替苏小姐解开蛊毒如何?” 沈沛白冷冷的看着她,也不开口。 怀剑在一旁下令,给虞美人行刑。 虞美人先是面色一冷,继而又妩媚一笑:“沈郎如此冷血无情,就不怕我一怒之下,下令沈郎的心上人拔剑自刎吗?” 虞美人很期待沈沛白露出痛苦厌憎,但是却不得不求她的隐忍表情。 沈沛白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是他说的并非是虞美人想听的,而是只有两个字:“行刑。” 怀剑让人搬上来器械和火盆,一个影卫手中拿着一把半指宽两指长的乌黑刀刃,那刀刃极其锋利,放在火盆之中淬红,刀尖丝毫不弯曲,贴近虞美人的脸颊时,她还听到刀刃响着荜拨之声。 沈沛白又再次开口:“给你最后一次开口的机会。” 正文 第158章 逼供 第158章逼供 虞美人沉默,那举着火红刀刃的影卫突然开口道:“大人,不若将她的面皮剥下来,然后找一个疯子换上,让他替这位合欢宗的宗主活下去如何?” 虞美人冷汗流了下来,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她不怕死,但是她无法容忍自己的形象变得丑恶不堪。 沈沛白道:“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虞美人只得硬着头皮道:“尊夫人的蛊毒是我下的。” “人呢。” “跑了,我根本没有抓住你的夫人。”虞美人道。 沈沛白不相信她所言,看向那个影卫。 “我发誓,用我美貌发誓。”虞美人急忙道。 沈沛白看着她:“你下了什么蛊?” 虞美人心中疑惑,为何沈沛白是怎么知道蛊是她下的,莫非她们早已经暴露? “傀蛊,只要母蛊在十里之内,中子蛊的人都会听从母蛊的命令。” 沈沛白似乎松了一口气:“可有解蛊的办法?” 虞美人道:“有……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沈沛白靠近了几分,虞美人突然嘴巴张开,一个血红色的虫子从她的口中飞了出来,直朝沈沛白的面门。 “大人!”怀剑想要拦在他身前,但是变故发生太突然,几乎没有人意料到,这个虞美人竟然留有后招,那血虫一下子落在沈沛白抬起来的手背,只是一瞬那虫子竟然钻入了手背血脉之中。 “哈哈哈,此乃血蛊,是天下至毒之蛊!”虞美人脸上满是恶毒的笑,她盯着沈沛白,“中此蛊者,一个时辰若是不解毒,就会从浑身溃烂,最后全身血肉化成浓血,只剩下一副骨架……” 虞美人恶毒地盯着沈沛白,发出一长串尖厉的笑声,她甚至已经想让沈沛白跪在她面前,求她解毒——但——她却发现沈沛白面上仍未有一丝惧怕之意,他一开始只是轻微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听到她说毒蛊时,眉头稍缓。 “你为什么不害怕?”虞美人开口道。 “你可曾见过百毒不侵之人?”沈沛白漠然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死人,若是其他蛊他还有些担忧,但是毒蛊于他来说,就是与毒虫毒蛇没有什么区别。 虞美人面色惊疑不定,她不知道沈沛白是不是再诈她,但是她的的确确是看到沈沛白眼中没有任何惧怕之意。 难道这世上真得有百毒不侵之人? 不,不可能,就算是百毒不侵之人,也不可能抵挡住她的血蛊,此蛊乃是天下第一毒。 沈沛白眼神一动,站在她身旁的影卫手起刀落,已经一刀将虞美人的耳朵削了下来。 虞美人高声惊叫起来,心中第一次有了惧怕之意,她曾听说这位沈相折磨人的酷刑,铁打的铮铮硬汉都无法熬过他的酷刑。 “说不说?” 虞美人的眼眸中盛满了惊恐,但仍然咬着牙关。 影卫的第二刀落在她的脸颊上,只轻轻一刀,血肉被灼热刮去了一层血皮,血泡争先恐后冒了出来,娇嫩雪白的肌肤发出了滋滋作响,虞美人突然神色癫狂起来,她早就猜到就算自己将苏映雪的消息说出来,沈沛白也绝不可能会放过自己。 而此刻她最想看到的却是,毁掉沈沛白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具,若是这张漂亮的没有一丝表情波动的脸颊,为她疯狂为她痴恋,该有多好? “呵呵,你当真想知道苏映雪在何处?”虞美人眼中满是残忍的讽笑。 “她死了,她的母蛊在今日就死了。”虞美人盯着他,“你若是不信,就派人去飞絮阁中,那母蛊蛊尸还在桌上。” 沈沛白脸色倏然一变,方才尚有一丝血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白若宣纸。 “母蛊亡,子蛊亡。” 虞美人盯着沈沛白说完最后一句,满意的一笑,血液慢慢地从她的五官渗了出来,脖子一歪,再无气息。 母蛊亡,子蛊亡。 这六个字,就如同冰雹一般,朝着沈沛白劈头盖脸打过去,他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好像有一双手撕扯着他的心脏,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大人!” “快请空山子大师!” …… 春鸠鸣野树,细雨入池塘。 海棠花缓缓落下,堂前的新燕筑了新泥,最是云淡风轻闲暇午后,儒松院的学子们零零散散,正是一年春困时节,夫子布置了作业,有事先行离开。 这等时节,陆茗和韦金平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夫子一出门,陆茗就跟被火烧了屁股的猴子一样,蹿到了楚岫玉的面前,开口道:“楚弟,听说京城郊区半个月前又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大案,有农妇突然发了癫痫,将她的夫婿和还有两个儿子用柴刀砍死了,那场景简直就是血肉模糊,就连院中的犬与鸡都不能幸免于难。” 有公子在一旁冷哼道:“陆茗你又故弄玄虚了,一个农妇如何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能砍死三个成年男子!” 陆茗道:“这是我大哥亲口告诉我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我大哥。” 韦金平难得附和他:“此案我也听说了,而且三日之前在同相邻不远的村子里又发生了同样的事件我,杀人者乃是一位六十多的老妪,听说还是一个瞎子,将自己的好吃懒做的儿子用拐杖活活打死。” “这般可怖?”先前开口的公子疑惑不解,“这案子的细节究竟是如何,陆茗你大哥负责此案,一定知道很多细节,你能给我们讲讲吗?” 陆茗见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很得意的扬起了头,开始讲细节。 楚岫玉有些犯困,一边听着陆茗一惊一乍的说着案情,一边低头苦思夫子布置下来的两首诗,以前她每日道儒松院也就是混混日子,她负责插科打诨,回府后作业什么的自有楚闻庭代劳。 但是!自打沈沛白跟楚子冀学习枪法之后,楚子冀对沈沛白的悟性和才学十分赞扬,简直要把他夸上天,以至于不务正业的自己,就躺着也中枪了,楚子冀勒令夫子布置下来的作业,她必须完成,完成之后还要交到他手中给他检查,还要提问其中深意。 这日子没法过了!楚岫玉平日最不耐烦的就是那些策论还有什么作诗,连平仄什么的都没有弄明白,能做出什么好诗? 都怪沈沛白,好端端的,为何每日早晨都要在门口等她,又好端端非要学什么武,就他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学一下舞剑也就差不多了,为什么非要来学楚家枪法?! 楚岫玉气得好几日没有理会沈沛白。 今日父子布置下来的两首诗,一首与春有关,一首与湖有关。 沈沛白坐在书堂的最后一桌,看着前面的楚岫玉抓耳挠腮,一会咬着笔杆,一会又下笔,不过看样子似乎不像是在写字。 他忍不住探头,越过她的肩膀看去。 只见那纸上随意勾嘞出了一幅山水景色,有一个夫子模样的人正坐湖边垂钓,水波微漾,湖底有一只巨大的……王八。 沈沛白开口道:“沈贤弟,你这是在画什么?” 楚岫玉随口道:“夫子钓王八。” 沈沛白:“为何是王八?” “愿者上钩。”楚岫玉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沈沛白默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在骂夫子呢,还是在骂自己。 楚岫玉画好后,又提上自己的名字,将墨汁吹干后,将画递给沈沛白:“沈兄,此画赠你。” 沈沛白眉头微抽,看来是在骂自己…… 不过他还是接过了楚岫玉的画,眸色含笑道:“贤弟之画甚是传神,为兄定会将此画好好珍藏。” 楚岫玉唇角微微上扬,冲他挥挥手:“你若喜欢王八,我可以给你画上十只八只。” 沈沛白道:“为表为兄谢意,为兄将方才所作之诗赠与贤弟如此。” 说罢他将一张纸递了过去,楚岫玉接过一看,只见上面提了两首诗。 一首名为海棠春睡,另一首名为一叶扁舟。 她看完之后先是怔了一下,因为这两首诗看起来不像是儒松院的学霸标榜,夫子口中的好学生沈沛白的水准所作,倒像是一个学业平平之人所作,楚岫玉有些疑惑地看他,莫非沈沛白才思枯竭,大脑退化了? 过了半刻,楚岫玉突然大悟,她说怎么觉得这个诗的风格有点眼熟,原来沈沛白是模仿自己的风格所作,见沈沛白眸中带着几分讨好的神色。 楚岫玉马上将那纸条收好:“多谢沈兄的诗句,贤弟我十分喜爱,最近将军府中的桃花开得正旺盛,不知沈兄可否愿意来府中一直吃桃花酿和桃花糕?” 沈沛白自然是愿意,马上点头,他虽已经跟着楚将军学习枪法,但是楚将军日常十分忙碌,半个月最多也就能拨冗教他两三次,每次也不过一个时辰,过段时日楚将军又将领兵出征,他少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上府的机会,而且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楚岫玉一见他就皱眉,在儒松院还能说上几句话,等下了学之后,早就跟陆茗和韦金平几人跑得不知所踪。 有一日,他忍不住问楚越川:“楚兄,为何闻庭贤弟似乎很不耐烦看到我?” 正文 第159章 罗家村 第159章罗家村 楚越川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沈沛白说得是楚岫玉,反应过来之后道:“她啊,别看她平日古灵精怪,脑子里有使不完的鬼主意,但是跟我一样,只要一让她作诗写策论,就头疼脑热,最近沈兄上门之后,父亲对沈兄之才大为赞扬,所以就对我们兄弟几人严厉了一些。” 沈沛白这才了然。 他之前看到楚岫玉交上去的策论,旁征博引才华横溢,根本不像是她所作,想来应该是真正的楚闻庭所作吧。 陆茗说到一半,发现他跟前的楚岫玉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话,十分不满道:“闻庭,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楚岫玉打了一个哈欠,不甚感兴趣道:“我有些困乏,先回府去了。” 陆茗又问沈沛白:“沈沛白,你为何也离开?” 沈沛白从容道:“在下身体不适。” 陆茗看了看楚岫玉,又看了看沈沛白,看了看楚岫玉,又看看沈沛白,冷哼一声道:“骗谁呢!你们是否对这个案子感兴趣,所以要去案发之地调查?” 韦金平立马站起来:“我也同去。” 韦金平一站起来,其他学子看被夫子每日都夸耀褒奖的沈沛白都逃学了,立马纷纷站起来,表示自己要跟紧学霸的步伐,做一个有见贤思齐力争上游的好学子。” 苏映雪:“……” 半个时辰之后,苏映雪看看身前斗志昂扬的众学子们,又看看左边皱着眉头沈沛白,右边一脸张扬的陆茗。 这叫什么事? 陆茗一边跟楚岫玉絮絮叨叨说着,这次要保护她,不会绝不会再让她像上次一样受伤,一边还用眼神挑谑着沈沛白。 上次被沈沛白抢了风头,这次没有沈青锋了,我看你怎么保护楚岫玉! 一行人很快就抵达那村子,第一个村子叫罗家村,是坐落在一个湖边的小村庄,山峦叠翠,花映村郭,景色十分宜人。 那湖叫明湖,碧波荡漾,在夕阳的照耀下,浮光跃金,波光粼粼。 那些个公子哥一会赏赏花,一会又念几句诗,过了一会有学子看到湖中有鸳鸯,一大群人急忙跑过去围观,楚岫玉觉得这些公子哥们并不是来查看案发现场的,而是来春游的。 罗家村不大不小,有五六十户人家,此刻正是春耕时节,本应该看到村民干活忙碌的场景,但楚岫玉却没有看到一个村民在劳作,那些地有的只耕了一半,还有的长满了绿油油的春草。 她心中有些疑惑,问陆茗:“这村子的人都迁走了吗?” 陆茗那里知道这些,摸了摸脑袋道:“我也不太清楚。” 走进村子入口之后,众人却看到了一幅与外面截然不同的画面,村子十分冷清空落,阴风阵阵,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好像是一个没有人居住的荒村一般。 楚岫玉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明明是暖春三月,夕阳也还没有落下山头,她却感觉这个村子给人一种春寒料峭的感觉,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 众人先是跟着陆茗走到那被害人的院子里,因为距离案发时间已有半个月,那院子已经积了一层灰,桌椅杂物横七竖八的倒在院子中,地上墙上门窗上都是干涸的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 众学子你推我我推你,不敢走进去。 只有陆茗和韦金平两个人胆子很大,跑到里面查探了一番。 楚岫玉本来想走到院子里看一看,但是她刚一动身,就被沈沛白扯住了袖子。 沈沛白指了指她雪青色的儒衫下摆,道:“若是沾染上什么,回府怕会被将军夫人发现。” 楚岫玉一听马上收回了脚,自从上次她受伤中毒之后,娘管她管得愈发紧了,若是晚膳的时辰不回去,她就会罚自己抄十遍家规,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又跑到案发之地来,定要被她家法伺候。 娘亲一发威,就算是两位哥哥求饶也无用。 而将军爹,只会站在边上给娘加油打气,还十分贴心的问她手痛不痛,要不要换他上场。 这将军府中,将军夫人无疑是食物链的最顶端。 楚岫玉深知凶案现场不能随便破坏,虽然凶手已经捉拿归案并且判了刑,但是这个案子却还仍然留着不少的疑点,或许这个屋子里还留了一些线索,于是她开口跟屋内的陆茗和韦金平叮嘱了一番,她自己确是对查案不敢兴趣,只是这个陆茗越来越喜欢跟在他大哥屁股后面跑,之前还喊着怕鬼的人,现在却是敢用手摸尸体了。 相继有几个学子也进去转了两圈,天色越来越暗,冷风呼啸着,从不知名的方向传来了又尖又厉的呜啸声。 “陆茗,你发现什么线索了吗?”一个学子不耐烦道。 “时辰不早了,若是还不回府,我父亲恐怕要责罚与我。”另一个学子也道。 自然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上次是侥幸,被他们撞到了凶手,这次的案子,行凶之人早已经被抓住,刑部之人早已经将现场侦查了十来遍,他能找到什么线索才怪呢。 陆茗心中有几分不甘愿,他眼珠子一转,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们这么多人进村,这附近的村民竟然无一人出来?” 众人面有异色,一个生得十分膀大腰圆的学子躲在瘦小的韦金平身后,颤声道:“这村子不会是鬼村吧。” 他话音刚落,一个什么奇怪的黑影从他前面跳了过去。 “啊——鬼啊——”那膀大腰圆的学子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群学子中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因为习武强身,比那些平日老是被他们嘲笑的问学堂学子要来的人高马大一些,此刻被那学子一叫,吓得纷纷退后了几步。 陆茗无语地看着他们:“只是一只野猫罢了。” 那群学子定睛一看,一只全身乌黑的猫狸跳上了一个墙头,钻进了一个院子中。 “武开元,你瞎叫唤什么呢!”学子围着那膀大腰圆的武开元顿时一顿暴揍。 沈沛白则是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茗表示自己耻于与他们这些胆小鬼为伍吗,先前一步走到一家农户院外敲门,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开门。 陆茗道:“有人吗,怎么没有人?” 连着敲了好几户,都没有人来开门,沈沛白走上前观察了一番,开口道:“看此门环上的灰尘,这几个院子的门都已有多日未开,这村子里的人恐怕是搬走了。” 沈沛白又在四周查看了一下,看到有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晒着衣物,正是方才陆茗敲的第一家,他眼神一动走上去:“有人在家吗?” 陆茗撇嘴道:“里面没人,这家我方才已经敲过门了。” 楚岫玉鼻翼微动,隔着院子她闻到了红薯的味道:“这户有人。” 陆茗一听有人,立马上前把门敲得震天响,那木门看起来十分不牢固,楚岫玉担忧陆茗在敲下去,会不会把人家的院门给敲破了,正想开口让陆茗停手,一个脸色惶惶的农夫打开了房门,探出了半个头,隔着院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陆茗问道:“我们是儒松的学生,这个村子发生了何事,村民们都去哪里了?” 农汉一听,脸色有些难看道:“都迁走了,半个月前村子里发生了惨案,阿牛家的媳妇阿香突然发了疯,把他家男人和两个儿子都砍死了,后来这个村子——”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线:“每到深夜,就会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厉鬼啼哭的声音,一开始村民没有在意,然而接二连三哪些听到的声音的人就精神萎靡,头疼腹泻,皮肤蜡黄,有人说是被惨死的阿牛一家鬼魂吸了阳气,也有人说村里的人惹怒了附近的鬼精山怪,所以才跑到这村子里来害人。” 韦金平狐疑的看着他:“那你为何不搬走?” 那农夫苦笑了一下:“我家有一个一位眼瞎重病的母亲,而且手中也没有积蓄。” 众人一听闹鬼,半刻都不敢停留在此地,特别是刚刚那几个进去阿牛家的人,脸色一下子全变了。 陆茗还觉得这个农夫有些可疑,想要再问几句,转头一看发现他的师兄师弟们已经走远了。 “你们走这般快作甚!”陆茗大喊道,“如此胆小,如何算作大丈夫!” 身后突然冒出来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陆茗吓得浑身一哆嗦,转过头却发现是韦金平。 陆茗砸了韦金平一拳,怒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韦金平低声道:“沈沛白在湖边发现了一些东西,让我们过去瞧瞧。” 陆茗只好跟在韦金平的身后,走到湖边,看到眼前的场景顿时一怒,他看到沈沛白和楚岫玉两个正蹲在湖边,头挨得极近,脸颊几乎要靠在一起。 “你们二人在做什么!”陆茗大吼一声,冲过去想要把他们二人分开。 谁料沈沛白听到陆茗的声音之后,发现楚岫玉竟离自己这般近,顿时从脸颊红到脖子根,将身子转了过去,陆茗本想抓住沈沛白后颈衣服,脚下一滑,整个人一头栽进了湖中。 韦金平:“……” 正文 第160章 打探 第160章打探 三月湖水十分冰冷,陆茗一下去就腿抽了筋,在湖面挣扎了几下,整个人沉了下去。 韦金平焦急地望着湖面道:“怎么办,我不会枭水啊!” 楚岫玉连忙站起来,将宽大碍事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了两节雪白的胳臂,正待脱靴子。 一旁的沈沛白道:“我去救他!” 还没有等楚岫玉开口,沈沛白就一个猛子扎进湖底。 韦金平在一旁目瞪口呆,有些结巴道:“沈兄他、他会枭水吗?” 夕阳早已从山头落下,天色黯淡下来,楚岫玉快要看不清湖面的涟漪,她站在岸上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沈沛白和陆茗上来。 她不犹得有些焦急,冲着湖水喊了一声:“沈兄!陆茗!” 正当她要跳下去的时候,沈沛白扯着陆茗从水底下冒了出来。 楚岫玉和韦金平连忙过去,将两人拉上岸,陆茗倒在地上,咳了几声,好在只是呛了几口水,没出什么大事。 沈沛白的脸色却是白得吓人,水珠从他墨发上不停的滴下来,将那玉树兰芝般的少年面容衬托无比清冷绝伦,楚岫玉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想起之前在儒松院沈沛白发病的场景,连忙扶住他:“你没事吧,你身上带药了吗。” 沈沛白点了点头,他的胸膛急剧起伏,唇色发青,说不出话来,楚岫玉一着急就将手伸进了他的怀中,沈沛白的身躯一下子僵住了。 楚岫玉摸到了一个瓷瓶,正是那日他的小厮给他服药的瓶子,倒了一颗药出来,给沈沛白服下。 过了半刻钟后,沈沛白的呼吸才逐渐平复下来。 只是少年的面颊仍然有些绯红,楚岫玉有些担忧:“你的脸还这么红,真得没大碍了吗?” 沈沛白闭口,摇了摇头。 陆茗一脸羞愧地跟沈沛白道谢,一群人折腾了这么久,等回到京城的时候,城门都要关闭了。 到了将军府,楚岫玉下了马车,沈沛白在马车上喊了一声:“贤弟。” 楚岫玉抬起头看他:“何事?” 沈沛白看着楚岫玉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那双眼睛明亮似星辰回望着她,丝毫没有普通小女儿的娇羞,他开口道:“贤弟下午之邀可还作数?” 楚岫玉愣了一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自然是作数啦,等明日沈兄上门。” 说罢,她冲着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楚府之中。 …… 苏映雪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醒来之时,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感觉身下的床榻又冷又硬,盖在身上的被褥又厚又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云州的一家客栈里。 方才她梦到了很多以前发生的事情,梦到自己跟沈沛白去罗家村探案,第二日沈沛白上门来,他们就在院中喝桃花酿和桃花糕,所谓的桃花酿其实是掺了水的清酒饮料,酒是楚岫玉从酒库里偷来的,这种饮料纯度很低,逢年过节,楚子冀会让楚岫玉喝一两杯酒,楚岫玉的酒量就是从那时候练出来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沈沛白喝了桃花酿之后居然一杯就倒,醉了之后,她要扶他去厢房之中休息,两个人不小心摔了一跤,四目交接之下,沈沛白亲了她一口。 苏映雪想着那些回忆,唇角忍不住上扬,但是她想到此刻沈沛白生死不明,又马上冷下了脸。 从床上爬起来,苏映雪换了一身行头,江雪娘那副可笑的村妇造型昨天夜里已经洗去,苏映雪打开江春娘的包裹,事实上她除了白捡一辆马车之外,还洗劫了江春娘的包袱。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江春娘将她带出京城,那日她随处一躲的宅子居然是牙婆居住的地方。 这里说的牙婆并非是那种为官员富豪做正经人口买卖的职业,古代人分三五九等,人口买卖自然也是不能避免的一件事情。 大周的牙婆分两种,一种是为官府富商以及正经人家的买卖丫鬟仆从等等,这些都是那些贫苦人家养活不了这么多孩子,自愿将儿女卖给富贵人家为奴为婢,或者自愿自己签下卖身契,这种称之为和卖,是合法的行为。 而另一种叫掠卖,是那种专门拐卖那些妇孺的人贩子,专门拐卖那种长得好看的女子孩童,高价卖给青楼楚馆,或卖给那些有些特殊兴趣的贵人老爷们,这个是大周国律严令禁止的,一旦发现与群盗,盗杀伤人,盗发坟冢等重大罪行并论,处以砍头并且分尸的极刑。 然而拐卖人口古往今来,都是抓不完,杀不光的,在巨额利益和市场需求的驱使下,甚至连那些正经牙婆都做起了买卖人口的勾当。 苏映雪碰到的这个叫江春娘就是两者并行的牙婆,她表明上是为官宅的富商买卖人口,实际上却是暗中与那些拐卖人口的犯人勾搭成奸。 苏映雪醒来后前几日,还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才顺利的瞒过了江春娘,江春娘以为她是个傻子,也没有捆着她,说起来苏映雪还要感谢江春娘将她带出京城,若是江春娘是牙婆,或许没有人能在沈沛白那些影卫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出来。 江春娘把她带到了一个村子里,那个村子的里正是江春娘的干爹,而那个叫蒜子的男子是江春娘的姘头之一,这个村子里的人全是拐子,平常他们都分散在各地,只有他们的女人留在家中,恰好是过年,所以他们又聚集在一起。 原本苏映雪是跟江春娘他们住在一个院子的,后来她露出了原本的容颜之后,那蒜子就色心大起,趁着江春娘不在想要对苏映雪动手动脚,被江春娘发现之后,两个人吵了一架。 江春娘就将她重先画了那副丑容貌,关在了另外一个屋子里。 那个屋子还关在一个女子,也是被抓来没多久的,苏映雪那时候已清醒了五六分,那个被人控制的感觉十分玄妙,难以言喻,就好像是身体的某些部位被人上了牵丝,整个人如同傀儡,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让她在睡梦之中,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好像某个远方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一般。 苏映雪慢慢的发现了只有在睡梦之中她才会不受控制的突然从床上跳起来,那时候她的意志力最弱,好像是梦游症一样,用科学的角度来说,蛊毒或许是一种神经学的病症。 所以她这几日来,几乎没有怎么睡觉,直到第三日的下午,那种症状消失了,疲惫感一下子兜头罩来,就好像一根紧绷的弦断了一般,她昏睡了过去,直到她感觉到有人在她耳边尖叫,然后她听到了一个粗重的喘息声,有人扑在她的身上,想要将她的衣服扯开。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操起瓷枕把身上的人打晕过去。 是蒜子,江春娘的姘头。 之后的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但是总算是稍微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她不能跟那李总旗同行,是怕他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她盘点了一下江春娘包袱里的东西,发现里面有不少的银票和碎银子,一些能简单易容的物品,更重要的是还有现成的路引,这是苏映雪最需要的,也是她为何一直留在江春娘身边不逃走的原因之一。 这江春娘还真是雪中送炭啊。 苏映雪面无表情的想,不过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使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死不足惜。 她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给自己化了一个男人的妆容,得亏她还是楚岫玉的时候,为了假扮成楚闻庭,经常自己化妆,就算是双胞胎你跟他们相处久了之后,也会很轻易的分辨出二人,楚岫玉跟楚闻庭乍一看很相似,但是细看之下其实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好在她善丹青,对化妆易容之事,几乎是无师自通。 一个时辰之后,镜中之人已然换了一副面孔,眉毛斜飞入鬓,鼻梁挺拔,下颌骨打了阴影,使得原本柔和的线条变得硬朗了一些,只是看起来皮肤太白嫩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什么门派下山入世的小师弟,还好她的五官本来就有些深邃,至少不会跟那些古装剧里女扮男装的女主一样可笑。 苏映雪现在怀了身孕,不敢用太多的胭脂水粉来改变肤色,因为古代的化妆品都含有铅粉,铅粉对人体有害,更何况是娇弱的胎儿。 收拾完毕之后,她离开了酒楼,去附近的医馆,买了一些安胎的还有其他有可能要用到的药物,买的时候她问大夫能否制成药丸,大夫道:“倒是有一些药丸,只是药性比不上自己煎的,而且价格也贵一些。” 苏映雪自然是需要方便服用的药物,买完之后药丸之后,她又转入一家打铁的铺子,买了一把匕首,又让铁匠打了一些暗器,她身上还有一个秦叔给她打的暗器,但是那个暗器是个戒指,戴在手上难免会落了行踪。 她现在虽然已经感受不到那种被控制的感觉,但她仍然无法确认自己身上的蛊毒是否会发作,会在什么时候发作,又或许需要跟施蛊之人在一定的距离才会被控制。 她只知道,她决不能留在京城,更不能去荆州找将军爹和二哥。 因为…… 她不再想体会,那种亲手杀了最爱之人的感觉。 正文 第161章 新生 第161章新生 云州是一个郡县,离京城差不多百里的路程,苏映雪已经在此地待了有将近七日,她又换了一家客栈,这个客栈的附近有一个茶馆,此茶馆与京城中的八面来风楼差不多,时常有书生举人在此地谈论政事,苏映雪每日就坐在这个茶馆中,点一壶茶和一碟点心,从早上坐到茶馆关门。 她不是想留在云州,而是想要知道沈沛白的消息,沈沛白是大周出名的丞相,想要打探他的消息,只有来这种书生扎堆的茶馆。 只是因开岁休沐不必上朝,沈沛白受伤的消息并没有传出来,又有沈沛白暗中压下消息,所以她一连待了五天都没有探听到有用的消息。 由于她每日都坐在茶馆之中喝茶,又不与人交流,那茶馆的老板每次看她都带着一种微妙的神情。 不仅仅是茶馆的老板,还有时常来这里喝茶的书生公子也注意到了苏映雪,这一日苏映雪照例坐在茶馆靠窗的位置,因为她来得早,所以每次都占到好位置。 她坐下不久,邻座的两个公子哥就议论起了京城之事。 这个说:“王兄,你可听说那京城之中有一个美人如云的飞絮阁?” 那个道:“不仅听说过,本公子还去过那个飞絮阁呢,哎呀,那飞絮阁中有两位头牌,一个叫凤娘容姿艳若海棠,生得极其美丽,另一个头牌叫妙娘,容貌虽然只算得上清秀,但是却有一副如同鲛人般曼妙婉转的嗓音,听说那歌声会让人如登瑶池仙境,仙子之音不外乎如是,只可惜我那日去得匆忙,并未约到这两位美人,只盼着过些日子我去京城之时,能见到其中一位。” 这个说:“王兄还不知晓吧,那飞絮阁前几日被官府查封了,听说这半年来的发生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是飞絮阁的凤娘和妙娘。” 那王兄大吃一惊:“竟有此等事情,张兄,你是从何处听来的传闻,那飞絮阁的女子个个柔弱婉顺,如何会是那般残忍的行凶者!” 张兄回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京城都传遍了,听说是刑部上任没有多久司郎中抓的人,你可知道那妙娘和凤娘是什么人?” 张兄停顿了一下,又道:“她们两个可是闻名江湖的邪教妖女,练得就是那采阳补阴之术,听说死再她们手下的男子不计其数!而且那阁主虞美人也主要的凶手之一,听说她是还有是个宗主呢。” 王兄皱了眉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邻座的男子走了过来,开口道:“这位兄台,在下方才听你们说飞絮阁之事,因在下也曾去过飞絮阁,有幸见了那妙娘一面,所以有些惊讶所以才过来想与两位谈论一二。” 张兄拱了拱手:“好说好说,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姓沈。”苏映雪道,“方才听这位赵兄说着飞絮阁的头牌犯了如此大案,只是不知赵兄可否知道这案子是怎么破的?” 赵兄微微挑眉道:“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前几日去京城拜年,我那位亲戚恰好在刑部任文职,听他说年三十那日京中佞相沈沛白在画舫中遇刺,抓住了两名刺客,逼供之下发现刺客竟是飞絮阁中的人,那刑部的大人也查到了一些飞絮阁的线索,但是一直没有切实的证据,以至于此案一直久悬不破……” 苏映雪听到沈沛白几个字,心头骤然一紧,连忙道:“不知这沈相可还……活着?” 赵兄正在说抓捕的过程是多么惊心动魄,冷不丁听到这沈兄居然只关心佞相是不是活着,他皱着眉头道:“佞相自然是还苟延残喘着,只恨那刺客的刀不够锋利,竟让这奸臣躲过一劫。” 王兄也狐疑地看着苏映雪:“沈兄,你与沈沛白一个姓,莫非……你跟那狗官有血缘关系?” 苏映雪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了地,勉强笑了一下:“非也,在下不过是一介平民。” 说罢她站起身来,朝着那两位拱了拱手,付了茶钱之后,离开了茶馆。 五日后,苏映雪离开了云州,她离开的那一日,正是元宵之日,街头俱是一片热闹之意,她坐在马车上,听说外头人声鼎沸的响动,想起了那一日与沈沛白携手同游闹市之间,心中微微有些刺痛。 想不到,仅仅不过半月,就已物是人非。 苏映雪坐的这辆马车长丰镖局的镖车,长丰镖局是一个规模不大不小的镖局,此次车队差不多有七八辆马车,后面还跟着十几辆装满了货箱的牛车,共有十几个镖师负责护送,每辆马车上坐着四五个人,此刻苏映雪正坐在其中一辆的马车上。 这趟路的最终目标是沧州城,沧州处于江南烟雨之地,苏映雪本不知道该往何处走,回到自己暂居的客栈时,突然看到一家镖局的马车正停在酒楼的门口,正是长丰镖局。 镖局的镖头叫袁雷,是个满脸络腮胡看起来十分威武不凡的硬汉,长丰镖局是沧州城的镖局,因为年前发生了一些意外之事,所以滞留在京城之中,直到几日前才出发,暂停停留了半日。 苏映雪身上钱粮不多,又是孤身一人,身怀六甲,一个人上路难免凶险了些,跟着镖局无意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于是她卖掉了那辆从江春娘哪里顺来的马车,坐上了长丰镖局的镖车,每日只在马车上闭目昏睡,偶尔镖车车队停下来,她偶尔会下车解决一下私人的问题,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下车。 这个马车内一共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做生意的商人,那张富态圆润的脸上总是挂着警惕,看着马车内其他人就好像看贼一般,也不知他兜里藏着什么宝贝;其他两人是一对兄弟,穿着很是朴素,应该是家境贫穷的普通百姓,那富商大多数时候都在暗中盯着两贫苦兄弟,偶尔也会将目光落在苏映雪的身上,虽然没有看那两兄弟看得这么蔑视,但是那目光也让人很不舒服。 这一日镖车从早行到下午,停在了一条小溪旁边歇息两刻钟,因为长途跋涉,路途颠簸,车厢内虽然备了软垫,苏映雪仍然觉得很不舒服,她自小生在勋贵人家之中,爹娘兄长疼爱,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重生之后虽然条件差了一些,但是身旁也有丫鬟伺候,后来嫁入相府,更是钟鸣鼎食,无一不精。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苏映雪用冰冷的溪水洗了一把脸,看着溪水中的倒影,叹息了一声。 她从包袱中掏出了个半酥不脆的烧饼,味同嚼蜡的吃起来,刚吃了两口,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沈大哥,你在吃什么呢?” 这声音如同少女的一样轻柔,苏映雪没有转过身,那人就蹦到了自己的身前,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苏映雪顿时呛了一下,顿时剧烈咳嗽起来,事实上眼前之人就是一个少女,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那女扮男装的少女见状连忙给她打开的水囊,递到她的跟前,见她好了些,开口道:“我师兄煮了一些山鸡野菜汤,沈大哥也过去喝一点吧?” 苏映雪摇了摇头,并不想接受她的好意,眼前的这个圆脸少女叫袁柔,是镖头袁雷之女,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男装,脸颊一笑还有酒窝,明眼人一看就知她的性别。 苏映雪将剩下的小半个塞进嘴里,转身走到马车附近,看到不远处袁镖头和几个镖师围坐在一起,中间架了一个铁锅,有隐约的肉香飘过来,有一个十六七左右的少年走到袁柔身边,有些厌恶的瞥了自己一眼,跟袁柔道:“师妹,人家不领情就算了,一天到晚板着一张死人脸躲在马车里,从不与人交谈,也不知是什么身份!” 苏映雪懒得与他计较,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又行了两三日,这几日日头高照,天色也慢慢的暖和起来,山林行路间,树枝开始抽芽,冒出了一个个颤巍巍的绿芽头,偶尔,还能看到含蕊吐芳的花丛,虽然极为少数,但是总算为这寂寞无聊的路途多了一点点趣味。 马车差不多行了两个时辰,车队停了下来,那袁镖头叮嘱了镖师们提高警惕,因为这附近是山匪盗贼劫道的多发之地,众人一听难免有几分慌乱,幸而这长丰镖局的名声还是有几分可靠的,于是又镇定了一些,只是脸上仍带着一些消之不去的不安。 苏映雪对面的那个商人尤其惶然,这下他的目光倒是不落在车内了,而是时不时的掀开车窗,顺着缝隙往外瞧去,神情比起镖师一般无二。 那兄弟中的一人就开口宽慰道:“我兄弟二人时常在这条路上奔波,几乎未曾遇到过匪贼,长丰镖局的镖师身手不凡,等闲之辈不敢轻易上来送死。” 这个大兄弟说话还倒有几分的文化,应该是念过几年书的,那商人冷哼了一声:“你们这群穷子,就算是被劫道,除了一身劳力,又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换命?” 这话一出,那兄弟二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于是再也没有开口,一路静默。 又行了半个时辰,前面突然传来了几声响动,马车颠簸了几下,竟然停了下来。 正文 第162章 遇匪 第162章遇匪 那商人的一个没注意,后脑勺狠狠的磕在了车壁上,他立时痛呼了一声,骂道:“会不会驾车!” 外头没有传来道歉的声音,而是袁镖头的一声大吼:“有人劫镖!大家戒备!” 马车上的人顿时一片惊恐,那商人顿时闭紧了嘴巴,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会引来盗匪开车门。 苏映雪掀开车窗,看到最前头的路中间躺着几块石头还有两段滚木,看起来是有备而来,埋伏在此地许久,那些镖师则是抽出了手中的武器,一个个神情戒备,观望着四周。 苏映雪两群穿着黑衣的人从两侧山林之中的冲了过来,目标明确,队形丝毫不紊乱的包抄了上来,她脸色微微一沉,因为这山匪看起来是训练有素,而且人数是镖师的两倍有余。 “留下财物和女子,我等自会放你们离去!”领头的山匪大喊了一声。 袁镖头冷笑一声,自然不肯答应,长刀一挥,就朝着那最边上的那个山匪劈去。 袁镖头手中是一把长刀,只见他招式大开大合,若风如雷,十分的威武不凡,一人迎战四五个匪贼,他身侧是女扮男装的袁柔,袁柔手中是两把双剑,功夫却是不怎么好,全靠她身边的师兄杨枫护上一二,然而激战了一会,有半数镖师被砍死砍伤,那些匪人的身手俱是跟镖师差不多,很快那些人朝着袁镖头几人而去。 袁柔惊慌之下,竟被人划了一刀,她惊呼了一下,右手上的剑掉落在地,她师兄连忙替她接下了一剑,却是忘记背后的刀。 “师兄小心!”袁柔惊呼。 眼见着那刀刃即将落在自家师兄的身上,却听到嗖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暗器,堪堪打中那匪贼的手腕,袁柔慌忙举起左剑,将那匪贼逼退。 然而,双拳难敌六手,他们再怎么力战,两方的实力相差太大,很快的袁镖头等人被擒获,那些山贼们也差不多死了一半多人,而且一个个披伤带彩,好不狼狈。 那领头的山匪没有料到,对方抵抗的这般激烈,让他损失了半数以上的人,再看看跪在地上的袁镖头,他伸出手来狠狠地甩了他几个耳光。 袁柔哭喊:“爹——” 袁柔的师兄杨枫挣扎着想要去保护自家师父,却被一脚踹在地上。 所有的马车车门被打开,车上所有人都被山匪拉了下去,那商人被拉下马车的时候被车辙绊了一下,滚了下来。 领头之人开口:“女的留下,男的全宰了!”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大变,他们没有料到对方居然这般丧心病狂,原本还说只能留下东西和女儿就可以离去,现在却要把所有男子都杀了! 莫非是因为镖师们杀了对方的一半多人的缘故吗? 肯定是这个原因,众人惊恐不一的脸上顿时满是后悔,他们的目光落在袁镖头几人身上,眸中竟有几分怨恶。 那商人突然跪倒在地,哀声哭求道:“大人们,我愿以手中的宝贝来换取活命的机会,求大人放我离去!” 那领头之人有了几分兴趣,看着他:“哦?你身上有什么宝贝,拿出来给本当家看看,若是价值不菲,本当家或许可以放你一条小命。” 商人从背在身后的包袱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尊上好的凝脂白玉观音:“此观音价值千金,不知道大人可否放小人离开?” 有匪贼把他的白玉观音拿了过去,那领头的人拿在手中摸了几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不错,的确是个宝贝。” 他一边说话一边冲着属下挥了挥手,那商人满脸惊喜,以为对方要放他离开了,忙不迭地站起来,刚走了几步,却被一把大刀砍下了脑袋。 人群之中发出了几声尖叫,跪在地上的袁镖头,脸色从白到青,最后面如死灰。 那领头之人冷笑道:“的确是价值千金,可惜你这肥猪值不了这么多钱。” 商人的惨死使得众人绝望无比,竟有一人吓得尿了裤子,惹得那些山匪们哈哈大笑,肆无忌惮的指着那人嘲笑。 说时迟那时快,苏映雪身形灵活一动,将袖中暗器凌射而出,几个山匪应声倒地,跪在地上的袁镖头见状马上身子朝边上一滚,用扫堂腿将边上两个匪贼扫翻在地,那杨枫和袁柔二人也顺势脱身,朝着那些押着镖师的匪贼冲去。 而那领头之人被一把匕首逼得倒退了几步,手上的白玉观音失手落下,顷刻间砸了个粉碎,正待举刀上前,只见对面之人衣袖一挥,一个条形的物体朝着自己飞射而来,领头之人避无可避,一把接住,手心却传来了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瞧脸色大骇,那竟然是一条黑白相间的银环小蛇。 蛇毒发作飞快,他只是勉强接了苏映雪几招,就步伐踉跄扑倒在地。 “快撤!!”那些匪贼见当家昏倒,马上冲过去,护住那倒霉的当家撤退而去。 …… 袁镖头捧着受伤的胳臂,满脸感激地看着苏映雪:“多谢这位侠士仗义相救,如若不是侠士,我等此次就丧命于此了!” 一众镖师和其他人纷纷过来道谢,一脸绝后逢生的脸色。 苏映雪脸色有些苍白,觉得小腹有些疼痛,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袁镖头点头称是,收整行装,加快速度离开此地。 因为路上死了好几个镖师,损失惨重,大家又心有余悸,路途也不复之前的欢声笑语,都沉默下来。 袁镖头见苏映雪脸色不好,又感激他出手相救,于是让整合空出了一辆马车,让杨枫过来请她,苏映雪本来想要拒绝袁镖头的好意,但是她刚刚动了胎气,虽然吃了保胎药,但是此刻却是浑身无力,只想躺下休息,于是跟着杨枫过去换了马车。 就这么挨了四五日,终于即将抵达沧州城。 苏映雪休息了几日,身体好多了,她躺在马车的时候,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只觉得对不起腹内的宝贝,让他受了这么多的苦。 袁柔捧了热汤给她,是山鸡菌菇汤,山鸡是袁镖头特意吩咐杨枫给苏映雪抓来的,苏映雪没什么胃口,那山鸡肉有点腥,甫一入口有些反胃,但是她还是勉强把汤喝完了。 坐在一旁的袁镖头等她吃完,开口道:“沈侠士到沧州作甚,还是要继续往其他地方而去。” 苏映雪怔了怔,她原本的打算是先去丰宁城和荆州看二哥父亲,之后再想去哪,但是经过这次事件之后,她发现自己 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只是不到半个月的路程,她已经虚弱如斯,再这么行下去,她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 苏映雪道:“暂时先留在沧州一段时日,再做打算。” 袁镖头又问道:“沈侠士在沧州城中可有亲朋好友?” 苏映雪摇头。 袁镖头眸中闪过一丝喜意,脸色却是有些犹豫:“在下有一个冒昧之请,若是沈侠士无处可去,到沧州之后,可住在我长丰镖局之中。” 苏映雪看了他一眼,正想要拒绝,却想到对方死了这么多镖师,莫非是想要招揽自己不成,果听见袁镖头继续说道:“此次灾劫,长丰镖师损失惨重,不仅死了五位镖师,而且还损失信誉和名声,我见沈侠士身手不凡,所以冒昧开口想聘沈侠士为我长丰镖局的镖师。” 他虽然开口,但是觉得对方如此独来独往,又武功不凡,十有八九是不会答应的。 苏映雪沉思了一下,开口道:“并非我不愿,而是我不便做镖师。” 一来她是女子,二来她身怀六甲,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若非怀有身孕,袁镖头的建议她还是会考虑一下的。 这些日子她皆是披着宽大的斗篷,虽已显腹,但是因为掩藏的好,所以没有人知晓她是女子。 袁镖头一听,果然如此,但是仍然道:“既沈侠士不愿,袁某也不强求,但是沈侠士既然无处可去,袁某还是希望能请沈侠士来长丰镖局住下。” 袁柔脸上一闪而过娇羞之意,连忙劝道:“是啊,沈大哥,你身体不太好,一个人住客栈,身旁也没有帮衬看顾之人怎么行。” 一旁的杨枫撇撇嘴,没有开口说话,暗自生气。 苏映雪犹豫再三,只好道:“如此,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现在的身体的确是经不起折腾了,而且她对沧州城人生地不熟的,就算以后要在此城扎根,也需要一些帮助,而长风镖局的帮助,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袁柔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苏映雪却是有些头疼,因为她已经察觉到了袁柔的小女儿心思,看来这长丰镖局也住不了太久。 镖队在傍晚时分抵达了沧州城,苏映雪掀开车帘,抬起头看着这座被落日的余晖笼罩着的城市,城墙巍峨而高大,一条宽阔无比的护城河在夕阳下波光粼粼。 耳边是袁柔惊喜的叫声。 “沧州城到了!” 正文 第163章 买宅子 第163章买宅子 镖队进城之后又停了半个时辰,等到马车上的人都离开,镖队才继续往城北的方向行去。 长丰镖局坐落在北城,也是沧州城比较有名气的镖局之一,苏映雪跟着袁镖头绕过壁照,走进镖局之后,看到主院是一个摆了兵器架的练武场,一名夫人带着仆从和丫鬟迎了上来。 见到袁镖头一行人如此狼狈,惊了一下:“老爷,你受伤了!” 袁镖头苦笑了一下,虎目却隐约有些泪光:“碰到劫镖的了,死了好几个兄弟。” 袁夫人沉默了,既然是开镖局的,自然晓得会有风险,甚至有性命之忧,这种事情不常发生,但是却还是碰到过几回,所以每次出镖,她都要上寺庙去求来平安符给老爷带上。 袁镖头大概的说了一下,然后给袁夫人介绍了苏映雪:“多亏了这位沈侠士,不然我们可能回不来了。” 袁夫人对着苏映雪连连道谢,苏映雪只好道:“叫我沈玉便是。” 袁夫人给苏映雪准备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虽然房间不大,但看房间里面的用具能察觉出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苏映雪就暂时在长风镖局住了下来,不过她并没有住多久,只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天气愈发暖和起来,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她虽鲜少出院子,但是愈发隐藏不了其身形了。 前半月,苏映雪花了一点银子托人帮她看宅子,林林总总看了不少宅院都没有满意的,要么就是位置太偏,要么就是格局不好,而最大的问题是苏映雪手中银子不够。 江春娘的包袱里虽有不少银子,但是合算起来也不过两百多两,虽说不到一百两就能买到不差的宅院,但是苏映雪打算用剩下的银子来做点小生意,不然她坐吃山空,再多的银子也不够花,更何况她手里的银子并不多。 不过她手中除了江春娘银票之外,还有一些首饰头面值不少钱,悲剧的是,平日里她不喜欢戴满头的金步摇和首饰,那日她又穿的比较低调,带的都是她自己喜欢的,还有一部分是沈沛白送给她的,以至于她摸了半天,没有一个舍得买的。 如此找了差不多半个月,介绍人再次上门来寻苏映雪了,这次他脸上挂着志气满满:“沈公子,这会小的找的房子定会如您心意。” 于是带着她去了南城一个宅院中,是一个两进的宅院,里面布置了假山,挖了小池塘,左右两条抄手游廊,前后还有两个院子,院子里种了海棠花还有桃树,房屋墙瓦和朱漆看起来不是很旧,以及后门的巷子走到头就是闹市,而且这附近住的也都是些当地官绅,而不是混乱的贫民区。 苏映雪倒不是歧视贫民区,只是贫民区中住着很多三教九流之辈,她现在孤身一人,最重要的是找一个安全又僻静的地方。 只是,这样的宅子,没有两百两应该买不下来吧? 苏映雪打断了介绍人的喋喋不休,开口问道:“这宅院需要多少银子?” 介绍人道:“只需要八十两。” 苏映雪皱眉:“八十两?为何这般便宜?” 介绍人道:“这家的家主去京城做生意,发了大财,在京城中买了大宅院,一家人搬了过去,所以急着出手。” 苏映雪嘴角微抽了一下,有钱买大宅子的人还会急着出手宅院吗?京城的房价可是这沧州城的好几倍呢,像这样的房子没有六百两就别想了。 介绍人只好改口道:“一个月前此家少爷犯了杀头的大罪,这家家主为了打通关系,让官老爷通融一二,所以才急着出手。” 苏映雪淡淡道:“你若不说实话,我是不会买的。” 介绍人见糊弄不过只好垂下头:“小人方才那句是真话,只是那少爷杀的是这个宅子里的丫鬟。” 这句话的意思是,案发之地就是此间宅院之中。 果然如此,自古以来买房最忌讳的就是凶宅,一般死过人的房子是很难卖出去的,现代人尚且忌讳,古代人更加崇尚风水和迷信,自然就更加卖不出去了。 这个介绍人看自己是外地来的,所以才想着糊弄自己。 介绍人还以为苏映雪会掉头就走,谁料苏映雪却开口问道:“凶杀地点在何处?” 介绍人带着苏映雪走到后院,脸色还有些悸然,指着那水井道:“那丫鬟被此间少爷掐死之后,投入这个水井之中。” 苏映雪往里面看了看,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她虽有些介意死过人,但是倒也不是特别介意,这古代丫鬟下人之命如草芥,被主人少爷喝来换去,轻则责罚,重则庭杖,哪家的宅院没死过几个人呢。 到时将这个水井填了便是。 见苏映雪爽快的答应下来,那介绍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呆呆的问了一句:“沈公子,您不介意吗?” 苏映雪道:“介意。” “那您为何……” 苏映雪停顿了一下,道:“其实我是抓鬼的法师。” 介绍人肃然起敬。 苏映雪付了十两的定金,回到长丰镖局的时候,恰好看到杨枫从里面走出来,杨枫看到苏映雪,马上就冷哼了一声,只做没有看到她一般,与她擦肩而过。 苏映雪倒是觉得这孩子有些逗趣,虽然讨厌自己的,倒也没有给自己下什么绊子,而是每次都在那袁柔的面前,说自己的坏话,说来说去也就这么几句。 最后还被袁柔赶出了院子,袁柔这一阵子也不怎么理他,杨枫就坐在院子里生气,苏映雪每次看到他就想到了哈士奇这种生物。 “杨小侠。”苏映雪突然开口道。 杨枫停顿了一下,本来并不想理会苏映雪,但是他又想起苏映雪救了长丰镖局,只好停下了脚步,不耐烦道:“何事?” 苏映雪问道:“你是否喜欢袁柔姑娘?” 杨枫一下子就涨红脸,瞪着她:“是又怎么样!关你屁事!” 苏映雪道:“但是袁柔姑娘似乎并不知道你喜欢她?” 她这话说得还有些含蓄了些,袁柔应该是把杨枫当做哥哥一般,杨枫自己自然也知道,不然的话师父早就答应把师妹许配给自己了! 但是这个沈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跟自己挑谑?来炫耀袁柔喜欢他!不行,他一定要提醒师妹,绝对绝对不能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沈玉。 杨枫忍无可忍道:“就算她不喜欢我,师父也不可能会把她嫁给你的!师妹可是要继承长丰镖局的。” 换言而知,你算哪根葱,长风镖局绝对不会交到一个不知根知底的陌生人手中! 苏映雪唇角微微上扬,眸中似乎闪过的一丝笑意。 杨枫怔住了,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个冷着面的沈玉笑过,他只是偶尔出门一下,平日里都待在房中,很少外出,也不知他在房中做什么,跟个绣花娘似的。 但是此刻,他看到沈玉的笑容,那笑容似半开的芙蕖一般,又似海棠,杨枫不喜欢读书,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诗句可以形容,只是心中有一个念头,沈玉是该多笑笑。 苏映雪有心想要帮一帮这个少年,开口道:“你若帮我办一件事情,我就给你出谋划策获得袁姑娘的芳心如何?” 杨枫听他这么一说,这么说来沈玉并非钟情与他师妹,心里松了一口气,继而立刻戒备地看着苏映雪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事,要是危及长丰镖局的事,我可绝对绝对不可能帮你的。” 苏映雪失笑,这孩子脑洞还挺大的。 一日之后,杨枫跟在苏映雪的身后,走进一个宅院之中,他一路跟在苏映雪身后,脸色就一直带着狐疑,直到走进院子里,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苏映雪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地契交给他,杨枫看了一眼,惊诧道:“这是你新买的宅院?” 苏映雪点头,杨枫一下子眉开眼笑,拍了苏映雪的肩膀一下:“行啊,沈兄,这么快就买宅子了!” 苏映雪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得,这称呼马上就改了,这孩子是有多缺心眼啊,难怪追不上袁柔。 杨枫左看看右看看,知道苏映雪要搬出长风镖局之后,顿时觉得春光明媚无限好,满庭景色撞入怀,他一边看一边开口问道:“沈兄,你这宅子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这至少也要两百两银子吧? 苏映雪道:“八十两。” 杨枫顿时瞪圆了眼睛:“八十两?你耍我呢?” 苏映雪道:“正是八十两,不多也不少。” 杨枫皱着眉:“此家主人莫不是脑子有病?” 苏映雪道:“倒是没病,不过就是死了个人。” 杨枫:“…………” 他跟看傻子似的看着苏映雪,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沈兄,你莫不是脑子有病吧?” 苏映雪自不理会,带着他把两个庭院逛了一圈,杨枫又忍不住道:“你究竟叫来我作甚。” 不会就是为了带他来看一下凶宅的风水吧? 正文 第164章 修缮 第164章修缮 苏映雪问道:“最近镖局生意如何?” 杨枫眸子一暗,因为之前被劫镖,不仅仅是损失了一大笔银子,死了五位镖师,更死了一名雇主,长风镖局赔了一大笔钱,几乎把去年挣的银子都赔出去了,而因此事,镖局的声望和名气也下降了一个等次,那些雇主们都不怎么愿意他们长丰镖局押镖了。 以至于杨枫这半个月来都在镖局中无所事事。 苏映雪又问道:“你想不想挣一笔钱?” 苏映雪让杨枫做的事情,其实就是让他负责带人整顿和修缮这个宅子,采买一些必要的家具,然后把这个宅子里按照苏映雪的图纸,改动几个房间,种植一些植物等等。 换言而知,就是所谓的装修工包头。 杨枫原本是拒绝的,想到最近长丰镖局没有收入来源,一来是他不想帮沈玉干活,二来是他也不会干这个活,他出去走镖也只需守着镖车,防止有人来劫镖罢了,哪里懂这些复杂的玩意。 但是听到沈玉给他开的工钱,又不由得心中一动,要知道师父每个月也就给他二两银子,而沈玉却给他开了五两银子的工钱,这可比得上那些老镖师了! 更何况,最近长风镖局没有收入,他也想帮师父师娘挣点银子,度过这一次的低谷。 所以杨枫一咬牙就答应了。 知道答应下来之后,才知道苏映雪交给他的任务是有多繁琐复杂,他没有想到一个大男人竟有这么多龟毛的条件,什么这个假山位置不好,往右边移两寸,什么房中这个花屏的颜色太艳俗要换一个宝蓝色的,后院一定要种上几株牡丹,摆放位置和牡丹花色皆有要求。 更奇葩的是,沈玉还让人做了一个木头制成的,上面有栏杆,下面有四个小轮子的奇怪东西,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东西好像是一个能移动的小床。 杨枫一边指挥着短工挖井,一边在心中吐槽,这沈玉果然是脑子有问题的变态,试问正常人会买凶宅吗?不过他也只敢在心中吐槽吐槽,这几日他用了沈玉教他的办法去讨好袁柔,袁柔不仅开始愿意理他了,而且她对自己态度也改变了很多,以前对自己总是呼来唤去,爱答不理的,现在还偶尔还会让丫鬟给自己送糕点来着,杨枫吃着甜如蜜的糕点,感动的泪流满面。 如此差不多过了半个多月,苏映雪的宅子焕然一新,不仅解决了被假山遮住屋子阳光的问题,而且还把那口死过人的水井填上了,在上面种满了姹紫嫣红的花花草草,一片焕然生机。 这日下午新挖的水井终于砌好了,抻了抻腰,总算是把沈玉交代下来的事情完成了,这段时间可把他累坏了,他从来不知原来修缮屋子是件这么费力又费脑的事情。 杨枫满意的看着周围,春风习习,池塘边杨柳发了嫩芽,阳光和煦,照在一片水池中,他这才发现这个宅子按照沈玉的要求来整改修缮之后,景致原来是这般的美丽,立身其中,丝毫想不到这宅子死过人。 他又想,死人算什么,他一个镖师,早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生与死了。 转头一看,看到沈玉带着两个丫鬟过来。 杨枫啧啧称奇,这两个丫鬟姿色都不错,他心中又开始吐槽,这个沈玉可真会享受,刚买了宅子,就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来伺候,难怪他这么懂女子的心思。 这段时间杨枫替她装修宅子,苏映雪也没有闲着,她准备开一个糕点铺子,因为她手中银子不够,所以她准备租一个店铺,找了差不多半个月,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店面,按照每个月二两银子的价格租了下来,那个店面有点小,但是胜在位置佳,人流量也多,所虽然价格贵了一些,但是总体来说苏映雪还是较为满意的。 她先交了半年的租金,加上修缮屋子的钱,还有换一些必要的家具,让木匠做了一个婴儿车,又买了两个丫鬟,雇了一个奶妈,两个伙计,她兜里的银子一下子就见了底,如今身上只剩下了五十两银子,这银子不仅要用来买做糕点的材料,还要付伙计的薪水,更是要负责整个宅子的家用,再然后她还要准备婴儿的衣物,用具,顿时让她觉得压力颇大。 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她新买的两个丫鬟皆是厨艺不错,其中一个尤其擅长做糕点,让她觉得这二十两挺值的,买了之后还跟那两个丫头说好了,她们可以用月钱抵身价,等攒足了自己卖身契的银子之后,自己可以将卖身契还给她们,到时她们可以随便去哪。 谁道那两个丫鬟一听,马上跪下来痛哭流涕道:“公子您别赶我们走,我们一定会好生伺候公子的。” 让苏映雪好不尴尬,她之所以说这些话,一来是不知道自己会此地呆多久,或许待不了几年就会离开,二则是,她自己刚刚经历了被人贩子拐卖的事件,所以心中下意识对这种人口买卖的行为有排斥和厌恶的心理,若不是自己即将待产坐月子,她其实并不想买丫鬟。 苏映雪却不知道这些自愿卖身为奴的丫鬟,不是家中贫寒养不了她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若是买主不要她们,她们就算离开,也只能重先卖掉自己,运气不好的话,还会被卖进青楼中,而苏映雪看起来长相英俊,待她们又十分温和,自然是心中仰慕,又见她尚未娶妻,所以心中难免有一些昳丽的幻想。 然而她们的想法注定成空,苏映雪带她们两个回府之后,很快就告诉她们俩自己的女子身份。 这两个丫鬟一听,顿时傻眼了。 而袁镖头一家人知道了苏映雪买了宅子之后,是了一些家中不常用的或多余的家具过来,倒是让苏映雪省了一些银子。 二月十八,易祈福,入宅,出行。 宅院修缮整合完毕,门楣上新挂了匾额,苏映雪看着匾额上的沈字,心中一酸,百感交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离开京城一个多月,不知道沈沛白一切可还安好,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而如今她却只恨时间太长,每一夜她都在漫漫长夜的黑暗中行走,看到沈沛白远远的站着,冲着她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她想要跑过去,想要拥抱他,但是在抱住他的一瞬间,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痛苦,她低头一看,惊恐无比的发现他的胸口有一个大洞,鲜血流了一地,她无措的想要按住他的伤口给他止血,却发现血怎么也止不住。 她就这样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小腹微微一动,她才醒转过来,摸着小腹,雪白盈润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温和。 “沈大哥!”有声音遥遥而来。 苏映雪抬头,看到长风镖局的马车在她身前停了下来,袁镖头一家和杨枫从马车上下来。 “恭喜沈大侠乔迁之喜。”袁镖头一边讲贺礼送上,一边说着吉祥的话。 苏映雪结果行礼,微微笑道:“诸位请进。” 袁夫人低声跟袁镖头道:“老爷,为何我中觉得这位沈大侠有些不对劲啊?” 袁镖头啊了一下,目光下意识落在苏映雪身上,瞧了几眼道:“哪里不对劲,没有什么不对劲啊。” 袁夫人道:“你没有觉得他圆润了许多?” 袁镖头道:“也许是最近食欲大增,吃了多了吧。“ 袁夫人摇头道:“而且她的脸颊也有些浮肿,这情况好像跟我有孕的时候差不多。” 袁镖头啼笑皆非的看着她:“夫人,我说你这也太……” 宴席早已备好,只等众人上座。 苏映雪在沧州城只认识长风镖局这一家,自然没有别人可以请,袁镖头极为长辈,苏映雪请他上座,袁镖头推辞了一番才坐下。 吃罢饭,饭菜撤下,又上糕点茶水,苏映雪开口道:“诸位请再此等候一些时间,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告知诸位。” 说罢,略略欠身,就出了房门。 袁柔觉得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沈玉了,前段时间沈玉一直在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连杨枫也是,等到后来袁柔才知道沈玉买了一个新宅子,而这杨枫就一直跟他一起瞒着自己。 等她知道的时候,宅子都已经修缮完毕了,她感觉有些失望,她对沈玉本来还是抱着一些幻想的,但是沈玉对她一直很冷淡,合她也能察觉到对方对她无意,只是难过了几天,就不再强求什么了,她是看得开的人,倒是杨枫这段时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以前一直追在自己的身后,对自己有应必求,这些日的表现却是有些奇怪,时而对她一如往常,时而又对自己淡漠疏离,让一向刁蛮任性的袁柔心中有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两刻钟之后,苏映雪一身女子云裳,竖起了发髻,缓步从屋外走进大厅。 “噗——”杨枫一口茶喷了出来。 苏映雪素装清雅,朝着袁家人露出一个歉意的神情:“多有隐瞒,还请恕罪。” 正文 第165章 升职 第165章升职 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 相府。 这两个月来,所有的丫鬟和仆从都感受到了,相府笼罩着一股十分可怕的气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有丫鬟努力回想,大概是从大年三十那日夜里,相爷与夫人出门游玩,结果遭遇了刺客,相爷被那刺客刺了一剑,受了很严重的伤,昏迷了三日,醒来之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的相爷虽然冷若冰霜,但是却鲜少责罚下人,更不会强人所难,后来相爷结了婚娶了夫人,那些丫鬟奴才才知道原来相爷并非不会笑,而是只愿对夫人笑,那一段时间,整个相府应该是最其乐融融的时候吧。 但,自相爷昏迷醒过来之后,他又恢复了原来那般模样,不仅是冷若冰霜,浑身上下更是有种可怕的气息,只消被那双幽暗阴沉的眼神一盯,就会有一种砭骨的寒意。 “大人,人带回来了。”怀剑在书房外道。 “让他进来。” 李大根惴惴不安,低着头走进丞相府的书房。 事情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大年初三那日他带着聘礼去云州求亲,在途中找了个村子投宿一晚,谁知随便那么一投宿就投宿到了一个贼窝里,那个村子里的村民皆是拐卖人口的犯人,后来在一位被拐妇人的协助之下,那群贼人全体被放到在地,李大根看着一地的犯人,心里还是有些懵逼。 他本来要去送聘礼的,此刻却只能先将犯人押回京城,他将犯人押回了京城时,守城的人都震惊了,去的时候牛车上是聘礼,回来的时候却拉了一车犯人,而且还是凭一己之力抓获的,不仅仅是守城的人震惊了,就连皇帝都惊动了,专门派遣一个官吏负责审理此案。 一审之下,又有了新的线索,江春娘和里正只是负责销赃的主犯之一,这个村子只是他们平日聚集的一个地方,而被拐人口却是藏匿在其他的地方。 于是刑部那位负责此案的大人,带着几十名身手不凡的衙役,去那个窝藏点将所有被拐的人给救了出来,此案一共救出十九名女子,八名儿童,其中还有一个是年前走丢的某位大官的孙子。 李大根一下子立了大功,在他本人还不太明白自己的立了多大的功劳之时,皇帝圣旨和赏赐的东西已经下来了,他原本是巡卫营的百户,现在已经成了皇城禁军的宣德校尉,虽然皆是从七品,实际上拥有的职权却是天差地别。 巡卫营隶属京城巡卫司,负责京城治安和管一些比如打架斗殴,抓抓扒手小贼的屁事,而皇城禁军是负责皇宫内的皇上和后宫妃子安危的,直属与皇帝手下,不仅轻松,而且休息的时间也多了很多,夜间当值是一个时辰一换,不再像巡卫营一样一站就是半宿。 李大根又是校尉,基本上就是每隔三五天才会轮到一次当值,而且在皇宫之中当值,还能见到面见圣颜,这是一件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 那给李大根做媒的千户十分满意,瞧,他就说李大根这个人迟早会飞黄腾达的,你看着不是才几天都已经调到皇城禁卫里去了。 李大根那云州的未来岳丈在云州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李大根上门,震怒,心中觉得李大根如此不守承诺定是一个道德品质败坏之人,又想着左右不过是一个武官,如何配得上他的女儿,于是他写了一封书信骂那千户胡乱做媒云云,只是信还没有送出去,下人就来禀报了,说未来的姑爷立了大功。 这做官就算是同等阶,也是分三五九等的,比如外放的,比不过在京为官的,在巡卫司的比不过在皇城禁卫的,在工部和礼部,比不上在吏部和户部的。 又好比那句话,宰相门前七品官,云州虽然里京城很近,那知州官位也比李大根的什么校尉高好几个等阶,但是要知道李大根的未来岳丈如今已经年近五十了,换言而知,他很快就要致仕了,而李大根如今才二十有四,就已经在皇帝眼皮下当差,前途无限光明啊。 这知州之前还对李大根颇为不满,只是自己女儿都二十有五了在挑下去就只能去做那些个官吏的填房了,现在可不一样了,李大根重先选了一个日子去提亲之后,他面带微笑,别提有多和蔼和亲了。 对了,他还觉得李大根这个名字不够响亮文雅,还给他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单名为骞。 所以现在李大根改名叫李骞了。 李骞一脸忐忑走进丞相大人的书房之中,虽说都已经宫内当差,见过好几次丞相的真容了,但是李骞还是颇为惧怕这位阴沉不定的相爷的。 也不知他叫自己来相府是要做什么,莫非是要拉拢自己,李骞顿时觉得压力甚大,他只想守卫皇城,不想陷入朝官党派阵营之中,因为就他这点本事,在那些文臣之中根本就不够看。 他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就算丞相大人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他也不会……等等,若是丞相大人真得拉拢自己,自己若是拒绝,相爷一怒之下,自己还有活路吗? 李骞的脑海中闪过无数有的没的,坐在书案后面的沈沛白开口道:“听说你那日在抓捕犯人之时,有一个女子帮助了你,你可还记得她的容貌?” 李骞愣了一下,他脑子还在想怎么拒绝相爷的拉拢呢,没料到对方竟然问了这么一个……让意想不到的问题,莫非这个女子拿走的包袱和马车上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 李骞马上就把这个女子的容貌说了,别问他为何记得这么牢,实在那女子长得太……让人过目不忘了。 “可还有什么其他特征?”沈沛白又问了一句,“你说她身手很好,可还记得她的招式?” 李骞:“这……那日夜色太黑,小人并未看见那女子的招式。” 沈沛白听了之后,皱着眉看着李骞,李骞脖子一缩,他突然觉得丞相大人的目光好像刀刃似的,只要他一动,就嗖嗖嗖的朝着他飞来。 李骞只好埋头苦思,那女子身上还有什么特征,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女子个子挺高,差不多到下官的这个位置。” 李骞犹豫的比划了一下,比划着比划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下官想起来了,那女子似乎小腹不舒服,老是捂着小腹。” 话音刚落,只听到当啷一声,书案上的笔筒突然翻倒,滚落在地,沈沛白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站起身来,猛然抓住了李骞的衣襟,疾声道:“她离开时走得是什么方向!” 李骞被惊了一下,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应、应该是云州的方向,如、如果,下官没有记错的、的话。” 他的衣襟马上被松开,然后他听沈沛白开口道:“来人,送客。” 然后,李骞就稀里糊涂地离开了相府。 相府之内,怀剑和怀安两个在书房内听命。 “大人,我们二人不能同时离开您身边,更何况您现在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怀安急道。 怀剑点头,表示赞同。 沈沛白道:“我意已决,一旦发现任何线索马上飞鸽传书。” 怀安还想再劝,沈沛白却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让他们两个出门去了。 怀安走出房门,对怀剑道:“我有些担忧,虽说有了夫人的消息,但是不知要找到何年马月,大人将我们二人都派遣出去,那他的安危谁负责。” 沈沛白虽然有影卫,但是影卫处事诸多不便,大多各司其职,若是没有必要,还是不要暴露出来比较好。 自从那虞美人死后,这京城之中的那股势力似乎就消失了,就是这样才更加让怀安担忧,最近朝廷中各大势力云波诡谲,那刺杀的之人不知道是那一方派来的,这次没有成功,极有可能会继续拍刺客刺杀大人。 怀剑道:“可以再找一个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之人保护大人。” 怀安:“可是闲雨至今还没有消息,也不知这个死脑筋跑到哪里去了。” 怀剑眼神微暗,却是摇头:“我说得不是闲雨。” 怀安疑惑:“那是谁?” 怀剑说得正是宴海楼的秦昌。 怀剑去宴海楼之时,有些惊异地发现宴海楼的大门闭紧,他先是在正门口敲了几下门,等了片刻之后,并没有人来敲门,然后他绕到了后门,翻进了围墙。 一进去一只一人多高的黑熊就猛然朝着他的胸口拍来,怀剑早听说这黑熊,却没有想到它居然长得这么高,一惊之下慌忙避开,那黑熊不依不挠的继续朝他拍掌,怀剑只好一边闪开一边喊道:“秦前辈,我是丞相府的怀剑,有要事找秦前辈相商!” 叫了半天,门开了,空山子衣衫邋遢从房间走出来,眯着眼睛不耐烦道:“喊什么喊什么?打扰老夫的清梦。” 怀剑闪身走到空山子的身手,那黑熊见空山子认识怀剑,也就不来扇他了,又吭哧吭哧躲进了自己在院子里刨的坑里。 怀剑:“……空山子前辈,秦前辈他们人呢?” 空山子掏着耳朵道:“哦,他们前几日的时候说什么,映雪蛊的肯定与苏太师有关,现在大概是去抓苏太师给映雪报仇了吧。 怀剑大惊:“什么!” 正文 第166章 乞女 第166章乞女 第166章 怀剑被他的话惊得呆立当场,他对秦昌是不怎么熟悉,但是却认识那老六,知道这位前辈的性子就是肆意妄为想要什么就要做,丝毫不管这个做了之后会带来什么结果。 他立马转身就走,想要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大人。 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一阵前门传来一阵吵杂的喧嚣,其中一个声音特别浑厚有力:“小二,小二,我给你带了半只羊腿。” 老五打开了连接酒楼和后院的门,手中还提着半只羊腿,那黑熊隔着老远就从洞里跑了出来,一口接过了老五抛过去的羊腿。 怀剑才想起来,今日似乎是食神大赛的初赛日,正想瞪一眼空山子,发现他已经早就回房去了。 怀剑找到秦昌,说明来由。 秦昌听到苏映雪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先是眼前一亮,然后又听到怀剑的请求,想了一会还是拒绝了,怀剑有些失望,秦昌又道:“我若出现在丞相身边,于相爷的名声有损。” 怀剑只有转头离开,走到酒楼的门口,看到老六笑眯眯的跟了上来:“老大让我去保护相爷。” …… 苏映雪的糕点铺子在住进新宅之后的三日开张,开张那日她弄了一个全场限量免费试吃,结果提前几日做好的一口酥和桃花糕等糕点一下子都半日之内倾售一空,因为人手太少,所以苏映雪的根本来不及做太多,第二日她又推出了一部分试吃,还有一赠一的活动,因为昨日她的糕点味道不错,与其他点心铺子的口味大不相同,所以第二日卖到傍晚,苏映雪和丫鬟一起做的糕点也差不多卖完了,第三日她又推出全场满多少就打五折的活动…… 她现在人手不够,暂时只卖四种糕点,其中一种是一口酥,此糕点金黄酥脆口感清香,上面撒了芝麻,一口一个,又容易保存,还有一个是用糯米绿豆制成的,做成冰皮月饼的模样,模具上印了富贵吉祥,已经招财进宝的花团簇字,外皮软糯甜香,里面一共有两种馅料,一种是红豆,另外一种是之芝麻馅,还有就是桃花糕和其他一种鲜花糕点。 苏映雪之前在宴海楼的时候,弄了一个类似烤箱的东西,虽然做不了高级的面包,但是普通的鸡蛋糕还是可以做的,苏映雪琢磨着什么时候去附近的农户看看,买一些牛奶,尝试着做鸡蛋仔,而且必须是在店里现做现卖,这一定程度上也能吸引顾客。 就这样苏映雪的糕点铺子慢慢开了起来,因为她位置选得好,除了第一月亏本之外,第二月就有银子进账了,虽然比起以前宴海楼是九牛一毛,但是好歹也能养活她自己和丫鬟了。 长丰镖局的又请了一些镖师,慢慢提高着自己受损的声誉,而每次他们出镖的时候都会来苏映雪的糕点铺子买糕点,日子慢慢好起来,生活总会遇到一些困难和挫折,努力活着,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又过了两个月,苏映雪已临近待产,这两个月来她基本上不去店铺,店铺交给一个丫鬟看着,自己则是在家中准备生产,早早的请了产婆,又提前准备好参片、铜盆、剪子、棉纱布等一切能想到的东西。 古代女人生产,如在鬼门关中走一遭,这句话并非危言耸听,苏映雪在宫中的时候,好几个妃子就是因为难产而香消玉损的,还有一些是产后引发了一些病症,也会导致身体受损,严重者九死一生。 袁氏本来要接苏映雪去镖局小住几个月,但是苏映雪并不想麻烦别人婉拒了,要知道古代认为产房是有血光之灾的,而袁家人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只在乎苏映雪一个人会出什么意外,这让苏映雪有些感动。 那日她以女装出现在她们面前之时,袁氏夫妇还有袁柔和杨枫都惊讶的无以复加,实在是因为苏映雪平日表现的也是太……爷们了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孤身一人踏上旅程,又解救了众人,最后还买了宅子,还准备开铺子,他们虽然是走镖的,也接触过一些江湖女子,但是却几乎没见过有女子比苏映雪更加坚韧和勇敢的。 当袁氏询问苏映雪腹中骨肉是何人之时,苏映雪却是沉默,袁家人便以为她的夫婿应该是亡故了,因为没有一个男子会放弃一个身手这么好,容貌又这般美丽,又这般能干的女子,于是他们就隐而不提此事,只是平日与苏映雪更加亲近,袁氏时不时会做一些吃的送过来,等苏映雪快要临产之日,她几乎日日上府来。 这一日苏映雪在糕点铺子里,跟伙计交代一些这段时间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因为她即将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来店铺里,她招的伙计都是老实本分的,是袁镖头介绍的人,沧州城伙计的月银很低,若是在京城之中这般的点心铺子伙计估计至少一两银子一月,而这里只需要三两银子就很多人抢着干了,更何况是苏映雪还开了四钱银子的价格。 苏映雪还颇为感慨,看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京城房价和薪酬都是远超其他城市的,而这古代离京城越偏远,人民的生活水平越底下,无论是房子还是劳力皆是呈阶段状态往下走。 沧州离京城有千里之远,此地属于两淮,实际却离边陲之城只有百里之远,恰逢属江南的边缘之地,再往西边而去两座城后就是丰宁城。 因为糕点铺子平日难免有剩余或者临近过期口感大打折扣的,苏映雪就会让伙计用油纸包好,分送给附近的乞丐,那些乞丐得了赏赐,对苏映雪十分感激,见苏映雪平日喜欢听别人说京城中的事情,所以时常听到一些京城传闻就会跑过来跟苏映雪说。 苏映雪听了一些,她最想听到的自然是沈沛白的消息,但是她却不敢说出口,沧州里京城太远,古代交通不便,就算有大新闻传到此地来也变成了一个小零星,她只在那些琐碎的事情中分辨出沈沛白在其中做了什么事情。 苏映雪看着用来包裹糕点的油纸上用黑墨印了铺子的名称。 白玉点心铺。 平生不会相思,才害相思,便惹相思。 “夫人,外头有一个乞丐已经在我们铺子门口站了很久了。”伙计在一旁道。 苏映雪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铺子外面,外头站了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乞丐女子,穿着一件破烂的看不出颜色的灰袍,满脸是黑灰,头发如同杂草,上面挂了很多稻草,之所以看出她是女子,是因为苏映雪看到对方穿了一双掉了底的绣花鞋,勉强还能看出鞋面上秀了粉色兰花的花纹。 此刻,这个乞女眼神直直地看着苏映雪的肚子,她一边看一边嘴里呢喃着什么。 另一个伙计道:“这不是年前逃荒过来的疯婆娘吗,听说是从北边逃过来的,没人知道她姓什么,有不少乞丐和地痞见她姿色不错,还想……但是这个疯婆娘力气很大,别人一靠近,就对着他又抓又咬的,久而久之,就没人敢靠近她了。” 苏映雪拿了两个剩下来的点心,伸手递给她:“想吃吗?” 那乞女眼中满是戒备和惶恐,退后了好几步,站在远处盯着苏映雪手中的点心。 伙计道:“东家,你离她远一些吧,她会打人抢东西的。” 苏映雪想了想,用油纸把点心包好,然后让伙计放在店铺外面的墙角跟。 等了一会,那乞女神情戒备的一步步走过来,将纸包捡起来,扯开油纸,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因为吃的太急了些,乞女突然噎住了,眼见面色发白,上蹿下跳,苏映雪赶紧让人给她倒了一碗水放在外头。 好在那乞女还知道喝水,一口气喝完一碗水,就把碗藏到了自己的兜里,然后抬头看了苏映雪一眼。 苏映雪突然眼神一凝,她突然觉得这个乞女长得有点眼熟,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乞女吃完糕点之后,一直站在哪里看苏映雪,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这时有客人进了店铺,买了好些糕点,伙计转过头来给那客人包起来,那乞女突然一个爆起,冲到苏映雪的面前,丫鬟吓了一大跳,连忙出声喊道:“夫人小心!” 她的话音刚落,苏映雪的身形微动,已经避开那个乞女。 那乞女一撞之下没成功,却撞到了柜台上,那柜台上的一口酥洒了一地,乞女蹲下身子抓起一把一口酥,转身逃走。 “夫人你没事吧?”丫鬟连忙上来扶苏映雪,苏映雪摇摇头。 “这疯婆娘!”伙计气得直跳脚。 伙计心疼地看着地上的一口酥,上面全是灰尘泥土,完全不能卖了,这一口酥可以买好几钱银子呢。 苏映雪见伙计哭丧着,安慰道:“没事,这些就送给那些野狗吃吧。” 伙计道:“东家,你实在是太善良了,这等不怀感恩之心的乞丐以后还是直接撵走吧。” 连苏映雪那个羞涩很少说话的丫鬟都在一旁点头道:“阿福哥说得对。” 电光火石之间,苏映雪突然想到了那个乞女的容貌像谁,像当年借居在将军府的夏婉儿! 想到这里,苏映雪突然站起来朝着屋外走去。 “夫人,你去哪?”丫鬟连忙追了上来。 正文 第167章 跟踪 第167章跟踪 苏映雪没顾得上回答那个丫鬟,朝着那乞女消失的方向而去,然而走到拐角之后,却并没有看到乞女,她在附近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她身边的丫鬟一脸担忧的护着她,一边小步追着一边气喘吁吁道:“夫人,您慢一点,注意您的身子。” 也怪丫鬟长得柔弱了些,苏映雪虽然有孕,但是平日还要在院子里慢走半个时辰,虽然胃口不佳,但她仍然强迫自己吃下那些食物,饶是如此,她的脸颊褪去了浮肿之后,看起来比之前还消瘦了一分。 苏映雪没有找到人,想到这附近的人应该知道她平常在那些地方出现,就寻了几个摊子的小贩问了,但是没有注意到她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有一个小贩道:“那个疯婆娘啊,我听说她都是睡在城北的破城隍庙里的,也许你能在那边找到她。” 小贩见苏映雪身怀六甲,好心道:“这疯婆娘平日不仅仅是抢吃的,看到孕妇也会狂性大发,我婆娘上次在城北,见到她跟发疯似得想要把一个孕妇推到在地,好在孕妇的夫婿出现的及时,不然很有可能会一尸两命啊,后来那个疯婆娘就被人暴打了一顿。” 苏映雪蹙眉,自己可能是认错了吧,只是觉得那双眼睛非常相似,夏婉儿当年给她下蛊之后就逃离了京城,不知所踪,爹爹派人找了好几年,都没有找到她的行踪。 她一想到夏婉儿之事,不犹得一阵头疼。 她的点心铺在城南,而城北离这里还有三条街,又听那个小贩说最近每日都能见到那个乞女两三回,苏映雪也就作罢。 往回走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心中警觉,她觉得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她不着痕迹的四顾,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 这种感觉又来了,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般感觉,至少有四五次了,她心中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盯上了,莫非是那个施下蛊毒的人?他凭借这蛊追到了此处! 苏映雪面上不显,带着丫鬟往宅院的方向走去,心中却是有些急躁,脑海中有无数的念头,如果真得是那个下蛊的,那为何不对她下令,还是他潜伏在此地有其他的预谋? 但是这沧州城内,有什么值得他潜伏谋略的事情? 迈过宅院的大门之时,苏映雪突然心中骇然。 “夫人,您怎么了!”那个丫鬟见苏映雪的表情凝住,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痛?” 苏映雪没有回答,她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可能,那个人或许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她腹内的骨肉来的! 苏映雪面色晦暗不明,马上快步走回自己的房中,对那个丫鬟下令:“把屋内值钱的东西都收拾起来,还有衣物和婴孩的东西。” 丫鬟只觉得莫名其妙:“夫人,你这是要出远门吗?” 苏映雪却没理她,一边把放在床边的箱子拿出来整理,收拾了一会突然又停下来,然后她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之意,她在嘲讽自己的愚昧,若真是那施蛊之人,能感应到自己所在,那自己一走,他马上就会发现。 更何况,她的预产期将至,就算逃走了,她难道要在马车上生孩子? 她合上箱子,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有没有应付的办法。 那丫鬟呆呆地看着苏映雪,不明白夫人的行为举止为何如此奇怪,见她陷入沉思,就转身离开了房间,去给她煲汤去了。 第二日,苏映雪仍然是出了门,昨天一夜思虑,直到拂晓时分才迷迷糊糊睡着,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又被噩梦惊醒过来。 因为昨夜睡眠质量极差,她的脸色有几分糟糕,早起起来的时候那丫鬟还担忧地说让她在多睡一会。 苏映雪那里睡得着,她起床吃了一些白粥和鸡蛋,然后又带着丫鬟去了白玉阁。 此刻白玉阁内的客人还有好几个客人,苏映雪不愿被人指指点点的,就转身朝着附近的一个茶楼走去。 这茶楼叫清风明月我,十分文雅出尘的名字,坐落在一个湖的旁边,这湖叫揽月湖,不大不小,湖名恰与此酒楼相得益彰,想来此茶馆东家应该也是个文人雅士。 此时茶馆内人不太多,都是一些文人雅士公子哥,见苏映雪走进来,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身上,苏映雪穿得低调素雅,毫无妆容,整个人莹似美玉,气质如兰,让那些公子呆愣了一下,又马上撇开视线,低头暗骂一句,这般无礼地盯着别人的夫人,这多么年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吗? 直到苏映雪窗户边上坐下,还有有文人公子哥窃窃私语道:“那边那位女子是哪家的夫人啊?莫不是哪位大人家的夫人不成?” “没听说哪家大人取了新妇啊。” “你们都猜错了,那位夫人是这附近新开的点心铺的当家,听说她是个寡妇,腹内怀着遗腹子。” “可怜了,身怀六甲还需抛头露面的……” 有公子的窃窃私语顺着清风飘到了苏映雪的耳朵中,苏映雪充耳不闻,只看着湖中美景,碧波上浮了几只鸭子,好不自在闲适,她突然想起了当年自己画了一排鸭子给沈沛白看的场景,面色一柔。 边上的丫鬟有些担忧地看着夫人,她的名字叫小桃,小桃只是一个贫苦人家出生的贫苦女,几个月前她家中爹娘相继染疾去世,她的叔婶贪财好利,就将她买给了牙婆,夫人花了十两银子买了自己,还跟她说什么她可以用月银的钱来给自己赎身,只要月钱满十两,她自可以离去,她一听就急得哭了,因为她暗中偷听到了她的婶婶觉得十两银子不够,怂恿着她二叔将她卖入青楼,若是夫人不要自己,那可如何是好。 结果夫人有些哭笑不得告诉自己说,若是不愿离去,也可以留在她身边,但是不是当丫鬟,自己只是雇佣她们照顾自己,小桃懂什么雇佣,但是却不懂原来丫鬟也可以雇佣吗?不过夫人看起来面冷,实际上却是很平易近人,就算是做错一些小事,也不会受责罚。 小桃和另一个丫鬟觉得自己上得到上天的垂怜,才会遇到这么好的主人,于是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了。 转眼已经服侍苏映雪三个多月了,她一开始十分疑惑为何夫人就一个人独居,后来偷听了长风镖局袁夫人的话,才知道原来夫人的夫婿死了,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夫人的夫婿死了后,她要一个人居住呢,不是还有公婆可以照应她吗? 不过这样的疑问,她是万不敢问出口的,她有一日听到长丰镖局的杨小镖师问了这个问题,然后开玩笑说让她改嫁之类的话,夫人马上冷脸下来,将他赶了出去。 后来那杨小镖师好几次上门,夫人都没有给他进来。 还是靠着袁姑娘说情,夫人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从此以后,大家跟夫人聊天,皆是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不谈。 小桃偷偷地想,其实杨小镖师的话也是为夫人好啊,夫人一个人也太辛苦了,以夫人的容貌,完全有能力在找一位,只要那人愿意照顾夫人,对夫人好,也不计较夫人的孩子。 但是这些她也只能想想,不敢轻易说出来。 只是,最近这几日,小桃都觉得夫人好像有些不对劲,出门之时,老是狐疑地看着身后,昨日回去之后还让她收拾行李,一副想要离开沧州的样子,她不禁怀疑,夫人是不是得了癔症。 小二上了茶水,问苏映雪还需要什么,苏映雪自己就是卖糕点的,自然不想吃什么糕点,但此刻又不到用膳的时辰,想起刚刚路过一个卖煎饼果子的摊子,就开口让小桃去买。 小桃有些担忧,那煎饼果子的摊子离的有点远,但是想到早上夫人吃得很少,就只好出门去买了。 眼见着小桃消失在楼下,苏映雪也站起来,付了茶钱起身离开了酒楼。 她绕着河堤而行,一边看花拂柳,一边暗中观察着附近,方才她上楼的时候又感觉到了那股视线。 苏映雪向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她马上就走出酒楼,绕着揽月湖河堤转了一圈,果然她一走到湖边,就警觉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一边缓步往前踱步,视线将岸边之人一一纳入眼帘。 这个在河边浣衣服的妇人?不像。 那个坐在河边垂钓的老者?也不像。 是那个在湖中摇橹的成年男子? 还是那个坐在清风明月我茶馆二楼的公子? 苏映雪觉得每一个都不像,又觉得每一个都很像,她眼珠子一转,走到了一棵柳树下,那柳树的柳条在清风中飘飘荡荡,拂在她的头顶,又拂在她的脸颊上。 她看着湖中的浮萍,随着那湖水荡漾,一浮一沉。 直叫人想起,人生若杨柳飘絮,无枝可依,又似浮萍,随波逐流。 她眸中闪过一丝绝望而痛苦的神色,她身子不知不觉地往前一倾,整个人朝着湖水的方向落去。 倏然间,一道人影不知道从何处闪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拖回了岸边。 苏映雪一把捏住了那人的手腕,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指那人的脖颈。 然后她看到了那人的脸,她瞳孔一缩,失声道:“怎么是你!” 对面之人一身劲装,腰上插着一把铁尺,头戴斗笠,露出了半张微愕的脸颊:“夫人,你为何寻死。” 苏映雪:“……” 都被她用匕首指着了,还说问她为什么要寻死,这果然是死脑筋的闲雨才做的事情。 苏映雪收回匕首,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看那朵荷花罢了。” 正文 第168章 简心 第168章简心 闲雨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苏映雪只好开口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这几日就是你一直在跟踪我?” 闲雨点头,说:“奴婢找了好多郡县州府,上个月才到沧州,在街上偶然间看到了那个鸡蛋仔,所以猜想会不会是夫人的店铺,就打探了一番,寻到了沈宅。” “你一直在寻我?”苏映雪面色一震。 “那日夫人跳河之后,奴婢也一路跟着夫人,谁料街上人多,跟丢了夫人,后来在京城遍寻不着夫人,就离开了京城,在云州的时候,拿了夫人的画像询问,偶然在一个茶馆询问时,那个茶馆说看着有几分眼熟,不过是个公子,于是奴婢一下子就猜测那是夫人,然而待了半月有余都没有找到夫人。” 闲雨在云州待了半个多月,觉得苏映雪应该不会在云州了,又想起夫人曾经说过若是有机会要去丰宁城,所以她就一直南下,因为她没有钱,只好给人镖队当镖师来挣钱,每到一个城,她就会留在那里几天,将所有客栈都询问一遍,然后又找下一个镖队继续出发,停停走走她花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终于来到了沧州,在沧州城里转了好几天,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正当她准备隔日离开之时,却在街上一个点心铺的门口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器具。 那个东西,她曾经见过类似,在宴海楼的后厨。 然后她进了店铺,看到里面买的几种点心,几乎是马上就肯定了这个点心铺子极有可能是夫人开的。 苏映雪哑然,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闲雨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只是一双眼睛依旧很亮。 她心中骤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相爷他——” 此话只一出口,她却不知要问什么,她该问什么呢?问被我刺了一刀以后身体还好吗,是不是一直派人在找我,又或者是他有没有恨自己? 她不敢问,更不敢听。 闲雨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摇了摇头道:“奴婢是自己出来找小姐的,相爷并不知道我的行踪。” 苏映雪心中微定,又浮起了一丝不知名的失望情绪。 闲雨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苏映雪的表情,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小桃排了半天的队伍,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回来之后却发现位置上的夫人不见了,她连忙问掌柜的,掌柜说她家夫人在她出门后就走了。 小桃脸色一变,心道莫不是夫人想要支开自己,难道是想去寻死?她把自己吓了一跳,连忙在湖边看了几眼,找了半天却没有看到夫人,正惊慌失措之际,却远远的看到夫人跟一个女子从那边走来。 小桃连忙跑过去:“夫人……” 苏映雪看小桃有些发红的眼眶,奇怪了问了一句:“怎么了,受欺负了?” 小桃抹了抹眼睛笑道:“风太大,迷了眼睛。” 三人回到了点心铺,苏映雪正要迈入铺子中,却突然脚步一顿,只觉下腹一沉,继而一抽一抽疼了起来。 小桃转头一看,惊呼出声:“夫人,您怎么了?” 苏映雪想保持自己的镇定,开口道:“我想、我应该要生了。” …… 苏映雪觉得自己的身体要被撕裂一般,疼痛密密麻麻从身体的某处传来,她觉得自己好似油锅里的一条鱼在煎炸着,只觉得呼吸越来越不畅快,意识也越来越飘忽。 黑暗之中她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有人坐在她的身边,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在她快要喘息不过来的时候,突然一个温热的唇落在自己的唇角,有人则在她按住了她的腹部,在那里说着什么话,她只觉得一股剧痛传来,“啊”她张开了嘴巴惊呼了一下,温热而甜蜜的液体灌入了自己嘴中。 她无意识的摄取着甜蜜,感觉有了一丝气力,那气息一直在她的身旁萦绕着,让她多了一些底气,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如同寒山夜寺的一声钟声,将她在黑暗之中惊醒。 苏映雪睁开眼睛,看到屋内已经燃着灯火,她有些恍惚,感觉昏睡中那一缕淡味已杳然无踪。 小桃抱着一个襁褓在自己的眼前:“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一位小公子!” 说罢她将婴孩放在了她的身侧,苏映雪侧过头,眼前的宝贝皮肤还有些皱巴巴的,胎发浓密,睫羽纤长,皮肤很白,小嘴巴微微的动着,她的心头一片柔软。 这是她的孩子,她和沈沛白的孩子。 小桃道:“夫人,你给少爷起个名字吧。” 苏映雪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世多浮华,多想多恼,就叫他,简心,沈简心。 “这名字真好听。”小桃道。 苏映雪开口问道:“今日宅院中可有什么人来过?” “什么人?”小桃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又似想起什么,“小姐你是说那位闲雨姑娘吗?她之前一直在屋子外面守着,让她去休息也不肯,此刻又出门去了,小姐她是谁啊?” 苏映雪盯着小桃看了许久,才撇开头,淡淡道:“她是我以前的丫鬟。” 闲雨进屋的时候,手中提着食盒,有食物温郁的味道从里面传出来,苏映雪看了一眼,有些惊讶道:“从哪来的?” 闲雨道:“去附近的酒楼买的。” 苏映雪又盯着她:“你那来的这么多钱?” 闲雨愣了一下,垂下头道:“在路上挣了不少钱。” 苏映雪不在过问,喝了一些参汤,又靠在床上闭目休息了一会,睡醒之后闲雨还在房间内,苏映雪又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回京?” 闲雨惊讶:“夫人不再休养几日?” 苏映雪道:“不是我,是你,你是相爷的影卫,自然应该护在相爷的身边。” 闲雨沉默了片刻:“属下是夫人的丫鬟,夫人在哪属下就在哪。” 苏映雪没有说话。 闲雨忍不住又道:“夫人,跟奴婢回京吧。” 苏映雪还是没有开口,眼神暗了下来。 闲雨等了许久,苏映雪都没有开口,她这才知道原来相爷猜测的极准,夫人不愿回京。 第二日袁夫人就带着袁柔上门来贺喜了,袁夫人一脸后怕道:“听丫鬟说你难产,可把我给吓着了。” 袁柔则是缩在一旁看着婴儿,十分新奇有趣道:“咦,小手小脚的,真好玩。” 袁夫人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别乱动,婴儿皮肤很娇嫩,那经得起你乱摸。” 袁柔吐了吐舌头。 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天气越发沉闷起来,梅雨季节的天气十分异变,早上还是万里无云,天气晴朗,到了下午就雷声阵阵,大雨倾盆。 苏映雪坐在窗台前,手中抱着小简心。 看到闲雨撑着油纸伞,拎着食盒从外面进来,身上的衣服半湿,却无一丝雨落在那个食盒智商,这半个月来闲雨每日都从外面拎来各种各种的汤汤水水,有时是乌鸡丹参,有时是鲫鱼豆腐,无一不精细,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炖出来的东西。 苏映雪只有一开始的时候问了几句,闲雨只道是在附近酒楼的买的,苏映雪也就不问了,闲雨心中松了一口气。 闲雨低头去看婴孩,过了这半个多月,沈简心的容貌长开了,现在看起来更加粉雕玉琢,眼睛又大又圆,鼻子挺立,唇瓣粉嫩嫩的,她看了一会道:“少爷的鼻子和嘴唇很像大人。” 又补充了一句:“眼睛很像夫人。” 苏映雪低头看了几眼,唇间露出了一丝笑意。 闲雨绞尽脑汁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外面有一个男子冒雨跑了进来。 “沈夫人!” 苏映雪抬头看去,跑过来的人正是杨枫,只见杨枫衣衫尽湿跑到她的跟前。 “杨枫,为何神色这般慌乱,发生了何事?“ 杨枫脸上满是雨水,但是他却没有时间擦一下,一脸慌乱,声音中带着一丝黯哑:“师父被官府抓走了。” 苏映雪大吃一惊:“发生何事?” 杨枫道:“沈夫人可还记得几月前我们被山匪劫镖,死了一个带着白玉观音的男子?” 苏映雪道:“我记得,袁镖头不是赔了很多银子给那位死者的家属吗?” 杨枫愤愤道:“那富商是沧州城的一个玉器商,叫朱奇,靠着倒卖玉器玉器发家,他这次去京城收了一个白玉观音,那白玉观音价值千金。” “师父赔了那富商将近两千银子,其中一千两是白玉观音的价钱,原本已经跟那朱奇的夫人说定,银子也付了,谁料这几个月来那朱奇的兄长朱志多次来长丰镖局闹事,说白玉观音不止一千金,狮子大开口要两千两才肯满意。” 杨枫面上闪过一丝怒火:“这朱志好吃懒做,平日不是生产,只是聚赌喝酒,想来这父亲赔给那朱夫人的钱大半都落在这厮的手中,几个月就花了精光,花光之后,觉得那白玉观音不止只值这个价格,若是有喜欢的买主,至少还能赚一倍的价格,于是他三番五次来找师父,每次都是毫不讲理,师父与他理论,他就哭嚎他那死去的弟弟,师父让人把他赶出去,他就站在长风镖局门口,破口大骂,镖局恃强凌弱,欺人太甚。” “今日朱志约了师父去朱府解决此事,没想到却传来了朱志被师父杀死的消息,这朱志虽然该死,但是师父绝对不是那种一怒之下就杀人的人,我与师娘一道去衙门中伸冤,却不料那知府已经将此案判下,说人证物证皆是我师父所为,如今师父已经下了监牢,师娘急火攻心昏了过去。” 苏映雪连忙道:“杀人命案,需得呈交至京,再由刑部司核查无纰漏后批复回涵,你且不要心急。” 苏映雪派了闲雨去打探朱府消息,过了半天,闲雨回来了:“这朱志的妻子此刻正在长丰镖局闹事呢。” 苏映雪让闲雨准备马车,闲雨道:“夫人,你现在还不能出门呢!” 苏映雪道:“无妨,人命关天。” 闲雨却不肯去准备马车。 苏映雪只好道:“我就坐在马车内不出去,也不会上前劝架行了吧!” 闲雨犹豫了半天,终于慢吞吞的去背马车了,苏映雪赶到的时候,长风镖局的门口一片喧嚣,一个夫人披麻戴孝想要朝着那长风镖局的柱子撞去,其他一群人赶紧拉着她。 “老天爷!我不活了!老爷你死得好惨啊,妾身这就下来陪你。”那夫人鬼哭狼嚎。 “夫人节哀啊,老爷泉下有知,定不会舍得让你去陪他的!”她身旁的人在劝着。 “可是老爷的仇不得不报,妾身愿以撞死在这长丰镖局的门口,化身厉鬼跟凶手索命。”那妇人嘤嘤哭泣。 杨枫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愤怒道:“我师父没有杀人,他为人磊落狭义,绝不会杀人,你们若是还要在这里闹事,休怪我不客气了!” 朱妇人一听立马就停了下来:“不客气!好啊,你们长风镖局杀了我夫君,难道还要把我们这些人也杀了不成,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说罢她往前冲了两步,走到杨枫的跟前,扬起了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有本事就往我脖子上划一刀!” 杨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见那群朱府的人一拥而上,看似想要拉着朱夫人,实际上却是推搡着杨枫,杨枫一时不慎就被推到在地。 “够了!”一个怒吼突然在门口响起。 众人一惊,看到一个少女举着双剑,眼睛血红血红的看着他们:“谁若敢在我长丰镖局闹事,不要命的,就来吧!” 众人心中一凛,竟然被那少女的气势所慑,袁柔冲着他们挥舞了一下双剑,朱府的人马上就后退了好几步。 “好好好!长丰镖局果真虎父无犬女,我朱府今日可算是见到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袁雷杀了我家二老爷,此事我朱府定不会善罢甘休!” 朱府的人撂下这一句狠话,恨恨地转身离去只剩下杨枫和袁柔二人呆立在长风镖局的门口。 苏映雪打开车帘,喊了一句,杨枫吓了一跳,还以为朱府的人去而复还,抬头一看,原来是苏映雪,他眸色有一丝惊愕:“沈夫人,你怎么出门了!” 苏映雪道:“我听说朱府的闹事,所以担忧出什么事情。” 杨枫苦笑了一下,道:“那朱府的人想把长风镖局往死里逼啊!” 苏映雪问:“那个朱府家中可有后台?或者家中可有出任官职的?” 杨枫想了想,道:“朱府的二夫人,也就是朱奇的夫人,听说她的娘家与那两淮总督的夫人有一些关系。” 两淮总督?苏映雪的脸上闪过一丝诧色。 淮南城,城门口。 一位穿着官袍的大人端身站立,面容慈和,他身后站着一溜儿的官员,站的歪七倒八的,汗流浃背,一个个在烈日灼阳下,好像被晒焉的小青菜似的。 “总督大人,相爷何时才到,下官们都等了有一个多时辰了。”一个官员忍不住道。 站在最前头的两淮总督斜了他一眼,刚想要说话,就看到城外远远一队马车朝着这边方向而来。 一众官员立时精神一震,纷纷挺直了腰杆子,整理仪容和衣冠,争取在相爷面前留下一个出色的印象。 不多时,那马车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城门口,只见当头一人骑着一匹黑马,穿着一身黑衣,生得冷峻不凡,众官员心道,这莫非就是丞相大人不成?于是连忙想要上前行礼。 两淮总督朗声笑着开口:“怀剑,上次一别已是三年前,远远见你英姿勃发,器宇轩昂,本官都快认不出你了。” 众官员心中哦了一声,不愧是相爷的属下,气质就是出众! 怀剑翻身下马,只是看了总督大人一眼,也不吭声,直接走到后面去了。 众官员又哦了一声,不愧是相爷的属下,连总督大人的话都敢置若罔闻! 又心道,连属下都敢给总督大人甩脸,看来这个左相大人的确是如传言中一般狂妄,目空一切啊! 众人心中凛然,肃容等着丞相下马车。 先是一只手从车帘后钻了出来,继而一个穿着墨青色长袍的男子从车上,众官员抬头望去,只见眼前面容比之前骑马的属下还要俊逸三分,其中一个官员心中想到了一句诗,双目如朗月,二眉聚风云,甚觉得此句用在丞相大人身上不为过。 “本相在来途被一件事情耽搁了一会,诸位大人久等了。”沈沛白开口道。 咦,为何相爷看起来挺好商量的样子?众人又是一阵疑惑,连忙上前拍着马屁道,没事没事,能等相爷是我等荣幸。 总督大人上前一步道:“相爷一路劳累,定比我等更辛苦,下官在酒楼替相爷定了洗尘宴,相爷这边请!” 酒楼内,众人依次落座。 高居首座的自然是丞相沈沛白,沈沛白右边坐着两淮总督,左边坐着淮南太守,那太守一边给沈沛白敬酒,一边说着祝酒词。 这个敬完,那个又上,全部敬了一圈,沈沛白面前的酒杯一滴不少。 不亏是丞相大人,这么多人敬酒,除了总督大人敬的酒之外,他竟一滴不喝。 沈沛白等他们敬完才道:“诸位大人请见谅,本相曾受重伤,太医我一年之内都不准饮酒,只是总督大人为我这宴席如此费心,本相断不能不给总督大人面子。” 众人一听目光在总督大人身上打了一个转,却不敢多看,总督大人可是个笑面虎,虽然远不及丞相大人,但是也是招惹不得的! 总督大人嘴角抽了抽,面带恭敬,微笑道:“哪里哪里,相爷这般说,就太见外了。” 正文 第169章 密谈 第169章密谈 酒过三巡,众官员溜须拍马,歌功颂德,一个个端着笑脸,脸皮子都酸了,也没有见丞相大人露出半分表情。 众人心中慎然,丞相大人果真与传闻中一般难以讨好,想到皇上派他来巡察土地新改一事,心中更是惶惶不安,在不久的将来,定会有大批官员丢官贬职;又想到自己,于是愈发的阿谀奉承起来。 酒宴过后,沈沛白一行人入住官驿,吴太守再三邀请沈沛白去他府中居住,然而却被沈沛白一口回拒,众官员见太守被拒绝了,自然不会觉得丞相大人会给自己面子,知情识趣的离开了。 两淮总督早两日来淮南,本来是住在太守家中的,见沈沛白住官驿,他让仆人把东西收拾一下,搬到了官驿中。 吴太守皱着八字眉,心中苦。 他早知丞相大人过来,提前好几天在太守府中准备好了厢房,花了不少的心思,谁料如今不仅丞相大人不住他府中,连原本入住的总督大人也搬走了。 他眼珠子一转,对跟在身边的下人低声耳语了几句。 夜色降临。 总督大人方才在席上喝多了酒,此刻在房内有些燥热,就推开了窗子,结果一推窗子就看到一人带着两名女子从外面行过,那人正是吴太守的属下。 “呵,有好戏看了。”总督大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慢悠悠喝完了一盏醒酒茶,算了算时辰,开门走出了院子,才行了没多远,就听到了女子嘤嘤啼哭和求饶声。 走到沈相居住的院子外,总督大人装作无意间路过的样子,故作惊诧地探头看向院内:“相爷,发生何事?” 两个衣不蔽体的女子跪在院子里,娇弱雪白的脖颈上架着锋利的武器,香腮雪泪,好不可怜。 沈沛白神色淡漠站在台阶上,抬头看了总督大人一眼:“韦大人来得正好,此二人是刺客,还请韦大人告知吴太守,让他派人将犯人收监审问。” 总督大人吃惊道:“这严防禁护的官驿竟然有刺客,这太守大人是干什么吃的?” 那两名女子惊慌失措,一边摇头一边哽咽道:“大人,我们两个是太守大人的女儿,不是刺客!” 一旁的侍卫嗤笑道:“笑话,太守大人的女儿怎么会在官驿之中,你们扯谎也不先打探打探,太守大人都快六十高寿了,你们当他孙女还差不多。” 总督大人嘴角抽了抽,这吴太守政绩平平,全靠一张巧嘴左右逢源,别看他长得像六十的年纪,实际上他还不到五十呢。 话音刚落,吴太守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冷汗道:“误会,都是误会!相爷,这两位是下官的女儿、干女儿,下官特意让她们给相爷送醒酒汤来的……” 说完,他又想起了丞相大人在席位上根本就没怎么喝酒,都说丞相大人不好女色,原来这都是真的,吴太守此刻后悔万分,偷偷瞄了一旁看好戏的总督大人一眼,见他丝毫没有替自己开口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她们二人少不更事、天真无邪,不知道有无冒犯到相爷?” 总督大人在一旁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位吴太守还真脸皮厚如墙头,都这般还能让他找出理由来。 总督大人在一旁憋着笑,瞧够了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相爷,对方或许只是仰慕大人,用错了办法,你就原谅她们吧。” “既是总督大人开口,那本相就网开一面,下不为例。”沈沛白像是没有听出总督大人的戏谑,撂下这话,也不管吴太守了,直接进屋。 吴太守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跟总督大人道谢:“多谢总督大人求情,下官不打扰您休息,先行告退。” 总督大人看着面皮松弛看起来都快可以当他爹的太守,本想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他转过身,恰好看到怀剑端了一碗药走进院子,疑惑道:“怀剑,你家相爷身体有恙?” 怀剑没好气道:“本来已经煎好了一碗,被那吴太守的好干女儿打翻了。” 这药需要定时喝,一点都马虎不得,而且药材难得,此次出京只带了一定的数量,也难怪怀剑也抱怨起来。 总督大人脸色担忧:“相爷得了什么病,要紧吗?” 怀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解释,总督大人虽然与大人是好友,但是这些事情并非他一个做属下的人可以置喙的,只是道了一句:“年关之时,大人被刺客刺了一剑落下的旧疾。” 总督大人跟着怀剑见了屋,屋内的沈沛白正坐在案前批阅着什么。 “大人,药来了。”怀剑将药递给沈沛白。 沈沛白将手中的豪笔放下,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怀剑退下,将门带上。 “这都过了大半年了,伤还未全好?”总督大人忍不住道。 沈沛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用眼神意示他落座,又拿起了方才放下的豪笔。 有些人天生自带气场,就算是不开口说话,也没有会无视他的存在,而沈沛白就是这种人的佼佼者。 还好总督大人了解他的为人,落座之后开口道:“相爷,朝中又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离京?” 这土地改革之时因为旧政党插入,情况十分复杂,进度近乎龟速,沈沛白既为超一品的丞相,在朝中诸事繁杂,这等事情随便委任一个四五品的官员也就罢了,绝不可能会轮到他。要知朝中格局盘根错节,瞬息万变,等闲大臣若非万一,绝不轻易离京,更何况这巡查土地新政之事没有个两三个月也完不成,等三个月之后回京,朝局很有可能发生异变。 他又想到了刺杀之事,皱眉问道:“莫非与刺杀之事有关?” 沈沛白停下笔,将手中的宣纸换了一个方向,推到总督大人的面前。 总督大人低头一看,面色一震:“这是建州的驻军地图,莫非安平王……” 建州是安平王封土,安平王赵业为先皇之弟,也是当今皇帝的亲叔,世袭亲王,手中握有三万兵权,人数虽少,却是个个精兵,一直是皇帝的心头大患,莫非这次沈沛白离京是为了调查安平王。 总督这么想着就这么开口问了出来。 沈沛白道:“近几个月来西川关战事骤起,上个月德牧失守,两位将军也战死沙场,皇上怀疑朝中有奸细,命我调查,我几番调查之后发现安平王似于西厥有所联系。” 总督大人皱眉道:“这安平王的确不是个能安分守己的主,只是要抓住他的狐狸尾巴也不容易,相爷准备从何处下手?” 安平王的王位可是太祖皇帝赐下的,手中又有丹书铁劵,就连先皇见了他都要可客客气气的,皇上一直想要削他的兵权,却一直无从下手,因为这个安平王平素行事十分低调谨慎,从未留下任何把柄。 “这就要麻烦总督大人了。”沈沛白道。 “下官能帮到相爷什么?”总督大人语气有些激动,说完这句又道:“相爷快别这般称呼我,你我二人相识十多年,叫我士章就是。” 总督大人姓韦,名金平,字士章。 沈沛白点头道:“既然如此,士章也直呼本相表字便是。” 他们已经有好多年未见,以前在书院的时候关系交往只是平平,若不是楚岫玉,估计不会深交,韦金平与陆茗不一样,他为人圆滑,又深谙为官之道,所以如今他已官至二品,虽不是朝中,却也算得上位高权重。 韦金平也是少数知晓当年沈沛白和楚岫玉之间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去年的时候他也接到了沈沛白的请帖,只是那时他腾不出时间,所以没能赶上婚礼。 沈沛白道:“听说尊夫人的出身柳台厉家?” …… 烛火摇曳,不知过了多久,韦金平恍然惊醒:“时辰不早了,屹之,你的脸色不太好,还是早些歇息吧。” 沈沛白脸色有些发白,本想站起身,却晃了一下,险些被桌案绊倒。 “你没事吧?”韦金平连忙扶了他一把。 韦金平知道他身子不好,连忙问道:“不会是又犯旧疾了吧,带药了吗?” 沈沛白摆了摆手道:“无妨。” 韦金平只好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都忘记恭喜你成婚了,恭喜恭喜,尊夫人定是位佳人吧。” 沈沛白苍白的脸色浮出一丝笑意,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就收起了表情。 六月的天,天色说变就变,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到了下午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苏映雪坐在堂上,下面站着白玉点心铺的伙计。 那伙计满脸气愤,恨恨道:“夫人,那牢头收了银子之后,却翻脸不认人,怎么恳求他也不让我进去!” 又道:“不仅如此,连长风镖局的人他们也通通挡在外面,说是杀人重犯,闲杂人等不得探监,这也太过分了,退一万步讲,就算袁镖头杀了人,那临死也总得让亲人见面不是!更何况袁镖头为人和善,从不会用武功欺负别人,我绝不相信袁镖头会杀人!” 丫鬟小桃点头赞同:“是啊,袁镖头是沧州远近闻名的善人呢,长丰镖局都已经开了二十多年了,一直没有出过什么事,怎么会杀人呢。” 正文 第170章 城中混乱 第170章城中混乱 苏映雪沉思了片刻,她在沧州不过是数月,没有一点门路可走,长丰镖局一家人都对她很不错,于情于理她都要出手帮帮他们。 只是她要怎么帮呢? 她看到闲雨提着食盒从屋外进来,眉心微微一动,目光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她突然开口道:“听说朱府的二夫人与两淮总督的夫人有亲戚关系?” 那伙计想了想道:“听说是有远亲关系,具体是什么亲戚小人就不知道了。” 苏映雪冲他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让奶妈把小简心抱回房,又让丫鬟退下。 厅内只留下苏映雪和闲雨二人,苏映雪开口道:“闲雨,我请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闲雨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开心,微微俯身道:“闲雨是夫人的丫鬟,夫人有事吩咐就是,何来请字。” 这段时间,苏映雪从未吩咐闲雨做过什么,让闲雨十分不适应,她的职责虽然是保护夫人,但是现在这里只有一个丫鬟伺候夫人,居住环境比起以前天差地别,甚至有时候夫人还要自己沏茶,穿得衣物甚至还比不上相府里的丫鬟。 她不懂夫人为何要离开大人,当日夫人出手伤了大人只是被人控制罢了,根本就不能怪她,但是她无法说服夫人回去,有一日她看到夫人坐在窗前,看着手中玉佩发呆,眼中满是悲哀和相思,她就突然难过的紧。 苏映雪让闲雨去办的事情是去打探两淮总督的消息,闲雨一开始听到这个的时候,心中很是疑惑,这两淮总督位高权重,夫人莫非跟他有交情?不会,夫人从未离开京城,也没有什么认识总督大人的机会,夫人心思聪敏,定然是有什么妙计,有办法让总督大人翻案。 闲雨出了门之外,走到一条街外的某个客栈之中,跟住在其中一件客房的人汇报了一些事情,获取了某些讯息之后又转身离开。 苏映雪关了铺子,让两个伙计日夜轮流盯着朱府,终于在第三日的时候,一个伙计送来了一个消息。 伙计看到朱府的二夫人昨日在城外,跟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谈话,还偷偷给他送了一个包袱。 现在正是洪讯的季节,临县水坝决堤,冲毁了半数的屋宅田地,沧州城离水灾的地点最近,所以那些灾民都逃到了沧州城内,沧州城外搭起了很多临时居住的棚子,官府和一些商贾派人在城外施粥布药,一开始到没有出什么乱子,但是这几日天天下雨,城外护城河的水漫了上来,污水横流,使得那些灾民居住环境愈发的不好。 这等恶劣的天气,一个妇人出城去行善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情,这位朱二夫人有很大的问题,这个书生又是什么人? 苏映雪的心中充满了疑问,闲雨出城去了还未归来,苏映雪此刻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只能让人盯紧了朱府的人。 苏映雪此刻还不知道韦金平正往沧州城的方向而来,只是被大雨耽搁了行程。 这几日长丰镖局的袁夫人病倒在床,杨枫和袁柔四处奔走想要翻案,替袁镖头伸冤,但是却没有丝毫作用。 又过了一日,苏映雪正给小简心换尿布,却听到了院外传来了一阵吵杂的声音。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苏映雪抱着孩子走到外面,问道。 “那些灾民闯进来了!他们闯入了很多人的宅院中,到处抢东西。”小桃一脸忧色从外面跑进来。 “怎么回事?” “听说护城河的水漫上来了,那些灾民无落脚之地,就想要进城,但是守城的护卫不让他们进来,双方就起了争执,那些灾民就冲了进来——” 小桃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传来来剧烈的敲门声,伴随着几个陌生的声音:“开门,里面有人吗,开开门,救救我们!” 声音是男人发出来的,小桃被吓了一跳,随即满脸惊慌,看向苏映雪:“夫人,是那些灾民!怎么办怎么办?” 苏映雪嘘了一声,低声道:“别说话。” 那敲门声停了一会,小桃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撞击的声音,外面的人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了撞门。 倒也怪苏映雪倒霉,她住的地方恰好是靠近街道的地址,附近都是高宅大院,门口守着门卫,那群灾民不敢惹,就看中了相对来说小了很多,又没有护卫的沈宅。 “夫人,怎么办?”丫鬟和奶娘缩成了一团。 苏映雪将简心教给奶娘,让她们几人躲进房中,走到院中随手捡了几颗石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堪堪被撞破,苏映雪迎面望去,七八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手中拿着木棒等物闯了进来,苏映雪也不废话,直接袖子一甩,石头如同箭矢一般朝着那几个男子击去。 那几个男人身材高大,打扮穿着看起来像是农夫,苏映雪本以为用石头就可以将他们轻松撂倒,谁料那些男子身形一晃,竟躲过了苏映雪的临时暗器,虽然躲开了,但是姿势却有几分狼狈,有一个人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脸上顿时露出了恼怒的神情。 这群人不是灾民!苏映雪心中倏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还未来得及多想,苏映雪就被那些男子被团团包围住了。 “大哥,这女的会武功!”其中一人道。 “啧,这女的姿色绝佳啊,比老子以前在青楼中见过的花魁丝毫不逊色啊,兄弟们,把她抓起来。” 苏映雪没有等那些人出手,锋利的匕首出鞘,寒光一闪,朝着那些人袭去。 “仔细着,别弄花她的脸!”还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那群人的功夫不算很好,若是单打独斗,无一人是苏映雪的对手,然而,对方却有七人,一个个都身强体壮,力大如牛,苏映雪一开始占了上风,然而过了一会她就顿感手中无力,一来是她身体还未康复,二来她毕竟擅长用剑,而非匕首,对方的招式虽然偏薄简单,但是却像是练了千遍万遍似的,而且一群人配合默契,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朝着苏映雪的打开。 苏映雪眉头微蹙,心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些人有了防备,知道她会使用暗器,所以对她防的紧,以至于她无法放出银环蛇。 她一边打想着如何逃身,一个分心肩膀被木棍打了一下,那木棍上敲了钉子,钉子刺入她的皮肉之中,让她痛呼了一声,手指一松,匕首掉落在地,另一个棍子当头而来,苏映雪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铁尺飞将过来,将那棍子打飞出去。 一个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身手凌厉而快速,一掌将其中一人打得倒飞出去,破开了围击圈,苏映雪见状冲了出去。 “夫人,您没事吧!” 来人正是闲雨,见到苏映雪染红的肩头,眼神一厉,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刀,此刀外形如尺,刀刃却是极为锋利,弧度笔直,通身漆黑。 苏映雪没见过这把刀,不知此刀名叫夜色,是闲雨最厉害的武器,不到紧要关头绝不会出手,而此刻,闲雨显然是动了真怒。 苏映雪几乎没见闲雨真正出手过,除了在画舫的那次,那时候她自顾不暇,并没有太过注意,但是此刻却是瞠目结舌地瞪着闲雨的狠毒凌厉的招式,几乎每一招都朝着那些人致命的地方捅去。 一开始那些人勉强能接下闲雨的招式,然后他们的节奏被闲雨近乎不要命的方式给打乱了,他们一边仓惶着退后,一边接招,到后来闲雨的每一刀落下,就有痛呼声传来。 转眼对方已经倒下了大半,只剩下两人勉强站立着,此刻也跪倒在了地上。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我们只是临县的灾民,想要弄点吃的,一时迷失了心窍,求这位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吧。” 闲雨转头看向苏映雪,那人眼珠子一眼,从身后掏出了一把匕首刺向闲雨。 “小心!”苏映雪脸色一变喊道。 闲雨如同身后长了眼睛似的,劈手将那匕首打落,手中刀刃捅入了顺势捅入了那人的胸膛,鲜血顿时喷洒而出,又将飞起一脚将另一个人想要偷袭的人踢到在地。 “别杀他。”苏映雪走过去,看着这群人,她倒不是发了什么圣母心,只是对其身份有些怀疑,这群人到底是谁,混在灾民群中闹事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共七人,其中六人已经生死不知,只有被闲雨踩在脚下的人眼中充满了恐惧之色,一边呕血一边求饶,想来是闲雨那一脚太重,伤到了胸骨。 “你们究竟是何人?”苏映雪这句话刚问出口,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音,一群捕快挎着刀,从外面进来。 “这里怎么回事,谁在此处打架斗殴!”领头的是一个捕头,环顾四周,先是看了一眼苏映雪,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继而看向那些男子。 那被闲雨踩着男人突然开口大叫:“大人救命,她们是杀人犯,把我的兄弟都杀了啊!” 正文 第171章 入狱 第171章入狱 第171章 “大人,这些人无故闯入我们府中,若非我及时赶到,可能出事的就是我夫人了!”闲雨开口解释道。 “天地良心,我们几人只是想要要点水喝而已!”那个男子狡辩道。 那捕头自以威严的看了一圈,三角眼,有些地包天,气质有些猥琐。 虽说双方各执一词,但是实际上却是一目了然,很有可能是这几个灾民想要趁乱混水,结果却被人给反过来揍了一顿,只是这两个小娘子揍得有点狠,捕头经常在街上巡逻,哪家哪户住进了什么人,虽不是一清二楚,但是像苏映雪这般貌美的女子,他肯定是过目不忘的,这宅子当初死了人还是他来查勘现场的,更何况苏映雪的点心铺子他还去了好几次。 他暗中打探过这家,听说这女子是个遗孀,怀着遗腹子,一人带着丫鬟和奶妈居住,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妄念来。 这捕头好女色,而且还与常人不同,有不为人知的癖好,只是他以前因为这事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后被姐夫教训了一顿,就不敢明目张胆的行事了,他此刻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之前没有动手,不然躺在地上的就很有可能是自己了。 然而捕头心中却涌出了一股更加兴奋的感觉,他平素最爱征服的就是带刺的花,而此刻正是他乘虚而入的好时机。 “都抓回去再说!”捕头不动神色道。 “老大,这……我们还要去安定城中混乱呢。” “少废话,你看看那躺在地上的人,就算是灾民闹事,也不能杀死对方啊,这很有可能是五条人命的大案!”捕头厉声道。 “大人,那这些人……要抬到哪里去啊?”属下问道。 “先抬回牢房中,派人找个大夫给包扎一下,好好的城外不住,非要闯进城,死了活该!”那捕头一脸嫌恶。 属下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眼前这两个小娘子身手这么毒辣,若是反抗起来,那受伤就是自己啊。 “没用的东西,连两个女子都不如,还不把人捆起来!”捕头怒骂道。 “……”官差不敢露出你行你上的眼神,谁叫这位捕头是知州二姨太的哥哥呢,畏缩着往前走。 “夫人……”闲雨扶着苏映雪,握紧了手中的短刀,低声道,“奴婢可以把他们一群人都放倒,现在城中混乱不堪,咱们离开沧州吧。” 苏映雪按住她:“无妨,这群人身份不简单,不敢把事情闹大。” “夫人!”闲雨急了,“您的身子……” 苏映雪上前一步,吓得那些官差倒退了几步。 苏映雪露出一个微笑来,道:“几位官爷,我可以跟你们走一趟,只是我受伤了,能否让我先回房包扎一下?” 说罢,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子,意味深长道:“这群为非作歹的贼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希望大人先将他们治好,然后再好生的审问一番,以免得出去之后又在城中制造混乱,给官爷们平添杂事。” 官差们见她如此配合,又见她生得貌美,心中顿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连连点头道:“正是,老大,这群人的确很可疑啊,你看他们个个身强体壮的,也不像灾民啊。” 捕头被人驳了面子,心中有些薄怒,转念间又眼神一转,道:“既然这位夫人受伤了,就先回去包扎一下吧,放心,若真如你所言,那这些人是罪有应得,只是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我们只能公事公办!” 苏映雪冲他露出了感激之色,闲雨扶着她回房。 “夫人,您受伤了!”小桃和奶娘吓坏了,“外面那群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们只隐约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不敢走出来看,她们想要多问几句,却被闲雨的脸色给吓得不敢开口。 闲雨紧皱着眉头:“夫人,奴婢跟他们去就是!” 苏映雪却道:“让你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闲雨脸色明显一顿,话语中带了一份心虚:“奴婢打探到,两淮总督韦大人这几日恰要来沧州城,只是因为前几日大雨,所以当误了行程,最晚两日后就到了。” 苏映雪并未好奇为何闲雨能这么快打探到这么准确的消息,既是影卫自然有影卫的手段,她心中只是有些惋惜,这沧州城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心想多待几年。 闲雨又继续刚刚的话,苏映雪却打断了她:“先帮我包扎伤口吧,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夫人你乱来的时候太多了。 闲雨只好闭嘴,知道自己劝不动苏映雪,毕竟连丞相大人也对夫人无可奈何,只好暗中想办法等会传递消息出去。 苏映雪褪下了衣服之后才发现伤口比想象中重了一些,那木棒上的铁钉生了铁锈,若是不好好处理的话,很有可能会感染,这古代要是得了破伤风,很有可能会呜呼哀哉。 苏映雪知道自己有些逞能了,但是她却不能让闲雨给她背黑锅,更遑论那个捕头是冲着自己来的。 包扎好伤口,苏映雪叮嘱奶娘和丫鬟带着孩子去长丰镖局暂居,长风镖局虽然现在没有什么镖师,但是好歹袁氏母女还有杨枫可以保护一二。 临行前苏映雪凝视着小简心,神情有些不舍,自从小简心生出来之后她就与他没有分开过,只要一睁开眼睛看到他小小的脑袋,她就能从每夜孤寂而绝望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沈简心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的娘亲,苏映雪亲了他一口,又看了好几眼,才转身离开。 …… 苏映雪跟着那些官差走出门,好在那些官差也许是惧怕闲雨,所以并没有绑她,那些受了伤的闯入者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直接放在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辆牛车上,四五人挤在上面,就好像运送麻袋一样,唯一醒着的闯入者垂着头跟在后面,时不时窥看苏映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歹毒的光。 苏映雪注意到他走路的样子很奇怪,他一直在左右四顾,看似不着痕迹,却是有些坐立不安,好像在在顾虑着什么似的。 跟着官差走到府衙,却见门口人头攒动,挤满了脸色焦急的百姓。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聚在门口!”那捕头骂道。 一个被人群挤在外面的官差跑过来汇报:“刘捕头,这些人都是来报案的,说灾民抢了他们东西,伤了他们!” “大人呢?” “大人出城去了!听说是去迎接上头来的总督大人。” 捕头一听顿时破口大骂:“那还不赶紧把这群人给轰走,这般混乱成何体统,那群捣乱灾民都控制起来了?” 那官差道:“大部分都安置到城西了,还有一些捣乱的盗窃的伤人都抓起来了,都关进狱中了。” “这群白眼狼,这几天供他们吃供他们喝,还不满足,竟然这么不识相……”捕头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师爷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刘捕头,大人让你半个时辰之内带人把城内秩序恢复原状。” 刘捕头头都大了:“半个时辰怎么可能——” 师爷道:“大人说了,至少也要把进城主道恢复原状。” 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正在沧州官衙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之时,天色总算是放晴了,城外的灾民大半被暂时移入了城西,自然给沧州城的百姓平添了很多麻烦,不过沧州城的知府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事情。 他正守在城门口,正严阵以待等着总督大人和京城来的那位大人物,此刻城门口已经没有什么灾民了,灾民一部分转入城中,另一部分离去,这知府倒不是什么大恶之辈,只是处事能力平庸,没有能力,本来已经将灾民安妥的差不多了,然而天公不作美,那群灾民也不知道被谁挑动起来的,在这关键的时候闹起来了。 不知等了多久,眼尖的下人抬头,神色激动:“大人,来了来了!” …… 苏映雪和闲雨暂时被收监,此刻被关在了一个塞满了灾民的监牢中。 苏映雪看了一眼周遭环境,狱中人满为患,都是闹事的灾民,也不知那捕头有意还是无意,将她们两个人与灾民关在了一起,闲雨神色戒备,手中谁没了武器,但是气势却是那些灾民不敢惹的。 “这位大哥,能否给我换一个牢房?”苏映雪跟牢门外的狱卒道。 她暗中从袖中取出了五两银子,塞到了狱卒手中。 狱卒接过银子,却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苏映雪,不只是他一个人这般明目张胆的看苏映雪,还有其他狱卒的目光都黏在的苏映雪和闲雨身上,要知道古代女子投入监狱之中,基本上都没有好下场的,看那些狱卒的表情便知,若不是刘捕头特意交代过,他们就要下手了。 “这位大哥,这些牢房人都太多了,能不能给我选一间没人的?”苏映雪有意无意按住闲雨的手,故作看不清那些人的眼神,她知道刘捕头故意把她关进监狱是用心不良,微微垂下头,做出一副惊惧惶然的表情。 狱卒心中一动,眼神都挪不开了,骂道:“你哪来这么多要求,你以为你住客栈啊!” 苏映雪又给他塞了一个钱袋子,狱卒接过钱袋子,顺手想要摸苏映雪的手,却摸了一个空。 狱卒一怒,正待发火,却被对方眼中的冷厉所慑,他动作一缩,气焰顿时矮了几分。 “没有空着的牢房,给你换一间人少的,那边有一间,里面关了一个杀人的农妇,她可是个疯子,你若是不害怕就去那间吧。” “行,那就这间吧。”苏映雪转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了袁镖头震惊的目光。 正文 第172章 询问案情 第172章询问案情 苏映雪走进去的那间牢房,正好在关押袁镖头的牢房隔壁,等那狱卒离开之后,袁镖头连忙开口问道:“沈夫人,你所犯何事,为何进来的?” 苏映雪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袁镖头听完之后骂道:“这刘大头不知道干了多少肮脏事情,竟这般是非不分,把苦主抓进监狱,这世间还有王法吗!” “袁镖头,你切莫太过担忧,不过一个捕头罢了,奈何不了我的。”苏映雪不以为意的安慰道,她猜到这个刘捕头想耍什么把戏,无非是先打一棒子又给个甜枣,把她关在牢狱中折磨几天,自己害怕之后在出现,这时候他提出什么事情,都可以顺遂他的心意了。 “可是……”袁镖头还想说些什么。 苏映雪却打断了他的话,询问起案情来:“袁镖头,那日你进朱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无异常之事?” 袁镖头苦笑道:“并未发生什么异常之事,我喝了酒之后就晕过去了,醒来之后就看到朱志倒在地上,我的长刀淌着血,被我握在手中。” “你在仔细想想,你和朱志喝酒之时,有没有人进屋?” 袁镖头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何事?” 袁镖头迟疑了一下:“我进朱府之时,听到朱志的夫人正与朱府二夫人——也就是那次身故的朱奇的夫人吵架,那朱志的夫人骂了朱二夫人有些难以入耳的话。” 苏映雪心中一动,追问道:“什么话?” 袁镖头吞吞吐吐道:“水性杨花,勾引别人夫君之类的……” 也不怪袁镖头这般吞吐,因为那朱大夫人的话着实难听,他这两句还是修饰过的,而且话里的别人夫君正是朱志,这事关一个妇人的名节,袁镖头一个如此磊落光明之人,自然是不愿随口说出来。 苏映雪眼中闪过了一道光芒,感觉这几日得到的消息线索都串起来了,犯人极有可能是朱府的人。 “袁镖头,你放心,此案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了。”苏映雪道。 袁镖头再一次苦笑,憔悴不堪的脸颊上勉强露出了一丝感激之色,并未将苏映雪的话放在心中,他从被抓进来之后,动用了所有他能用到的关系和办法,然而却无一丝作用,人证物证杀人动机所有的一切都直指与他,甚至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在睡梦杀了朱志这小人,此案已经判下来,他很快就要被问斩了,只是他如何甘心,至今还未在状纸之上画押。 另一头。 沧州城的知府是个姓王,身材矮小,甚至比寻常的女子还要矮上一分,这王知府一路把两位大人物接近自己的宅院之中,结果还未进官宅,那总督大人就道:“王大人,我们要住官驿,你派人去收拾一下。” 王知府傻眼了:“总督大人,这官驿简陋不堪,如何能招待几位大人,下官府中虽也朴实,但是比官驿还是要好上几分……” 韦金平语重心长道:“为官者以民为先,那些灾民尚且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我们如何敢锦衣玉食,这几日所有一切从简,你若是有闲钱,还不如多搭几个粥棚。” 说罢他又想起什么道:“对了,听说那些灾民闯入城中闹事了?” 王知府连忙摇头:“没有的事,下官早以将灾民接入城中,只是前些日子天气不好,所以棚子搭建的晚了一些,跟灾民产生了一些误会,现在误会解除,大人若是不信,下官可以带您过去瞧瞧。 韦金平摆手:“那就罢了,灾民之事朝廷很快就会派人来管了,这阵子就辛苦知府了。” “下官不辛苦,比起相爷和总督大人的栉风沐雨风餐露宿,下官这点劳累算不了什么。”王知府连忙拍马屁,他个子矮小,说话微仰起头,神情有些可笑。 这时,一位侍卫模样之人,从街道的另一头过来,走到沈沛白的身边,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沈沛白脸色一变,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厉起来。 韦金平问道:“发生何事?” 沈沛白的目光落在王知府的身上,王知府忍不住心头打了一个冷颤,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灾民之事被发现了,不,灾民暴乱之事并不能怪他,他已经花了很多银子安置灾民了,城西的棚子他早就命人人搭建了,他早就打探到了朝廷派了大人物来监察新政之事,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呢,只是他也是三日前才知道这位大人物是丞相大人。 第一眼看到沈相之时,他心中还好生惊叹了一番,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沈相,果然是龙章凤姿,气势不凡,单是被他用眼神一瞧,王知府就忍不住小腿肚子打颤,看到总督大人笑眯眯跟相爷说话,丝毫不胆怯,王知府心中充满了敬佩。 沈沛白冷冷了看了王知府一眼:“王大人,陛下派本相前来,除了新政一事之外,还命我对各地的官吏考核监察,本相绝不会放过任何乱用职权、损公肥私、胡乱断案之吏。” 王知府冷汗直冒,讪笑道:“下官虽无大才,但也一直重农宣教,清正廉明,不姑息任何一个犯人,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沧州城百姓也一直奉公守法,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沈沛白转头对韦金平道:“总督大人,你派人走一趟监狱,去看看这牢狱之中是否如知府大人所说这般,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王知府脸色一变,他脸色比哭还难看,半个时辰之后,他跪在沈沛白身前:“相爷,这些人都是入室偷盗伤人的灾民,下官办事不利,请相爷重罚!” 沈沛白道:“除了一百多闹事的灾民之外,还有十几个犯人,不知这些犯人所犯何事?” 王知府本想述说这几天自己如何如何劳累,那些灾民如何如何嚣张,冷不丁对方问起了其他的事情,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之所以这般惊惧,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位相爷当年开始亲手斩杀过将灾民拒之门外,任其自生自灭的知府,实在是前车之鉴太过悲惨。 “师爷,还不把案宗给相爷献上来!”王知府连忙道。 “是,大人,卷宗小人早已经备好了。” 卷宗送上来之后,韦金平见王知府仍然跟一根木头一样杵着不动,开口道:“你先下去吧。” 王知府犹豫道:“下官给相爷和总督大人背了微薄酒席……” 韦金平冲他挥了挥手:“等会送过来。” 王知府只好退了出去。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韦金平开口问道,韦金平乃两淮总督,自然要陪着沈沛白一道巡查治下。 他这几日跟沈沛白相处,就从未见对方露出过其他的神色,方才却勃然色变,又派人去监狱查看,又调来卷宗,他自然是以为出了是大事。他们监察官吏之事虽然不假,但是沈沛白哪有这么多时间在一个地方停留,更何况他还身负密诏,每个地方待上十天半个月的,那要何年马月才能回京。 沈沛白皱着眉头翻开了一个卷宗,道:“你可知前不久沧州城发生了一个杀人命案,一个镖头把一个富商给杀了。” 韦金平不解道:“此案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沛白道:“你可知这位镖头为何会杀这位富商?因为这位富商的兄长几个月之前从京城回沧州路途被山贼劫了道,丢了性命,这趟镖车正是这位镖头所护送,那位富商不满镖局的赔金,几次三番胡搅蛮缠,想让镖头给他多赔一倍银子。“ 韦金平道:“这等小人死不足惜,这位镖头也是被逼无奈了吧。” 沈沛白轻轻摇头,指着卷宗道:“此案疑点重重,漏洞百出,犯人尚未画押,知府就已将状纸送了上去。” 韦金平惊道:“竟有此事,莫非这死者有后台?莫非是与知府有莫大的关系?” 说罢他接过那张卷宗看了一遍,才看了一半脸色一僵。 “呵呵……这朱府与我总督府已有数年不往来了,他们……不谈也罢,等等,屹之莫不是以为我是那个后台吧!我冤枉啊,我都不知道朱奇身亡之事,你为何如此关注此案,莫非这镖头是你的故交?” 沈沛白避开不答,只道:“此案你虽没有插手,但是此案的确与你有关。” 韦金平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咬牙道:“家丑不可外扬,这朱奇的夫人虽是我家夫人堂妹,但他们是庶出的分支,一家上下平素就胡搅蛮缠,经常打着厉府旗号干一些上不得台面之事,后来我升任总督一职之后,又时常上门,更是假借我的名头,收了好些贿赂,后我夫人就与她们断了往来。” 说完又连忙道:“我夫人对此事应该、不,定然不知情,她若知情定会告知与我。” 沈沛白将卷宗合上,站起身来:“走吧。” 韦金平疑惑道:“去哪?” “命案现场。” 正文 第173章 逃狱 第173章逃狱 深夜,黑暗的牢狱之中。 苏映雪突然脸色苍白,腹痛难忍,满头大汗。 “来人呐,救命!我家夫人中毒了!”闲雨神色焦急,冲着外头狱卒的方向喊道。 “喊什么,喊什么!这怎么回事,怎么会中毒!”那狱卒打着的哈欠匆匆而来,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苏映雪。 闲雨道:“我家夫人被人打伤了,那武器上怕是带了毒,若是不及时救治,恐怕有性命之忧!” 狱卒皱着眉头,看了半饷,见苏映雪唇色发白,不似作伪,就喊了另外一个值班的狱卒过来,一人进了牢中,另一人则是守住了门口,以防犯人脱逃。 那狱卒进来之后想要查探苏映雪的是否发热,谁料变故徒然发生,苏映雪猛然睁开闭紧着的双眸,一个爆起,劈手夺过了他的刀,将他扭到在地。 另一个狱卒一见情形不对,马上想将门上锁,却被一个物事击中了手臂,原来是用来挽头发的一根银簪,那簪子的尖端插入皮肉之中,啪的一声钥匙掉落在地,闲雨闪身上前,将闭合的门踹开。 “夫人,快走!”闲雨两招解决了那个狱卒,低声喊道。 苏映雪提着狱刀,快步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对上一脸震惊想要说点什么的袁镖头:“袁镖头,你且安心在此等候,我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说罢也不等袁镖头说话,跟在闲雨的身后闯了出去。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那两个倒下的狱卒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其他犯人都在沉睡,闲雨和苏映雪换上了那两个狱卒的衣服,打开第一道监狱门走了出去。 此刻已是子时三刻,外头的那些狱卒正在喝酒赌钱,灯光昏黄,苏映雪和闲雨二人贴着昏暗的边角走。 “里面发生什么事情?”有一个狱卒余光看了过来。 苏映雪身子一顿,心中一悬,下意识凝住呼吸。 “没什么事,不就是女人哪点事嘛。”闲雨出声,她的声音竟然跟刚刚那个狱卒的声音有七八分相似。 那狱卒酒喝多了,有点晕乎乎,他感觉那里有些不对劲,转过头还想说些什么。 “四五六,大,我赢了,给钱给钱!”有狱卒突然大叫一声。 “我靠,怎么又是大,老子连裤裆都被赔完了!”先前转过头的狱卒马上就转了回去,“我就不信邪了,下一盘还压小!” 苏映雪松了一口气,和闲雨朝着外面走去,走运的是第二道牢门是开着的,苏映雪进来的时候已经观察过,这个监狱一共有三道牢门,罪犯关押也是从外到内,层层递进,苏映雪本来应该关押在最外层,但是因为这次被抓的人太多了,所有空着的牢房都挤满了人,苏映雪好巧不巧被刘捕头关到了最里面,最里面的罪犯都是犯了杀人大罪的。 与苏映雪同一间的是一个农妇,行事之前就已经将她打晕。 二人快要走到最后一道门的时候,突见一人迎面走了进来,与走在前面的苏映雪打了一个照面,她面色骤然一变。 就听见那个狱卒厉声道:“有人逃狱!” 那人长刀一挥朝着苏映雪劈来,苏映雪举起刀接下,昏黄的灯光中,两柄刀相击,划拉出刺耳的声音,这狱卒身手不错,至少比之前那两个草花枕头要好上几分。 于此同时,所有的狱卒将苏映雪和闲雨二人团团围住。 “夫人,小心了!”闲雨一把当先,一把狱刀掀起了刀雨,层层叠叠招式如松涛拍浪,抵达最后一狱门,火光崩开,锁链几下被闲雨劈开,苏映雪紧随其后,二人冲了出去。 “快禀报知府大人,有犯人逃狱!” “……” 苏映雪翻过墙头之时,隐约听到有狱卒这么说。 “夫人,我们先去哪里。”闲雨开口问道,她的眼中满是疑惑,猜不到苏映雪的想法,只是依循她的命令。 苏映雪将长刀和狱卒衣服丢下,沉声道:“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先去朱府调查一些情况。” 闲雨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突然道:“夫人,我们这样这边太容易暴露了,属下带了一些易容的东西,放在一家客栈中,不若先换装再去朱府吧。” 苏映雪眼睛一亮,点头,她本也想回去换一身行头,但是此刻沈府很危险,那些狱卒肯定第一时间去沈府守株待兔,还好她已经先让丫鬟和奶妈暂时到长丰镖局暂时躲避。 夜色更深,沧州城一片寂静,两道人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朱府。 庭院重重,树影来回摇晃,风声尖锐,如同蛰伏着无数的黑暗怪物一般,闲雨随手抓来一个仆从,问到了停尸房和案发之地。 “房门被上锁了。”苏映雪看着房门上挂着的铜锁。 闲雨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了一把一根铁丝,不一会,那门锁啪嗒一声弹开了。 苏映雪顿时对闲雨肃然起敬,低声道:“闲雨,你真是一个居家旅行的全能型人才啊。” 闲雨:“??” 苏映雪摆摆手道:“进去吧。” 说罢推门而入,屋内很暗,月光似轻纱,能看清屋内的家居摆件,看起来已经被人仔细打扫过了,若不是苏映雪率先知晓,定猜不到这是一个凶案现场。 闲雨四处看了看,道:“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苏映雪在屋内转了好几圈,又俯身在地上看了片刻,眸中闪过了一丝什么,直起身来:“去灵堂看看。” 走到灵堂的时候,却见灵堂内灯影幢幢,门口还守着两个仆人,透过半合上的门扉往里看去,里面跪着好几个披麻戴孝的人。 苏映雪算了算日子,看来他们来得不是时候,今天正是头七之夜。 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 苏映雪刚想离开,却听了另一个院子里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苏映雪和闲雨对视了一眼。 “过去看看。” 二人躲在高墙之后,隐约看到了院子内站着两个人,两个女子的声音隐约穿了过来,其中一个女子声音高昂些:“若是想让隐瞒住此事,你就乖乖把房契交出来……”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非常轻,苏映雪只听到她好像在说:“……不知道你的意思……” 然后那高昂声音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闲雨用口型说了“朱志夫人”四个字,苏映雪了然,这院里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正是那日在长丰镖局闹事的朱志夫人,另外一个应该就是那古董商人的夫人,也就是跟韦金平的夫人有亲戚关系的大夫人了吧。 看起来是二夫人知晓了大夫人什么秘密,苏映雪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前几日朱大夫人出城之事,又想起了袁镖头说朱二夫人怒骂大夫人,莫非是朱二夫人知晓的事情与这个有关? 苏映雪开口问道:“你可知晓,那位与朱大夫人有过交谈的书生住在何处?” 闲雨却担忧苏映雪的身体:“沧州城的知府已将灾民安置到城西,那位书生想必也在那处吧,夫人你身子还未完全康复,又受了伤,还是先回客栈休息吧。” 闲雨不说还好,一说苏映雪觉得自己的半个肩膀都痛得抬不起来,顿时觉得十分疲累,但是想到自己现在是在逃狱之中,就算想睡也睡不着啊。 还不如趁着天色黑,去找到韦金平,委托他把案情重先调查一下。 之前她有仍然有几分怀疑袁镖头杀人的可能性,此刻已经百分百八十可以推测出,袁镖头应该不是凶手,既然不是凶手,她心中也有了几分底气。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韦金平住在何处? 是住在知府的府中呢,还是住在官驿? 按照苏映雪对他的了解,这厮应该是住在知府官宅中享受着,她不禁有几分头疼,这知府官邸此刻应该守卫森严吧,自己现在拖着这幅身子,怎么进去呢? 苏映雪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了闲雨的身上。 …… 然而苏映雪这次却猜错了,韦金平并没有住在知府官邸中,而是住在官驿中,她在客栈之中等了大半夜,也没有等到闲雨回来。 等得迷迷糊糊中,苏映雪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回到了京城,站在街上,看到沈沛白骑着鲜衣怒马,穿着一身火红的新郎服,身后是迎亲的队伍,还有一顶八抬大轿,轿中女子凤冠霞帔,她站在大街的中央,人流停了下来,沈沛白满面春风的笑容,在看到自己之时,突然化成了冰雪般的冷厉,他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神色疏离,轿子里的新娘掀开了盖头,露出了艳若桃李的阮红云,露出了一个得意而炫耀的微笑…… 苏映雪大声的质问沈沛白:“你不是说你会爱我一辈子,永远不娶别人的吗!” 沈沛白冷哼道:“本相早就不爱你了,你不过是刺杀本相的一个刺客,还有脸面出现在我的眼前?” 苏映雪后退了几步,眼中满是绝望,她盯着沈沛白,想要辨认他是不是在说谎话,但是沈沛白视她若尘埃,马蹄扬起,迎亲的队伍与她错身而过。 转眼间,那条街上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苏映雪一个人。 正文 第174章 蜕变 第174章蜕变 苏映雪从睡梦中醒过来,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她的脸上,她本以为自己会在半夜惊醒,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一觉睡到天明。 她想起昨夜梦到那些荒唐可笑的梦,不禁自嘲一笑。 起身的时候,她突然楞了一下,她发现自己肩头的伤口被重先包扎过了,之前感觉半条手臂痛得都抬不起来了,此刻疼痛退去了大半,只觉得伤口处隐约一阵清凉。 是闲雨给她包扎的?她微微蹙眉,她竟然睡得这般沉,丝毫没有察觉到。 她下床想要穿靴子,却目光在床前的靴子停留了半瞬,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听到闲雨在门外敲门:“您起来了吗?” 闲雨端着铜盆推门而入,伺候苏映雪洗漱穿衣。 “夫人,那韦大人并未住知府的府上,奴婢猜想他应该是住在官驿中,就转道去了官驿,已将夫人的信笺送入了那位总督大人的房中。”闲雨拧干一条帕子,递给苏映雪,“奴婢回来之后见夫人睡得正熟,就没有前来跟夫人汇报。” “辛苦你了。”苏映雪一边点头,一边接过帕子,状若无意问道:“你昨夜几时回来的?” 闲雨想了想,道:“卯时三刻,那时医馆正开门,奴婢就进去抓了一贴药,回来后给夫人换了药。” 她停顿了一下,道:“夫人睡得很沉,奴婢给您换药你竟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苏映雪脸上笑着,眼中却没了笑意。 …… 官驿之中,韦金平走进房中,却见沈沛白目光晦暗不明,手中拿着一封尚未拆开的信笺,韦金平打趣道:“没想到,来沧州城不过一日,沈大人就已然收获了美人的芳心了。” 他见沈沛白神情迟疑不定,一副想要打开又不敢打开的样子,还以为是哪位美人给他写的情诗。 正想说早闻沧州城女子泼辣大方,与别的地方女子大相庭径这句话,却见沈沛白猛然拍了一下桌案,将信笺丢到他的面前,然后拂袖离开。 韦金平被吓了一跳:“沈兄,你这是怎么了?” 他转头去看那封被丢掉的信笺,只见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咦,这封信是自己的? 自己的信怎么会送到沈沛白那里去了? 韦金平将那封信打开,一看之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出了房门外,却没有见到沈沛白。 “丞相大人呢?”韦金平抓住路过的仆人。 仆人道:“丞相大人方才带着侍卫出门去了。” 韦金平一肚子的疑问得不到解决,感觉有一只猫在自己的脑中各种挠,却是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 那封信上写了一句诗,一句他年少之时所做的诗句,因为此诗把夫子气得半死,拎着尺子追了他半个儒松院。 这诗的内容除了夫子之外只有陆茗和楚岫玉知晓,事后同堂师兄弟纷纷追问他诗句的内容,他却谁也没有告诉,此后很有一段时间,师兄弟跟他打招呼的话皆变成了:“韦金平,你那诗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那首诗的下面题了一行小字,京城一别已有十年,今日盼聚贤酒楼一聚。 这人是谁?韦金平心中悚然,他想到了一个人,却马上又否决了,不,不可能,那会是谁,不可能是陆茗,因为陆茗与他虽不在一地为官,但是二人还是时常会见面的。 正是中午时分,聚贤酒楼中客似云来,韦金平换下了一身官服,穿着一件寻常公子的衣衫,身后带着一个小厮,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酒楼。 “哎哟,这位贵客,您——”小二正要热情洋溢欢迎他。 韦金平打断他的话:“我姓韦,有人定了酒席约我前来赴约。” 小二愣了一下。 “怎么,没有人定酒席?” 小二连忙道:“有有,只是那位订酒席的客人尚未到。” 韦金平也是一怔,拍了拍手中泥金扇道:“既如此,我先进去等他吧。” “好嘞,客官您这边请。” 谁料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时辰,正当韦金平脸色闪现出不耐烦的神色之际,包厢房门被人推开了。 韦金平转过头看向来人,眸中满是讶然。 “怀剑,怎么是你?” …… 长丰镖局内,袁夫人怀中抱着婴儿,她的病虽然已经大好,但是气色却是不佳,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娘亲,沈玉来了!”袁柔推门而入。 袁夫人脸色一惊:“她怎么会……不是……” 话音刚落,就看到苏映雪一身男装走了进来,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对方道:“袁夫人不必担忧,袁镖头的案情马上就会翻案重审了。” 袁夫人疑惑不定地看着苏映雪,忙不迭地追问道:“沈夫人何出此言?” 苏映雪目光落在了她的孩子身上,却没有接过,道:“沧州城来了一位总督大人,他可是清正廉明的好官,只要夫人和袁姑娘去拦下总督大人轿子,递上状纸,这位总督大人,定会为你们伸冤的。” 袁柔满脸惊喜道:“这是真的吗,太好了!” 袁夫人却是面带疑惑:“这位总督大人不正是朱府的后台,怎会替我长丰镖局伸冤?” 苏映雪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袁夫人:“我与那总督大人有过几面之缘,只是如今我有些事情,不便于见他,你只要将此信送到他的手中,他定会卖我几分人情。” 袁夫人半信半疑接过信,突然想起了什么:“沈夫人,听说昨日你被抓进牢狱之中了,如今满大街都是抓捕你的消息,你……” 苏映雪苦笑了一下,抬起没有受伤的手臂,摸了摸小简心,又亲了亲他的小脸,眸中闪过一丝不舍,然后她转过身,道:“我尚有些事情要办,袁夫人再帮我照顾简心一段时间。” 说罢,她转身走了出去。 恰好杨枫从院外走进来,见到苏映雪,脸色一怔,古怪地看着她:“沈玉,你怎么会在这里,外面官差都在满城抓你呢!” “你跟我来,我先带你去密室里躲一躲!”杨枫马上道。 “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去办,多谢好意。” 杨枫急道:“有什么事情这般火急啊,你先躲过这段时日再说。” 苏映雪眸中闪过一丝感动,一开始她还觉得这杨枫挺难相处的,相处了几个月之后,发现这孩子是典型的嘴硬心软,实际上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看吧,还能被她遇上长丰镖局这一家子的人。 苏映雪走出长丰镖局,脚步有几分犹豫,她本应该去那聚贤酒楼见韦金平,但是她却在离开客栈之前,改变了注意,她借着伤口疼痛装昏睡支开了闲雨,闲雨离开没有多久,她就发现门外多了两个人,两个功夫高强之人。 再想到闲雨最近一个月来的行踪的,还有这个自己肩膀上被包扎好的伤口,和摆放在地上的靴子,苏映雪若是还猜不到是谁,她就太愚笨了,或许苏映雪在那一日生产之时就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只是她不愿却深入的想下去罢了。 沈沛白,在沧州城。 这个念头,让苏映雪的胸口骤然一紧,继而来不及多想,她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沧州城,于是她马上起身离开了客栈,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甩开了跟在她身后的影卫,然后又从后门进了长丰镖局。 她想要带着简心离开沧州城,她知道最好的办法是将简心留下,一个人离开,然而她却万般不舍,只是离开了短短一晚上,她就满脑子想着简心是否吃饱睡足,奶娘有没有把他照顾好。 她真的要一个人离开沧州,从此孤身一人,落魄天涯? 苏映雪走了没几步,停下了脚步,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偏执而敏感的鸵鸟,遇到什么事情就只知躲避和逃离,从前的洒脱和毫无畏惧,如今无影无踪,只剩下惶惶不安和瞻前顾后,这样的自己让她极为厌恶。 命运二字,差一步悬崖深渊,休伦是否公道,每个人都背负着过往的回忆,行走在黑暗和黎明交汇之处,寻找着虚无的落脚点,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是坚硬的石板,还是污泥的沼泽,然而只有不断的往前走,才能看到希望。 她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当年将军爹宁愿选择把自己变成傻子,也不愿自己背负着罪恶和忏悔过一生,正是因为太了解自己,然而自己已经已经无知无觉十多年,不知道过往之事也罢,难道如今还要在这般逃避下去? 苏映雪心中下了一个决定,猛然转过身,朝着长丰镖局的方向而去。 行至镖局的门口,却见一个声音高声传来:“我就知道你会来长丰镖局!来人呐,把这位逃狱的采花女贼拿下!” 苏映雪:“……??” 刘捕头带着一群官差围了上来,这刘捕头脸色阴沉沉的看着苏映雪,他原本想要故意装作忘记苏映雪这件事,把把她关在牢狱之中多吃点苦头,然后在借机胁迫她从了自己,他从前就是使用这般的手段,不费吹灰之力,将好几个性格刚烈的女子收入囊中。 谁料得,这沈玉竟然敢逃狱,那狱卒将此事禀报了上去,王知府知晓了之后,先把刘捕头骂了个狗血淋头,原本想让他将此事瞒下,不准人上街抓捕,王知府倒不是觉得不应该将无辜之人打入大牢,而是要是被相爷和总督知道狱中逃走了一个犯人,轻者罚停俸禄,重者革职查办啊! 谁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丞相和总督大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知府一慌乱,就将一桩重案按在了那沈玉的头上,说她是行走在江湖的采花大盗,武功高强,善于下毒,且下发了通缉令,然而那画像的画却与苏映雪毫不相似。 苏映雪没有想到,仅仅只是过了一夜,她就变成了通缉要犯,而且还是采花女贼? 正文 第175章 重逢 第175章重逢 刘捕头脸色不太好,心情自然不会好到什么哪里去,本来他都已经把沈玉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如今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不仅他之前的打算全部泡汤,甚至还有丢官之虞,如今之计将罪责全部堆在这沈玉的头上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诬陷别人的事情刘捕头虽不怎么熟练,但是倒也不陌生,首先先把苏映雪拿下,在擒拿的过程中势必会收到对方的强力抵抗,伤亡在所难免,只要确保犯人开不了口,这件事情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 刘捕头冷冷一笑,举刀上前,只能怪你自己了,乖乖待在监狱之中不就好了,非要作死逃狱。 苏映雪心中一凛,看出了这刘捕头竟不是想要捉拿自己,而是存了将自己毙命的打算。 她错身躲开刘捕头的长刀,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正是闲雨给她做临时防身所用。 苏映雪有些后悔没有回府,把银环小蛇待在身上,白无霜亲手调教的毒蛇,极为听话,平日就蜷缩在袖子里,不用蛇香吸引它,它很少会出来。 苏映雪虽不怕蛇,但是却还是怕银环蛇不受控制,惊吓了丫鬟和孩子就不好了,所以就将它养在了房间的一个青花瓷瓶内。 那刘捕头出刀极为狠毒,又有其他官差从旁协助,这几个官差身手不错,苏映雪受了伤,左臂无力,几次堪堪躲过,又险象环生。 她猛然就匕首刺入其中一个官差肩膀,寻了一个空漏正要逃出去,那刘捕头却发现了她的意图,右手一挥,几道暗器朝着苏映雪打去,苏映雪避无可避之际,倏然两道人影飞过来,落在苏映雪的身前。 苏映雪定睛一看,护在她身前正是袁柔和杨枫二人。 刘捕头脸色大变,怒道:“莫非你长丰镖局与这女贼是一丘之貉,识相的快让开!” 杨枫冷笑道:“刘捕头好一张颠倒是非的嘴,你凭什么说沈玉是女贼,她盗窃了什么东西?你可有证据指明是她所为!” 袁柔咤声:“师兄说得对,沈姐姐为人贤善,我绝不相信她是女贼,倒是你这狗官差,天天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定是你求而不得,就罗织构陷罪名,想掩饰你那颗肮脏卑鄙的心!”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苏映雪护在背后,袁柔道:“沈姐姐,长风镖局所有人的命都是你救下来的,我们都不相信你是逃犯!” 苏映雪心中泛起了暖流,眸中满是感动。 刘捕头脸色铁青,眸中怒火喷薄而出,厉声道:“敢阻止官差捉拿犯人,定是贼人同伙,给我拼死拿下!” 此言一落,四周的官差举着刀涌了上来,场面混乱而剧烈,原本远远围观的路人,此刻也不敢看了,纷纷躲进了宅院之中,生怕自己受到刀光剑影的波及。 自上次经历过山贼之后,袁柔和杨枫深知自己的弱小,勤奋苦练武功小半年,如今武功大跃从前,然而那十几个官差却是胜在人多,组成围剿之势,一轮一波的上前,其中刘捕头功夫最为的刁钻,他的武器虽然是一把刀,却时不时用暗器偷袭,端得是卑鄙无耻,袁柔和杨枫毕竟年纪尚小,没什么与人交手的经验。 “师妹小心!”杨枫一把推开袁柔,闷哼一声用自己的手臂接下了暗器。 “师兄!你没事吧!”袁柔脸色一急,满是惊慌失措。 杨枫见她对自己如此关切,心中顿时一暖,脸上荡起了甜蜜,连忙摇头道;“师妹,我无妨的,你小心注意那个刘大头的暗器!” 刘捕头平日最恨人家叫他大头,气急败坏,长刀一滑朝着杨枫劈去。 “小心!”苏映雪眼疾手快,忍痛抬起受伤的手臂,用夺过的长刀挡住了刘捕头的一击,两刀相撞之下,苏映雪倒退了两步,感觉左臂被震得剧痛,手中长刀脱力掉落在地。 那刘捕头只倒退了半步,长刀一挥又朝着苏映雪的劈去。 “住手!”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刘捕头抬头看去,动作猛然一停,刀尖犹在颤动,却见冷面寒眸的沈相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后跟着王知府,王知府皱着一双眉,暗暗对他摇头。 只是他的小动作还未停下来,就听到沈沛白道:“王大人,你的手下是抓人,还是在灭口?” 王知府满头冷汗,不知道如何辩白,只好瞪着刘捕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过来拜见相爷。” 众人慌忙跪了一地:“拜见沈相大人。” 场上只有三个人未跪,袁柔和杨枫是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个相爷是谁,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大胆,见了相爷还不跪下!”知府呵斥道。 袁柔杨枫只好带着茫然的神情跪下,袁柔跪下之后,见苏映雪仍然怔愣在原地,还扯了扯苏映雪的衣摆,小声道:“沈姐姐?” 苏映雪置若罔闻,慢慢侧过头看向沈沛白。 时间仿若静止不动,连风都凝固,四目交接,她的手好似被刀刃灼了一下,只听得哐啷一声,长刀摔落在地,苏映雪的心脏也随着声音重重的鼓动了一下。 沈沛白瘦了很多,脸色带着苍白的病意,眉似墨染,他盯着苏映雪,深邃的眼眸好似望不见底的深渊,隐约缭绕着寒气,不复往日的温和,无悲亦无喜,苏映雪瞬间感觉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一般,从头冷到脚。 知府见苏映雪仍然站着不动,正待下命让她跪下,却听丞相大人道:“起来吧” “怀剑,把人抓起来。”沈沛白道。 知府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他这口气注定是松不下去,只见怀剑领着侍卫上前,瞬间把所有的官差给抓了起来。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为何抓我们!”刘捕头脸色一变,怒道。 所以说人要作死,八匹马也拉不住,刘捕头话音刚落,就被怀剑狠狠抽了两个耳光。 他这两掌毫无保留,把刘捕头牙齿都打落了两颗,刘捕头整个人都懵了,也不知是被怀剑打晕的,还是因为这场变故而懵。 比他更懵的还有王知府,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韦金平坐在公堂下位,神色还带和几分迷茫,他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如坐针毡的王知府,又看了一眼坐在另一侧的沈沛白,他不过是出去了一下,错过了什么大事了? 王知府颤抖着抓起了惊堂木,拍了一下:“下跪之人,有何冤屈报速速报上来。” 杨枫抬起头道:“知府大人,我要为我师父伸冤,我师父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杀人!” 王知府有些口吃的毛病,平常看不出来,只有在极度紧张之时才会这般:“此案、此案物证人证确凿,当、当凭你一面之词,岂能轻易翻案。” 杨枫仰起头道:“我有证据!” “证据在何处,快呈上来!” 杨枫道:“禀大人,这证据在尸体身上!” “来人,将、将尸体抬上来。” 跪在堂下了除了杨枫和袁氏一家,还有朱府两位夫人,那朱二夫人见自己夫君的尸体被抬上来,就开始垂泪痛哭:“老爷,你死的好惨啊。” 如今已是六月,天气开始炎热,尸体摆放了七天,刹时,尸臭味弥漫了整个公堂,知府捂着鼻子道:“你说的证据何在?” 杨枫指着朱志的伤口道:“大人请看朱志身上的伤口,是个贯穿伤,刀痕宽约为六寸,与我师父的阔背刀相吻合,凶手想要嫁祸给我师父,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我师父的刀有二十余斤重,等闲之辈就算是单手抬起都很困难,更被说用此刀贯穿一个人的身体,诸位若是不信可以试试,谁能将我师父的刀抬起来?” 取刀上来的衙役点了点头,甩重刀的人都是天生神力之人,而袁镖头的重刀在沧州城也算是颇有名气。 韦金平突然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师父的嫌疑就更深了,他的刀寻常之人岂能用,这朱志的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只有这刀伤,只是致命的伤口,难不成有人高手偷了你的刀不成。” 王知府想说的话被总督大人抢白,心中那个郁闷,这个总督大人朱府大夫人的姐夫吗?为何还是跟往常一般笑眯眯,这案子虽然是有一些疑点未解,但是王知府收了朱府的钱,有疑点也会变成没疑点。 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已经搞不清什么状况了,丞相大人说要重审此案,总督大人不仅不拒绝,还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杨枫摇头道:“除非死者被杀之前,就已经昏迷不醒,若是躺在地上,那凶手力气再小,也可以将刀拎过去,一刀戳穿死者的胸膛。” 韦金平点了点头,道:“倒有几分道理。” “人在昏迷和清醒之时的伤口亦是不一致,站立时,人会因为剧痛,站立不稳之下伤口撕扯,比躺着的更加宽,而且师父惯用的招式是用刀却横劈歇砍,还有一点,用阔背刀去刺穿一个人的胸膛速度太慢,容易被势均力敌的对手先手,这个凶手想来是个不懂武之人。” “而且,小人去查探了凶案现场,那死者死亡的地面有一处刀痕,那刀痕正是在刺杀死者之时造成的。” 韦金平摸了摸下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跪在堂下的其他几人,突然道:“若是刺杀,又何必将死者戳穿?” “因为凶手极为憎恨死者!行凶之时,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刀插入死者的胸膛处。” 知府额头冒出了冷汗:“那你说,这凶手究竟是谁?” 杨枫转过身,看向跪在地上之人:“凶手就是朱府的大夫人厉氏!” 正文 第176章 堂审 第176章堂审 厉氏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是转瞬即逝,抬头在镇定异常道:“民妇冤枉,民妇既没有没有的动机,也没有杀人的时间,小叔死的那刻,我正与丫鬟在我自己居住的庭院中,管家阿福可以替我作证。” “来人,传阿福。” 一个年过三十的中年男人被人带了上来。 知府问道:“阿福,你且将你知道的事情再说一遍。” 阿福点头道:“是,二爷与袁镖头进了房之后,二爷就命小人去厨房取酒,回来的路上看到大夫人和她丫鬟在院子里收集花瓣,走到招待客人的院外时,小人听到屋内传来了争执声音,小人就在屋外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谁料屋内却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小人马上推门而入,却看见二爷倒在地上,而杀人的正是袁雷!” 袁雷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此刻怒视那阿福:“放屁,就朱志那种混账鳖孙,老子杀他还需要用刀吗?” 朱二夫人捂着胸口嚎啕道:“官老爷,你可要为我家老爷做主,您瞧瞧这杀人凶手亲口承认自己想要杀我家老爷,他徒弟刚刚那些话都是托辞,根本就不能当证据啊!” 袁柔愤怒道:“朱志这种小人,想他死的人没有十人也有八人,我爹杀他毫无益处,为何要怀疑到我爹的头上。” “因为他不肯赔钱,白玉观音乃价值千金,你们长丰镖局一千两就想打发我们朱府,以为我朱府好欺负吗,我告诉你,我们朱府可是总督——” “肃静!”知府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如此放肆,谁再敢不问自答,先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袁柔尤不服气瞪着那朱二夫人,被袁夫人按下了脑袋。 韦金平看了那朱二夫人一眼,轻笑道:“你继续往下说,本官倒要瞧瞧是谁给你们朱府撑腰。” 朱大夫人神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暗暗瞪了那大夫人一眼,支支吾吾道:“民妇乱说的……” “公堂之上岂容你满口胡诌,更何况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那白玉观音本官看了碎片,最多值一千两银子,若非朱奇以观音像换平安,又怎会丢了性命,本官看这一千两不应该长风镖局赔偿,而是向那些山贼索要。” 袁柔神色一下子激动起来,看向韦金平的眼神浓烈而炽热。 朱二夫人脸色难看起来。 韦金平看向韦金平:“你继续说,为何这厉氏是凶手。” 杨枫道有些迟疑,但是看到自己师父满身的伤口,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抛出了一句炸起千层浪的话:“因为厉氏与死者朱志有染!厉氏自觉容貌远比朱二夫人美丽,所以在她丈夫死后就勾引了朱志。” “你浑说!”一直镇定异常的朱大夫人突然激动起来。 杨枫不理她:“那日我师父进朱府时,无意间听到朱大夫人跟朱二夫人在争吵,二夫人还打了大夫人一个耳光,可有此事?” 朱二夫人转头瞪着厉氏,狠声道:“没错,这厉氏就是个狐猸子,自己丈夫死了没几个月就寡廉鲜耻来勾引我的丈夫!” 朱大夫人眸色一下子变得鲜红,好像下一刻就要扑过去撕裂二夫人的嘴。 杨枫却突然改口道:“我方才说错了,厉氏与朱志虽然有染,但是厉氏却不是自愿的,而是被朱志所所胁迫的。” 众人又是一怔,那知府呵斥杨枫:“杨枫,你一会一个说法,是当公堂是儿戏吗?” 杨枫俯身磕了一个头,然后才抬起头道:“大人请恕罪,我若非如此询问,想必朱二夫人绝对会维护朱志的名声。” 朱二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而朱大夫人却垂眉敛目,目光之中满是绝望。 王知府:“……杨枫,你若是在这般乱来,本府就要按律先打你十大板!” 韦金平则是颇有兴趣的看着杨枫,心中起了惜才之意,这小子临危不惧、有条有理,是个好苗子啊。 殊不知杨枫在公堂之上所言,都是有人教他的。 王知府偷偷瞧了总督大人一眼,又开口问道:“既然厉氏早几个月就受到了朱志的胁迫,那为何不早些……而是选择在好几个月之后才动手呢?” 杨枫道:“前几日厉氏出城施粥,让丫鬟给一个灾民送了一个包裹,后来我几番调查那个男子之后,发现这个男子与厉氏曾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我猜测这名男子希望厉氏能跟他一道离开沧州城,去别地生活,大厉氏心中纠结,她觉得自己已非清白之身,觉得配不上这位男子,朱志又百般折辱与她,想要胁迫她改嫁与自己,所以心中恨极朱志,才起了杀人之心。” “大人,那名男子我已经派人找到了,现在正在堂外,可要招他进来问——” “不要再说了!”厉氏突然打断杨枫的话,狠毒道,“朱志是我杀的,他该死,朱府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都该死!就连下人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她冷冷地看了那惊慌失措的管家一眼。 那管家满脸冷汗,跪倒在地:“大人,小人、小人是冤枉的,都是这恶毒的夫人威迫我说谎的。” 朱二夫人似是不敢置信表情凝固了一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突然面若癫狂地伸出手去掐厉氏的脖子:“你这个毒妇,我跟你拼了!” 厉氏被她掐住了脖子,却丝毫不抵抗,只是冷冷盯着她。 衙役连忙上前分开他们,厉氏缓过气之后,看向那朱二夫人,眼中满是厌恶之意:“若非时间不够,我下一个想要杀的就是你!我就算了做鬼了不会放过你们朱府上下!” 朱二夫人被她的目光所慑,吓得倒退了一步。 案情到此到此告一段落,杨枫在公堂之上所言大部分都属实,厉氏供认不讳,管家之所以会帮厉氏,是因为他早就垂涎厉氏的美色,厉氏许诺若是他帮助自己杀人的话,自己就嫁给他,而且还将朱府的房契都赠与他,管家早在菜中下了迷药,迷晕他们之后就与厉氏二人一起将朱志杀死,之后又布置了现场,完美无缺地将此事嫁祸给了袁镖头。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这世间任何凶杀案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袁镖头被当堂无罪释放,朱府的人也离开之后,王知府抹了抹冷汗,刚想松一口气。 却听到沈沛白开口道:“此案已了,那接下来就来审一审采花女贼之案吧。” 王知府冷汗一下子淌下来。 “来人,把女、沈玉和一干人等带上来。” 王知府差点脱口而出女贼二字,还好他生生地收了回去,心中更加谨慎起来,一定要把自己摘出去,他看了一眼进来的刘捕头,心道,这破事本来就是你惹出来,也只能由你来承当了。 苏映雪仍然穿着那件半灰不白的男子袍裳,垂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闲雨,她走进来之后,先是看了坐在左侧的韦金平一眼,目光闪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并没有看沈沛白。 刘捕头面色青灰,心中更是惶然,也不知这位沈玉是何方神圣,竟然与丞相大人相熟? 袁柔和杨枫并未离开,他们二人因为因为救苏映雪所以也卷了进来,只是他们两个人实际上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知道了一件事情,沈玉逃狱是为了替袁镖头查案,方才杨枫说的所有话都是沈玉教他的,杨枫心中对沈玉充满了感激,心道就算沈玉真的是一个采花贼,他也认定是她是一个好贼。 若是苏映雪知晓杨枫心中所想,定会直接揍他一拳。 这案子几乎是不需要审,因为实在是太漏洞百出了,沈相介入,王知府急着脱身,很快就将罪责推脱给了刘捕头,其他官差也为了撇清关系,很快就把实情说了出去,刘捕头百口莫辩,最后被押入大牢之中。 于是杨枫和袁柔围观了一场不到一炷香的审案过程,最后目瞪口呆看着王知府脱下官帽跪在地上,自我领罚,说自己断案武断,听信一面之词,最后监管不利,自省不严,险些害了几条无辜的性命,然后说自己以后会痛定思痛,绝不会犯之前的错误,又道他要拿出三年的俸禄,以作灾银之用。 沈沛白看了他一眼道:“知府大人既有悔改之意,本相有怎会为难大人,只不过知府大人三年俸禄只能支撑灾民几日的食物,听闻知府大人素日与沧州城富豪官绅关系和睦,不若大人登高一呼,届时那些乡绅见大人如此高节,自会一呼百应,给灾民多捐一些银两,也好让他们早日重修田宅,得以生计。” 王知府傻眼了:“相爷,这……” 这别说他做不到,就算总督大人亲自出马也做不到啊,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然而王知府只能咬咬牙接受,他不敢推脱,他要是敢推脱,等待自己的很有可能是革职查办。 正文 第177章 冰释 第177章冰释 “杨枫,你知道沈姐姐跟丞相大人是什么关系吗?”下了公堂之后,袁柔低声问杨枫。 杨枫挠了挠头道:“他们都姓沈,应该是姐弟关系吧?” 袁柔嘴角一抽:“……” 算了,问他还不如问一根木头。 …… 苏映雪刚走出衙门,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怀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夫人,请上马车。”怀剑躬身道。 苏映雪咬了咬牙上了马车,既然选择不再逃避,她也没有什么好怕,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苏映雪心里这样想着,胸膛那颗心脏却仍然剧烈的跳动着,她再怎么沉心静气也没有一丝作用。 马车中沈沛白垂首敛目,羽睫浓密,投下一片灰影,看起来愈发的形销骨立,与苏映雪记忆中的人几乎旁若两人。 鼻息间让人是那股淡淡的檀香味,苏映雪不动神色,在离沈沛白最远的距离坐了下来。 马车启动,载着苏映雪和沈沛白二人,不知道去往何处。 一路上苏映雪一直盯着沈沛白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她多想与沈沛白紧紧相拥,吻他的额头,脸颊和紧蹙的眉宇。 “看够了吗?” 沈沛白睁开眼脸,目光落在苏映雪的身上,语调冰冷。 “够、够了。”苏映雪有些讪然,避开目光。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然而与刚刚不同的是,沈沛白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映雪的身上,苏映雪却一直撇开目光。 终于苏映雪忍受不了这种氛围,她开口了:“你、身体可好?” “不够。”沈沛白阴沉地回答。 “啊?”苏映雪疑惑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眸中满是戾气,猛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冷厉而强硬道:“为何不敢看本相,嗯?厌倦本相这张面孔了,还是嫌弃本相是个结党弄权的佞臣?” 他的力气极大,一下子就将苏映雪拉到了自己怀中,将她桎梏在自己的臂弯之中,苏映雪一下子扑入他的怀中,先是感觉左臂传来一阵剧痛,她却无暇顾及,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想要挣脱出沈沛白的怀抱。 “别动!”沈沛白紧紧地抱住了她,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贪婪地闻着她的味道。 苏映雪浑身僵硬,太瘦了,这是苏映雪脑海之中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她想起沈沛白特殊体质,他一当受伤血液就会很难止住,而且伤口恢复极为缓慢,她刺的那一剑,对准了胸膛,她无法想象对方是怎么熬过来。 她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沈沛白单薄的身躯,热泪涌了出来,顷刻间沾湿了沈沛白的衣袍。 沈沛白身子一僵,嘴巴微张,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却突然变成了一个锯嘴葫芦,只能伸出手拍着苏映雪的背脊。 她原本以为自己眼泪已经枯竭,但是此刻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苏映雪嘴里只剩下这一句,也只有这一句。 她本不应该哭泣,与沈沛白做最后的告别,但是她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她这么喜欢他,喜欢了将近二十年,一个人有几个二十年,苏映雪原本对自己所做的隐瞒和淡忘,根本就没有一丝作用,庞大的思念将渺小的她吞噬,她每天每夜都梦到他,有满腹的回忆和心事想要与他说道。 但是每一夜从睡梦中惊醒,面对无边的夜色,只剩下惶然的惊恐,因为所有的美梦最终都有一个结局,沈沛白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而杀了他,正是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终于平静下来,却是相对无言。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苏映雪几乎经历过一遍,她从前不愿掩其本心,开心时大笑,悲伤时恸哭,然这世间之事,若能同江湖中的快意恩仇那般,一剑斩断仇怨和悲苦,从此快马豪饮,恣意洒脱就好了。 然而后来却不得不带上面具,如同正常人一般,隐藏自己的表情和内心的想法。 但是面对沈沛白,她从来不愿掩饰自己的本心,不是不会,而是不愿。 她有时候会很疑惑,为何会对沈沛白这般无缘由的信任?此刻她才知晓,这种信任来源于年少伊始。 马车停在一片蓊郁葱葱的树林旁,此刻已近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斜阳将一片翠绿染上了橙光,有倦鸟扑朔朔归林,苏映雪跟在沈沛白的身后,走到一座石桥上,那石桥经年历久,青苔斑斑,桥下流水湍急,水声不绝。 苏映雪突然低声念了一句诗。 沈沛白神色涌动,这句诗,是他年少时所作,只是为了给楚岫玉应付楚将军之用。 她都想起来了,当年的事情。 苏映雪的目光落在水面上,看得久了,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我一直在想,当年若是我没有忘记那些事情,我们是否不会平白荒废十多年的光阴。” 这半年来,苏映雪心中一直在追问着这个问题,若是她没有失忆,那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然而她忘记了那些沉沦痛苦的回忆,享受着不知愁苦的天真岁月,将爱她的人抛在孤寂的深渊之中十多年。 这就是她一直不敢面对沈沛白的最重要的理由,然而他们都没有做错什么,这段记忆荒谬之至,可笑无比,但是却谁也无法轻松的面对。 沈沛白拥住了她,沉默不言,却是温柔地避开了她手臂上的伤口。 苏映雪逃离京城的那一日开始,沈沛白就意识到苏映雪很有可能是想起了当年那些事情,早就三个月之前他就找到了她,闲雨传回消息的那一刻,他几乎下意识想抛下了手中政务,只想马不停蹄到她身边。 然而他却自顾无暇,三个月前泰国公与薛太傅联手弹劾他窃权罔利,只手摭天,迫害忠良谏士,纵下勾结匪贼,鱼肉百姓,导致姚县丞灭门,此事有逃出升天的姚公子所证实,又老调重弹翻出了当年他构陷恩师、踩名而上的罪责。 又在书生将姚县丞之案添油加醋,写书成册,暗中在坊间传播,一时之间,京城上下,流言甚嚣尘上,佞臣当权四字流于众口,丞相府的大门都差点烂菜叶和臭鸡蛋被淹没。 若非沈沛白早有提防,以退为进,暂从危机四伏中的朝堂之中抽身而出,新政党暂时蛰伏,无人再敢于明面上跟沈相二字沾染上一丝关系。 旧政党取得巨大的胜利,正当弹冠相庆之际,却没有料到宫中变故徒生,皇帝被刺客刺伤,昏迷不醒,朝野上下一片震惊。 而在府中闭门思过的沈沛白,却收到了皇帝的一封密诏,而在皇帝最信任的大内总管,却颁布了一道皇帝之前就已经拟好的圣旨,派他出京巡查土改一事。 朝廷中已经乱成了一团,谁也没有想到皇帝此举是何意,若是皇帝自己还苏醒着,那众臣自然要揣摩圣意一番,皇上是想要起复沈沛白,还是想借此将他调离京城,削去他的权力,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皇帝自己都已经昏迷不醒了,若是沈沛白离去,就新政党极有可能就此土崩瓦解,旧政党即将迎来又一大的胜利。 众人看热闹的看热闹,落井下石的落井下石,想看沈沛白如何接招,却没有想到他在接到圣旨的第二日就起程离开了京城,竟是完全不管朝中的烂摊子了。 “我说过,你我之间永远无须道歉。”沈沛白温热的气息裹紧了苏映雪,他在朝中可以舌战群臣,也可以在血雨腥风中力挽狂澜,然而他却不知道怎么宽慰他的夫人,怎么消除她心中窟窿,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着一些听起来很幼稚的话语。 他曾恨极了上苍,然而却又不得不感谢它,将苏映雪重新送回了他的身边。 他知道苏映雪此刻心中的挣扎,这些事不是他一己之力能化解的,一根虬扎在心底深处十多年的荆棘,动辄血肉尽痛,无法用蛮力取出,只能一步步,慢慢的,用最好的伤药化解开。 …… 苏映雪伸手轻抚沈沛白的胸膛,迟疑到:“你的伤,可是康复了?” 沈沛白道:“早就无碍了,你且不必担忧,我的伤口不难愈合,只需使用我师父配出的伤药,既能与寻常人一般痊愈。” 夜幕低垂,浩瀚的星河下,延绵百里的山峦重影,如同一卷精美绝伦的画轴一般,月光若轻烟,笼罩在石桥上的互诉衷肠的两人身上,竟不知日落月升,时辰几何。 官驿中的韦金平坐在庭院之中,本想等沈沛白归来之后,跟他商议一些事,左等右等,沈沛白就是不回来。 正有些不耐烦之际,却见一个奶妈抱着一个胖乎白嫩的婴孩,与几个丫鬟一道,被沈沛白的侍卫领着经过。 “站住!”韦金平心中疑惑,开口问道,“他们是何人?” 侍卫迟疑了一会:“总督大人,这是相爷命属下带回来的,您若是有疑问,还是去问相爷吧。” 韦金平翻了一个白眼,气得牙痒痒,从早上起,他心中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至今还没有人给他解答,都快要把他憋坏了。 他低头看向那个婴儿,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好像跟沈沛白有点相似,莫非…… 他心中惊奇道,这莫非是沈沛白的孩子?没错,这眉眼越看越像沈沛白,沈沛白的夫人不是应该在京城之中吗,莫非她也跟着沈沛白一道?不对啊,他这段时间来从来没有看到过有女子跟随沈沛白啊,怎么回事?韦金平暗戳戳的想到,难道这是沈沛白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进不了府的女子替沈沛白生下了一个孩子。 他心中蓦然又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今日在公堂之上看到的沈玉就是沈沛白的在外面的情人?! 韦金平顿时被这个想法给震惊了。 正文 第178章 明白 第178章明白 韦金平当即道:“这是相爷的孩子吧,瞧瞧这小鼻子小眼睛,跟你们大人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啊。” 那侍卫:“……” 韦金平:“哎呀,你们相爷抱过它了没?” 侍卫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韦金平立马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给本官抱一下。” 那奶妈迟疑了一下,看向一旁的闲雨,见她点头,把孩子递给过去,韦金平小心翼翼接过了孩子,得意道:“不知你们相爷知晓我比他还要早抱他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呢。” 侍卫:“……” 韦金平正得意洋洋,却不料小简心突然哇啦一声大哭起来,随即他觉得自己衣裳某处一片濡湿。 韦金平不可置信地的瞪圆了眼睛:“……他、他竟敢本官身上撒尿!” 那奶娘和丫鬟吓得跪倒在地,侍卫倒是镇定多了,心中忍不住憋笑,表面上却是一副问罪的表情:“总督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原谅小少爷的不懂事。” 韦金平刚想说话,就看到沈沛白带着苏映雪回来了,韦大人连忙上前哭诉:“丞相大人,你瞧瞧我这衣裳,你可要赔我一身新的。” 众人:“……” 沈沛白面色平静,上前接过了小简心,小简心原本还在哭闹着,一投入沈沛白的怀中,竟立刻安静下来,看得一旁的苏映雪有些吃味,这孩子天生就吵闹,自己有时候哄半天都没有用,谁料此刻却这般安静。 苏映雪道:“抱歉,冒犯了总督大人,等明儿我定给您赔两身衣裳,只要总督大人不嫌弃便是。” 韦金平看向苏映雪,对方容貌昳丽,眉眼如画,认出这是方才在公堂上被认作女贼的沈玉,明明从未见过面,但是韦金平总觉得对方气质有一丝熟悉感,他转身问沈沛白:“这位是?咳咳,屹之,你也不介绍一下。” 沈沛白言简意赅道:“我夫人。” 韦金平原本以为这沈玉是他红颜之类的女子,差点没吐出一口血:“你、你夫人?京城的那位?” 苏映雪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莫非还有别的夫人?” 韦金平一贯的笑容贴不住了:“哈哈哈,误会误会,我只是没有想到嫂夫人竟会与沈兄一起离京。” 是了,听说沈沛白可是为了这位夫人遣送了所有的侍女和妾氏啊,他怎么会在外面找情人呢,韦金平可是知道他有多长情,当年为了楚岫玉十多年不娶,现在能爱上别人,也算是好事啊,这位沈夫人的确是容姿过人,听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又是太师之女,恰与沈沛白相得益彰。 就是跟他想象中的样子,有一点点差别。 一旁奶娘和丫鬟却是一脸震惊,他们一直猜测夫人的夫家到底是谁,却万万没有想到姑爷居然是丞相大人!? 沈沛白不予多做解释,对韦金平道:“天色不早,士章也早点回房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韦金平见对方一脸没事快滚,有事也得滚的表情,只好撇撇嘴,转身走了。 苏映雪倒是有些意外,韦金平跟她印象中相差很大,以前的韦金平个子瘦弱,现在看起来身形倒是挺高的,而且以前他的外号叫猴子,所以长相并不怎么出众,至少比不上陆茗,现在却风度翩翩,面带三分笑,容貌虽然说不出有多俊朗,但是却十分有魅力,之前苏映雪在公堂之上看到他的,几乎都认不出他了。 沈沛白眸中闪过几分不悦,转身道:“夫人,回家吧。” “回家?”苏映雪怔了一下。 “回沈府。”沈沛白转头看着她。 苏映雪耳根微红,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沈府二字,然而她却并不想解释,只是点头。 到底沈府的时候,奶娘和丫鬟发现沈府内外都守着护卫,与之前冷清的完全不同,而这些护卫都神色严肃,让人望而生畏。 小简心在马车上睡着了,窝在沈沛白怀中,小手揪着他的衣襟。 进了屋子之后,沈沛白将她交给了奶妈,奶妈战战兢兢的抱着小少爷,好像抱着黄金一般,两个丫鬟也是两腿发颤,一副想要跪下的模样。 苏映雪的只好走到一旁,宽慰了她们一番,以前小简心都是跟自己睡的,丫鬟睡在外间,现在她受了伤,又有沈沛白,只好暂时交给奶娘带。 沈沛白让人做了几个简单的小菜送上来,苏映雪几乎一整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到现在才觉得饥肠辘辘,看到桌上的菜都是自己喜欢的,吃了几口之后,却见沈沛白什么坐在位置上,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吃?”苏映雪问。 沈沛白这才拿起筷子,剥了一个白灼明虾放到了苏映雪的碗里。 苏映雪知他喜欢素菜,但是这桌上几乎都是荤菜,只有一盘芦笋,就将芦笋放到了沈沛白的面前。 吃罢饭,沈沛白牵着苏映雪的手进屋,下人已经在房内备好了热水。 苏映雪从狱中出来之后就没有沐浴过,沈沛白站在一旁依然望着苏映雪,苏映雪面皮有些微微发红,道:“你先出去。” 沈沛白身子不动,过来脱她的外裳:“你的肩膀受伤了,不能沾水,一个人怕是不方便。”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夫人上下我哪里没有瞧过,为何还这么羞涩?” 苏映雪只好不动了,乖乖站着任由他将自己的衣裳除下。 “我的伤口是不是你包扎的?”苏映雪坐在浴桶之中,突然想起了什么。 沈沛白坐在她的身后,替她搓背,点头道:“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映雪闭上眼睛,道:“因为你有一个习惯,会把床前的靴子摆放齐整,我一望就猜到是你来过了。” 沈沛白默了一下:“夫人真是观察入微。” 沈沛白已经将她中的蛊毒已解之事告诉她,这让苏映雪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沈沛白又告诉她沈铃音上了战场,隐藏了身份,如今已经升为小旗了,这消息让苏映雪有些震惊,她原本以为沈铃音只是去找赵延玦问清楚,但却没有想到她觉得这般胆大任性,这战场如何能待得,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她虽身手不错,但是战场上武功再高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然而沈沛白派去的人却没有人能将她带回来,沈铃音不再是之前那个只知骄纵的孩子,她经历了好几此战场厮杀,迅速成熟起来,而且她甚至没有告知赵延玦自己的存在,而是隐藏了自己身份。 沈沛白只好让影卫混入军队之中保护她,而且对沈父沈母隐瞒了这个消息。 苏映雪听了之后却没有说什么,她当初已经劝告过沈铃音,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她从前在皇宫之中,见过无数为了权力而迷失道路的人,这些人有的为失去了生命,有的被囚禁在皇宫之中。 或许,沈铃音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道路。 沈沛白抚摸着她的乌发,突然道:“若是我不当丞相了,夫人是否会嫌弃为夫。” 苏映雪转过身,眼眸微睁,看着他:“为何不当丞相了?京城中发生了何事,皇帝要对你下手了?” 沈沛白道:“不是,皇上他中蛊了。” 苏映雪一怔,又听沈沛白补充道:“巫骨。” 苏映雪猛然一惊:“下毒之人是谁?” 沈沛白道:“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德妃,但是不止她一人,宫内定然还有其他同伙。” 德妃,苏秋露,进宫不到一年,就已经晋升到了妃位,看来皇帝真得很喜欢她。 “那你离开京城……”苏映雪想起了什么。 “是皇上身边的公公发现了皇上的异常,千方百计使得皇上苏醒过来,皇上派我离京,就是让我寻找巫骨的解药。” 皇帝在位十多年,自然是听说巫骨的厉害,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种已经失传的蛊毒竟然被人下到了自己身上,这让他如何不惊慌,他无法做出任何的举动,因为他并不知道下蛊之人是谁,而且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失去自己意识,变成了一个傀儡,于是当机立断,策划了一场刺客的戏码,吃下能让人随时昏睡不醒的药,假做是重伤昏迷,并且暗中告知保护自己的影卫以及禁卫军统领,执行命令需要有密令,就算是自己亲口下令的,也需要有密令才能生效,以防止有一天,对方控制他不成改而控制别人。 然而,皇帝对沈沛白并没有完全的信任,虽然派遣他出京,却将沈父和沈母留在了京城之中,当成人质。 皇帝给了沈沛白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三个月之内找不到解药,皇帝就会将他怀疑的人全部都杀了,以绝后患。 毫无疑问,赵炎彻做得出这种事情。 他不仅多疑,而且还非常的自私,虽重视百姓生计,想要改变陋制,引领大周皇朝走上辉煌,但是首先需要史册第一页写得是他的名字,他根本不在意骂名,更不在乎做什么贤明的君主,不然当年也不会先剪外戚羽翼,赐死了自己名义上的外祖父,又除楚氏兵权,对楚氏还有一点仁慈之心,看在功勋上,并未将楚氏灭门。 三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他调查出下蛊的人是谁。 苏映雪微微皱起了眉头。 原来,苏秋露从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一个牺牲品。 正文 第179章 旧友 第179章旧友 苏映雪侧躺在沈沛白的身边,道:“让我看你的伤口。” 沈沛白眉宇蹙起,本能的要拒绝,但是想到就算现在不给苏映雪看,也总有一日,会被她看见,只是任由她拉开了衣袍。 苍白瘦削的胸膛上横亘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苏映雪眸光微动,轻抚着伤口,低声道:“还疼吗?” 沈沛白摇了摇头。 苏映雪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旁,道:“睡吧。” “我很害怕。”沈沛白睁着眼睛。 苏映雪目光望向他的眼眸:“怕什么?” “我怕你离开我,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我怕,再次失去你。”沈沛白目光流露着脆弱和沉沉的哀伤。 苏映雪心中猛然一震,整个人如同雷击中一般。 她自重生以来见到的沈沛白皆是沉着如水,锦囊在握,无论是何时,她从未见过他露出过半分的惊慌和失措,苏映雪有时候觉得沈沛白直接剃个度,就能去庙里当和尚。 这是第一次,她见到他露出这样的如同孩童一般的神情。 她沉默无言,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突然俯身吻在他的唇上,烛火之光在沈沛白眸中跳跃着,他吮吸着苏映雪干净的气味,墙上,两个人身影交叠在一起。 火光跳了跳,又暗了下去,黑暗中沈沛白听到苏映雪开口道:“屹之,我爱你,从我是楚岫玉的时候,就爱上了你,我想永生永世,都跟你在一起, 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人生苦短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刹那间,胸膛鼓动,沈沛白伸手紧紧抱住了苏映雪。 他说:“我也爱你。” …… 沈沛白在沈府中住了下来,每日花上半日的时间去处理事情,等中午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会回府,与苏映雪一道用餐,苏映雪的肩膀受伤并不严重,只是伤口有些感染了,抹了沈沛白带来的药膏之后,伤口很快就长好了。 只是奶娘和丫鬟依旧惴惴不安,对苏映雪的态度诚惶诚恐起来,倒是长丰镖局的人态度还如同往日一般。 袁镖头带着一家人来向苏映雪致谢。 “相爷夫人几次三番救了我袁某人的性命,若是夫人有用到长丰镖局的地方,直接说一声就好,我长丰镖局定会全力以赴。” 袁夫人带了很多的婴孩衣物,道:“这位都是我亲手做的,虽然布料说不上很名贵,但是很柔软,还望相爷夫人不要嫌弃!” 苏映雪怎会嫌弃,道谢之后珍重收下。 杨枫和袁柔则是面带疑惑之色,显然对苏映雪有很多的疑问,不过如今对方身份与他们已经是云泥之别,他们也没好意思开口。 袁氏一家人离去之后,苏映雪看了天色,叮嘱厨房开始准备午膳,午膳快要准备好的时候,沈沛白回来了,但是身后却跟着韦金平。 韦金平一边走一边道:“哎,沈兄,昨日你不去赴宴真是太明智了,那王知府把这沧州城所有的富商官绅都叫来给本官敬酒,这些个富豪这是狮子大开口,只不过让他们捐一点米粮,竟要本官允诺免去他们未来三年的税赋。” 韦金平想到那场景,就气得发笑了,搞得他吃也没吃饱。 这不,今日就死皮赖脸要来沈府蹭饭了。 虽说是蹭饭,实际上他心中却是十分好奇沈沛白的夫人,他总觉得对方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走到饭厅,恰好看到苏映雪在摆放碗筷,韦金平鼻翼微动,赞道:“嫂夫人的饭菜,真当色香味俱全。” 苏映雪道:“这不是我做的。” 韦金平:“……” 苏映雪又道:“总督大人还未入口就知色香味俱全,莫不是食客大师不成?” 韦金平:“……” 韦金平落座,见苏映雪也坐下,心中有些惊讶,一般这种情况,内妇都应该避嫌才是,怎么苏映雪却毫不顾及? 他看了给苏映雪夹菜的沈沛白,心中对苏映雪的印象做了一些改观,这个苏映雪,看来是沈沛白的心尖子。 于是,韦金平吃了有史以来最憋屈的一顿饭,全程被苏映雪挤兑不说,他还不能回击,只要他一回击就被沈沛白的眼刀戳中,而且这也就罢了,这两个人吃饭就吃放,还要互相夹菜,混淡,自己不会夹菜吗!在我面前秀什么甜蜜啊! 韦金平默默吃了一个鸡腿,好不容易等吃完饭,丫鬟上了茶,然后沈沛白有事离开。 韦金平见他离开,为了避嫌,马上也站起身,道:“本官想起来还有要事要去办,沈夫人,告辞了!” “韦大人留步。”苏映雪开口道。 韦金平转过身,不知道她为何叫住自己,然后他却听到了一句让他震惊当场的话。 “昨日聚贤之约,我并非故意爽约,希望总督大人莫要生气。”苏映雪缓缓开口。 韦金平猛然抬起头,脸上的神色飘忽不定:“你?你!” 苏映雪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韦金平,方才我这般捉弄你,你还认不出我吗?” 韦金平猛然倒吸了一口气,突然一拳拍了过去,苏映雪一掌接住,牢牢将他手臂锁在身后:“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功夫还是如此稀松平常。” 韦金平疼得呲牙咧嘴,还嘴道:“谁叫我爹不允许我舞刀弄枪呢,要不咱们两换个爹。” 这对话正是当年,苏映雪第一次见教训韦金平和陆茗的对白。 两个人俱是一怔,神色有些恍惚,人生难得一知己,韦金平和陆茗二人是她年少之时最好的朋友,虽然后来几人渐行渐远,但是那份情谊却绝不会因为距离而消散。 韦金平揉了揉肩膀,盯着苏映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又为何会嫁给沈沛白?” 苏映雪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 苏映雪本来想要隐藏自己身份,除了沈沛白与楚家人之外,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任何人,然而却是沈沛白的话改变了她的想法。 “无论你楚岫玉还是苏映雪,你永远是你自己。” 人生苦短,苏映雪不想留下什么遗憾之事,想爱就爱,想恨就恨,她不想顶着苏映雪的皮囊,用虚假的表情来对待她的朋友。 沈沛白尊重她的想法,不过他表示苏映雪可以叫身份告诉韦金平,但是陆茗就免了。 韦金平听完全程之后,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最后他沉思了半天,用狐疑的目光盯着苏映雪。 苏映雪:“……为何这般说?” “我怀疑,你是不是妖精变得,若非如此,怎么会借尸还魂,我从前看过一些神鬼奇志的话本,里面管这个叫舍夺。” 苏映雪:“……” 韦金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促狭地盯着苏映雪:“谁让你之前戏弄我。” 直到韦金平离开,苏映雪还觉得恍然若梦,奶娘把小简心抱进来,脸色有些惊慌道:“夫人,小少爷好像有些发热。” 苏映雪连忙接过孩子,用手心试了一下,简心果然在发烧。 她顿时有些慌乱,开口道:“快去请大夫。” 奶娘忙不迭跑了出去。 此时沈沛白走了进来,手忙脚乱地抱起了简心:“怕是受了凉吧。” 大夫来了之后,开了一点药,说没什么大碍,苏映雪才略微安心,沈沛白也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用半拧干的毛巾,轻柔地擦拭着小简心的额头。 两个初为人父人母的人,笨拙地照顾着自己的孩子。 折腾到了晚上,简心才退了烧,苏映雪仍然不放心,就将小床搬了回来,打算自己亲自照看他。 苏映雪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沈沛白转过头看他,目光有些疑惑:“何故发笑?” 苏映雪摇摇头道:“没什么。” 沈沛白无奈地看着她。 苏映雪道:“我不知道你沈家是否有字辈,所以给他取了简心二字,若是你不喜欢,咱们再起一个?” 沈沛白摇头:“简心这个名字很好。” 说罢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我在离京之时收到了岳丈给你的信笺。” 苏映雪目光盯住了那封信,沉默了半晌,才接过了那封信。 因为沈沛白将苏映雪失踪的消息瞒住,楚将军等人并不知道年三十发生的事情,信中的内容很简单,楚子冀表示自己过得很好,又说最近边关告急,荆州城也不甚太平,前几日他凭着自己的慧眼捉住了两个敌国的探子,信中满是骄傲,最后还很热情想要给自己的外孙起名字,后面附了整整一页他想的名字。 “要去见他们吗?”沈沛白问。 苏映雪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沈沛白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苏映雪开口道:“简心还小,不能跟着我们劳累奔波,我想暂时将他寄养在二哥家中。” 沈沛白有些惊诧地看着她:“你……” 苏映雪走过去,倚在他的怀中,道:“你说过我不能离开你的。” 沈沛白顿时哭笑不得,只好暂时先不提这事,他倒不是不愿苏映雪与他一道上路,只是没有料到苏映雪考虑得这般全面。 “那我们先去丰宁城和荆州,然后再去柳台。” 苏映雪问:“为何要去柳台?” 正文 第180章 论政 第180章论政 沈沛白道:“我怀疑安平王与鹿濛私下有勾结,或许能在他那里找到解药的线索,而安平王之妻正是柳台厉家的嫡女,下月月初是厉家家主的六十大寿,安平王定会前往拜寿,到时在想办法与他套近乎。” 苏映雪:“柳台厉府,就是那个天下师座的厉府?” “正是,韦金平的夫人亦是出身厉府。”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苏映雪点点头。 沈沛白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其实我的生母亦是柳台人。” 苏映雪惊讶地看着他。 “此次去柳台,我想去祭拜一下我娘和外祖父一家。” “他们……” 沈沛白微微垂下头:“他们都死了,当年被仇家灭了满门。” 苏映雪摸了摸他的脸颊,却不知沈沛白的父亲是谁,他一直未曾提起过他生父,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晓吧。 第二日,韦金平又上门来了,这次他带了很多好玩的东西给苏映雪,苏映雪看了一圈,嘴角抽了抽,都是一些泥人风车纸鹞之类的玩意,她之前还觉得韦金平成熟了许多,没想到对方依旧的这般幼稚, 韦金平瞪着她:“你看我作甚?这些都是送给我的侄儿的!” 苏映雪不想拆穿他,笑着点头道:“多谢总督大人的厚礼。” 韦金平不想看到她这种神情,摆摆手道:“这沧州城还有不少地方景色不错,要不叫上沈兄一道,我们三人去游玩游玩?” 苏映雪一听正好,她从生了简心之后快两个月了都没怎么上过街,早就闷坏了。 沈沛白正在低头看知府呈上来的田册,听闻二人之意,合上了书册道:“也好。” 三人一道出去,在沧州城中听了一场戏,又逛了几家书坊,游了一整条街,最后走得累了,韦金平就问下人这附近有什么好去处。 下人道:“大人,前面就是清风明月我茶楼了,正是文人骚客爱聚集之地,大人可以去那里坐一坐,这几日那茶楼听说来了一个狂傲的书生,大谈国事,针砭时弊,挺热闹的。” 韦金平笑道:“那咱们就去瞧瞧。” 于是三人往明月清风我处走去,走到门口,嚯,这酒楼挤满了书生公子,比起苏映雪上次来人多了很多。 “几位公子,您往里边请。”小二脸上满是抱歉,“可不巧,空位没了,不知可否与他人拼个座?” 下人正要自报身份,韦金平却打断了他的话:“无妨。” 小二高高兴兴将三人带到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那座子上已经坐了两个书生,此刻正争得面红耳赤。 见有陌生人过来拼座,而且看起来还是出身不凡之人,只好暂且停下来,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 韦金平落座之后,开口道:“相逢即是有缘,在下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两位书生见他们三人气质出众,贵气十足,韦金平又端着笑容,十分可亲,就开口套起了近乎:“在下姓张,这位姓于,不知几位兄台贵姓,怎么看起来十分眼生,莫非不是本地人?” 韦金平点头道:“在下姓韦,这两位姓沈,来此处游山玩水的,听说这个酒楼很热闹,就过来瞧瞧。” 那张姓书生朝着一个方向一努嘴:“就是那个穿蓝衫的,也不知从何处来的狂妄书生,每日都在这楼上与其他文人们争议新出的土地改革一事,他极其推崇佞相沈沛白的新政,还提出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意见,硬说什么这是新政需要弥补的地方。” 韦金平与沈沛白对视了一眼,抬头朝着那边看去。 那书生穿着一件半旧的儒衫,高声道:“古人云,社稷次之,君为轻,贵人富人是民,穷人贫者更是民,人数比贵人富人多出几十倍有余,然天下田地分十分,九分皆在贵人富人手中,这可不正是本末倒置,有违圣人之言吗!” 另一个公子冷笑道:“那谈兄以为这佞相的政法是为国为民为大天下了?” 书生点头:“正是,在下曾细读新法,相爷之政,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更是为这大周繁荣昌盛做基石!” “一派胡言,如今边境异族滋扰不断,才是大患,皇上应该勤炼精兵,巩固边关城墙才是大事,而不是把钱花在这没用的政策上。” “巩固城墙固然重要,然则边境不太平已有几十年之久,除非我大周率军踏平异族,不然绝不会轻易停息,然而如今我大周朝中,并没有这般能力的统帅,所以只有解决民生之根本,国强民壮,那些异族才不敢轻易来犯。” 但见那谈姓书生一人独占鳌头,杀得其他书生落花流水,让败下阵来的书生实在牙痒痒。 沈沛白眼中却是闪过一道兴趣。 这时候一个书生突然站起来发难:“哼,这佞相几月前纵容手下官员,屠人满门,手段歹毒至极,此类事情举不胜举,他弄出这么个新政来,谁知他是不是借此机会来为自己的捞金呢,本人提议,咱们应当联名写下万人书,上达圣目,以诛杀这等佞幸!” 此话一出,马上获得不少书生的赞同。 年轻之人血气方刚,什么事情方从脑海中闪现,就要将它付诸行动,有书生马上就拿来了笔墨纸砚,大笔一挥,写了万民请命书,并且率先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然后那张纸张在书生手中相互传递,有不少书生本来脸色犹豫,但有旁人相激,血气上涌就签下了自己大名。 谈姓书生气得脸色发青:“你们,你们!利国利民之大事,终究耽误在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酸丁手中!” 那张纸传到了韦金平的手中,韦金平仔细看了几眼,却突然把纸收了起来。 那些书生顿时怒视韦金平:“你干什么,若是胆小怕事之辈,就不签便是。” 韦金平一边鼓掌一边起身道:“诸位都是大周的人才,这万民书上的名字都将载入史册,千古流芳啊。”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在座各位,你们可曾,啃过树皮吃过草根?你们可曾,在冬日穿着棉被,只能靠亲人相互依靠取暖?你们可曾,麦子卖女,只为换取一斗口粮?” 众书生无言以对,韦金平冷笑道:“正巧城西来了一批灾民,若是诸位未曾见过,就去见一见吧,一群井底之蛙,愚不可及。” 说罢他不在理会那些书生,与沈沛白和苏映雪等人离开了清风明月我。 这清风明月我,也真名副其实,这些个文人骚客,可不是喝点风吃点月就能饱腹么。 只留下那群书生面面相觑,不知是应该去追回来,且把那些人打一顿呢,还是不理会那人,重新写一张名字呢。 “刚刚那人是谁啊?”有人问道。 “不认识。” “不知。” “……” 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又有一个下人从门外跑进来,走到谈姓书生面前,高声道:“谈公子,相爷和总督大人有请!” 谈书生满脸惊诧,跟着那下人离开酒楼,只剩下一群脸色灰白的书生震立当场。 另一间酒楼包厢之内,苏映雪表达了对韦金平方才那几句话的赞美之情,她原本以为出身官宦人家的韦金平不会明白这些东西,没料到韦金平却有这么大的蜕变,看来对方这总督之位,的确不是走后门走来的。 韦金平得意洋洋,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沈沛白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矮子里面拔高个,与那些愚笨朽木,有可比性?” 韦金平:“……” “相爷、总督大人,谈公子带到!”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苏映雪见他们有正事要办,想起来她还要去白玉点心铺一趟,就站起身来离开。 闲雨跟在她的身后,神情犹犹豫豫。 “你有什么话想说?”苏映雪问她。 闲雨却垂首不语。 苏映雪心中了然,闲雨是个实心眼之人,之前对自己有所隐瞒,定是心中生愧,觉得自己会不再信任与她。 然而苏映雪并未责备过她,相反她还觉得应该感谢闲雨,因为她知道闲雨来寻找自己,并非是因为要遵循沈沛白的命令,而是她自己想要来寻自己。 更何况,她几番救自己出于危难之中,事事以自己为重,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 有这般赤子之心的人,无论是跟着自己,还是沈沛白,都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苏映雪将这些说出来时,闲雨神色有些茫然和惊讶,然最后这些都在眼眸中沉淀为一个更复杂的光彩。 二人走到白玉点心铺,这几日白玉点心铺照常开张,苏映雪花了这么多心思开的小铺子,如今要放弃了,心中不免有几分不舍。 点心铺内的伙计见她进来,马上冲她行礼,伙计不知她身份,丫鬟被苏映雪叮嘱过后,也不敢胡乱嚼舌头。 苏映雪道明了点心铺子要关门,说自己要回家乡去了,并且付了他们满月的工钱,伙计颇有几分不舍,毕竟这么大方的东家难遇。 今日的点心只卖了一半,苏映雪想了想包了一些,让丫鬟送到长丰镖局,剩下拿了准备分给附近的乞丐。 走到乞丐常聚之地,远远见着一群人纷纷杂杂围成一圈,那圈子中间好像躺了一个人。 正文 第181章 幕后之人 第181章幕后之人 有人在一旁议论:“这疯婆子也不知被人砸了脑袋,怕是活不久了。” “听说她昨天癫狂发作推了一位怀有孕的夫人,差点一尸两命,搁谁也要打死她啊。” “说起来,这疯婆子也可怜,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 人群渐渐散去,苏映雪走了上去,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女乞丐,只见她蜷缩在地上,衣衫褴褛,额头满是血迹,气息已是微弱。 苏映雪看了一会,让人把她抬到了附近的医馆,大夫见此伤势皱眉摇头,但是仍然在苏映雪的要求下给她包扎了伤口,只是道:“能支撑多久就要看她的求生意志了。” “夫人,如何处理此人?”护卫问道。 “先带回去。”苏映雪挥了挥手。 苏映雪回到沈府,那个女乞丐浑身上下都是污秽,苏映雪让人换了一身衣物,又煮了一些参汤给她灌下去,然后就将她安置在柴房里。 过了一个多时辰,沈沛白回来了,苏映雪见他身后空空无人:“那书生呢?” 沈沛白道:“跟韦金平走了。” 苏映雪哦了一声,刚想说话,就听到外头丫鬟来禀报:“夫人,那个女子醒了。” 沈沛白疑惑看向苏映雪:“什么女子?” 苏映雪牵了他的手,把他带到柴房。 沈沛白看向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乞丐,登时眉头紧锁,眼神冷成寒冰。 “夏婉儿。” 躺在地上的女乞丐已经洗去了脸上的污垢,虽面色蜡黄,神采全无,但是沈沛白依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失踪了十多年的人。 当年若非因为她给楚岫玉下蛊,他们又怎么十多年迂回曲折,尝尽苦酒。 夏婉儿原本满脸痛楚,眼神弥漫着死气,却不料一道天雷从天劈中了她的天灵盖,将她从迷茫和错乱的世界拉了出去。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身前的沈沛白,喃喃道:“沈大哥,是你吗,沈大哥?” 待看清时,夏婉儿脸上满是惊喜之意:“沈大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沈沛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问道:“当年是谁让你给楚岫玉下蛊的?” 夏婉儿却像是活过来一般,挣扎地站起来,想要扑到沈沛白的怀中,沈沛白闪身躲过,夏婉儿扑了空,浑身失力,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额头上包扎的伤口一下子崩裂开,鲜血涌了出来,夏婉儿却丝毫不在意,她的目光落在苏映雪身上,突然露出癫狂的神情,疯狂咒骂起来:“是你,你勾引了沈大哥,你这个狐狸精,你杀了我的孩子,你是个下贱的胚子——” “她疯了。”苏映雪冲着沈沛白摇头。 沈沛白没有心思看一个疯子闹下去,下令把夏婉儿绑住,然后让人给她灌了一些药,夏婉儿的神色恍惚起来。 苏映雪:“你给她喂了什么药?” 沈沛白目光落在苏映雪的身上,轻声道:“如梦散,一种用来审讯犯人的迷药,可以使精神薄弱之人说出任何你想知道的事。” 听出沈沛白的话语带了几分紧绷,她眉梢微动,突然察觉到了,沈沛白在紧张什么。 她将自己微微愕然的神情收了起来,握紧了一直没有放开的手,此刻已是六月下旬,天气开始炎热起来,沈沛白体质偏寒,少有汗津,他的掌心透着微凉,苏映雪牵着一点都不觉得黏糊。 然后她冷冷盯着夏婉儿,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夏婉儿害死了她的娘亲,又间接导致自己与沈沛白分开了十多年,感觉自己的血脉之中是砭骨的恨意,若不是夏婉儿,她前世的命运,不会到落魄至死的地步。 然而看到夏婉儿这幅样子,她心中却没有一点喜悦,就算是将夏婉儿千刀万剐,她过去的岁月不可能在重来,死去的娘亲也不能复活。 沈沛白:“当年你从何处得到了巫骨之毒,是谁下令让你给楚岫玉下蛊的?” 夏婉儿的眼神木然:“沐公子。” “沐公子是谁?” “他是安平王的私生子。” 安平王?安平王为何会给自己下蛊?苏映雪想明白,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沐公子,难道!她心中骤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难道安平安是冲着自己父亲来的!? 她没有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沈沛白听到这三个字,却是心神俱震! “为何他要对楚岫玉下蛊?”苏映雪问。 夏婉儿眼中迷惑,眼神几番变化:“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告诉我那是一种能让人变丑的毒药,那不是控制人心的蛊毒,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杀人,我只是想教训一下楚岫玉,谁叫她抢走我喜欢的人!” 苏映雪漠然,从她想起来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有所准备,但是此刻听到这般理由,她只觉得荒谬之极,然而现实却是一个个荒谬叠加成的噩梦,导致这一切的源泉是人性的嫉妒和欲望。 “该死的是楚岫玉,是她该死!”夏婉儿突然癫狂起来,口中不断的呢喃:“沐公子,你说过会娶我为正妻的,骗子,都是骗子!别杀我,别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沐公子,你看看你的孩子,这是你的孩子!” 苏映雪叹息了一声,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二人离开了柴房,回到房内之后,苏映雪仍然满腹疑窦。 “安平王……”苏映雪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处问起。 当年夏婉儿给她下蛊之后就失踪了,众人遍寻数年都找不着,原来是跟着安平王的私生子走了,而夏婉儿她娘也因为此事被将军府赶走了家门,最后死在了街头,但是这个安平王,苏映雪对他没有一丝印象,因为他很多年前就离开了京城,难道他当年的目标是为了杀将军爹?他跟将军爹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说这个安平安是不是跟苏正阳有关系?”苏映雪开口问道。 沈沛白眉目紧锁,听不见苏映雪说什么,他胸中浮起某些猜测,只觉一股阴冷的气息在胸口弥漫,原来是这样,他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这样一来,他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就有解释的理由了。 他抬头看着苏映雪,发现对方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苏映雪问。 沈沛白隐去眼中悲凉,道:“嗯?” 苏映雪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古怪,不过她在心中暗自疑惑,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很有可能。”沈沛白点头,“安平王一直为皇帝所忌惮,此蛊本是万金难求,就算是鹿濛国大巫师手中估计已没有此蛊,这安平王和苏正阳二人极有可能蛇鼠一窝,里通外敌。” 苏映雪心情有些复杂,这苏正阳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已经位极太师之位,偏偏还不知足,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造反,与虎共谋,就算成事了,他能更进一步吗? 随机她想到巫骨之毒,莫非这苏正阳也被蛊控制了。 但是她马上又否决了自己,迄今为止,巫骨只出现过三次,苏正阳不可能中蛊毒,他本身就是一个自命不凡不甘为下的人。 这种逆天的蛊毒,不应该是出现在修真小说里吗?如果是一个游戏的话,那这巫骨就是开挂啊,苏映雪面无表情的吐槽。 到了夜里,有侍卫来报,夏婉儿死了。 苏映雪呼出一口气,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更大的不安,她突然有种预感,大周很有可能会经历一场巨大的动荡。 皇帝现在还不会动苏家,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一当找出同谋之人,等待太师府的结局会是什么? 两日后,沧州城城门口。 苏映雪和沈沛白将转道丰宁,韦金平则是提前去柳台。 “两位大人,诶丞相大人!——”王知府带着人,一路小跑出城,脸色哀怨,仰头看着沈沛白和韦金平二人,“相爷,总督大人,您二位离开沧州府怎么不知会下官一声,下官本欲与沧州官绅为两位大人摆一桌践行宴呢。” 韦金平冷嘲热讽道:“免了吧,王大人还是让那些官绅多出一些灾银和米粮吧。” 王知府连连点头:“必须的,下官绝不会辜负总督大人的厚望!” “我在柳台恭候大驾。”韦金平朝着沈沛白拱了拱手,又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上的苏映雪,冲她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随即马鞭一扬,带着属下和仆从离开。 沈沛白和苏映雪也随即起程,却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诶,沈姐姐,等等!” 苏映雪掀开车帘一看,原来是袁柔和杨枫二人,骑着马往这边过来。 杨枫肩上背着一个包裹,苏映雪神色一怔,问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杨枫道:“蒙韦大人赏识,他想要我去当他的护卫。” 苏映雪又看向袁柔:“你也是去当韦大人的护卫?” 袁柔连忙摇头,悄悄的看了一旁的杨枫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娇羞:“我想跟师兄一道出去见识见识,多长些知识,为以后接手镖局做准备。” 苏映雪了悟,冲着杨枫眨了眨眼:“那后会有期了。”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车队启程,朝着连绵千里的山川行去,很快的,就消失在地平线上。 正文 第182章 杀手 第182章杀手 傍晚时分,夕阳低垂,闹市将歇,楚闻庭一身锻衣从一个布坊走出来,身后跟了两个伙计。 “你们先回去罢。”楚闻庭吩咐完,朝着另一个的方向走去。 路过一个客栈之时,他眉头微微一动,然后走了进去。 “这位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楚闻庭不动神色地环顾了一圈,只见一楼大堂之中坐了几个桌子上摆着佩剑的褐衣人,然后开口道:“给爷开一间天字号的房间,要最贵的。” 小二皱眉为难道:“爷,实在不巧,天字号的房间已经被其他客人包下了,您要是不介意的,我们客栈的地字一号还空着,条件也不比天字的差。” 楚闻庭顿时怒目抓起那个小二的胸襟:“哼,爷要招待贵客,你敢用地字号来糊弄我,告诉你!爷有的是钱,爷出十倍价钱让他们把天字号让给我!” 掌柜的连忙跑上来和稀泥道:“大、大爷,实在不是小人不愿啊,而是小店以诚为本,怎么能做出此等……那个……之事。” 楚闻庭瞪着他:“你让那天字号的人出来,老子自己跟他谈!” 掌柜满脸为难,楚闻庭却直接推开掌柜的往上走。 “这位客官……”掌柜急忙跟在后面。 坐在大堂中的几个黑衣人相视一眼,坐在位置未动,却听到楼上传来了一些争执声,没过多久,那个穿着绸缎的富家公子面色难看的下楼离去。 过了一会,客栈掌柜端了一盘卤鸭掌过来,说这是客栈每月都会有一日有免费的菜送。 那几个黑衣人吃完不到半个时辰,纷纷脸青咬牙,捂着肚子逃窜出了客栈。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拉肚子?莫非我们中毒了?”其中一个黑衣人脸色发白,咬牙切齿道。 “绝不可能,对方绝对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行踪!”另一个黑衣人马上否决,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是……” 他想到了刚刚那个掌柜送的卤鸭掌,脸色一变:“糟了,快回去!” 几人马上跑回了客栈中,却发现天字号早已经人去楼空,那黑衣人一掌抓过掌柜的:“说,是不是你下的毒!” 掌柜的两股战战:“不、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大怒,正欲一掌打向掌柜的,却见到有几个官差进来吃饭,见此情况马上围了上来:“何人在此闹事!” “误会,都是误会。”另一个黑衣人登时端起笑容,冲着其他几个人施了一个眼色,转身离开了酒楼。 …… “这群人是谁派来的?”楚闻庭坐在马车上,他的对面是沈沛白和苏映雪,沈沛白手中抱着小简心,楚闻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们也不知。”苏映雪苦笑道:“从沧州转道丰宁的路上就被好几拨杀手追杀,杀手有两拨人。“ 他们出城没有多久,就察觉到有人跟踪他们,出了官道之后,那波杀手就行动了,幸好沈沛白早有防范,轻而易举的就把那些杀手解决了,谁料到杀手竟然源源不断,一波接着一波,而且对方的身手也越来越高超,到了昨夜竟又出现了另外一波杀手,他们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消弭了自己的行踪,隐藏身份来到了丰宁城,托人给带信楚闻庭带信,谁料竟又被这群杀手给盯上了。 沈沛白道:“我们当中有奸细。” 沈沛白带的人除了影卫和信任的护卫之外,就只有一个叫小桃的丫鬟,难道那个丫鬟是奸细? 楚闻庭的目光落在小简心的身上:“这是我外甥吗?” 苏映雪笑着道:“正是,名叫简心。” 楚闻庭低声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道:“是个好名字。” 一行人从楚宅的后门进去,暂时安顿下来,实际上原本经历过几场追杀之后苏映雪已经改变了念头,为了不连累到二哥一家,他们入住了客栈,谁料还是被杀手给追踪到了。 所以他们这次的行踪,除了怀剑之外,谁也不知晓,另有影卫假扮成他们几人住进了另一家客栈之中。 楚宅位置比较隐蔽,从外头来看,是普通的居民宅院,走进去里面的布置和摆设却远超一般宅子,这是楚家之人共同的毛病,就算是临时暂居的院子,也绝不愿委屈自己。 苏映雪进门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因为庭院内繁花正茂,看来二哥喘疾应该是彻底好了。 楚闻庭让下人备好厢房,苏映雪却手一挥道:“二哥,不必麻烦,我们今夜连夜离开丰宁。” 楚闻庭略吃惊,却马上知道他们的顾虑,是不想连累自己,又或者是不想让如今已经归隐安宁的楚氏人卷入其中。 然而他仍然让下人去布置厢房,端着脸色道:“不急于一时,等天亮再走。” 苏映雪与沈沛白对视了一眼,苏映雪怀中的小简心正好醒了过来,晶亮纯净的眼眸好似一汪清泉,胖胖的小手挥着,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她立马就舍不得了,简心还这么小,她如何舍得离开他。 沈沛白见状道:“也好,正好有事与楚兄商量。” 楚闻庭凉凉地看了苏映雪一眼,转头对沈沛白:“我也有事要问你。” 苏映雪心中一突。 明月几许,壶酒对酌。 楚闻庭替沈沛白斟上一杯酒,看看天上月色,叹息道:“明月又似昨年圆,可惜物是人非,离多聚少。” 沈沛白有些深意道:“世间之事,岂能遂人所愿;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朱楼或坍,终有一日复起。” 楚闻庭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你有何打算,真得放心让岫儿跟着你?” 沈沛白眸中闪过一丝什么情绪,只低声道:“我更不放心她离开我,二哥,你就信我一回。” 楚闻庭还未开口,沈沛白说出了一句话,把他给惊着了。 “待得此间事了,我想辞去官职,与岫儿搬来丰宁。” 楚闻庭:“……” “……” 半晌,楚闻庭终于意识到沈沛白并非开玩笑,他盯着沈沛白:“你……不替你父亲洗冤了?你不要你的身份——” 沈沛白打断他的话:“父亲冤屈我时刻铭记在心,当今圣上勤政为民,比那位何止强数倍,如今朝中形势如冰层下的暗涌,泰薛联手,安平王筹划数十年,又岂会因此而放手,他的后招定会放在此事之上,我离开京城就是为了避开此事,皇上或许早已经知晓我的身份。” 楚闻庭心漏拍了一下:“皇上他知道了,莫非追杀你们的另外一拨人是他所派?” 沈沛白摇头道:“不是他。”他若是下手,当日招他入宫的那日就应该动手了。 皇帝虽自私疑心,却倒是个爱惜贤才之人,他手中良才虽多,但是堪大用的却是寥寥,更何况自己还曾舍命相救于他。 沈沛白突然道:“当年楚夫人之事,对方极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楚闻庭不解,沈沛白将抓住夏婉儿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楚闻庭勃然色变,将杯子砸了个粉碎:“当年在战场,我父亲几次救安平王脱险,他就是这般报答他的救命恩人的!” 他平素看起来是个温和的书生,甚少回拒别人的请求,待人接物若春风化物,只有当年为官时与他相处的那些同僚,才知道什么叫笑里藏刀,计谋思虑远超众人,惹到他不要紧,若是惹到他亲人好友,他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么多年来,他何曾这般憎怒! 只是这怒气却不是冲着沈沛白的,而且为了当年枉死的母亲,还是沉沦愧疚和绝望的妹妹,安平王,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当年夏婉儿给我送了一盒她自己做的糕点,却岫儿误食,以至于……对方察觉到失误,欲毁了我这颗棋子,又可混淆视线,所以才会将……” 多年调查之后,沈沛白才知这种药并非是无敌的,而是有好几个缺点,一,蛊虫在人体之中存活时间不会超过一年,二操控者不得离开蛊虫超过十里的距离,还有一件事情是,蛊虫并非时时刻刻都起作用,若是人在昏迷之时就不会起作用,操控人之后蛊虫就会陷入沉睡,半个月到二十天间隔时长之后,蛊虫才会重先复苏。 沈沛白并未将此事告知皇帝,皇帝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下得蛊毒,实际上那日进宫,沈沛白察觉到皇帝对他起了杀心,然而不知道为何他又放弃了。 楚闻庭深深呼吸,收敛了情绪:“你不必愧疚,安平王狼子野心,他怕是早就存了这一石二鸟之意!” 突然他皱眉,看向沈沛白:“夏婉儿之事,岫玉可知晓……” 沈沛白毫不犹豫摇头:“未曾,她不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 “那便好,此事决不能告知她。”楚闻庭松了一口气,顿了顿道,“如今你们二人能在一起,也算是上天眷顾,我信你能照顾好她,简心就留在我这里,我会替你们好生照料的。” 沈沛白道:“多谢二哥。” 楚闻庭饮下一杯浊酒,道:“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何以言谢。” 夜风习习,院中有一颗梧桐树,苏映雪坐在翠叶华盖下,天幕繁星,月似银盘,她怀中的简心安然入睡,并不知晓他的母亲即将离开他。 沈沛白自院外走进来,瞥见坐在躺椅上的人儿沐浴在月河之中,一身柳青色裙杉,面容殊丽,将睡未睡。 听闻他的脚步声,苏映雪微微抬起眼眸:“回来了,二哥他可是看出什么端倪?” 正文 第183章 奸细 第183章奸细 沈沛白走过去,轻柔地将简心抱在自己怀中,道:“二哥希望你能留在丰宁城。” 苏映雪眸光微懂,有些欲言又止:“屹之……” 沈沛白伸手轻抚她的额头,低头叹息道:“我原本希望你留下。” 苏映雪自然能猜出沈沛白的心思,此行必然道途坎坷,危机重重,多方势力都想要沈沛白的性命,沈沛白不放心自己,他怕护不了自己。 然,苏映雪更放心不下沈沛白,这些日子她私下见怀剑给沈沛白熬药,苏映雪不用想也知道这药是沈沛白用来治疗剑伤遗留下的后遗症,沈沛白的身体异于常人,伤口看起来虽然痊愈了,但是失去气血和元气却是无法这么快弥补回来,甚至在初夏转盛的午时,手心仍然是冰凉的,让苏映雪触目惊心。 “但是夫人智谋过人,为夫恐尤不及,此去若没有夫人护着,在下怕是心中不安。” 苏映雪按住他的手,深深道:“屹之,我不在意的,无论你是丞相还是平民,甚至是乞丐,只要平安顺遂,有你的地方就是归途。” “若是以后回不了京城,我们就随便找个城镇,开个火锅店,亦或是点心铺子,你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藏书丰厚,可以开个书局或书院。” 沈沛白一时哑然无声,他心中早已存了一些念头,只待时机到了就告知苏映雪,不是他故意隐瞒,而是这些事情知晓了,只会徒生烦恼罢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苏映雪居然看出了他的心思,甚至还提前规划了未来的道路,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头微微一沉,五年,最多五年的时间,他会将从前的恩恩怨怨全部了却,然后与岫儿一道归隐。 沈沛白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将苏映雪抱住。 天际微微露出了一丝鱼肚白,百姓犹在梦乡之中,城门甚至还未开启,沈沛白与苏映雪等人已经离开了丰宁,行出了十几里之远。 离去之时,沈简心犹在沉睡之中,在苏映雪关上房门的时候似有所感,走到庭院门口时候,苏映雪听到婴儿的啼哭之声,她的心猛然一揪,心中满是不舍之意。 沈沛白握住了她的手,携着她离开了楚府。 到了傍晚时分,怀剑领着护卫与沈沛白汇合。 “大人,出卖消息之人已经被抓住了。”怀剑上来禀报。 沈沛白眼神一动,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人拖到了篝火旁,有人将他的头抬起来,那人眼眸之中盛满了恐惧:“大人,饶命,属下、属下的亲人皆是被泰国公所挟——”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人打了一拳:“罗三儿,你还敢欺骗大人,你不是孤儿吗?我怎么一直不知道你有亲人?” 又有另外一人啐骂道:“我说呢,当年走漏消息的护卫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原来还有你这条漏网之鱼!” 罗三蜷缩着身子,惨叫了一声,却不敢多做争辩,只是一个劲的磕头:“大人,我也是几年前才知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是国公府的丫鬟,若是属下不听从命令,对方,对方手段残忍,砍下我妹妹的手指来威胁属下……” “哼,就为了一个未见过面妹妹,就背叛大人,你可还记得是谁将你从乞丐堆里救出来,又是谁让识字习武,平步青云!”那护卫越骂越气,能不气么,这可是他带出来的人,细算下来,也是他的徒弟,是沈沛白最信任的人,就因为罗三这一背叛,大人以后对他们可就有了隔阂。 大人麾下能人尤多,除了他们这群护卫之外,还有隐藏在暗中的影卫,影卫的武功高绝,能力斐然,不能说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有拿手绝活,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只知道用蛮力的武夫罢了,大人若是不信任他们了,随手可以招来影卫代替他们的位置。 当然只有这群沈沛白最信任的人才知道影卫,这群影卫来无影去无踪,不知有多少人,更不知他们平日来躲在何处,或许正面对上旗鼓相当,但是正常情况下护卫绝对是不敢招惹他们的。 沈沛白冲着那护卫摆了摆手,护卫只好退到了一旁,沈沛白目光淡淡,看着罗三道:“我信你所言,废了武功,卸下一条手臂,自行离去。” “大人!”其他人脸色一变,罗三知晓了很多事情,这样放他走,也太便宜他了。 那罗三的目光之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他本以为沈沛白绝不会放自己生路。 木柴声荜拨作响,火光在沈沛白的眸中跃动,一丝暗红在他的眼眸之中流转而过:“只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京城,泰国公府内。 棋盘之上黑白分明,旁有两个人对坐,其中一人凝目沉思,另一人却是神情轻松,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薛大人棋艺高超,老夫甘拜下风。”泰国公突然叹息道。 薛太傅道:“国公大人思虑不在棋盘之上,本官不过是侥幸罢了。” 泰国公道:“皇上如今伤重未醒,老夫实在是担忧啊。” 薛太傅皱起眉头道:“皇上得天庇佑,定会否极泰来,不过此事的确是不寻常,不知道刺客抓住了没有。” 泰国公摇头道:“刺客皆自尽身亡,这刑部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至今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泰国公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看着薛太傅:“如今沈沛白离开京城,朝中一片祥和欣欣,太子虽然年幼,但是却聪慧过人,又仁慈亲和,如今朝中没有混乱无章,太傅大人功不可没啊。” 薛太傅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泰国公言中之意明显就是在怀疑皇帝遇害与他有关,他声音冷了几分,不动声色把球踢了回去:“泰国公谬赞了,太子有德全靠皇上和苏太师教导,再者,太子毕竟年幼,如此下去也非办法,这一多月来广寻名医,却没有一个能救醒皇上的,如此下去朝中必将大乱啊。” 泰国公拂须道:“如今战事吃紧,国库空虚,皇上又……上个月两位将军战亡,老夫手中倒是有一位善谋略领兵的良才,可助刘统帅一二。” 薛太傅心中冷哼了一下,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泰国公是借口想将自己的人手插入军营之中。 如今朝中由右相泰国公薛太傅三人把持,右相一向是中立,泰国公和薛太傅与几月前结盟,盟约却并不牢固,如今皇帝昏迷不醒,泰国公此举怕是想要试探自己。 薛太傅离去没多久,有侍卫进门报信。 “大人,有密信!” 泰国公打开信一看,眼中浮现了一丝喜意。 身旁的幕僚问:“大人,可有喜讯?” 泰国公道:“我们的人得手了。” “沈相他死了?”那幕僚心中一惊。 泰国公摇头,将纸一揉,沉声道:“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大人多年夙愿即将达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幕僚连忙拱手庆贺。 “哼,现在恭喜还为时尚早矣,如今皇上昏迷,朝中一些墙头草皆倒向薛太傅,我们的形势岌岌可危啊。”泰国公皱着眉头。 “大人,或许我们可以从将刺客一事推到薛太傅头上。”幕僚眼珠子一转,“若说此事谁受益最大,非薛太傅莫属,我看行刺之人很有可能是他派去的。” “薛嵘此人心思缜密,绝不会如此冒失行事,更何况如今诸皇子之中,唯太子深得皇上喜爱,他没有理由冒险。”泰国公眼中闪过一丝暗色,“不过你说得对,薛太傅很快就要撕毁与我们的盟约,我们必须提前行动。” 乾清宫之中,禁卫森严,乌云笼罩。 太监与宫女行走都是悄无声息,低垂着头,自皇上被行刺之后,他们行事越发谨慎,即便是这样仍然有很多太监和宫女无缘无故的失踪,在这皇宫之中无缘无故的失踪就是意味着丢了性命。 皇宫是充满荣华富贵之地,亦是吃人不吐骨头之地,就算是宫妃们一着不慎都会被打入冷宫,或赐下三尺白绫,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宫女太监呢。 一个太监从外面跑了进来,没留神摔了一个后仰,手中朱漆盘上的水果一下子飞了出去,他还没有来得及担忧自己的身子有没有摔坏,赶紧起身去看那些水果,倒霉的是,那些苹果都摔裂了。 太监满脸惊恐,心中只是四个字,这下坏了! 正发愁着,却见皇上身边最受宠的蒋公公领着人从那头走过来。 “怎么如此笨手笨脚的!”蒋公公拂尘一挥,他是个脾气好的,也没有责罚这个太监,“罢了,将此地收拾一下,下去看伤吧。” 太监连忙磕头谢恩,他是运气好,若是碰到其他公公,恐怕难免一顿板子。 蒋公公走了几步,恰好看见一位身着雪锻宫装的妃子往这边走来。 “德妃娘娘。”蒋公公行礼。 苏秋露腹部半隆,看样子已有五六月的身孕,脸色柔和,看了一眼蒋公公身后的太医:“蒋公公可是找到能让皇上苏醒的法子了?” 蒋公公面上满是愁云,摇了摇头。 正文 第184章 命不久矣 第184章命不久矣 蒋公公领着太医走进乾清宫内,寝宫内弥漫着一股药味,皇帝赵炎彻脸色苍白躺在龙床上,蒋公公左右示意,太监和宫女皆退出宫殿中。 赵炎彻睁开双目,眸光阴霾,显然是脸色不太好,也是,任凭哪个皇帝在自己的皇宫之中装昏迷,脾气再好的人,也开心不起来,更何况赵炎彻本来就是一个脾气不好之人。 太医诊脉之后,又皱着眉,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直言,别摆出这幅神情,朕看着难受。”赵炎彻冷声道。 太医犹犹豫豫道:“皇上,您五内郁结,经脉血气凝滞,又有咳血之症……怕、怕是……” 他的话就好像卡在喉咙里似的,吐不出来。 “朕还能活多久。”赵炎彻闭了闭眼睛,问道。 “皇上——”蒋公公满脸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赵炎彻竟然猜出来了。 赵炎彻咳了几声,苦笑道:“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郑太医直说无妨。” 太医叹息道:“陛下宵衣旰食,忧思过重,若能安心养好龙体,本三五年不成问题,如今,怕是连一年都……” 赵炎彻摆了摆手,道:“不必说了,朕心中有数。” 太医离去之后,蒋公公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赵炎彻眼窝深陷,眼下青灰,满脸憔悴,他开口道:“沈相可有消息?” “皇上,沈大人在沧州附近遇刺了!”蒋公公连忙禀报,“如今生死不明,有性命之虞!” “咳咳咳咳——”赵炎彻猛然一阵咳嗽,沉闷声音从帕子中传出,“此消息当真!?” “此消息乃暗桩传回来的,千真万确。” 赵炎彻眉头紧皱起,眼神有片刻的失神:“不、这不可能,他……” 蒋公公想要说什么,赵炎彻表情已然平静如水,眸色却是完全冷了下来。 “那假货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他开口问道。 “回禀皇上,暂时没有什么动静,太后、那假货这几日有些头疼脑热,起不了身呢。” 赵炎彻冷哼了一声:“倒是安耐的住。” “皇上……您是否怀疑错了,这太后娘娘……真当被人调包了?”蒋公公小心犹豫的问道。 赵炎彻眸中满是冷戾,这冒牌货竟假扮太后一年多,丝毫没有露破绽,说明这幕后之人定然是精心策划了很多年,甚至在后宫之中,不知道安插了多少的奸细在其中,他想想都不毛而栗,若非是沈沛白提的醒,他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太后已经被人掉了包。 这幕后之人究竟是何人,可想而知此人定是与皇宫有所关联,赵炎彻的眸色又暗了几分,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沈沛白,但是幕后之人若是沈沛白,他就没有理由将怀疑透露出来。 按了按眉心周遭,赵炎彻越发感觉迷雾重重,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就如同一团乱麻,搅得他更加头痛欲裂,胸闷气短,若不吃太医开得昏睡药,他根本无法安然入眠。 蒋公公连忙上前给他按揉,心中还在想着若是沈沛白真的死了,这改革新政之事不是要半途而废了吗,看皇上的样子好像并不相信沈相死了,莫非这是一个假消息? 赵炎彻闭着眼睛,问道:“太子近日学业可还好?” 蒋公公道:“太子殿下这段时日除了完成学业之外,还处理了一些政事,甚得右相赞许。” 蒋公公一边按揉,一边汇报着宫中大小事务,不知过了多久,赵炎彻竟兀自睡去,蒋公公轻手轻脚掖好锦被,将床幔帷帐放下,才离开寝宫。 一出门口,有一个小太监过来禀报:“蒋公公,泰国公求见。” 蒋公公怔了怔,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来做甚,不是说了皇上昏迷未醒,不见任何人吗?” 小太监左右看看,声音压低了几分道:“国公大人已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不是要见皇上,是要见您!” 蒋公公眉毛一抖,像是明白了什么,轻哼了一声,一挥拂尘道:“那咱家就见见吧。” 昭阳宫内,百花盛放,蝴蝶蹁跹,内有温泉清池,水烟袅袅,水波之上飘着花瓣,有宫女在一旁环伺。 雪肌乌发的宫妃躺在温水之中,水珠在她的肌肤上划过,如同滚落珍珠一般,显得肤色更加盈润。 然而宫妃的神色却并非是舒适慵懒的,而是紧皱着眉宇,眸中满是忧虑。 有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女从外面急行而入:“娘娘,你可知……” 声音戛然而止,苏秋露示意左右退下。 “绿珠,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惊慌。”绿珠脸色惊慌,道,“听说沈大人被在出巡途中被刺客刺杀了,如今命在旦夕。” 苏秋露先是眸光一变,然而片刻之后她竟然笑了起来:“哦,这算什么大事,值得你如此惊慌失措的?” “可是——”绿珠眼中不解,“娘娘您不是……” “闭嘴!”苏秋露声音一厉,“他无情冷血,如今不正是遭了报应!再者,我是后宫嫔妃,如今皇上昏迷不醒,才是本宫应该担忧的事情。” 绿珠呐呐称是,不敢再说什么。 苏秋露脸色隐藏在水雾之中,却是没有表面这般轻松,她爱慕沈沛白五年,当年在某一次宴席中一见之后惊为天人,自此念念不忘,却是几番求而不得,若非如此凭她的风华才学,如何会十六依然不出嫁,只是沈沛白不仅对她无意,还看上在苏秋露眼中如今蠢猪一般的苏映雪,这让她如何甘心! 多年柔肠转成恨骨,苏秋露恨沈沛白的无情无义,恨苏映雪得她所愿,更恨的是苏正阳将她送入宫中,将她变成一颗棋子,如今她这颗棋子还有些用处,但是却如履薄冰,身处悬崖峭壁边缘,动辄一着不慎,坠入深渊,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娘娘……”绿珠犹豫着还想说什么,但是苏秋露进宫的之后,脾气越发暴躁和捉摸不透,表面上随和温柔,背地里不知道把多少嘴碎的宫女太监给处理了,她自诩为是最了解苏秋露之人,但是如今她不知道苏秋露心中所想,更加不知道她将来的打算。 苏秋露漫不经心道:“还有什么事?” 绿珠道:“老爷传信来,说过几日大夫人想要进宫来看您。” 苏秋露脸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是倒没有拒绝,她的母亲还是心中向着她的,只不过如今进宫,指不定又是求自己办什么事情。 几日后,大夫人林氏入宫。 林氏坐在厅中,看看周遭的摆设,又看看苏秋露的肚皮,眼中满是荣耀和满意。 苏秋露问道:“母亲进宫所为何事?” 林氏露出不开心的神色:“为娘无事就不能进宫看你吗?” 苏秋露面无情绪,只是淡漠的喝茶。 苏秋露身边宫女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林氏察觉到了,这才想起如今她的女儿已经是德妃娘娘了,她只好讪笑着道:“娘娘这段时日气色不佳,妾身是给您送药来了。”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压低了声线道:“此药每日服用一次,可以提高得麟儿的几率。” 苏秋露也没有接那药,在她眼中母亲已经用十多年的时间来验证她所谓的药根本没有所谓的作用,若是有作用,她就会多好几个弟弟了。 更何况前不久林氏还因为乱服药剂导致肚子里得了瘤子,如今虽然病症好了一些,但是却是被此病折磨的面老体衰,面色蜡黄不说,头发还大把大把的掉。 见苏秋露不接药,林氏有些恼羞成怒,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如今被病症折腾的脾气更坏,苏正阳又对她视若无睹,二姨太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她如今在府中虽地位依旧,但是却大不如前,在家庙中吃斋念佛半年多,那些下人虽然不知内情,但是背地里不知道传成什么样。 哼,都怪苏映雪这个小贱人,林氏恨恨想着,听说沈沛白即将倒台,苏映雪也要跟着遭殃,她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就让你再逍遥一段时日,如今最为重要的是,怎么把二姨太这个贱人给拉下来,林氏一想到四姨太带着苏孟元逃出了太师府,心中一阵气结,她万万没有料到,这四姨太真得背地里干了不守妇道啊之事,只怕这苏孟元也不是苏正阳的亲骨肉…… 苏秋露摆谱摆够了,终于收了冷漠的神情,开口道:“母亲若是想来看女儿,女儿自是开心都来不及,这宫廷之中没有一人知心,女儿心中可是寂寥的紧呢。” 林氏脸色微变,眼神立马落在她身边的宫女身上,生怕苏秋露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苏秋露微微一笑道:“不过若无母亲这些年苦心栽培,女儿又如何会有这般荣耀和富贵呢,说起来,女儿还要感谢您呢。” 林氏皱起了眉头,知道苏秋露心中还在怨恨她将她送进宫一事,那沈奸臣又有什么好的,早晚要倒台了,也就是苏映雪才巴巴的往上凑。 可是她又怎么会知,苏正阳背地里干得可是诛九族的大事,如今表面上来看皇帝遇刺昏迷,对他们是百利而无一害,但是苏秋露却隐约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皇帝对她喜爱异常,时常叫她去上书房伺候,几月下来,苏秋露深知皇帝心思深不可测,出入皆有十几个大内高手护卫,如此紧密的布防,如今会让刺客轻易得手,她猜测,皇帝或许已经知晓了自己中蛊之事,所以才故意昏迷的。 这个念头一起,让苏秋露愈发心惊胆战。 正文 第185章 私情 第185章私情 不行,她绝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苏秋露心中打定了注意要在宫中占得一席之地,心中开始盘算起各种念头和打算起来。 林氏则是在苏秋露的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说她这个夫人头衔如今在苏正阳眼中形同虚设,二姨太越发受宠,这般下去家底都要给二姨太所生的儿子给占去,又说现在她身体不好,神情越发憔悴,听说宫中有那驻颜美肌的药丸,不知道是否奏效。 结果她说了良久,苏秋露却一直在走神,很明显心思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林氏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 “既然德妃娘娘还有其他事情,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林氏噌地一下站起来,也没有等苏秋露开口说话,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站住。”苏秋露开口,“母亲为何这般急躁,女儿方才担忧皇上的病情,所以才有点走神。” 见旁边有宫女看着,林氏不好发火,只好又坐下来。 苏秋发泄出原本压在心底的一些积怨,才开始对自己的母亲和颜悦色起来,既然打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她必须找到自己的同盟,而她的母亲正是她最好的同盟。 挥手让厅中的宫女离开。 “你是说,那些银子去京城外做生意,还要瞒着老爷?”林氏吃惊道,她琢磨不透苏秋露这一举动的含义,不说太师府家底,光是她的私房钱,就可以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她又何必暗中做那经商生财之事。 “母亲照做就是,此事我自有深意,做生意的钱由我来出,母亲只需找人管理便是。”苏秋露倒不是真得想要逃离宫殿去做生意,富贵荣华的生活她还未享受够,她还要披上荣光,母仪天下,坐那万众瞩目之人,这只是她给自己留的其中一条后路罢了。 林氏如今也看不穿苏秋露心中在想什么,只觉得她不过是进宫一年的时间,就越发的深不可测起来,如今自己只能依靠苏秋露,苏秋露信任自己,自然不是什么坏事,就不在追问。 而苏秋露也答应,会找个借口跟父亲说一声,还送了一瓶玉容丹给林氏。 林氏离开没有多久,有宫女进来禀报:“娘娘,太后娘娘又派人给您送药了。” 苏秋露眉头顿时皱起,一个嬷嬷领着两位宫女从外面走进来,宫女的手中端着一个食盒,打开之后是冒着热气的安胎药。 “德妃娘娘,您请服用。”她口中虽然用着敬语,但是脸色却丝毫没有敬意,看着苏映雪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傀儡一般,事实上苏秋露在她眼中正是傀儡。 苏秋露不知道她端来的药究竟是不是安胎药,从她有孕之后,每隔三天就要服下这药,喝了这药之后,她觉得自己好像精气神足了些,就好像是吃了补药似的,她感受到每次喝完药之后腹中胎儿就会活跃很多,一段时间之后,她也能猜出来这药应该的确是保胎的作用,但是却是损了自己血气来使得胎儿更加稳固,她心中胆战心惊,这些人连太后和皇帝都敢下手,自己生下孩子之后,对方还会留着自己吗,毕竟自己才是给皇帝下蛊的罪魁祸首! 但是她无从选择,太后派来的人,每次都是看着她把药喝完才离开。 苏秋露硬着头皮把药喝了下去,那嬷嬷这才带着宫女离开,她们一离开,绿珠就马上把房门关了,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痰盂,苏秋露一番呕吐,将喝下去的药吐出了大半。 绿珠端了一盏茶过来,苏秋露满脸阴霾,猛然将那茶盏砸了一个粉碎! 绿珠打了一个哆嗦,心惊胆战的看着苏秋露,感觉她家小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负往日的和善温柔。 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身后绿珠连忙起身扶住她:“娘娘,您这是要去哪?” “去送点东西。” “您给谁送东西,要亲自去不可?” “玲珑公主。” 夜幕降临,整个皇宫寂静下来,从上空而望,万千灯火若流火,浮华若梦,漂浮于这千万人向往之地,却不知道黑暗之中有多少有悄然无声的消失,被权势这个怪物给吞噬。 夜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守卫在皇宫之中的禁卫军,来来回回的巡逻之中,这段时间正好是李骞的负责领队。 半年之后,李骞又升了一级,如今他手底下也有百余名禁卫军了,他做事认真而负责,又待人真诚不知保留,很快得到很多禁卫军的信任和接纳,虽然李骞出身寒门,但是这宫中的禁卫军皆是皇帝选拔而出,皇帝不喜欢士族安插人手,所以半数挑的都是寒门出来的士兵,禁卫军分权给两个统领,两个统领手底下又有两个副统领,两个统领听从皇帝直接命令。 这两统领一个姓李另外一个姓卫,平日来互相看不顺眼,两方的势力也时不时的起冲突,而这李骞是在卫统领的手底下,那卫统领手底下正是寒门出来的士兵,他虽与沈沛白不往来,但是倒是没有什么仇怨之类,所以对李骞还算不错。 另一对则是由李统领为首的子弟兵,出身好,父辈大多曾经的禁卫军,还有一部分是官宦子弟兵,自然是看不起卫统领那一边的士兵,所以时不时的就要去找点麻烦。 值得说得一点,这李统领爱慕玲珑公主多年,但是玲珑郡主却嫌弃他是一个粗人,根本不鸟他,他倒是痴情,一直没有娶妻,他的手下原本以为自己的头要孤独终老了,事情却在三个月之前有了转机。 原本丝毫不理会李统领的玲珑公主,竟给李统领送了手帕,李统领在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骤然一停,要知道古代时候女子手帕香囊可是不会轻易赠送给别人,这可是表达自己的爱意的物件啊! 李统领平日里在宫中偶尔会撞见玲珑公主,但是他丝毫不敢多看一眼,生怕对方发现他的心意,只有偶尔,偶尔的偶尔,他才会偷偷瞧一眼玲珑公主的背影,就觉得这般守卫在公主的身边一辈子,也是一件甜蜜幸福的事情了。 谁料,公主竟然明白了他的心意,还给他送了手帕,这,这莫非要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统领没有会错意,玲珑公主给他赠了手帕之后,又让宫女给他送了两盒精致美味的点心,李统领满脸幸福一口气吃完了所有的点心之后,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发现的盒子底下隔层藏着一张纸条,那纸条上面写了一句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道天雷劈中了李统领的脑袋,他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原来!原来公主也心悦自己! 李统领很快就与玲珑公主私下幽会,二人感情如同蜜糖,日益升温中,很快皇帝就给李统领赐婚。 二人的亲事本来在这个月,但是却因为皇帝昏迷,所以暂时延期了。 驸马本不能当禁卫军的统领,但皇帝早已大大的削减了统领的权力,所以暂时没有考虑把他调离的心思,后皇帝出事,李统领卷入其中,皇帝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替代。 李骞这日在皇宫之中巡逻,恰好撞见了一个一个禁卫军鬼鬼祟祟从另一边经过,他心中有些诧异,因为这个禁卫军恰好是李统领的亲卫,今日也不是他们守卫,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李骞心中生疑,就跟了上去,对方拐入了一个角落之中停了下来,李骞隐身在树丛后面,凝神闭气朝着那边看去。 却见一个宫女冒了出来,从袖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了那个禁卫军。 借着月光,李骞看到那个宫女的容貌清秀,穿着一件月白色宫装,好像之前在哪里就见过,李骞微微皱眉,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这禁卫军莫非是与宫女有了私情? 不过为何这般偷偷摸摸的,若是两情相悦的话,又得到宫女主子首肯的先例不是没有,毕竟这禁卫军平日都不得离开皇宫,也没有什么时间谈情说爱,宫女更是如此,情爱之事不能控制,看对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私相授受之事终究不是能摆上台面的事,宫女也算是皇帝的女人,这种事情一般禁卫军是绝对不会沾染的。 但是这个禁卫军却是身份不一般,是李统领的亲随,等阶与李骞差不多,求个宫女还是可以的。 很快,那宫女送了东西之后就转身离去,李统领的亲随也转身离开。 李骞从阴影中走出来,一边在心中嘀咕中,一边往回走。 他还在沉思着这个宫女是哪个宫,不知不觉走到了淼淼亭的附近,淼为水也,这淼淼亭正是造在一个小湖的边上,白日里此地时常有宫妃们会过来此处弹琴赏景。 禁卫军平日有规定,不得接近宫妃宫女,所以也不会过来这边。 李骞正想着事情,没留神自己走错了路,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哗啦一阵水声,他抬头看去,竟看到了一个宫女模样的人在投湖自尽! 李骞来不及多想,直接跳入湖中,将那个投湖的宫女救上岸。 那女子浑身湿漉漉的,咳了半天,醒转过来之后,突然抬手狠狠甩了李骞一个耳光。 “啪——”“谁让你救我的!” 李骞愣住了。 正文 第186章 宫中秘闻 第186章宫中秘闻 第186章 巴掌声一出,李骞呆住了,那个宫女也呆住了。 这后宫之中竟然有这么泼辣的宫女,李骞想,果然是不想活了,竟敢甩他的耳光。 “对不起,我……”那宫女嗫嚅着想说些什么。 李骞仔细打量了几眼,才发现女子穿着一件枯叶色的衣裙,而且对方并非宫女,而是做嬷嬷打扮,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眼角眉梢有鱼尾纹,容貌却是很美,比起他见过的一些娘娘丝毫不差,他心中暗暗吃惊这个女子是什么人,他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 李骞道:“这位、姑姑,你为何自寻短见?” 那女子眉宇之间满是疲惫和绝望之色,眼中却是带着冷傲,认出了李骞身上的衣服是个校尉,心中骂了一句,这人真是多管闲事,难道现在的禁卫军都这么闲吗? 李骞还想说什么,却见到一个小宫女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往这边走,看到女子之时,满脸惊慌跑过来:“卿姑姑,原来您在这里啊,小环找了您好久,啊,你的衣服怎么湿了!” 那小环见李骞站在一旁,自然而然是认为李骞欺负了她家姑姑,马上将女子护在身后:“你是何人,要对卿姑姑做些什么!” 这幅张牙舞爪的表情,李骞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做好事还被当成坏人呢。 卿姑姑拉扯住小环的手臂,低声道:“是我不小心,掉进湖里,是这位大人救了我。” 说罢又转头看向李骞:“方才冒犯了大人,我向大人赔不是,还望大人有大量能原谅我的无心之举。”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若是大人心中不悦,大人可打我几个耳光解气。” 李骞顿时哭笑不得,这位卿姑姑倒也是个妙人,自己打她几个耳光,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小肚鸡肠,打一个女子耳光,方才那卿姑姑其实想想要推开自己,才无意间扇到了自己的脸颊,力度就跟挠痒痒似的,他根本就不痛。 他见那小环一脸紧张的护着卿姑姑,想了想开口道:“无妨,这世界上有很多值得在意和不在意的事务,很多人都想努力活着,所以将子女卖进宫中,只是为了让她们过得更好,而他们也会为了在意他们的人,活的更好。” 卿姑姑浑身一震,抬头看了一眼李骞。 李骞看着她的面容,却觉得有几分眼熟。 “骞哥,您怎么上这里来了,我找你老半天了!”一个禁卫军跑过来,恰好看到小环扶着卿姑姑离开的身影。 “咦?”禁卫军轻声疑惑,“这位不是……” “你认识她?”李骞很自然地开口问,“她是哪宫的姑姑,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 禁卫军左右看看道:“骞哥,你刚来没多久不知道,这位叫卿姑姑,当年是侍奉肃王的。” 李骞疑惑问:“肃王是谁?” “肃王是先皇的亲弟弟,也就是皇上的亲叔叔,当年因为谋反被嘉宗爷囚禁在宫中,这位姑姑就是当年侍奉肃王的宫女之一。” 嘉宗爷就是开国皇帝,李骞更加疑惑了,那这位肃王谋反的事情应该过去三十年了吧,这个卿姑姑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宫女不是过了二十五岁就可以自请离开皇宫的吗,为何卿姑姑还不离开皇宫? 李骞这手下是老兵油子了,虽然叫李骞骞哥,但是其实他年纪比李骞还要大一轮了,可惜资质平庸,又没有后台,所以现在比李骞还要低两阶,他在宫中待了十年,知道的事情自然比李骞要多得多。 见李骞满脸迷惑,就低声道:“骞哥我也是从旁处听来的,我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三十多年前,肃王是嘉宗爷最宠爱的皇子,也是声望和天赋最好的皇子,那时候大家都认为他最有可能继承大统,成为……谁料他竟然拥兵自重,暗中密谋逆反之事,后被人揭发,把嘉宗爷气得吐血,后来肃王就被关在了宫中一个养蜂的院子里,在那蜂院住了好几年,直到嘉宗帝谥后,先帝登位,他才自尽于房中……” “听说他死的那日,在蜂院服侍肃王的太监宫女,都被——”属下做了一个砍脖子的手势,“只有这位卿姑姑活了下来,这宫中传闻这位卿姑是肃王宠爱的女子,肃王临死之前求先帝饶她一命,所以她才活到了现在。” 事关宫中秘闻,也不好说得太详细,李骞心中的疑惑却丝毫没有解开,卿姑姑既然都已经活了三十年了,为何现在又突然要自尽呢? 李骞摇了摇头,往前走去,走了几步,他突然停顿下来:“我想起来了!” 属下莫名其妙:“骞哥您想起什么了?” 李骞一怔,连忙含糊了过去,他想起来那个跟李统领亲卫私会的宫女是谁了,那个宫女不正是跟在玲珑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吗! 几日后,李骞又在御花园中碰到了那位卿姑姑,他原本见那位姑姑穿着不像是普通嬷嬷的样子,料想她应该是个管事的姑姑,却没料到她竟然提着水桶在御花园浇花。 那桶有膝盖般高,卿姑姑身形消瘦,费劲全力才提着那桶水,那青石不太平坦,木桶一个颠簸,眼见着就要翻倒,李骞连忙上前搭了一把手。 卿姑姑微微一惊,抬头:“是你。” 李骞道:“这等重活不是洒扫太监来做的,为何要你一个弱女子来干?” 卿姑姑神色淡淡,眸中浮现一丝淡淡嘲讽:“这宫中只要有权势,若是看人不满,自然可以叫他做任何事情。” 李骞见她眼中已经没有了那晚的绝望,知道她应该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找到了活着的理由,心中还是有些高兴的,李骞听了卿姑姑的事情之后,心中对她甚多敬佩,自己此刻还挺空闲的,也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在卿姑姑一旁,帮她提水。 卿姑有些吃惊,但是却没有拒绝李骞的好意,知道这李骞是个好脾气的人,心道,这勾心斗角的皇宫之中这等人竟然还能升至校尉,莫非皇帝是眼瞎不成,又想起最近宫中的传闻,说皇帝被刺客刺中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呵呵,这皇宫马上就要乱了。 卿姑在皇宫之中待了几十年,自然什么都见过听过,她有心提点这李骞几句。 李骞不知不觉跟着卿姑说了半个多时辰,一直在听卿姑看似说浇水捉虫养花之事,实际上却是拿花草来隐喻宫内之事,自然是受益良多,直到水桶里的水全部浇完,他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走了那么长一段路。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自己值班了,他连忙将水桶交还给卿姑,又说了几句,走了几步,他突然回过头来问:“这位姑姑,你是否有侄儿在京城当差伙或经商?” “啪——”的一声,卿姑手中的木桶掉在了地上,她一双厉目陡然盯着李骞,好像沾着寒霜的刀刃一般,李骞不犹得脖子一缩。 有那么一刻,李骞觉得对方有绝世的武功,可飞花摘叶,十步杀一人! “没有,我是个孤儿。”卿姑冷冷地留下这么一句,转身离开。 李骞呆立在原地,在心中嘀咕道,这真得是昨夜那个柔弱的要自尽的女子吗?他方才竟然有落荒而逃的冲动,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卿姑的容貌究竟像谁呢? 木槿朝荣,紫薇浸月。 白鸥飞处夕阳明,山色隔江眉黛横。 柳台是一座典型的江南水城,依着山伴着水,宅邸与店铺围着中间的溪流而建,此溪就名叫柳河,两岸吴语喏喏,有穿着碎花衣裙的姑娘在河边浣纱,青石桥油纸伞,长竹篙,穿蓑衣的船夫,甚至还有一些背着刀剑,带着斗笠的江湖客。 其中一个乌篷船的船头坐着一个穿缁衣的络腮汉,一双眼睛正滴溜溜地瞧着四周的风景,见什么都新奇有趣,河岸上有卖唱姑娘婉转咿呀的声音,伴随着船夫悠长的一声:“靠岸嘞——客官,您可稳着点!” 那络腮胡男子就转过身去,对坐在船篷下的男子:“大哥,这柳台的景色真是贼好看。” “咳咳——”那站起来的男子听闻此言顿时一阵咳嗽,看着络腮胡男子满眼都是无奈,“二弟……” 那船夫见此撇撇嘴,眼中颇为不屑,柳台既然作为天下师座的居住之地,此地的居民自然以吟诗作对为荣,看不起这些个江湖莽夫,特别是满嘴粗鄙之语之人。 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两位长得南辕北辙天差地的人,竟然是兄弟,兄长长得清隽消瘦,一副书生打扮,只不过拿了一把铁扇子,一看就知不是寻常的读书人,而弟弟却满脸络腮胡子,行为举止颇为粗鲁,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文化。 庸俗! 船夫转了个身,不再看他们,心中打定了注意,要把这两人拿来给他儿子做反面教材,要让他儿子日日省思勉励,以后一定不能变成这样的人! 那络腮胡男子丝毫不介意船夫眼光,只是拉着他家兄长上岸,兴致冲冲的看着周围的风景。 “大哥,我们先寻个客栈住下吧。”那络腮胡男子开口道。 他兄长点了点头,正欲往前行去,一个女子突然从边上窜了出来,一把拽住了书生的衣摆,香腮上还挂着雪泪,一副我见犹怜姿态:“公子,小女卖身葬父,只需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下小女,公子你能否买下小女子!” “……” 正文 第187章 柳台 第187章柳台 那卖唱的女子本来想要抱住书生的大腿,然而却不知怎么的,对方只是随意一动,就避开了她的手,她只拉扯住了对方的衣摆。 卖唱女子一怔,来不及多想,顺着衣摆想要爬起来,往前扑,谁料那书生避让蛇蝎一般闪得更快,转瞬间就退出了三步。 “兀那穷酸书生!你就是这位小娘子的情郎!我给你一百金!你把她让给我!”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纨绔公子气冲冲地走过来。 “……” 那卖唱女子煞白了一张俏脸,低声道:“这位公子,这个公子想要强买强卖,你可否替我解围,小女愿当牛做马,以身相许。” 络腮胡男子在一旁哈哈大笑,挤兑他家兄长:“大哥,这可是从天而降的艳福啊!” 那书生哭笑不得撇了那络腮胡男子一眼,淡漠的低头看了一眼那泪眼婆娑的卖唱女,抬头对那纨绔公子:“我与她素不相识,你们若是要在我面前唱戏,我没有赏钱给你们。” “……” “……” 那纨绔公子先是大怒,几步上前捉住了那卖唱女的手:“好啊,你竟然敢骗我,本公子花五十金买你是看得起你,你不是卖身葬父吗,本公子哪里不符合标准了!” 络腮胡男子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看戏,很明显这卖唱女是见这纨绔子弟肥头大耳,才心中嫌弃,这柳台又是添喜郎之地,自然是想要找一个俊朗风清的书生,搞不好还能当个举人夫人之流。 “啊……你放手,小女子本是书快论坛出生,后家道中落,贫穷如斯,靠卖唱为生,月余之前父亲又染上了重病,于三日前去世,小女子无奈之下,只能卖身葬父,可也有选择买主的权力的,这位公子……您不是我良人,为何要强迫与我——”那卖唱女一边啼哭一边还将事情原委说出,那简直就是梨花带雨,使得路人对她分外同情。 “放开她,有钱了不起啊,人家不愿卖身,你也不能强迫人家!”路人喊道。 “就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有辱斯文之事,这是谁家的公子,我怎么没有见过!” “柳台辈出文人雅士,礼仪之乡,怎么会有此等恶徒!” “姑娘,你别怕,咱们陪你一道去报官!” 纨绔公子气得头顶冒烟,被人围堵之下,只好灰溜溜的离去。 “这柳台百姓可真是……”络腮胡男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见那些百姓慷慨解囊,你五文我十文的捐赠给卖唱女。 憋了半天,他憋出了四个字,“乐善好施啊。” 可怜了那纨绔子弟,要花五十金买一个女子还要被人嫌弃,要知这五十金就是五百两银子,就是买几十个丫鬟也足够了。 这络腮胡男子和书生正是乔装打扮的苏映雪和沈沛白,几日前他们被两拨刺客追杀,查出奸细之后,沈沛白就打算将计就计,与怀剑等人分头行事。 传送假消息到京城,让影卫扮作重伤的沈沛白,沈沛白和苏映雪悄然离开,乔装易容成了一对江湖兄弟,沈沛白为兄长,名叫张晟,江湖人称夺命书生,苏映雪则是性格暴躁的弟弟,叫张武,江湖上的名号是武二爷,二人乘船入得柳台,江南风景宜人,两个人时不时的停留,就耽误了几日。 不过他们倒也不急,反正厉家老爷子的大寿还有三日时间。 苏映雪原本以为这两个身份是沈沛白随意捏造了,直到有一日他们偶遇了一个江湖中人才知道,原来江湖中真得有这两个人。 张晟和张武出身于青虹门,青虹门十年前在江湖中只能算是一个小门派,但是因为秘法内功,遭到了沙海派灭门,只有两位出门的兄弟躲过了这一场灾劫,张晟张武为报家仇,发愤习武,六年之后两人闯入沙海派,将一剑将沙海派帮主的脑袋砍了下来,自此这两个兄弟名扬江湖中。 苏映雪不禁好奇他们为何要扮成一对张晟和张武,莫不是这对兄弟与沈沛白有关系? 沈沛白点头道:“张晟和张武二人是我的影卫,当年他们二人被沙海派的人追杀为我所救,其后我助他们二人上苍山习武,他们报了家仇之后,就一直追随与我。” “这苍山派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门派啊。”苏映雪惊奇道,“听秦叔说,苍山非天赋异禀不收,每个弟子都是不世出的高手,既有武林盟主,也有神医,怀剑和怀安莫非也是苍山出来的?” 她想起了自我逐出师门的空山子,睡山洞养野熊,整天发明稀奇古怪的毒药,这苍山派的人都是世外奇人吧。 “他们二人倒不是苍山的弟子,而是慕容山庄的人,十年前,他们二人闯入了苍山找人挑战,却不小心误入了禁地,打断了我师父运功替我疗伤……”沈沛白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后因为愧疚,他们二人就留在苍山半年,后来我回到京城中,他们也追随与我。” 苏映雪沉默了,十年前沈沛白受的伤,正是因为她的那一刀所致,她心中满满都是心疼,沈沛白定然是受了很多的痛苦吧。 沈沛白摸了摸她的发丝,道:“并非是因为刀伤,而是师父每隔半年都要运功,替我排出体内的毒素。” 苏映雪岔开话题:“苍山派真是一个神奇的门派,若是有机会,我真想去看看,看一看你长大的地方,看一看你的师父和师兄弟们。” 沈沛白神色变得有些微妙,然后唇角上露出了一抹笑意:“等此间事了,我便带你上苍山。” 二人走进了一家客栈,一个劲装男子从里面出来,与他们擦肩而过,苏映雪脚步一顿,狐疑地转过头,看了几眼。 “怎么了?”沈沛白问她。 苏映雪安耐下心中的疑惑,摇了摇头。 直到进了客栈的房间,苏映雪才开口道:“刚刚那个人,我有种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在哪里见过呢,苏映雪想不起来了,那人的容貌看起来很陌生,但是却给苏映雪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想不起来的事情暂且不去想,过了一会,店小二在外面敲门:“两位客官,你们的饭菜来了。” 店小二把饭菜送进来之后,又问:“两位还有什么需要的?” 苏映雪随口道:“准备一些热水和浴桶。” 那店小二神色顿时怪异起来,离去之时还回头看了苏映雪和沈沛白一眼。 苏映雪感觉莫名其妙,直到浴桶和热水送来,看到沈沛白促狭的目光,她才了悟那个店小二的意思,感情那小二把自己和沈沛白看成了…… 好吧,这古代人的脑洞也是很大的。 沐浴完毕之后,苏映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瞧了瞧沈沛白那张被易容成柔弱书生的模样,走到床边邪恶一笑,将沈沛白压在了身下,上下其手:“你叫啊,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沈沛白含笑望着她,手抚摸着她的颈部,颈下皮肤如玉般光洁顺滑,他手指一动,滑进了她的衣袍中,苏映雪顿时呼吸急促起来,因为带着人皮面具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颈部以下的肌肤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之色。 她低下头,与他四目相对,想要去亲吻他的双唇…… “哎,不行……”苏映雪突然直起身,亲吻带着人皮面具的沈沛白怎么想都很怪异,“你这样我感觉好像在——” 话音未落,就感觉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沛白翻身压在她的身上,他的面容在灯光下,如同晕染着一层珠光,熟悉的眉目若画卷中脱尘而出。 沈沛白伸手揭下苏映雪脸上的人皮面具,然后,将吻落在她的额头上,眼眸,鼻尖,最后是娇唇,先是如蜜糖一般舔舐,继而是探入她的双唇间,吸取着她的芬芳。 苏映雪双臂缠住了他的背脊,如墨的青丝纠缠在一起,继而沈沛白挥手将蜡烛熄灭,满室春光被隐在其中。 …… 第二日起床之时,苏映雪侧过头看到身边之人双目闭紧犹在沉睡,如墨画的眉毛微微皱着,好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忍不住抬手描绘着他的轮廓,沈沛白睫羽微颤,幽深的双目睁开。 “早啊——”苏映雪笑道。 沈沛白唇角微微上扬,抓住了苏映雪的手掌,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今日天气很好,二人易容之后出门,来柳台走的是水路,所以他们并没有带马匹,所以出了客栈之后,二人就去买了两匹马。 买了马后,二人往城外行去。 已是七月,盛夏时节,天气有些炎热,不过上午倒是还好些,两人顶着日头上了一个山头,接下来的道路有些难走,山路崎岖,渐渐往绿意深处行去,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山鸡和野兔。 再往里走,有一条山涧,山涧上搭了一个木桥,木桥简陋的可以称之为木板,此处少有人至。 马匹无法进去,就暂且先系在外头的树林中,苏映庆幸自己穿的是男装,简单又轻便。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前头的景色豁然开朗。 “到了。”沈沛白开口道。 正文 第188章 沈沛白身世 第188章沈沛白身世 陡然间,苏映雪瞪圆了双目,在她面前的是一排坟墓,杂草丛生,萧瑟如斯。 皆是萧姓墓碑,墓碑姓名不详,只写了先考祖父,祖母,先妣,还有亡兄、亡妹,没有立碑之人,坟前也没有任何的拜祭的痕迹。 苏映雪心中震惊,这、这是沈沛白家人?她曾听沈沛白偶尔说起过,说他的母亲因为遭到追杀后才逃入京城,后因为难产去世,却从未细说这些,也知道沈沛白母亲一家皆是被仇人所害,但是如今亲眼所见,心中震惊远超听说之时,甚至连墓碑上都不能留下名字,这仇人究竟是谁,哪个仇人有这般位高权重? 还有,沈沛白的父亲究竟是谁,这排坟墓中,苏映雪并没有见到他父亲的墓碑。 苏映雪不敢细想下去,默默地随着沈沛白跪地磕头。 她在等他开口,关于沈沛白的身世,一直扑朔迷离,有甚多的疑点。 沈沛白脸色沉郁,一言不发,俯身将额头贴在地面。 “十年多年前,父亲第一次带我来此地,我知晓自己的身世,这是我第二次过来拜祭先祖和母亲。” 苏映雪意识到沈沛白口中的父亲是沈仲合。 山风飘忽而过,万千树木婆娑靡动,林深之处,隐约有子规鸟在啼鸣,风带起了沈沛白的衣袍和发丝,经过这段日子的休养和食补,沈沛白瘦削的身体渐渐多了一些肉,但是比起之前还差了很多,也难怪他扮成张晟,毫无违和之意。 沈沛白目光落在燃烧的纸钱上,看着火焰将黄纸吞噬成灰烬,他的表情说不出有多难过,甚至还有种局外人的感觉,但是苏映雪知道他此刻心中一定很不好受。 “三十多年,萧家是江湖中四大名门之一,我外祖父萧汝堪之武学在江湖可以名列前十,他与我师父亦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而我的母亲萧素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那一年她不过是十八岁,有一日出城打猎之时,无意间救下了两位被山匪打劫的世家公子……” 这两位世家公子称自己姓徐,是从京城而来,是为了去柳台拜厉府的老爷子为师,谁料竟然遇到了山贼,两位公子倒是会一些武功,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山匪人多势众,小厮和仆从被杀的七七八八,他们的东西也被抢了,若非他们滚下山坡,差点亡命于此。 这两位公子是两兄弟,年长那个二十多岁,生的俊美无俦,剑眉星目,一身威严之气,虽然狼狈,但是言语和动作透着高贵,丝毫不见窘迫之意,年纪小的那个十五六岁的模样,发育有些迟缓,个头还没有萧家小姐高。 因为丢了进厉府的举荐信,又身无分文,萧素就把两位公子暂且带回了萧家养伤,兄长摔下山的时候摔断了一条腿,萧素就每日都过来给他换药,谁料一来二去之间,两人情愫渐生,互相喜欢上了对方。 徐大公子腿伤好了之后,就暂且留在了萧家习武,与萧素情谊渐浓,每日写诗习武,又给萧素送花弹琴,尽自己所有的才能,来逗萧素开心,萧素也觉得与徐郎在一起的岁月,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徐公子对着萧素许下了承诺,说等回了京城之后,定会禀明父亲,八抬大轿迎娶萧素为正妻,萧素听了自然是心中欢欣,对徐郎感情更加深厚。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没多久,徐公子就接到了一封招他回京的家书,徐公子一见就变了神色,他告诉萧素说家中母亲重病,他要赶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临别前徐公子留下了一块玉佩,让萧素等着他。 谁料萧素在柳台一直等了半年多都没有等来她的徐郎,不仅如此她还有了身孕,徐公子离别那日,她将自己交付给了他,萧家虽然是江湖世家,萧汝堪更是胸怀宽广,但是女子名节大于天,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不仅失了清白之身,而且还被人给欺骗了,气了个倒仰! 萧素性子洒脱,到没有跟普通闺阁小姐一般寻死觅活,她跟他爹大吵了一架之后,回房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柳台,去京城找徐郎,她心中想着徐郎绝不会欺骗她,也许是因为要守孝,所以才耽误了时间,哼若是对方真得欺骗了她,那她就一剑斩了那负心汉的头颅便是。 她进了库房,准备给自己找一些暗器迷药之流防身,谁料外头却传来了打斗之声,萧素心中一惊,正要离开,却见两个萧家弟子神色惊慌的冲了进来:“小姐!外面有人夜袭,庄主让我二人护着你从密道离开!” “是谁偷袭我萧家!我爹娘呢!”萧素直接往外冲去,却被两位弟子拦下:“小姐,别出去!对方用了下三滥的手段,老爷和少爷们,他们——他们都中了对方的毒烟,你出去只能罔送性命罢了!” 萧素心中又惊又怒,是谁!谁敢如此迫害他们萧家!她不肯离开,但是却被那两名弟子拖进了密道之中。 三人才入密道,萧素就听到了一声惨叫,那是……她爹的声音,萧素提起剑想要往外冲去,却被两名弟子死死拉住,这时秘道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萧家小姐呢!”一个陌生的男声在外面响起。 “都找遍了,没有找到。” “那东西肯定在萧家小姐的手中,继续找!” “是!” “……” 萧素满目赤红,只觉得自己胸腔中有烈焰在熊熊燃烧,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侄儿…… 他们所有人……竟是因为自己的而亡! 他们在找什么?萧素心中已经无暇顾及这个,她脑海之中只剩下,血海深仇四个字! 说到这里,沈沛白看了苏映雪一眼,眸中有了几分犹豫,几瞬之后这分犹豫转为了坚定,他原本是想瞒着苏映雪,自己了却这些事情,但是他若是实行那个计划,苏映雪最终还是会知道所有一切,或许她心中早已经有所猜测,她这般聪慧敏锐,不开口问自己就是一直在等自己开口。 “他们究竟想要找什么东西,竟如此残忍屠戮萧家满门!” 沈沛白开口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影卫从何而来?” 苏映雪抬头看他,眸中满是疑惑。 “前朝宁国皇室有一影卫所千余名,此影卫专为守护帝王而生,潜伏在皇宫四处,行踪难测,各有异能,宁国灭时,余下几百影卫奉命保护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宁国皇子血脉,杀出了皇宫流落到了江湖之中,谁料此皇子生来就是个傻子,养到了十多岁连读书写字都不会,而周朝中有人得到了这群影卫的行踪,将此消息献给了当时二皇子肃王。” 沈沛白顿了顿,眸中有了几分嘲讽之意,“肃王得此消息之后,就暗自赶到了那个地方,想要收服那群影卫为自己所用,即将收服之际,谁料影卫之中发生了内乱,双方交战困乱不堪,那皇子也在无意中被人乱箭射死,而肃王也不小心落下了山坡……” “莫非那玉佩……就是可以号令影卫的证物?” 沈沛白苦笑着点头。 话说到这里,苏映雪才明白过来,之前一直疑惑的点,自此全部清晰起来,她原本就有了一些推测,沈沛白的生母为何会找到将军爹,为何萧家的坟墓会立在这荒芜之地,沈沛白的影卫又是怎么来的,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条丝线轨迹,如今真相大白,这并非是丝线,而是悬在沈沛白心中的蛛网,层层叠叠的真相如同蛛丝一般,将沈沛白网在其中,不可自拔。 萧氏一家,恐怕是皇宫里派人灭的口,凶手不是开国皇帝,恐怕也是先帝! 她终于想起来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大事,三十年前,二皇子肃王密谋造反,无数官员被波及抄家问斩,将军爹当时是肃王的好友,却不得不撇清关系,所以沈沛白生母到达京城知晓了所有事情之后,为了不连累楚府,所以选择离开,结果却依然逃不过追杀。 她曾听说父亲说起来肃王,说他用兵如神,在军营之中深受士兵拥戴,又素有仁义之德,才学之名,当时的皇帝很宠爱这位皇子,若非已经立了太子,很有可能就要把皇位传给这位肃王。 “肃王当日将玉佩交给了母亲之时,恐怕就已经得知了他进京也许会有这么一劫,只是他却没有料到,这信物不仅把自己害死了,也害死了母亲一家。” 沈沛白眸中只有嘲讽之意,他从未承认自己是赵家的血脉,他的父亲如此聪明绝顶之人,怎么会将这么危险的东西留在身份,他留在萧家的目的怕是只有一个,萧家乃江湖世家,等闲之辈不敢轻易犯之,而对方也绝不会料到他会将影卫的信物交给别人。 果真是无情最是皇家人,丝毫没有考虑过若是有人知晓信物在萧素手中,会给她、给萧家带来怎样绝顶的灾难,最聪明绝顶的人,反倒被聪明所误,最终落得被身边之人背叛的下场。 所以当年楚将军告知自己所有真相,将那块玉佩交到自己手中之时,他第一反应是想要砸了这块沾染了多少鲜血和冤魂的信物。 但是,一想到这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东西,他又将它收了起来,将它藏在了一处没有任何人知晓的地方,他曾经想自己也许不会用到这位影卫的机会,但是最终他选择了进入了朝廷,那群沉寂了二十余年的影卫又排上了用场。 当是时,宁国逃出来的影卫有五百多人,内乱后只剩下了三百余人,当年肃王与影卫交易,他答应给对方重新安排身份入世,若是他有事的时候,对方不能抗拒他的命令,谁料还未安置妥当,自己就被亲兄弟构陷叛国通敌罪名,被关押囚禁起来。 二十年后,那三百余名的影卫沈沛白只召回了不到两百名,后又不断编收新人进入,如今潜伏在暗中的已有四百二十人。 正文 第189章 厉府世家 第189章厉府世家 这些事情沈沛白原本并不愿苏映雪知晓,不过时徒生烦恼的事情罢了,然而如今苏映雪与他已成共同体,他的计划已然展开,瞒不住也不想瞒住苏映雪,而如今这个计划之中,苏映雪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然他绝对会护着苏映雪,不会在这个计划之中受到一点伤害。 二人烧了纸钱,点了香烛,之后又将香烛和纸钱痕迹消弭无踪,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沈沛白和苏映雪二人做事都十分谨慎,能想到事情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这点上来说,他们二人倒是绝配。 牵着马下山,苏映雪跟在沈沛白的后面,结果沈沛白突然停下了脚步,导致苏映雪低头看着路,一不留声撞到了沈沛白背脊。 “怎么了,为何——”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在远处。 山路下端,上来了两个人,两个男子,前面的是个年过五十的老者,穿着一件石青的长袍,面容清癯,两鬓半霜白,他腰上悬挂着一枚淡黄色的和田玉,手中举着一根竹杖,徐徐而来,让苏映雪瞬间想起来苏东坡的那首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那老头一边走一边吟起了诗,正是跟苏映雪脑中的想法一般。 苏映雪心道,此人穿着不凡,神态不怒自威,定是个久居高位之人。 目光向后移,看到后面那人之时,苏映雪眸色一动。 是他!竟是昨天她进客栈之时碰到的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此刻穿着一件灰袍,衣襟洒脱不羁的敞开着,腰带乱七八糟的系着,腰上还挂着一个酒葫芦,一副江湖浪子的模样。 那老头走到他们的跟前,停下身来:“两位小哥,你们莫不是也来看飞仙峰的奇景的?” 沈沛白点了点头。 那老头又问:“不知前面还有多少远啊,本以为老朽能一口气爬上去,没想到这幅身子走得倒是有些吃力呢。” 沈沛白指了指山头,言简意赅道:“两柱香的时间。” 老头道了一声,一边往上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山歌,敞着胸膛的男子就大摇大摆从苏映雪的身边经过,苏映雪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跟在沈沛白的身后继续往前走。 “你怎么知晓这飞仙峰的位置?”苏映雪问,她心中担心这两个人是不是有问题,“他们两个人不是是跟踪我们上山而来的吧。” “不像是。”沈沛白回答,“此处山坡时常有人来看风景。” 说罢他抬手一指着不远处的山峰,道:“那块山石就是飞仙峰,像不像天外飞仙一般横在山顶上。” 苏映雪认真看了几眼,诚恳地摇头道:“天仙倒是没看出来,倒是觉得有点像跳起来的癞蛤蟆。” 沈沛白愣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苏映雪却是怔住了:“你应该多笑笑。” 沈沛白执起她的手,低声道:“夫人莫不是觉得张晟的面容比为夫好看不成?” “不是。”苏映雪随口道,“你的眼睛笑起来很好看,当然你的脸也很好看,比全天下的男子加起来还要好看,只可惜京城中的女子为你癫狂若斯,你却被我这双辣手给采撷啦。” “男子好看有什么用。” 沈沛白哭笑不得,他从小就讨厌别人说他好看,他儿时在苍山派时,他的师兄们都把他当成女孩子,他的岫儿从前就总是爱说这些来逗他,如今二人分隔多年终究是有些生分了,好在以后他们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拉近比较的距离,培养专属于两个人的默契。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真的看起风景来,方才上山之时只顾着埋头走路,此刻见到沈沛白展露笑颜,苏映雪才感觉此处风景的确是不错,或许有爱人在身边,去哪里都是圣境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阴沉沉,即将下起一场大雨,两人赶紧骑上马往城门口方向冲去,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苏映雪无意间看到两个穿着短衣的男子推着一辆泔水车出城,她目光停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脚底。 这两个人有古怪,上半身装出一副很吃力的样子,但是步履却是很轻松。 沈沛白也瞧见了,苏映雪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也没有多加关注那两个人,直接进城去了。 刚走到客栈之中,就看到一个仆从迎了上来:“二位是可是张晟张武大侠?我是我们老爷派来带你们去厉府的。” 厉府坐落在城西,是柳台最大的宅邸,厉府的老爷子名叫厉恺群,如今已然是八十大寿,与大周朝同龄,正是儒松学院开创者,曾是龙图阁大学士,可以称得上是大周朝大部分朝官的老师,就算是皇帝见了也要称一声老师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古代人的平均寿命都在四五十岁,活到七十已经是非常难得,而像厉老这种属于老寿星了,这厉府是柳台最大的名门望族,门口摩肩接踵,黑压压一片人头都是等着送礼的。 就连当日沈沛白生辰都没有这般盛景。 若是一个人威望如此厚重,皇家怎么怎么会放任不管呢,这就是厉家家主最聪明的地方,当年儒松堂建立是多年之后,厉老就选择了告老还乡,先帝觉得他还能再干两年,厉老就老泪纵横,说老臣多谢皇上厚爱啊,老臣当年建立儒松堂都是因为皇上大力促成,功劳都在皇上啊,如今儒松院就井然有序,教育之事在千秋万代,也有了更优秀更年轻的官员能胜任此事之类云云,把先帝感动的无以复加,亲手给他题了一块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天下师座。” 任性如先帝,要是隔现在的皇帝赵延玦就绝对不会干这等蠢事,他最多也就会挽留一番,然后让蒋公公去库房拿点灵芝人参赏给人家,然后恩威并施一番,保不准还会派柳台的官吏盯紧这厉府,这老头精气神足着呢,怎么会轻易放弃这正三品院正之职呢? 先帝在位时候,政事懈怠,只知吃喝玩乐,大张旗鼓建行宫,修桥梁堤坝,还让人开凿了两淮运河,意在功德千秋,想要自己的名字流芳百世,结果运河修了一半,上头官员拿一点下头官员又拿一点,导致预算超支,挖河道的劳工闹了起来,这皇帝知道了以后倒好,直接把上下经手的官员全体砍头,午门的血留成河,简直人间惨案。 搞的朝廷官员战战兢兢,倒是没人贪皇家的钱了,而是改而从下头捞钱,这样下面的人捞来捞去的,大周朝国库年年赤字,皇帝还没有解决这些问题,就身子往后一仰,驾崩了。 某种情况之下,苏映雪还是蛮同情赵炎彻这个倒霉皇帝的,也不知道这个皇位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上位者就是替先帝收拾一大堆烂摊子的。 话说远了,再说这位厉老到时没有占着先帝赐下的四个字作威作福,不仅如此他回乡之后,立下了家规凡是厉家子孙,不得入朝为官,此家规一出就震惊四野,你这十年寒窗苦读,不入朝为官,岂不是枉读圣贤书,再者你这么大的一个世家不入朝为官,难道还从商不成?儿孙前途都不要了吗! 然而厉老这家规立下没有多久,皇帝的人就派到了柳台,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圣旨之上是厉老之功在朝在社稷在千秋,后世同享之才,需大加奖励,于是破例封了厉老为二品侯爵,虽然是虚职,也不是世袭,但这是皇帝能拿出来最高的奖励。 并且尊重厉老的意思,以后厉家后人不入朝为官,但是儒松院算不得朝廷,以后厉家子孙中有才德兼备者,进士出身,可入儒松院为师,为莘莘学子广授学业。 换言而知就是,厉府既然不当官了,那就负责教育吧,以后儒松院老师的职位就等着你们了。 自此后厉府桃李满天下,不说厉老,每五年换一次的院正,其中半数都是出自厉府。 要说这厉老怎么是人精呢,此举不仅将厉氏维持几十年不倒,接连几次躲过了朝廷清洗。 就连赵炎彻想要借机下点绊子,也找不出厉府的丝毫差错,厉老的确是将厉氏子孙管教的不错,厉府的千金小姐大多数都嫁给了朝官,倒不是特别大官员,大抵是外放的官员,厉老心中似明镜,决不允许子孙踏过界。 韦金平正是娶了厉老最小的嫡女,他的官职倒是在厉府各位女婿中算到顶的。 苏映雪与沈沛白二人的跟着韦金平派来的小厮,进了厉府,这厉府看起来比丞相还要气派,毕竟是大家族,上上下下有几百口人呢,目及之处都是领着客人的丫鬟小厮,还有聚众闲谈的公子哥,气质无一不是一派风清月朗,书生打扮。 苏映雪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是混进来的一个异类,她扯了扯沈沛白的衣袖,低声道:“我这画风跟你们不一样,会不会被赶出去啊。” 沈沛白正待开口,却见一群公子哥朝着这边走过来。 正文 第190章 世子 第190章世子 第190章 “三少,这是厉府招的护卫吗,怎么往这边领?” 最前头的两位公子,开口那个二十岁出头,穿紫色袍衫,发束玉冠,挂着一幅老子天下第一的牛逼表情。 右边一个穿着一件兰色的直缀,下摆上绣着竹子,带着纶巾帽,一幅尚未弱冠的模样。 “这两个人是谁,为何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厉府领?”那少年皱眉看着给苏映雪他们领路的小厮。 “世子,三少爷,这两位是小姑爷的朋友,是来给老太爷贺寿的。”小厮低眉顺目的回道。 “哦?”那紫袍公子带着鄙夷的目光落在苏映雪的身上,“不过是江湖莽夫,也想来跟你们厉府攀交情,总督大人也实在心善,想必是被花言巧语给蒙骗了吧?” 弱冠少年立马就皱起了眉头,看着沈沛白和苏映雪,他正是厉老的嫡孙少爷,平日眼高于顶,最讨厌打打杀杀道江湖中人,眼前这两个人穿着低俗,其中一个看起来还有几分书生的模样,另一个却是络腮胡,背着武器,一看就是个混江湖的莽夫,定是挖空心思讨了小姑父的喜欢,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 “世子,您这话……”那小厮并非是厉府的下人,而是韦金平自己带来的,韦金平吩咐他要好生对待这两位客人,但是眼前之人是安平王世子,他也不好说什么。 那世子说完,跟在他身后的少爷公子哥,就纷纷奉承起来。 这个说:“世子说得正是,如今的这些江湖中人,成日打打杀杀,一言不合就互相斗殴打架,脑子里一点墨水都没有,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个,还好意思跟总督大人攀交情。” 那个道:“还有些江湖中人占着自己有一身武艺,就去打家劫舍,还美其名曰为劫富济贫,你们说说,我们有钱怎么了,我们的钱不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就合着该给那些贱民?” 苏映雪:“……” 这台词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世子?沈沛白和苏映雪对视了一眼,莫非这位世子就是安平王的儿子?他们正是为了安平王而来,没想到刚刚进府,就碰到了安平王世子,这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苏映雪定睛一看,看到那群公子里面还混了一个眼熟之人,这才心中了然,原来是前几日在街上碰到的那个强买卖唱女的纨绔公子啊,这是借机挑事,想讨回之前丢的面子? 然而他们说了半天,苏映雪只觉得隔靴挠痒,看着对面那群义愤填膺的公子哥,就好像对面是一群幼稚园过家家的小朋友似的,不过对方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在苏映雪眼中,确切的来说是一群中二病的愤青少年。 他们进府是为了混入安平王的身边,所以不想跟世子起冲突,但她现在是张武,张武是个容易暴怒的江湖人,若是委曲求全,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更何况对方明显是替人出头。 于是她装出一副愤慨模样,怒视那世子:“狗眼看人低,不就是占着自己有个好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会死读书的木头脑袋!” “你——”世子脸色大变,指着苏映雪,“你竟敢骂本世子——” “骂你又如何,要是这天下的人都只会读书,农民不务劳作,商人又不行商业,作坊不事生产,哪有你吃的穿的用的,再说了,没人给你们这位公子印书制书,你们还会有书可读?要是每个人都跟你们一样,只知读书,那这天下也将不复存在,这天下之人,本无贵贱之分,只有聪明和愚蠢之分,而思虑长远和目光短浅之分。” 苏映雪看着对面那群公子,眼中带着深深的鄙夷,打嘴炮谁不会?想当年她可是把儒松院的老师都气得头顶冒烟。 沈沛白眸中带着笑意,在旁边补了一刀:“二弟莫气,斗宵之人,何足算也。” 苏映雪在心中给沈沛白竖起了大拇指,若说毒舌她还是比不上沈沛白,斗宵之人,正是饭桶和蠢猪之意,就这么短短一句,对面书袋子当即气得脸色红的红,青的青,一个个咬牙切齿,怒视沈沛白和苏映雪。 世子猛地一拳朝着苏映雪揍去,苏映雪闪身避开,她原本不愿对这个安平王世子出手,谁料对方倒是练过几招,见没有打中苏映雪,又不屈不挠追了过来,而且……他的每一拳都对准了苏映雪的脸。 这可了得,打人不打脸,苏映雪脚下一滑,扭身错开世子的招式,然后伸腿一绊,把那世子绊了一个大马趴。 “世子!” “世子您没事吧!” “世子受伤了,来人呐,把这两个闹事的刁民抓起来!” 苏映雪傻眼:“这就受伤了,也太脆弱了点吧……” 正当场面一团混乱之时,一个严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住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苏映雪抬头看去,只见韦金平带着下人往这边走来,他身边跟着一个人,满脸肃容,一言一行之间都是气场十足。 苏映雪见了之后心中一惊,因为这个人她在几个小时之前还见过,正是下山之时碰到的那个老者,之前看他衣着随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般,此刻却是穿着一身名贵的锻衣,腰间仍然系着那淡黄色的玉佩,苏映雪之前还没有想到,现在看到这玉佩才想起来,这个玉佩形状,只有皇族之人才能使用。 这人,就是安平王,方才出口的正是他。 “拜见王爷,见过总督大人。”那群公子哥连忙上去行礼。 一旁仰着头,捏着鼻子止鼻血的世子:“父王,这两个人辱骂我,还出手殴打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平王就瞪了他一眼:“闭嘴!” 韦金平淡淡一笑:“世子,不知道我的两位客人如何惹到世子了,若是他们不对,我定会为世子讨一个公道。” 这话说得好不巧妙,看起来是站在世子这边,实际上却是强调了沈沛白和苏映雪是他的客人之事,世子虽然蠢,但是也听出了韦金平的言下之意,一时哑口无言。 那些公子哥个个人精,可不敢开口说话,一边是王爷一边是总督大人,他们哪个都得罪不起啊,只有厉府少爷狠狠瞪了那个搬弄是非的王家少爷一眼,硬着头皮上前道:“姑父,方才只不过是一点小误会,这天气炎热,大家的火气有些大,不若进厅喝杯茶,去去火气。” 苏映雪顿时对这厉府小少爷刮目相看,瞧瞧人家这和稀泥的本事,不愧是厉府调教出来嫡孙,刚刚明明是他先出口的,但是偏偏退后一步,不着痕迹把世子给推出来,自己则是躲在身后不显山不露水,难怪这厉府能屹立不倒呢。 安平王不着痕迹地看了厉家少爷一眼,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不成器的儿子一眼,走上前对着沈沛白和苏映雪一拱手道:“犬子对两位无状,本王替他道歉,还望两位大侠有大量。” 安平王世子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大声道:“爹,你有没有搞错,你还跟他们道歉,他们刚刚——” 安平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住口,方才我与总督大人就在不远处,听得一清二楚!” 冰冷的目光扫了那王家公子一眼,王家公子打了一个哆嗦,小腿肚子发颤,差点就跪下了。 “既然王爷如此深明大义,此事就算了。”韦金平开口。 世子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被自家父亲的眼神所慑,不敢出口,只好恶狠狠的瞪了苏映雪一眼,转身走了。 世子一走,那群公子哥也散的一干二净。 韦金平亲自领着沈沛白和苏映雪到厢房,一进屋,苏映雪就抬手到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沈沛白,一杯给自己,喝完之后,她才发现韦金平盯着自己,一副憋笑的模样。 “干嘛?”苏映雪问。 “你怎么扮的这么丑。”韦金平一脸无语的看着她,这黝黑的皮肤,半张脸络腮胡,鼻子上还有一颗大黑痣。 苏映雪:“……” 这能怪她吗,她扮病弱书生,气质也不像啊! 眼见着苏映雪要拿杯子砸他,韦金平一脸正色道:“这世子脾气不好,心眼也小,你们小心点,他估计会暗中报复你们。” 苏映雪随意挥了挥手:“来就来呗,本大侠才不怕他,不过他真的是安平王的亲生儿子吗?真得不是从外边捡来的吗?” 这性子比直肠还直,真得是老谋深算的安平王的儿子?苏映雪表示怀疑。 韦金平嘴角一抽:“自然是亲生的,而且还是老来得子,宝贵着呢。” 韦金平又跟他们说了一些安平王的事情,比如安平王此次除了来拜寿之外,其实还是来为他儿子求娶厉府孙小姐,而且这几日安平王对他不时示好,言辞之间像是要拉拢他的意思。 说完了,他抬头问沈沛白:“屹之,你当真要潜入安平王身边,那可是龙潭虎穴之地,你派人去也是一样的,为什么亲身上阵,如今皇上昏迷,朝中混乱,你应该早日回京才是正道。” 如今皇上昏迷之事虽然天下之人不知道,但是朝官已经大半都知晓了,只是对外没有宣布罢了,韦金平知道更多,现在的问题可比皇帝昏迷还来得严重啊,为什么沈沛白不回京,而是选择潜伏到安平王身边呢? 正文 第191章 麻烦 第191章麻烦 他自然是不知道沈沛白除了想要调查安平王通敌卖国的证据之外,还想要查清当年究竟是谁杀害萧家之事。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别的打算,之事现在他不方便透露。 见说服不了沈沛白,韦金平只好转头跟苏映雪道:“都是牛脾气,我是不是也劝说不了你?” 苏映雪理所当然的点头,不过她知道韦金平是真心担忧他们,想了想开口道:“放心,我们会小心行事的。” 韦金平叹息一声:“也罢,此地人多口杂,不方便谈话,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就让我的小厮给我传信。” 说罢他转身出门。 就如同韦金平所说一般,那安平王世子果真开始对沈沛白和苏映雪二人报复起来,只是苏映雪没有料到他报复手段是如此的……别具一格。 韦金平给沈沛白和苏映雪只安排了一个房间,因为如今厉府之中人满为患,所以两个兄弟住一间,倒也不会太显眼。 这天夜里,苏映雪躺在床上,将睡未睡之际突觉有些异样,她睁开双目刚想开口说话,就看见沈沛白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东西。 她随着沈沛白的目光看向窗外,只见两道人影从窗外一闪而过,然后有人悄无声息捅穿了窗扉上的薄纸,苏映雪闭上眼睛,不动声色屏住了呼吸。 然而出乎苏映雪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放迷药之类的东西,而是丢了什么东西进来之后,马上就撤退了。 苏映雪往地上看去,虽然屋内没有点灯,她仍然看清了地上的东西,那是好几条手指粗细的毒蛇,只见那几条毒蛇本来想要朝着床榻的方向而来,结果到了床边之后,却好像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马上就转道换了一个方向,但是怎么换方向,都不会爬上床。 苏映雪:“……” 沈沛白问道:“你身上可是带了什么趋避毒蛇的药物?” 苏映雪从袖中掏出了那条银环小蛇,小银环在苏映雪手腕上亲昵的打了一个卷,宛如一条黑白相间的手链,沈沛白脸色蓦然一变,往后边上挪了一步:“你这些日子一直把它藏在袖子里?” 苏映雪从未见到沈沛白露出此等表情,顿时觉得有趣,点头道:“是啊,它不爱睡在瓷瓶里。” 沈沛白的表情不知怎么形容,着实郁闷,但是银环小蛇救过苏映雪的性命,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让苏映雪先收起来。 苏映雪逗趣够了,才笑嘻嘻把银环小蛇放下床去了,这条银环蛇是白无霜调教出来的,性情很亲近人类,却十分的好斗,能缠咬死比它还凶狠数倍的狼犬之流,能明白苏映雪简单的指令,比如苏映雪把它丢出去,就是代表着它可以自行去捕猎。 当然它不会轻易去咬人,除非苏映雪把一种药粉弹到那个人的身上。 小蛇很快就把那些蛇给咬死了。 第二日,安平王世子房中突然传出了一声惨叫。 他的护卫和小厮皆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人行刺世子,也不顾是否会冒犯世子,闯了进去:“世子!您怎么了!” 只见世子滚落在地,指着床惊叫道:“蛇,床上有蛇!” 护卫齐刷刷往床上看去,只见五条蛇垂挂在床帐上,好像麻绳一样晃晃荡荡,好像活的一般,仔细一看却是早已经死了。 护卫顿时你看我我看你,心中疑惑,这不是世子昨天派他们往那张晟张武房间里丢的蛇吗?怎么会跑回世子的房间里? “都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把蛇弄走!”世子从地上爬起来,气得心肝疼! 护卫连忙把蛇处理掉,其中一个护卫讨好着说道:“世子,看来这蛇对那两个莽夫不起作用。” 话还没说完,就被世子狠狠的瞪了一眼:“这还用你说,有屁快放!” “是、是,属下倒是有一个妙计,我们只消这般那般……”护卫在世子的耳边道。 因为明日才是厉老的寿诞,沈沛白和苏映雪准备出去逛一逛,虽知道在厉府中那个世子还会使出什么损招来。 刚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一个貌美的丫鬟往提着食盒往这边过来。 “前面的可是张晟张武两位大侠?”那丫鬟过来,柔柔朝着他们两个人行了一个礼。 “奴婢是三少爷的丫鬟,昨日冒犯了两位,三少爷心中不安,特地命奴婢给两位送来一些糕点和一壶上好的花雕酒,以作赔礼之用。” “不用道歉,赔礼你带回去吧。”苏映雪开口道,她和沈沛白完全不想跟这位厉府的少爷扯上没必要的关系。 那丫鬟脸色露出一丝诧异,马上就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张大侠莫要为难奴婢,若是大侠不收下这些,那奴婢、奴婢回去,少爷定会责罚奴婢办事不利。” 若是正常男人见了这幅可怜小模样,定会心中一软,苏映雪见了却是心中起疑,她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你回去禀报你家少爷吧。” “这些糕点都是奴婢亲手做的,趁热吃口感最好,两位大侠不若现在就尝尝?”丫鬟面色大喜,将食盒递给苏映雪,却是留在原地不离去,目光在苏映雪和沈沛白身上来回看,然后嫌恶的不看苏映雪,把目光凝在了沈沛白的身上,眸中还有些含羞带怯。 苏映雪:“???” 沈沛白:“……” 不得不说下,张晟的容貌生得还是不错的,而且喜好读兵书,在影卫中属于智囊之列,比起那些世家公子起来丝毫不差,而张武和张晟差的可不只是一点点,只听说张武力大如牛,能拉三百斤的大弓。 苏映雪道:“这天气吃酒倒是不错,只是只有糕点吃酒,未免无味了些。” 那丫鬟一听,马上道:“奴婢让人准备一些下酒菜来。” 丫鬟走后,沈沛白打开食盒闻了闻,肯定道:“下了药。” “什么药?” 沈沛白面无表情道:“迷情药。” 不用说了,这个丫鬟肯定不是什么三少爷派来的,百分之百是那个世子派来的。 “这世子倒是有趣。”沈沛白敲了敲手中的扇子,眸中一闪而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情。 …… “世子,您回来了!”护卫迎了上来。 “如何了?”世子有些着急的问道。 护卫回答:“一个时辰之前,丫鬟已经把下了药的酒送过去了,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只是对方还没有传消息过来……”那侍卫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过去看热闹啊!”世子立马兴奋起来,转身往沈沛白和苏映雪住的厢房跑去,护卫在他身后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听见。 “世子,世子!”护卫赶紧追了上去。 安平王世子兴冲冲跑过去,刚走到厢房附近,就听到了厢房内传来了一声丫鬟的尖叫,世子走到房间门口,正待探头去看,却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劲风传来,他心下一惊整个人往房门倒去。 只听见啪的一声,安平王世子倒在房间内,只有一个醉醺醺的丫鬟,脸色酡红,朝着他冲了过来,世子满脸惊诧,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离开房间,身后房门被突然被人关上,他怎么拉开打不开房门。 “开门!开门——张晟,张武!你们、你们真够狡诈的……你别过来,本世子命你滚开……” 屋内传来世子呼救声。 苏映雪站在门外原本还想听几耳朵,结果被一脸不耐的沈沛白拉开。 …… “世子,您没事吧?”护卫扶着自家少爷坐在床榻之上,小心翼翼的问道。 安平王世子长得这么大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听了属下的问话之后心中更是来气,一脚就把护卫踹了出去:“混账东西,还不是你出得馊主意,害得本世子颜面无存!” 这下好了,半个厉府的人都看了他的热闹,虽然他并未对那丫鬟行事宜,但是名声却是了毁了一半,更害得他被父王教训了一顿,厉府的小姐估计对自己更加看不上眼了! “世子,都是属下考虑不周,你惩罚属下吧,属下绝无怨言!只求你千万别自个气坏了自个!”护卫跪在世子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只是眼中的神色却远没有脸色来得惶恐,因为他深知世子就吃这一套! 果然安平王世子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算了算了,惩罚你有什么用,能帮本世子挽回名声吗!” 护卫连连磕头:“属下无能,不能为世子分忧解难!” “也不能怪你,只怪这张晟和张武太过狡诈。”安平王世子紧皱着眉头,想着要怎么出这口恶气,这次可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不能落下把柄。 厉府某个院子,院门口重兵把守着,屋内书案前坐着一身华服的安平王。 他身前是站着一个恭敬的男子:“沈沛白被泰国公派去的人重伤,如今昏迷不醒,无法来柳台了,真是可惜,本来我们还想拉拢他的。”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穿着一件暗红色长袍,脚上是一双木屐,神情桀骜不逊,只是眼底间或闪过一丝阴沉。 安平王看着手中书信,漫不经心道:“沈沛白是皇帝的最信任之人,只怕是不会轻易被我们拉拢,宫中传来密报,那皇帝怕是已经知晓自己中蛊,所以才自行策划一起暗杀,我们的人已经死了好几个了,皇帝诡诈多疑,不容小觑。” 正文 第192章 举荐信 第192章举荐信 男子道:“我们的人一直隐藏在泰国公和薛太傅的身后,皇帝想怀疑,肯定是先怀疑到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如今边境战事愈烈,又有两员大将折损,就算他知晓了自己中蛊,怕是也躺不住!沈沛白离京之事就足以证明,恐怕皇帝已经怀疑他了。” 安平王摇了摇头:“不要轻看了皇帝,更不要轻视这个沈相,皇帝是扮猪吃老虎的佼佼之辈,若非当年他中庸而温和,本王又怎么会用拥趸他为皇帝,而沈沛白之才在于他是否有心去做,他若想做,不到十年的时间,又如何从一个小小翰林院编撰做到了丞相的高位,凭得就是他的能力。” 说罢,他又叹息了一声:“当年若非他的父亲造反之事,这天下或许要易主了。” 男子有些惊诧,没想到安平王对沈沛白的评价如此之高:“如今宫中乱成一团,义父很快就能入主宫中了!” 安平王皱着眉头道:“沈沛白这一出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我们怕是得重先考虑我们的计划了。” 他们原本是计划着沈沛白的佞相之名,将太后被害之事推到沈沛白的头上,谁料沈沛白警觉,先前一步知晓了他们的计划,离开了京城,不然皇帝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派遣他离京?这定是沈沛白知晓了什么,只是安平王却是怎么也想不到,沈沛白如何能知晓自己的人盯上了他,莫非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又或者皇帝派沈沛白出京去办一些事情,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沈沛白虽然离京,但是密报消息上说,沈父和沈母仍然留在京城之中,这说明皇帝并没有完全信任沈沛白,把他的父母当做人质留在京中。 安平王都有糊涂了,这沈沛白究竟想要做什么?安平王不是别人,他知晓沈沛白手中有什么,几百名身手不凡以一敌百的影卫守护着,他又怎么会重伤? “阿牧,你去把楚家那个小子叫来。”安平王沉思了一番,开口道。 “是,义父。”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是不敢说什么,转身离去。 一刻钟后,一个身着灰袍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昨日跟在安平王身后的那人,冲着安平王拱了拱手:“王爷,你找我?” 安平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 男子一撩衣袍施施然坐下,他的脸上并没有跟之前男子一般,带着恭敬的神色,神态也十分从容,抬头看着安平王:“不知王爷找我何事?” 安平王将放在桌案的书信往前推了推,开口道:“这是京中传来的密信,你且看看。” 灰袍男子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猛然一变:“什么,德牧失守,李航廖德两位将军阵亡,这西厥皇帝不是刚刚即位没有多久,为何这兵力如此迅猛!” 安平王叹息道:“西厥与鹿濛已经结成了同盟,上个月集结了四十万兵马像西川和德牧两地发起了进攻,如今德牧失守,接下来邬渠和荆州就会成为敌军下一个攻占之城!” 灰袍男子听到荆州两个字,神色一动:“王爷——!” 安平王抬手安抚道:“我知晓你父亲在荆州服役,我也正是为了此事找你,越川,你可知道皇帝如今已经昏迷不醒,而朝政已经被泰国公和薛太傅把持,就连沈沛白也……也遭了他们的暗算啊。” 原来这灰袍男子正是失踪了半年多的楚越川,楚越川早已经知道皇帝昏迷之事,只是沈沛白的消息却是第一次听说,他眉头微皱,并没有开口说话。 “朝廷已经任命邓昊玉为新统帅,领兵三十万,几日之前已经前往邬渠了。” 楚越川又惊又怒:“什么!邓昊玉此人眼高于顶,任人唯亲,对兵法只会纸上谈兵,派他为统帅,不是让他带人去送命吗!” “邓昊玉是泰国公的人,如今皇帝昏迷,薛太傅为清泰国公势力,所以顺水推舟将邓昊玉推上去,只怕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只是这泰国公也是年老昏花,竟被邓昊玉蒙的团团转,战火四起,苦的是黎明百姓啊。”安平王一副为江山社稷担忧的表情。 楚越川急得团团转,不复之前的从容:“王爷,皇帝冤枉我们楚家,流放吾父,赐死吾妹,导致楚家后辈子孙永无出人头地之日,我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但是这大周朝终究需要一个明主,太子年幼,若是上位,恐怕又是外戚把持朝政,如今又战火四起,大周经不起折腾,而王爷怜爱黎明百姓,礼贤下士,知人善用,王爷才是最适合当明主之人——” 安平王立时打断了楚越川的话:“越川,此话切莫再说。” 楚越川道:“王爷难道不担心大周的江山社稷吗,吾朝建立八十年,只不过三朝,难道就要分崩离析,为外戚所控,而西厥和鹿濛只怕不满足边境几个小城,王爷!” 他言辞恳切,满满地都是为了这天下苍生考虑,安平王眼眸中也有了几分动容:“越川,楚家如此遭遇,难得你还有这般为大周的心。” 他从压着的一堆册子中翻出了一张折叠的书信,递给楚越川:“此乃本王想办法给你弄的举荐信,凭借此信,你即刻赶往邬渠,将此信交到邓昊玉身边的副将吴良手中,他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 楚越川一惊:“王爷——” 安平王笑了笑:“你说得对,本王这些年来一直待在建州懒散度日,都已忘记自己也姓赵。” 又叮嘱楚越川:“这吴良早些年曾受过本王的恩惠,他素有领兵之能,不过比起你来还差了一些,他知道你的身份,你可以放心大胆上阵杀敌。” 楚越川眼中满是感激之色,跪倒在地:“属下定不负王爷的重任!” …… 夕阳渐落,江中有一舟,舟中有小案,小案摆着一壶清酒,一叠梅子糖,两个杯子,两边坐着沈沛白和苏映雪。 此刻苏映雪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梅子糖,一边看着不远处的那条船。 “这安平王世子还不死心。”苏映雪简直要对他的执着点赞了。 沈沛白不以为意,只是有些不耐,他与岫儿相处之时,却总有不长眼之人来打搅,若非要接近安平王,他早就派影卫去清除那些碍眼之人了。 “夫人,你可吃出这梅子糖是何人所做?”沈沛白眼神落在涟漪突生的水面上,悄无声息转移话题。 “嗯?这是……”她方才还奇怪为何沈沛白袖子里居然会掏出梅子糖这种东西,她仔细瞧了几眼,“这,莫非是弦月那个小丫头做的?” 沈沛白点头:“正是,她已经知晓你没事。” 若说苏映雪离开京城之后,最担心除了沈沛白之外就是弦月和望月这两个丫头了,望月还好一些,弦月这个小丫头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亲人,只怕眼泪都要成河了。 苏映雪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眉头一皱,侧头看向水底,低声道:“水底有人。” 她正想这世子又想出了什么“高”招,却见舟底传来了一些响动,她低头一看,只见舟底破开了一个小洞,河水正慢慢漏了进来。 苏映雪:“……” 沈沛白眉头微蹙,起身拉起苏映雪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腰上,继而抬腿一踢,舟上的小案飞了出去,他低声:“抓紧了。” 言罢,他搂着苏映雪腾身而起,足尖在水面上一点,飞出去十多米之远,蜻蜓点水一般,踩在先前抛落水中的小案之中,兔起鹘落,飞到了岸上,其身姿凌然,飘飞似仙,岸上人群见了纷纷呆愣了几瞬,然后爆发雷鸣般叫好声。 大船之上的安平王世子看傻了眼,这张晟的武功竟是如此高绝! 踏水无痕,宛如神仙,他从未见过有这般厉害的江湖中人,父王派来教他武学的那些江湖人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世子,世子!”护卫在身旁喊道,“我们的人被张武用石头打了,要不要派人把他们救上来!” 安平王世子回过神,只见他派去凿船的属下一个个在水中挣扎,却是怎么也躲不开岸上的小石头,转眼间一个个头破血流,他嘴角抽了抽,指着那出主意的属下:“你下去救。” 属下苦着脸:“世子,我……这……张晟和张武还在岸上呢。” 他下去肯定会变成靶子! 安平王世子却不想管这破事了,转身指挥:“快靠岸。” 属下大惊:“世子,你若是靠岸,定会被发现行踪啊!” 安平王一脚把他踹了下去:“你闭嘴,吵死了!” 苏映雪笑颜绽放,手中抛着小石子,对准河里的人,那些人憋不住气浮上来,就会被她的石头打中,只得一边痛哭狼嚎,一边往河岸另一头游去。 沈沛白则是站在树下看着她的笑容,心道,这世子倒是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让苏映雪多笑了几次。 苏映雪抬头,看到安平王世子从船上下来,竟往这边过来。 她心中一怔,这又是闹哪一出,难道还没挨够揍? 正文 第193章 收徒 第193章收徒 “两位张大侠,好巧,你们也在此地游玩啊。”安平王世子若无其事的打招呼,又转头看向河心已经沉了大半的小舟,皱起眉头,“方才我见你们的小舟出事,所以才过来看看你们有无出事,不知何人如此卑鄙可恶,竟干出此等下三滥之时,两位放心,本世子定然会揪出凶手,还两位一个公道。” 苏映雪:“……” 这世子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世子,有话直说,我们可没这么好的交情。”苏映雪粗声粗气翻了一个白眼。 安平王世子连忙道:“哈哈,我之前与你们是有些小误会,但是经过我父亲教训,我已经幡然醒悟,十分愧疚之前对两位的所做之事,不知两位可否给我一个知错就改的机会,我请两位去附近的酒楼吃饭如何?” 苏映雪可不会相信这世子会有这么好心,定是又在宴席中安排了什么等着他们,这安平王世子还真是锲而不舍,苏映雪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同情安平王了,有这么一个儿子,定是每日被气得吐血吧。 沈沛白显然也不想让世子再浪费他跟苏映雪相处时间,上前一步,冷道:“不必,天色已晚,我们先行一步。” “张大侠别走!”安平王世子突然扑到沈沛白身上,抱住他的胳臂,“张大侠,求你收我为徒吧!” “咳咳咳咳咳——”苏映雪一不留神,被自己口水呛到了,一阵猛咳。 沈沛白脸都黑了,他久居高位,何人敢对他如此放肆,他想要甩开安平王世子的手,却不知那世子吃了什么药,死死的用尽全力抱住他的手臂。 “不放,师父,你答应了,我才放开!” 苏映雪又是一阵咳嗽,其实是想用咳嗽来掩饰自己想要大笑的心情,这实在是太搞笑了,她实在是好奇这个安平王到底是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儿子,这简直跟地主家傻儿子没什么区别。 安平王世子的属下也是面面相觑,一脸无奈之色。 沈沛白运起内功,将安平王世子震开,世子一个后仰,差点倒在地上,还好被他那几个忠心耿耿的属下给扶住了。 “世子切莫拿我二人寻开心,我等江湖之辈虽出身微末,但也是有骨气之人,世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甚至陷害我兄弟二人,我本看在总督大人的颜面不与你一般见识,世子若是再不停手,就休怪我出手无情了!”沈沛白这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又带着被侮辱后愤然隐忍的神色,苏映雪忍不住在心中替他叫好。 还没有等安平王世子反应过来,沈沛白已经冷着脸道:“二弟,我们走!” 安平王世子一脸郁闷的蹲在地上揪花草,他身后的属下小心翼翼问道:“世子,你不会是真得想拜张晟为师吧?” “我师父的名讳也是你叫得的?”安平王世子怒道。 “是,属下知错,属下该死。”护卫愁眉苦脸道,“但是世子,咱们多次陷害他们,他们估计是不会相信世子的所言啊。” 安平王世子垂头丧气:“你们谁有办法让师父改变主意,赏银一百两!” 苏映雪站在窗边,看了一个又一个下人捧着宝盒进来。 “张大侠,这是我们世子给你送的洛水宝剑,给您放在门口了啊!” “张大侠,这是我们世子给你送的美玉,给您放在这里啊!” “张大侠,这是我们世子从天香楼订的点心,您可要趁热吃啊!” 张大侠,这是我们世子珍藏多年的黑将军,百战百胜的……” “……” 得,连蛐蛐都送来了,看来这安平王世子并非是开玩笑,是真得想要拜沈沛白为师。 “大哥,你还有心情喝茶,门外的礼盒都堆满了,我可还要出门呢,难道让我走窗户啊?”苏映雪看睨了正饮茶的沈沛白,故意大声道。 马上外面就传来了世子的声音:“蠢货,谁让你们把门堵住的,挪开挪开,放边上去!” 又一阵手忙脚乱,苏映雪打开房门,看到世子坐在院子里探头探脑的,跟一只哈士奇似的。 “师叔,我师父可是喜欢我送赔礼?”世子狗腿的问道。 苏映雪没好气道:“别乱叫,谁是你师叔!” 世子从善如流改口道:“张大侠,我师父喜欢喝茶吗,我那里还有一盒上好的明前龙井,上千两才得二两,我本来想要献给厉老爷子的,不过现在我决定还是先孝敬师父。” 苏映雪摸了摸自己胡子,看着他道:“我兄长不收徒弟,不过,你若是想要拜师,倒是可以来拜我为师。” “你?”世子眸中闪过一丝鄙夷,虽然他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苏映雪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苏映雪大怒,大步走向那堆锦盒边上,拿起那把洛水宝剑,抛到世子的手中,然后她随手折了一根拇指粗细的树枝,拂上树叶,直指世子:“让你三招,你若能在十招之内打败我,我就让我兄长收你为徒,若是你打败不了我,你,跪下拜我为师,如何?” 世子眼中扬起了斗志,抽出了宝剑。 “本世子受教!”说罢他施展出招式,朝着苏映雪刺来。 苏映雪倒是有些小瞧了这位世子,看他招式还是练过一些时日的,之前她与世子交手,对方恼羞成怒,又小看了苏映雪,才被她轻轻松松的打趴下。 此刻看他起手的招式之间,颇有些名师风范,只不过,下盘不稳,破绽太多…… 苏映雪内力虽是只回复到以前的一半,但是招式和身手还在,为了避免露出破绽,她使用的是秦昌教她的剑法,此剑法名叫天心剑法,是秦昌的师父天心老人自创独门秘学,他大哥喜欢舞枪,所以只学了一部分,二哥身子不善练武,也只学了一些防身,只有苏映雪从头到尾学的透彻。 秦昌对苏映雪虽如亲生女儿一般疼惜,但是教学之时却是十分严厉的,当年苏映雪可是吃了很多苦。 这套剑法对上沈沛白虽然差了一些,但是对安平王世子却是绰绰有余的。 树枝借力将宝剑打落在地,世子已经满脸是汗,脸色震惊:“怎么会,你……” 他不敢相信,对方已经让了他三招,自己却连十招都撑不过,要知道他跟以前父王给他请的师父对招之时,至少能撑过五十招(那是人家让你的)! “不服?”苏映雪将树枝丢下,“我可从来没有收过徒弟,你若不愿也就罢了,反正我也无甚耐心教弟子。”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安平王世子终于心服口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乖。”苏映雪看着他,“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吗?” 安平王世子拍了拍胸膛道:“师父就算想问一百个问题都行,只要徒儿知道,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映雪诚恳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平王世子:“……” 苏映雪自然是知晓这位世子叫赵寅,只是忍不住想要逗他一下。 “世子!王爷让您回去!”有一个护卫从院外跑进来。 赵寅原本还想留在这里跟师父培养一下感情,闻言只好道:“师父,徒弟先走了,明日再来看您!” 赵寅走进院子里,却见安平王皱着眉头,怒视他:“去哪里了?我不是让你在院中自省,整日就知道给我惹是生非,本王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赵寅缩了缩脖子,他对安平王还是非常惧怕的,只好乖乖地装鹌鹑,听他爹训了一长串,然后看了看安平王的脸色,正想说自己拜师之事。 谁料却听道安平王道:“你可知厉府三小姐失踪之事?” 赵寅大惊失色:“什么!厉府三小姐失踪了!什么时候失踪的,为何厉府一直瞒着我们?” 安平王冷冷看了他一眼:“厉府不是瞒着我们,而是瞒着所有人,闺阁小姐声誉大于一切,若是被外人知晓厉府三小姐失踪,厉府之颜面何存?” 赵寅又惊又怒:“父王,不行,你派人把三小姐找回来,她可是我未来的夫人!我除了她之外谁也不要!” “你乃皇家子孙,怎可迎娶一个失了清誉的女子,此婚事就此作罢,我们不提,厉府定然不会追究什么。” “爹!”赵寅急得不行,然而安平王却一挥手:“你不许去找,来人呐,看着世子,这几日不允许他出府,世子若是逃了,每人领八十军棍!” “是,王爷!” 厉老爷子之寿诞乃是全厉府,甚至是全柳台的大事,苏映雪虽然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第二日起来之时,却仍然被厉府络绎不绝贺寿之人吓了一跳。 有许多穿着正袍的官员,也有世家老爷带着夫人,年纪有老有小,老的看起来都六十岁了,而小的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都是厉老爷子的徒弟,但是更多的穿着儒衫,带缁衣冠,有些看起来家境很平凡,衣袍半旧,比起沈沛白那次的寿诞来说,平民了很多。 苏映雪和沈沛白被安排在院外的一桌,同桌都是外乡之人,互不知底细,这是韦金平安排的,也省得有人摆谱。 苏映雪正吃着一块酥肉,却见赵寅走了过来,一脸焦急的模样。 正文 第194章 绑架 第194章绑架 苏映雪跟着赵寅到僻静之角。 “你不在主桌上坐着,跑到这里干嘛?”苏映雪问道。 赵寅四顾而望,低声道:“师父,我能求您办一件事吗?” “你说什么?”苏映雪皱起了眉头,“厉府三小姐失踪了?” 赵寅点头,眼中都是焦虑:“我父王不让我出府去寻,她是我未来夫人,我心中实在是担忧的,想要出去找一找,也好过在府中等候消息。” 苏映雪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眼中的焦急不似作伪,不过心中却是怀疑这厉府三小姐不会不想嫁给赵寅,所以逃婚了吧? 不过这话她也不好直接开口说,只好暂时安抚了赵寅,把他打发走了之后才回到席位上。 沈沛白给她盛了一碗她最爱的酒酿圆子,苏映雪就与他靠近了些,把厉府三小姐失踪之事告知他,却没注意同桌的人看他们二人的目光有些异常。 沈沛白恍若未察,甚至伸手捋了捋苏映雪垂落进汤碗的发丝,一副眼中无旁人的模样。 宴席至半,一轮圆月初生,月色静默,厉府下人张灯,红绸垂落,灯火通明,匾额鎏金闪耀人眼,主客酒仍未酣,只怕宴席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会结束的。 主厅正中,正位上坐着的头发花白的耄耋老者,正是厉府老太爷,厉老太爷精神矍铄,容光焕发,看起来与他身边坐着的厉家家主不过大上几岁罢了,安平王则是坐在厉老的右首,正与厉老谈笑风生,似乎对厉府三小姐失踪之事毫不知情。 苏映雪有些好奇韦金平的夫人是何模样,就偏头去看,寻了半天却没有没有见到厉府,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厉府家规比起他府要严苛许多,女子是不能轻易见外人的,这般宴席,女客却是坐在另一个院子中吗,不止厉府如此,柳台其他人家也是如此,就如同苏映雪所知历史中的女子一般,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宾主尽欢之时,陡然变故突生。 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直直朝着主桌的方向疾射而去,有反应过来的宾客惊叫出声,酒杯落地,安平王面色大变,只来得及将厉老爷子推开。 厉箭在耳畔嗡然发聩,深深钉入朱柱,翎尾仍在颤栗。 “啊——有刺客!保护王爷——”安平王属下霎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围在安平王身前。 众宾哗然而变,喧嚣之声四起,有些离开了自己座位朝有遮蔽的地方跑去,有些人则是蹲下身躲在桌子底下,惊惶地露出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着。 沈沛白和苏映雪倒是仍然镇定自若坐在位子上,只是将武器握在了手中,苏映雪朝利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人影从墙头翻了下去,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之中。 看来这刺客是独身一人,并非来行刺的。 厉府护院虽没有安平王身边的侍卫那般行事有度,回过神也急忙护在院中四处。 “还不快去追!”厉家家主皱着一张威严的脸,却是一身狼狈,方才安平王将他父亲推开,正好推到他身上,他为了扶住自己的老父,酒水洒了半身。 护卫只得追了出去。 “老太爷,老爷,箭上有纸条!”管家想要将箭拔出来,然而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将箭头拔出,还是安平王身边的男子上前,正是安平王的义子,将深深钉入柱子里的箭拔了下来。 只是安平王的义子拔下来之后,并未将纸条递给厉老和厉家家主,而是交到了安平王的手中。 安平王状似不悦的看了义子一眼,将纸条递到厉老手中:“方才本王出手重了一些,厉老可是有伤到?” 厉老脸色好看了一些,接过纸条,跟安平王连声道谢:“哪里哪里,若非王爷出手相救,老朽怕是中箭了。” 他受惊的心情还未平复下来,急忙打开手中的纸条,几目之后却是徒然变色,脸色甚至比刚刚还要难看了几分。 “厉老,这纸条之中写了什么?”安平王关切地问道。 厉老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意,却是很快就平复下来,将纸张收入袖中:“王爷,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待退入内堂,老朽再将诸事告知王爷。” 经此一乱,宴席也提前结束,宾客拜别厉府归家,只余下残羹冷炙,下人收场。 苏映雪与沈沛白回到房中没有多久,就有影卫来禀报消息。 苏映雪倒并非第一次见到影卫,闲雨也算是影卫之一,只是她并未见过隐藏在暗中的影卫,比如眼前这个穿着夜行衣,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沈沛白并未让他跪在地上回话,对方只是对沈沛白躬身行礼,但是在言辞之中苏映雪能听出影卫对沈沛白十分的敬畏。 “大人,我方才探听到厉家太爷和安平王的对话,厉府三小姐正是被青云寨山匪劫走了,青云寨的山匪派人送信,以此来威胁官府放他们一条生路。” “青云寨?”苏映雪疑惑不解,为何青云寨的山匪会来抓柳台厉府家,莫不是跟厉府有恩怨不成,若是跟厉府有恩怨,为何又要让官府放他们一条生路? 那影卫抬头看了沈沛白一眼,他知晓这位扮成络腮胡子的男子,正是大人的夫人,也知晓大人极其宠爱夫人,见大人没有说话,所以便开口解释道:“青云寨半个月前被官府围剿,而厉府是柳台县甚至在整个洛北也是最有威望的世家,拿洛北新上任的知州正是厉老太爷的门生,如今抓了厉家小姐恐怕是想要胁迫官府给他们一条退路。” 苏映雪并不知晓这洛北前任知州韦益彬正是沈沛白的门生,这件事情从表面上来看虽然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是实际上跟沈沛白却有一些关联的。 韦益彬伙同山匪杀死姚县丞一家,姚县丞之子被人护送入京,其后伸冤入错门,被沈沛白暂时安置在相府之中,谁料却被他逃脱,沈沛白之后已经查清是阮红云被姚家公子所骗,将消息透露了出去,而能悄无声息地将姚公子从相府中救出去的人,肯定也是大有来头。 姚公子逃脱之后,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直至三个月前,洛北之事如同一根导火索,事情一件串一件的冒了出来,刹那间将沈沛白势力打压下大半,就连沈沛白都不能脱身而出,被皇帝罚了一年俸禄,在家静思己过。 而洛北知府却是被革职查办,那韦益彬却是破釜沉舟,钦差大臣还未到洛北,他就暗中送走了家人,自己则是直接上了青云寨,当了青云寨的三当家。 其后新任知州上任,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调来在洛北附近三千风林军,围剿了青云寨半个多月,然而那青云寨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三面皆是峭壁,山中又有一千多凶悍的山匪,以至于一直久攻不下。 影卫离开之后,沈沛白道清了韦益彬之事,道:“韦益彬此事行事果决,手段凌厉,当初我见他有大才,所以才举荐他为洛北知州,谁料我还是看走眼了,姚县丞之事虽不是我授意,但是与我却是有着莫大的干系。” 苏映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酒色财气,人性之欲无穷尽,这又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 沈沛白神色有些愧然,这些年他虽无愧于心,但是身在漩涡中心,有些事情终究身不由己,官场之中,那些个身居高位之臣,又有哪个能独善其身呢? 苏映雪突然想到了什么:“此事莫非与安平王有干系?” 不然为何青云寨的人不抓别人,就抓厉府三小姐?这厉府小姐的身份虽然很高贵,但是也高贵不到哪里去,若是大周朝的公主被抓上山做要挟,还说得过去,厉家士族虽然身份出众,但是若说用厉府小姐一命换用来换一千多草菅人命之徒的性命,除非洛北知州傻…… 不过毕竟是韦金平夫人的亲人,这些话苏映雪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 沈沛白想了片刻,才道:“当初我派韦益彬去接触青云寨,暗中给他下了一个命令,让他暗中调查一件事情。” “何事?” “我怀疑这些山匪和鹿濛国有生意上的往来。” 鹿濛国,苏映雪心中一惊,安平王和鹿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马上一点就透:“难道青云寨的人知晓安平王跟厉府求亲之事,所以才抓走了三小姐?所以表明上来看他们是在威胁厉府,实则是在借机威胁安平王?” 她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说法:“或者说,是敲打试探安平王?” 沈沛白低声道:“恐怕是青云寨手中捏着安平王的一些把柄。” 只是这些都是沈沛白和苏映雪的猜测罢了,算不得真,他们现在也只不过是两个江湖中人,也轮不到他们来愁。 然而到了第二日,韦金平派人小厮过来请他们过去一叙。 苏映雪原本以为是跟韦金平私下谈话,谁料到了之后却是心中暗暗一惊,只听大厅之中坐着安平王、厉老太爷、韦金平、以及厉家家主和几位老爷等人 沈沛白和苏映雪甫一入内,厅堂内十几双眼睛霎时都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正文 第195章 青云寨 第195章青云寨 见他们二人进来,厉家太爷和厉家诸人都有些吃惊,厉家家主面色微沉,正待发问,韦金平已经先解释道:“这两位是我的好友,是武功高强江湖中人,或许能在此次营救中起到些作用。” 赵寅站在他爹的身后,小声道:“爹,黑皮肤那位就是我拜的师父,另外一个是师父的兄长,他们二人功夫十分高绝,对我们救三小姐定会大有益处的。” 安平王目光落在沈沛白和苏映雪身上,却是不言。 见总督大人发话,厉家人也不好说什么。 沈沛白和苏映雪就站在僻静的角落听着,苏映雪则是有些那位安平王,从面相上来看,安平王面容隽永,眉目随和,保养得当,虽五十多岁,但是除了双鬓微白之外,看起来倒像是才四十出头。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幕后之人,皇位就有这么重要吗?像他如今盘踞一方,手握重兵,皇帝又不敢轻易动他,不舒服还能给皇帝找点麻烦的日子,不是挺开心吗。 然而苏映雪也明白权势的欲望有多大,只是她自己不追求罢了。 三日之前,厉家小姐去衣裳铺子量衣,哪料家丁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有见她出来,家丁冒昧着开口喊了两声,却没有人回应,进去之后才发现,小姐的丫鬟被人打晕在地,而衣裳铺的老板娘被人捆绑着关在了柴房之中。 家丁这才慌了神,急忙回府禀报老爷,厉家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如遭雷击,但是却不敢透露一丝半点的消息,只是派遣了下人去寻人,然而找了两天两夜,也没有找到任何消息。 昨日山匪如此猖獗,用箭送信,厉家之人见再也瞒不住,只好将厉家三小姐被拐之事抖了出来,安平王本是上门求亲,厉府虽未应诺,但是也答应考虑一番,要是早前安平王来求亲,厉老绝不会答应,原因自然是厉府世代为朝廷效力,深得皇帝信任,所以才是稳立不倒,若是引得皇帝猜忌,那他们厉府就会慢慢失势,安平王手握重兵,为皇帝所猜忌,除非他们厉家脑子进水,才会答应跟安平王结亲。 然而如今京中形势不明,听说皇帝已经昏迷不醒,厉老虽不知具体内情,但是却推测大周朝很快就要变天,他这般机警之人,定是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更何况安平王允诺,绝不会逼迫厉府做出违背天下违背道义之事。 这一点才是厉老爷子最为看重的一点,要知道厉府的面子可是大于一切。 “此事需要知会洛北知州一声,这柳台也是他所辖范围,本王记得昨日洛北知州也来了厉府贺寿,怎么今日不见其人?”安平王突然开口问道。 韦金平道:“徐知州已知此事,昨夜已连夜赶去青云寨下,他手底下有一个幕僚,极善布兵谋计,他赶回去正是跟这位谋士商讨对策。” 眼见着厅堂内的众人,十分激烈地讨论着如何救出厉小姐,苏映雪突然想起了那日他们进城之时,在城门口看到那两个推着恭车的人,莫非那两人与山匪有关? 赵寅悄无声息从后面绕过来,在苏映雪身边站定,低声道:“师父,你可有办法?” 苏映雪摇摇头,她对个中情况一概不明,能有什么办法,不过青云寨的名头她还是曾听秦叔说过,宁末战乱之时,这青云寨当年也是揭竿起义,想问鼎江山,然而最后却败在了赵烽手中,后领着三千多残兵,躲到了洛北一座易守难攻的山头上,自此打家劫舍,为祸乡里,时常掳附近乡民上山,几十年下来官府多次对青云寨进行围剿,耗损兵力上万,却依旧没有清理掉这个毒瘤。 如今这青云寨仍然有一千多名凶徒,仍是所有匪寨中的领头狼之一,而且还是难以招安最难对付那一只,这新上任知府的确有几分本事,能逼迫青云寨使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看来攻下青云寨也是早晚之事了。 只是,官府真得会为了一个厉府三小姐,放弃这大好的形势吗? 苏映雪对此把持的高度怀疑的态度。 沈沛白突然问道:“这青云寨深谙龟缩之道,上下山只有一条道路,只需截断那条道路,下面的官兵就无法再进一步,那么对方是如何将厉小姐抓上山的呢?” 他的声音并不重,但是却恰好在众人停顿的时机开口,介于清越和磁性的声音便在大厅响起,郎朗入耳。 众人心乱,没有想到这一层,此刻沈沛白点醒了他们,顿时七嘴八舌的附和道:“正是如此,看来这青云寨定然有一条密道通往山上。” 见他们附和自己,沈沛白又施然开口道:“这青云寨中或许有肉有粮,也有良田可以种植蔬菜,然而有一种东西他们绝对不可能自产。” “盐。”韦金平开口道。 大周对盐管理的非常严格,每人每个月凭借户籍只能买到定额的量,世家大族可能会多一些,但是基本也是一个月一购入,一般情况之下是有钱也买不了多少的,这正是赵延玦上位之后定下的新政之一,因为这条政策不仅限定了购买的量,而且还降低二成的价格,定额量也足以支持一家人的使用,是以深得百姓的支持,而这个政策一开始是在暗中试行的,等那些官僚皇亲反应过来后,市场上已经尘埃落定,他们也无力插足。 因此对打击私盐也是十分严厉,一旦发现有贩卖私盐者,超过一石者,判十年牢狱,超十石者,以杀人同罪,超百石者,诛九族。 一石为一百公斤,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贩卖私盐的刑法比那些惩罚贪污受贿官员还严重,官员贪污个几十万两,可能还不会累及家人呢。 所以这种杀人抄家的大罪,是很少人会触及的,当然很少不代表没有,官盐价格虽然低了两成,但是价格却仍然很高,私盐获利之丰,仍然一些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私卖。 青云寨被围剿半个月有余,山中一千多的山匪,一个月用下来的盐肯定不会少,如今对方抓了厉三小姐上山,对方极有可能存粮或者盐不足,就算还能撑一段时间,那也要提前做准备。 安平王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开过口,此刻却颇有兴致地盯着沈沛白问道:“阁下似乎有主意,不若说出来与大家听听。” 沈沛白沉声道:“对方既有密道运送油盐米粮上去,可派遣身手不凡之人混入山上,伺机而动,救出厉府小姐。” 众人心中一动,却又沉默下来,无他,如同在战场之上,就算武功再高强之人,也如何能从千军万马之中救人?青云寨虽然算不得千军万马,但是龙潭虎穴之地,谁人敢去冒险呢。 安平王微微敛目,不言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厉府中人皆是书生之流,自然是没有什么武功高强之人可以派遣,安平王手中也许有高手,但是人家高手带出来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又怎么会轻易借给别人冒险呢,这可是动辄丢命的大事。 沈沛白几次抬头看韦金平,韦金平都故作看不见,最后见沈沛白皱起眉头,韦金平只得开口:“请恕本官冒昧,张兄身手不凡,武功高绝,不知可愿相助,厉府上下定会以感恩戴德,以重礼谢之!” 沈沛白刚想表态。 一旁的苏映雪立时跟一点就炸的火炮似的,大声嚷嚷:“大哥,那青云寨的匪徒个个身手不凡,那大寨主和二寨主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就算你能打过那大寨主,但是那可是一千多亡命匪徒啊!就算你们厉府给我们一万两也不干。” 那厉府原本觉得那张晟言辞之间似有毛遂自荐之意,心中还觉得这小子既然是韦金平的朋友,那请他上山救人也不会太过势力,到时他们若能救回人,给个几千两的厚礼也算是贵重了,这江湖中中人厉府向来是瞧不上眼的,正要借着韦金平之语,说几句请辞,谁料张武几句话就打乱了他们的思路。 “求张大侠出手救救小女,厉某知道这个要求实在是过分了些,但是我厉府之人皆是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广告天下,那小女的名声定会受损,厉府愿以重金酬谢!”厉家家主开口道。 厉家家主一开口,厉府的诸人也开口了,沈沛白却一直沉默不言,脸色似有为难之意。 最后还是厉老亲自开口,沈沛白才道:“我二人就既是韦大人的好友,自是愿意出力,只是此事须得周密安排——” “大哥!”苏映雪竖着眉毛,表示不满。 沈沛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意示他自有分寸,苏映雪只好不说话了。 “好好好,果真是有胆识的英雄俊才,既然如此本王也提供一名高手,与你们一道上山。”安平王眼中有惜才之意,看了身后的男子一眼,“阿牧,你与这两位大侠一同上山施救厉小姐。” “是,义父。” 厉老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露出几分感激之意,安平王把自己的义子都派出来了,看来对方是真心想要跟厉家结亲啊。 然而还未等厉家众人开口道谢,沈沛白却开口婉拒:“不必,我与我二弟足以,人多容易被怀疑。” 正文 第196章 自荐 第196章自荐 安平王面色平静,未见丝毫被拒懊恼之色,却是看了沈沛白一眼,眼中兴趣更加浓厚:“张大侠竟时如此自信能救出厉小姐?” 沈沛白沉声道:“我并非是有自信,只是这青云寨的密道定是极少人知晓,经手之人恐怕也是极为信任之人,混入一人可能并非易事,但是能否混入两人不被发现也要看运气好不好。” 言下之意是或许有可能只有他一人混上去。 苏映雪带了几分怒意,若说之前还是逢场作戏,此刻她却有了几分惊慌之意:“不好,若是兄长不带我上一同上山,那我绝不许兄长独去。” 苏映雪说的话好像是闹事的孩子一般,让沈沛白有些无奈,只好道:“好,但是上山之后一切听我的,不准擅自行事。”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厉府的人稍微松了一口气,担忧的人却换成了韦金平,韦金平紧蹙眉头,坐在沈沛白和苏映雪身前:“这青云寨之事太过凶险,你又何必亲自去。” 沈沛白不言,韦金平又道:“就算要取得安平王的招揽,也有其他的办法。” 沈沛白道:“此次乃是天赐良机,安平王狡猾多疑,若以自荐求之,他定不会信任。” 韦金平没办法了,只好转头看苏映雪:“我是不是也劝不了你?” 这话先前他已经说过一遍了,见苏映雪点头,他觉得自己是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不由得心中腾起了一把旺火。 正巧赵寅在屋外敲门:“师父,师父在吗!” 韦金平冷着脸把门打开,赵寅刚想进门却被韦金平的冷脸吓了一跳,连忙道:“韦大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莫不是中暑了吧。” 韦金平冷哼了一句:“世子管好自己便是,本官好着呢。” 赵寅莫名其妙,等韦金平离开之后,他站在苏映雪面前扭捏道:“师父,我能否求你一件事情。” “不成。”苏映雪直截了当拒绝了,一看赵寅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赵寅大惊:“师父怎么就知道我想求师父带我一起上山救厉小姐?” 苏映雪:“……”刚才我的确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赵寅满脸恳求:“师父,我一定不会惹事的,你就带我一同上去吧。” “不行。”苏映雪直接拒绝。 “师父,我想亲自救厉三小姐,让她对我刮目相看!” “不可能。”苏映雪一连说了三个不,脸色比韦金平还冷,直接把他往外推,这闹心孩子,没看到她现在正发愁怎么让沈沛白带自己上山吗。 “师父——”赵寅不死心,在外面敲着门。 直到外面的声音静下来,苏映雪才看向沈沛白,话语之中带了一丝赌气:“兄长方才之言可算数?” 沈沛白失笑,抬头看她:“听话,这青云寨龙潭虎穴,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若是苏映雪若同去,沈沛白会分心。 房间内突然沉寂了下来,沈沛白似有所察,却见苏映雪眸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总是如此,将诸事揽与肩,你不放心我,我又何曾不是如此。” 沈沛白哑口无言。 苏映雪看着沈沛白眼眸,缓缓道:“屹之,我知晓你才谋远超众人,有些事情并非是你一人之责,黎明百姓也好,江山社稷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你能将喜怒哀乐与我同享,我是你的妻子,也是与你同担风雨之人。” 她愿被沈沛白护在身下,但是却不愿沈沛白永远护着自己,无论是夫妻、父母或者子女,若是一辈子都在呵护着,那又有谁来呵护他们? 苏映雪要让沈沛白明白,无论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上刀山下油锅,她都会陪他一起闯。 沈沛白神色渐渐动容,他伸手抚过苏映雪的发丝,低声道:“我知道了。” 暗黑之夜,丞相府中一片寂静,沈沛白离京之后,丞相府的门口也安静了很多,以前门庭若市,如今门可罗雀,丞相府下人却是没丝毫浮躁,倒是觉得清净了许多。 这一夜沈仲合早早的就睡了,半夜的时候,他无端惊醒过来,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沈沛白跪在午门,他奋力挤进了人群,恰好看到斩刀将沈沛白的人头斩落,人头在地上滚撸撸转了几圈,滚到了他的面前,鲜血留了满地。 有人混乱中喊:“杀得好!佞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满脸是泪,跪倒在地,捧着沈沛白那颗头颅,只觉悲痛欲绝。 沈仲合一脸冷汗从床上坐起来,先是看了一眼身旁夫人,沈夫人睡着了仍然拧着眉头,眉间的愁苦似乎永远都不会消散一般,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披上外袍走出房门。 走到春波庭的水池边,一轮圆月倒影在水中,沈仲合才想起来马上就要到七月十五了,七月十五正是肃王的忌日。 他想起了当年在春芳水榭之中,才子文人举杯笑饮,七步成诗,流水曲觞,好不热闹,他出身寒门,自然是没什么风头可出,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没料到却被其他傲才视物的学子所取笑,正被为难之际,恰好肃王途经此地,替他解了围。 后来又在茶馆中偶遇了肃王,与他闲坐一下午,深深的被肃王学识和眼界所折服,那时候肃王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被皇帝封为亲王,而自己也只是一个尚不知前途的进士罢了,然而肃王却平易见人,与他侃侃而谈,谈他这些所见所闻,谈他的为国利民之策。 沈沛白新政很大一部分正是当年肃王留下手稿中凝练而成的,这份手稿是肃王在进宫之前托人交给他的,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一个刑部小官吏,还在朝局之外,不知肃王此次进宫,竟是一去不复还,也成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再后来他受楚子冀的委托,将一个江湖女子救回了府中,这位江湖女子正是肃王在江湖中结识的红颜,她肚子怀的是肃王的亲生骨血,而彼时,肃王府已经满门抄斩,肃王被囚禁在宫中蜂院,终生不见天日,而肃王妃自刎于房中,肃王才五岁的亲生女儿,也不知流落何方。 沈仲合收养沈沛白之后,是将他当成皇子来培养的,他的心底仍然期待着有那么一日,肃王之冤能沉冤得雪,他从未怀疑过肃王有叛逆谋反之心,而后来楚子冀跟他交谈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希冀着沈沛白出人头地,希冀沈沛白能洗清他生父的冤情,沈沛白他天生聪慧,三岁能写诗,七岁就已将资治通鉴通读透彻,然而沈沛白从娘胎中出来就带毒素,身体孱弱,走几步就疲累喘气,请来的无数大夫都曾断言,说他活不过二十岁,这让沈仲合十分的忧虑,后来楚子冀想方设法将沈沛白拜了天下第一神医为师,且将他送上了苍山驱毒调理。 沈沛白离京之时不过八岁,却因为久年患疾,而身材瘦小,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出城门的时候,小豆芽似的沈沛白紧紧拽着沈仲合的衣角,却是一副憋哭的模样,他从小就不怎么哭,每日被病痛折磨着,他也强忍着泪水,只有在忍不住的时候,想要沈仲合抱一抱他,然而到了七八岁时,沈沛白就不要他抱了,因为他发现每次父亲抱自己,母亲都会脸色很难看,甚至用仇恨地眼神瞪着自己。 “父亲,我多久能回来?父亲你会来看我吗,你多久来看我一次?”沈沛白仰着头,泪水在他的眼眶之中打转,他不停地问问题,沈仲合只好将他抱起来,一个一个将所有的问题回答了,他如何不知沈沛白是在拖延时间呢。 楚子冀从马车之中出来,朝着沈沛白伸出了手,然而沈沛白把他的手甩开,紧紧搂着沈仲合脖子,哽咽道:“爹爹,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 沈仲合的眼泪差点落地,一只手抱着沈沛白,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他看着沈沛白长大,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啊,怎么舍得他离开,但是离别终究要到来,沈仲合狠一狠心,将沈沛白交给了楚子冀。 他站在城门口,看着沈沛白在马车上对他摇手,直到马车消失了,他却哭成了泪人。 终于五年之后,沈沛白回来了,那日他正下朝,看到以为玉树兰芝、俊秀挺拔的少年站在沈府门口,他还疑惑这人是谁,直到沈沛白喊了一声父亲,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他的儿子沈沛白。 都已经这般大了,少年时的沈沛白眉目秀美,却丝毫不女气,让沈仲合稍微安心的是,沈沛白容貌随母,特别是那双漆黑坚韧的眼眸,与当年萧素一模一样,只有嘴巴有些像肃王。 沈沛白回京之后,很快被举荐参加了会试,并且得到了会元头衔,皇帝对他大举赞赏,称他为少年天才,在京城世家子弟之中大放异彩。 沈仲合正出神地回忆着当年发生的事情,不经意间撇头,却看见一道人影倏然间一窜而过。 “谁!” 正文 第197章 背叛 第197章背叛 沈仲合从庭中追了出去的,走出庭外之后却发现那人影消匿无踪,他往前走了几步,正巧撞进执剑而来的怀安。 “怀安,这大半夜的,你不在房中睡觉,为何会在此地。”沈仲合眼中带着一丝狐疑。 怀安神色有几分焦急,眸中隐藏着一丝不安:“老爷,有人闯入了大人的书房,盗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沈仲合心中一惊:“什么东西,何人敢潜入丞相府中盗窃!” 怀安道:“我方才有些口渴,房中水壶又恰好没水,所以去厨房准备烧一些水,谁料却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追出去之后发现他是从书房的方向出来的,所以我马上就让影卫去追,而我则去了书房之中,发现书房的密阁被人打开,大人放在里面的东西也被人取走了。” 沈仲合眉头紧皱,盯着怀安看了半天,怀安被他看得心中发毛。 “走吧,去书房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沈仲合淡淡道,转身向前走。 怀安跟在了他的身后,二人往书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处视觉死角之处,怀安突然抽出了手中的剑,面目狠绝地朝着沈仲合的后心捅去。 “怀安,你、果然有问——”沈仲合双目圆瞪,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怀安,似是不可置信,“题”字还没有出口,他已然气竭而亡,扑倒在地。 黑暗之中,怀安面无表情地抽出了宝剑,似是轻笑了一声。 他将尸体移到了一个平日很少用到的杂物间里,杂物间内堆了不少的木箱子,其中一个很大的长形木箱被压在最里面,怀安轻而易举将上面的木箱搬开,然后将沈仲合的尸体放了进去,其后他又将乱七八糟的杂物堆了回去,最后他出门,在将杂物间上面的铜锁锁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怀安摸了摸贴身放好的图纸,几个纵身之间,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丞相府。 太师府中,苏正阳端坐于书房之中,他的对面坐着羯大人。 此刻之前的羯大人带着一个面具,此刻他已经将面具摘了下来,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平淡一走入人群就会湮灭其中。 苏正阳将手中图纸交到了羯大人的手中,道:“这是在沈沛白书房中搜索而来的藏宝图,不知道是真是假,还烦请羯大人辨认一番。” 羯大人接过图纸,看过之后,眸中暗红闪动:“这极有可能是真的,你如何得到的?” 苏正阳极力安耐心中得意,然而唇角仍然不住往上敲:“沈沛白身边之人倒戈了,这图纸正是他盗出。” 羯大人仍不太相信,问道:“你怎知他不是故意倒戈?” 苏正阳道:“为了确认他的忠诚,我让他做了一件事情。” “什么?” “我让他杀了沈、仲、合!”苏正阳一字一句道。 羯大人眸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道:“沈仲合一死,沈沛白定然安耐不住,如此一来他很快就要回京了,王爷的计划很快就要重先实施。” 苏正阳开口道:“羯大人,王爷何时能召见我?” 羯大人漫不经心道:“急什么,王爷如今远在千里之外,等他入住皇宫之后,有的是机会面见。” 苏正阳只好垂下头,脸色闪过失望之色,羯大人见他如此,就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笺,道:“不过王爷倒是亲笔给你写了一封书信。” 苏正阳眸中闪过一丝激动,连忙展开信笺研读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凝固了,他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沈沛白竟然肃王遗孤,这、这……” 羯大人道:“王爷将此事告知与你,是对你的信任,你就按照王爷的吩咐行事,三十年前那场冤案,正是颠覆朝廷的大好机会。” 羯大人离开之后,苏正阳仍然坐在位置之上不动,片刻之后阴霾遍布他的眼眸,当年他家中贫穷,父亲被抓去当壮丁,抚恤费为里正所贪,母亲为将他兄弟几人养大,咬牙卖了两个亲姐姐,又行不齿之事来挣钱。 以至于他从小就被同村之人指着鼻子骂荡妇之子,年少之时,他拼命干活想要挣钱去书院读书,却没先生赶了门,说书院如此圣洁之地,怎容妓子入内,后来他年幼的三弟生了重病,需要二十两银子才能救活,他背着高烧的弟弟求大夫救他弟弟一命,然那些大夫无一不是冷脸关门,将他赶出门去。 他背着说着胡话的幼弟一条街一条街的哀求,从清晨求到月亮高悬,不过五岁的三弟就这样在自己的怀中慢慢冷去,他哭了整整一夜,从那夜之后,他就再也不曾有过泪水。 然而命运苦难却始终没有停下它的脚步,三弟埋葬之后没多久,他的娘亲因为也染上了疾病,家中所有的东西都为了救三弟典当了,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村里的人聚在他家的门口,嚷嚷着要他还钱,他若是不还钱,就把地契交出来,他却死也不肯交出地契,那群人就对他和他二弟拳打脚踢。 苏正阳将哭泣的二弟护在身下,无数拳脚落在他瘦弱的身躯之上,他却一言不发,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行凶的每一个人,他要将这些人面孔全部记在心中,他就算化做厉鬼,也让让他们不得安宁! 然而他并没有死,一个穿着黑袍的公子从屋外路过,停下了脚步。 那个公子站在他的身前,问他可愿卖身给他,他愿意出钱请大夫救他的娘亲,苏正阳扬起头,看到一张疏风朗月的面容,他身后跟着一个带面具的人,手中纹着血红色的蝎子。 苏正阳正沉思,书房外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老爷,妾身给你炖了一碗鸡汤。” “进来吧。”苏正阳将书信藏在袖子中。 二姨太一身锦衣走了进来,她丰腴了一些,面容比起以前更加细腻,她不过三十出头,跟愈发年老色衰的大夫人林氏成了鲜明的对比,苏正阳如今对她也是愈来愈喜爱。 二姨太将鸡汤端到他的面前,然后站在苏正阳的身后,伸出了手轻轻地按揉着他的脑部穴位,细声慢语道:“老爷,妾身看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最近教授太子学业太过劳累了些?” 苏正阳道:“太子聪敏,给他教授课业倒非烦心事,只是最近薛太傅和泰国公剑拔弩张,朝廷大小官吏都被逼迫着站队,我为此事而忧虑罢了。” 皇帝昏迷之事早已经是秘而不宣的事情罢了,二姨太自然也是知道一二的,然而她不知道皇帝昏迷之事与自家夫君有莫大的关系,微微惊讶道:“右相呢?” 苏正阳故作头疼道:“老丞相前几日在金銮殿内突然昏倒,醒来之后就口木腿麻,太医诊治之后,说右相乃是中风之症,怕是不会好了。” 二姨太心中一惊,左相离京,右相中风,薛太傅和泰国公胡斗,这朝廷形势很快就要掀起巨浪了啊! 苏正阳向来是中立,太师之职在前朝是重职,但是在大周却只是太子师傅,平日在做些无关紧要小事,甚至还有六部尚书的权力大,但是好歹是太子的师傅,以后太子上了位,苏正阳的权力也定会水涨船高,自然而然就成为薛太傅和泰国公拉拢的对象。 太子是薛太傅的外孙,薛太傅自然是觉得苏正阳应该站在他那边,然而林氏的父亲还有两位弟弟却是泰国公的属下,这几日林氏的弟弟不断上门来游说苏正阳支持泰国公,让苏正阳头疼不已。 从表面上来看,薛太傅自然是比泰国公占优势,然而在权力上泰国公却是比薛太傅要强很多,皇上为避免外戚干政,所以并不重用皇后的亲人,而泰国公却是三朝老臣,至少有十多人在朝中为官。 原本一些不愿站队的官吏是想站在右相身后的,谁知道右相会突然中风。 这时候这些官员才愁眉苦脸的叹息,若是左相大人在朝中该有多少,左相大人虽是佞臣,但是人家除了在朝廷之中威风之外,下朝了根本鸟都不鸟他们,更不会上门来逼迫他们战队(那是因为沈沛白嫌弃你们愚笨)。 这不,苏正阳在太子宫殿之中授业,就碰到了进宫探望太子的薛太傅,好不容易摆脱了薛太傅,出宫门的时候又看到了泰国公的马车停在门口。 “老爷,可听妾身斗胆说一句。”二姨太突然开口道。 苏正阳闭着眼睛道:“你说。” 二姨太道:“妾身以为,老爷并不用苦恼。” “何处此言?” 二姨太一边按揉着一边道:“老爷是太子之师,只需要站在太子身后就足以。” 苏正阳怔了怔,睁开了眼睛。 “妾身认识浅薄,只知太子虽年幼,但是也有十岁的年纪,说句大不敬之言,太子早晚都要登位的,这大周朝亦是永远姓赵,你又何须苦恼眼前之事呢。”二姨太娓娓道来。 苏正阳先是沉默了一下,继而抬手拉住二姨太的手,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叹息道:“我竟没有你看得透彻。” 二姨太娇笑道:“老爷是当局者迷啊。” 苏正阳将她拉到自己的膝盖上坐着,笑道:“本老爷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正文 第198章 窥探 第198章窥探 二姨太含羞带怯,神情娇嗔,如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一般,让苏正阳心中一动,正想将二姨太的衣衫除去,却听到屋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老爷,二姨太,小少爷大哭不止,一直在寻二姨太呢。” 苏正阳停下了动作,顿觉扫兴,二姨太垂下眼眸,压下眼中一抹失望,她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的衣衫:“老爷,妾身走了。” 苏正阳想起自己因为忙于正事,又因为苏秋露之言,已有十多日没有去二姨太的院子,他站起来道:“我与你一道去吧,这段日子我疏忽你们母子了。” 二姨太满脸喜色,挽住了苏正阳的胳膊,二人走了出去。 走到一个庭院之时,二姨太却见大夫人林氏站在一棵树下,脸色不善地望了过来。 二姨太收敛了笑容,松开挽着苏正阳的胳膊,走过给大夫人行礼。 林氏面如寒冰,她身上的袍服看起来比二姨太华丽繁复许多,额上坠了一颗红宝石,鬓发上金步摇颤巍巍的晃动,然而蜡黄色的皮肤与二姨太的红润成鲜明对比,她的眼窝青黑深陷,不再看二姨太,而是抬头死死地盯着苏正阳,想说些什么。 然而苏正阳却从头到尾没有开口,只是将目光撇向一旁。 林氏自从家庙之中回来之后,苏正阳就再也没有进过她的房间,虽然老夫人又将掌家的权力交还给她,然而无论她做得再好,苏正阳也不曾分给她一丝笑容。 她尖声质问着苏正阳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苏正阳却冷笑着道:“这么多年你将太师府的家财救济你的弟弟,你何曾看得起我,若是我变成乞丐,你只怕会转身离开吧。林家虽给我了往上爬的机会,但是我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辛苦挣来的,我从未亏欠过林家,更未曾亏欠过你!映雪不过是个孩子,你这般苦心积虑的害她,但是她却仍然选择放你一命,秋露用权力压迫我对你好些,二姨太也时常劝我要跟你多沟通,我也将掌家的权力重先交换给你了。” “林落琴,你从来都是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从未想过要替别人做些什么,我受够了!” 那句话这这般来回回荡在林氏的脑海之中,使得她不得入眠。 林氏突然低低了笑起来,正当苏正阳不耐烦想开口问她笑什么的时候,林氏突然扬起了头,颓靡的神情变成了往昔的傲然,目不斜视的与苏正阳错身而过。 苏正阳神色微动,转过头看了一眼,然而大夫人挺直的背影已然消失了林荫之中。 夜幕低垂,柳台小香街上车如流水,这是男子最爱来的烟花之地,也是文人骚客最常聚的地方之一。 一个小乞丐从一条巷子里钻了出来,追着一只野猫跑到了另一条巷子中,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一个人站在巷子里,那人穿着的衣服与夜色融为一体,头上还带了一个斗笠,斗笠下挂着黑纱。 那小乞丐胆子极大,竟然开口问道:“喂,怪人,天色这么黑,你蒙着黑纱还能看清道路吗?” 那黑衣人竟也丝毫不介意这个小孩失礼,笑了一声道:“小孩你可知厉府在何处?” 小乞丐骄傲扬起了头:“柳台所有人都知道厉府在哪,你莫不是外乡人?” 黑衣人道:“我的确是外乡人,不知厉府在哪,不知你可否替我带路,我愿意给你付酬劳。” 那小乞丐迟疑了一下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你要是拐子怎么办?” 黑衣人楞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我若是拐子,那你就早就被我套进麻袋拐走了。” 小乞丐道:“那你先付定金,先给我二十文钱,少一文我不干。” 黑衣人没有说话,似乎在迟疑。 小乞丐冷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在骗人,你去跟别人问路吧,不过我建议你问路之时,先把你那身行头换了,不然路还没问成,倒被人先报官了。” 黑衣人突然低声发笑,觉得这个小乞丐实在有趣,心中一动,道:“我身上没有铜板,只有碎银子,我给你一两定金,我给你带路怎么样。” 小乞丐皱起眉头,觉得有些不妙,这人这般有钱为何不换身衣服,体体面面去厉府呢,装扮成这样定是要厉府行不轨之事? 他虽然是乞丐,但是平日也受过厉府的馒头和稀粥,他有些后悔自己这么莽撞开口试探了,悄悄后退一步,道:“说二十文就二十文,既然你没有二十文钱,那我也不给你带路了,我娘还在等我回去,我先走了。” 话只说了一句,他人已经往巷子口跑去,只是他还未跑到巷子口,就突然觉得被人凌空捞起,继而整个人被倒悬过来,他心中骇然发现自己在屋顶之中,不对,是那个黑衣人在屋顶之上行走,他想要尖叫出声,却被那黑衣人捂住了口舌。 “哼,小东西,既然答应给我带路,就给我安分一点,不然……”黑衣人将一柄匕首划过他的脸颊,乞儿稚嫩的肌肤顿时渗出了血迹。 他的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清,但是却又冰冷无比,乞儿心脏猛然皱紧,感觉如坠深渊。 “哦?这一整片宅邸都是厉府的?”黑衣人站在一颗高树之上,繁密的枝叶遮掩了他的身躯,那乞儿点头,浑身发颤,他恐高,能不能放他下去啊? 黑衣人所站的树正好在厉府的不远处,他站的高度恰好能看见厉府的大门,这时,厉府大门突然打开,两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个人身形一高一矮,黑衣人轻声咦了一下,因为他认出来这两个人的装束是武林中人的打扮。 这厉府中还有武林人士?黑衣人心中十分惊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将那个小孩放在了枝丫上,低声道:“乖乖在这里别动,若是掉下来,我可不管,我等回来接你。” 小乞儿抱着树枝,害怕的浑身发抖,嘴里不住道:“别把我留在这里,我好害怕。” 黑衣人却不管他,提起轻功纵身就走,直到黑衣人没影了,小乞儿立时坐起身来,满脸的惊恐顿时了去无痕,他紧紧抱着树枝挪到了树干之处,然后轻巧地溜了下去,他迟疑的走到厉府的门口,想着要不要将黑衣人的事情告诉给厉府,然而厉府守卫却嫌恶挥手:“小乞儿偷偷摸摸作甚,走远些!” 小乞儿脸色微变,顿时改变了想法,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再说这黑衣人跟踪的人,正是沈沛白和苏映雪。 昨日商议了一些救厉小姐策略细节之后,洛北知州那边传来了一些消息,说已经查到了往青云寨上送米粮油盐的商户,对方也已屈服在官府的势力之下,一切准备就绪,三日之后就要上山。 于是厉府给沈沛白和苏映雪准备了一些东西,又按照苏映雪的要求,给两人准备了一些事物,二人准备第二日一大早就出发。 苏映雪去膳厅吃完饭,回来的路上却有人给她暗中塞了一张纸条,让苏映雪意外的是,这个人正是安平王身边的男人。 回房之后,苏映雪取出了那张纸条,然而那张纸条上面并没有任何字迹,她心中突然狂跳起来,然后将纸条放入水盆之中,上面字迹显现而出。 “小香街,老槐树,竹竿尽头。” 这一句话没头没脑的,苏映雪问了韦金平才知道,小香街是柳台的风月之地,那条街倒是的确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槐树,于是苏映雪和沈沛白出了厉府。 原本韦金平也要跟着一道去的,苏映雪和沈沛白如今被厉府上下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在旁边跟着,那些人也会放心一些,不然他们两个人跑了,谁去就厉小姐? 结果快走到门口之时,安平王世子突然冒了出来,见苏映雪和沈沛白要出来,他表示自己也要出去逛一逛,然而逛哪里,苏映雪不用想,也知道赵寅肯定会偷偷跟在后面,不,他估计不会偷偷跟着,而是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百折不挠的求自己带他一道上青云寨去救厉小姐。 别问苏映雪是怎么知晓的,因为她已经被整整缠了两天。 韦金平只能牺牲掉自己,转而引开了赵寅。 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小香街与京城中的青楼不甚相同,比起京城的烟花女子,柳台的青楼女子显得更为含蓄,语调软糯而娓娓动人,穿着也是不甚香艳,看起来如同小家碧玉一般,在不经意间如同琴弦拨动着你的心。 二人甫一入内,就问道了甜腻的香粉味道,这也是为何此街名叫小香街的原因。 门口站着女子含羞带怯,只有眉梢烟波中带着春情,不断抛送着秋波给沈沛白和苏映雪,主要是给沈沛白,苏映雪收到的都是一些相对来说年老色衰的女子,而年老色衰的女子,很少会站在门口迎客。 沈沛白侧头看了苏映雪一眼,发现她唇间带着笑意。 他不由好奇:“你笑什么?” 正文 第199章 再遇 第199章再遇 苏映雪眸中倒影着昏黄色的灯火,显得有几分暧昧不明,她低声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你府中那个叫春波庭的庭院。” 沈沛白有些呆愣:“那庭院怎么了?” 苏映雪道:“我只是奇怪为何它叫春波庭,而不叫秋水庭。” 沈沛白的脸黑顿时黑了几分,也亏得他了解苏映雪,不然换了别人,估计还不明白苏映雪之言笑点何在,他只好开口解释:“那是父亲取的名字,出自久埋瘴雾看犹湿,一曲春波洗更鲜,那春波池本叫洗砚池,后来父亲嫌弃不好看,就改了名字。” 苏映雪将那句话低低念了两遍,突然觉得公公也是个妙人。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往里走,走到一家悬着花灯的青楼之时,苏映雪看到了一棵如同冠伞一般的槐树影子,她正东张西望找那个竹竿的时候,一个女子突然从旁地窜了出来,一脸惊慌失措,撞进了沈沛白怀中。 苏映雪定睛一看:“……怎么又是你。” 没错这个一头埋进沈沛白怀中的女子,正是那日苏映雪和沈沛白刚到柳台之时,那位卖身葬父的女子,没料到再次碰面竟然会在这烟花之地。 那女子一脸惊恐,满脸泪痕:“公子,求你救救我我,他们要逼我接客。” 沈沛白将她推开,有些嫌恶地抚了抚衣襟,才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女子的身后,四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从青楼跑出来,霎时将他们三个人团团围住。 沈沛白靠近苏映雪,低声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苏映雪下意识想要抬头,沈沛白状似无意地搭住了她的肩膀:“别抬头,那人正站在一个不远处,怕是从厉府出来就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苏映雪心中捏了一把冷汗,立马想到莫非那张纸条是安平王的想要试探他们二人的把戏? 其中一个男子打量了沈沛白和苏映雪一眼,粗声粗气道:“你要替她赎身?一千百两,你就可以带她走。” 女子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急声道:“我根本没有卖身进你们雪凝楼,是你们将我骗进来的!” 这女子入世未深,又心高气傲,不愿随便卖了自己,又挑挑拣拣,结果她爹还没下葬,她就被青楼的人给盯上了,很快就有一个媒婆上门提亲,说她那里有个年轻有为家庭不错的举人老爷要娶填房,女子一听果然动了心,结果收了礼金之后葬了爹之后,来了一顶轿子,说是填房比不得正房,所以只能用小桥将她娶进门,女子心中有些不悦,但是既然已经收了礼金,也奈何不得她,只好上了轿子,谁料到等到了一看,自己已然身处青楼之中。 那老鸨强迫她签了卖身契,倒也不强迫她,只是先将她关在房间内饿几天,等她饿昏了自然会求自己给她吃的,到时不干也得干! 谁料到这女子虽然脑子蠢了一些,但却是极为耐饿,其实是那日女子出门的时候,她瞎眼的祖母给她烙了一张饼,她本来不想带,但是祖母却将饼装好,塞进了她怀中,女子怕丢脸,就把馅饼藏在袖袋之中,打算等到了地方再寻机会偷偷丢了。 于是她就靠着这张饼撑到现在,在对方打开门之际,出其不意夺门而逃。 那四个壮汉围着沈沛白和苏映雪的,一脸蛮横地盯着他们之时,青楼之中突然走出来一个穿金戴银的老鸨,笑容满面,让那四个壮汉退下:“不得无礼,来者都是客,两位公子若是看上小月儿,就请进来,价钱好商量。” 苏映雪眼神一动,就看到沈沛白点头道:“既然如此,二弟,咱们就先进去瞧瞧。” 那叫小月儿的女子眸中顿时露出喜意来,莫非这位公子那日见了我之后,就一直对我念念不忘? 是了,自己当初太过莽撞,他后来想想定然是后悔当时没有花钱买我了,只是当初只需要五十两,如今却是要一千两,小月儿心中为这位公子担忧,看他穿着俭朴,很有可能是出不起这一千两银子,这可如何是好,不过看对方佩戴着宝剑,应该是江湖中人,莫非他现在是麻痹对方,等谈不拢之时,就猝不及防出剑,将她从青楼之中救走…… 苏映雪跟在沈沛白身后,微微蹙眉看着这青楼,丝毫不觉小月儿心中的想法,她方才看到那老鸨对她做了一个极眼熟的手势,她才跟她进来的。 那老鸨带着他们上了二楼,一直走到最后一间房中,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布衣短打的男子,那男子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 苏映雪神色有些激动,张口喊道:“大哥。” 眼前之人正是半年多未见的楚越川,楚越川站起身,低声道:“你们被人跟踪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来。” 说完这句,他又转身对屋内的另一个女子道:“慕姑娘,今日之事,多谢你相助,有缘再会。” 苏映雪这才发现原来珠帘之后站在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那女子声音婉转若百灵:“楚大哥,能与再次与你见面,已是我之幸事,你不必担忧我,雪凝楼中无人敢强迫我做不愿的事情。” 苏映雪吃惊的看着那个女子,心中八卦之心顿时燃烧起来,楚闻庭便冲那个女子一拱手,然后从窗户跳了出去,苏映雪翻出窗后才发现原来这是雪凝楼的后巷,正对着这窗户下的位置,摆了一根竹竿。 苏映雪离去之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位左半边脸肤色胜雪,右半边脸丑陋不堪的白衣柔弱女子站在窗前,痴痴凝望着楚越川的背影。 楚越川带着两人钻入了一个简陋的民宅之中,屋内颤颤巍巍响起了一个老婆婆的声音:“是阿川回来了吗?” 楚越川大声道:“宁婆婆,是我,我带了两位朋友过来。” “好好好,老婆子已经睡下了,你若是饿了,厨房锅里还闷着一锅红薯,还有些热气。” 楚越川又应了一声,转身真进了厨房之中,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出来。 苏映雪满脸惊讶地盯着自家大哥,这人真得是她大哥吗?怎么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楚越川把红薯递到了他们身前,问他们要不要来一个。 二人皆是摇头,不是他们嫌弃红薯,而是心中惊诧太多,根本就没有心情吃红薯啊。 楚越川见他们不要就将破瓷碗放在一个叠起泥砖之上,自己也坐在了另一个堆起的泥砖上,他倒是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衣袍被弄脏,随便指了指另外两堆泥砖:“坐,宁婆婆耳朵不好,我们这般说话她听不见。” 苏映雪嘴角抽了抽,这家主人一贫如洗,连个招待客人的凳子都没有。 罢了,就当入乡随俗吧,苏映雪一屁股坐下,却见沈沛白有些犹豫,知晓他有点洁癖的小毛病,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帕,给他覆在泥砖上,沈沛白挣扎了片刻,把那块手帕拿了起来,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锦布放上去,然后坐了上去。 苏映雪见那块锦布有点黄橙橙的,夜色太黑她也看不太清,就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沈沛白淡淡道:“皇上的密旨。” “咳咳咳咳——”一旁的楚越川没留神被红薯被噎住了。 因为咳得太大声了些,屋内的宁婆婆关切地问道:“阿川,你是不是感染风寒了,要注意身体。” 楚越川超大声的回了一句:“知道了,宁婆婆你睡吧。” “大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半年多的时间,你究竟做了什么,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样子?”她本来想说你怎么变成这个德行,生生的改了口。 她印象中的大哥,吃穿用度皆是要求极高的,又或者说他们楚家人都享受惯了,就算是出门游玩也是要提前安排舒适,倒不是吃不了苦头,只是将军娘对吃穿用度要求极高,她审美和潮流观也是走在前列,用楚岫玉的话来说,将军娘有完美主义和强迫症,楚越川虽然是楚府之中最不在意吃穿的一个,但是他毕竟出身勋贵,自小锦衣华食,虽楚家没落,但是当年将军爹提前将一部分家财给转移了,所以楚家的人就算是被抄家,也没有过上窘迫的生活,甚至比起一般官吏还要好一些。 所以当日她在山中看到那般不修边幅的楚越川之时,压根就有多想,就是觉得这个人有一种淡淡的熟悉感。 楚越川三两口就红薯塞进嘴巴之中,随手将手中红薯皮拍掉,不过感觉不太成功,就伸手拿走了沈沛白手中的帕子擦手。 沈沛白脸色一黑,眉宇微蹙其。 然而苏映雪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把楚越川随手丢过来的手帕,愤怒又丢到他的脸上。 楚越川露出一丝歉意:“啊,对不起,当痞子当习惯了。” 苏映雪:“……” 苏映雪又问道:“大哥,你是如何认出我们的?”这才是她第一个想知道的问题。 楚越川看了苏映雪一眼:“你这声音跟你是秦修之时一模一样,我一听就听出来了。” 苏映雪对男子声音可是学了很久,她还自认为谁也听不出自己的伪装呢。 沈沛白开口道:“楚兄,可是发现安平王的什么秘密?” 正文 第200章 潜伏 第200章潜伏 楚越川点头道:“一年多前我从丰宁顺着运河一路南下,原本打算进京城跟秦叔见一面,且托他帮我看看镖局的人手,途径雁城之时,我下船准备去城中买一些干粮和水,恰好看到有一群人在码头搬运箱子,我无意间听到那指挥的管事说箱子里装着是纺纱……” 因为自家二弟现在做得就是布匹生意,楚越川起了一些念头,他不善做生意,却听二弟提起过,说着丰宁城纺纱皆被人垄断了,以至于布匹利润低下,想要寻找新的纺纱合作商家又委实太困难了些,一来他们资金不太够,而来他们的身份有些尴尬,丰宁城县令是沈沛白的门人,所以对方大开方便之门,才让楚家混得风生水起。 楚越川正要打探打探对方是哪里的商家,没料到却吃了一个闭门羹,他只是开口问了一句,那管事眉眼一厉,只说了两个字:“滚开。” 楚越川察觉到了对方煞气十足,他领兵打仗多年,对这种煞气自然十分熟悉,背脊挺直,双脚微微往前内,他马上推测出这个管事定然上过战场,只有特意训练过的士兵,才会用这样的站姿。 楚越川不声不响,躲在暗处,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些运送纺纱的牛车后面,那些牛车停在了一个山庄的外面,楚越川悄然潜入之后,竟然发现,这个山庄竟然是一个伪装成布庄的武器山庄,整个山庄依山而建,外面是有很多妇人在织布染布,而里面却是私造兵器的场所,因为守卫太森严,楚越川并没有进去,只是隔着围墙看了个大概。 正当他心中暗惊,猜测这山庄究竟是何人所设之事,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之人。 那个人正是安平王的义子,卓天牧。 “卓天牧?”苏映雪重复了一边,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一刻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不是当年跟大哥打架的那个……” 话只说了一半,她突然对上了楚越川狐疑而敏锐的目光,她顿时后悔自己嘴巴太快,这件事情发生在十多年前,她应该不记得太对。 她眼珠子一转,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自言自语道:“奇怪,记不太清了,大哥,这个卓天牧是否跟你打过架?” 楚越川把怀疑的目光暂时收了回去,点头道:“正是,这卓天牧是安平王的义子,但是那时安平王行事十分低调,连带着卓天牧也十分低调,那日我在酒楼之中,无意间占了卓天牧靠窗的位置,那店小二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位置常年被卓天牧包下,后来卓天牧身边的小厮用银子砸了二弟的脑袋,我一怒之下,就跟对方打了起来。” 几人从楼上打到楼下,人家酒楼都砸了一个彻底,这卓天牧一拳就把劝架的掌柜砸断了一根肋骨,之后有人报官,顺天府尹派人来将所有人都抓回了衙门。 苏映雪记得那日将军爹将楚越川和楚闻庭带回来之后,勒令他们跪在楚家祖宗的牌位前反省一天一夜,楚越川和楚闻庭二人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饿的头昏眼花,这楚府之中又没有人敢违背楚将军的命令给他们送东西吃,楚岫玉就半夜三更偷偷爬起来,揣上了霜降卤的鸡爪鸡翅还有牛肉干,走到门外发现门被锁上了。 楚岫玉驾轻就熟的推了推窗户,嘴角一抽,果然发现窗户留了一条缝。 楚岫玉将卤味送进去之后,自己也爬了进去,打算听一听第一次打群架的二哥的感想,楚闻庭不甚文雅地咬着一个爪子,低头想了想:“三个字,爽极了!” 楚越川却一言不发,风卷残云,埋头苦吃,楚闻庭回过神来连忙去抢所剩无几的卤味,气愤道:“大哥,这卤鸡爪是我的最爱,是三妹专门给我做的,你怎么都给我吃了!” 楚越川立马露出不悦的表情:“二弟,这次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跟卓天牧打架,不跟卓天牧打架我怎么会被关进顺天府的牢房,不关进顺天府的——” 楚闻庭连忙道:“行行行都怪我,都怪我成了吧,都怪我没有拦住你!” 楚岫玉从怀里掏出了地瓜干,一边吃一边笑嘻嘻看着他们二人拌嘴,楚闻庭方才没吃饱,眼珠子一转道:“三妹,女孩子大半夜不能吃东西,容易发福,发福就嫁不出去了,乖,都拿出来,让二哥替你解决吧。” 楚岫玉乖乖的拿了出来,等楚闻庭吃了大半之后,又从袖子里拿出了另外一样吃食,正是将军娘做的梅子糖,楚越川眼睛都直了:“娘亲不是只做了三盒吧,为何你还有。” 楚岫玉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娘亲又给我做了三盒。” 楚闻庭一脸伤心:“我就知道,只有你才是娘亲亲生的,我跟大哥都是捡来的。” 这句话是从楚岫玉哪里学来的,楚岫玉小时候每当将军爹要打他之时,她就会仰着小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然后一边跑到将军娘的身后控诉:“娘亲,爹爹好凶好凶,想要用他比砂锅还要大的拳头揍我,呜呜呜呜,我一定不是爹爹亲生孩子。“ 这话还没有说完,将军夫人就气得倒仰,这不是亲身,难道还是她跟别人生的?!楚岫玉连忙补充上下一句:“我肯定是在垃圾堆里捡来的。” 将军夫人厉眼一瞪楚将军:“你都教了女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楚将军无辜极了:“夫人,我冤枉啊。” 苏映雪有些失神地陷入了回忆之中,没看到楚越川却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楚越川看到卓天牧之后,就推测出这个兵器山庄是安平王的,安平王为何会造这么多兵器,莫不是想要造反不成?! 他被这个结论悚然一惊,经过半个多月的跟踪观察之后,楚越川毅然地做出了一个选择,他决定潜伏到安平王的身边,收集他谋反的证据。 然而安平王此人生性谨慎又多疑,他又是楚家少爷,对方绝不会这般容易就信任与他。 楚越川想了很多办法,又将这些办法一一否决,他在战场上能调兵遣将,用兵如神,但是这套手段在官场上却是吃不开,安平王这只老狐狸,定会将他看穿。 然而事情就是这般巧合,那日楚越川正是将军夫人的忌日,楚越川心中难受,一不留神就吃多了酒,有些醉意地在窗外望了几眼,恰好看到卓天牧带着人走进了这个酒楼,楚越川的脑海之中突然有了一条绝妙的计谋。 他将半坛子酒洒在了身上,扯乱了头发,装成宁酊大醉的模样下楼去,下楼的时候故意用力装了那卓天牧一下,卓天牧身边之人立时,不客气的将楚越川推开,楚越川一脚踩空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还好他伸手拉住了卓天牧,然后他破口大骂:“大胆,竟敢推本将军。” 那群人见他穿着狼狈邋遢,就纷纷讥笑道:“哎呀,你是将军,那我还是统帅呢!” 站直了的卓天牧却是认出了楚越川:“是你。” “大人,你认识这酒鬼啊?”旁边之人立马讨好道。 卓天牧冷笑一声:“鬼刺将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楚越川,你也有今天。” 楚越川睁着一双迷茫的双目,盯着卓天牧看了半天:“是、是你,你不是那个、那个谁吗——我家隔壁二狗子啊。” 卓天牧气得牙痒痒,立马下命:“给我打!” 于是楚越川被狠狠的揍了一顿,自然是他让着卓天牧的,不然就凭他一人,就可以把卓天牧和他属下打得安平王都认不出来。 楚越川一边挨打,又忍不住手痒打了卓天牧几拳,而且每一拳都打中对方的脸颊,将对方揍成了猪头。 卓天牧回府之后自然被安平王看到了,安平王就问了几句,卓天牧只说自己在街上跟一个江湖中人起了一些冲突。 楚越川租了一个小院子,这里是平民区,巷子道路上脏水横流,宅院也是破破烂烂的,充斥着各种喧闹的声音,若是年轻时候的楚越川,肯定谁都睡不着,然被战场磨砺出毅力和意志的他,这种地方也是住得的。 他没有去医馆抓药,回去的路上又买了一大坛子酒,倒头就睡,醒来之后又喝酒,果然到了下午他察觉到有人在外面查探他。 楚越川没有搭理他们,故作不知,一脚踢碎了酒坛,骂骂咧咧几句出门去了。 之后卓天牧的人几次三番过来闹事,砸屋子砸家具,后来甚至连围墙都被那些人被扒了,那宅院的主人惊恐不已,不敢收留楚越川,把他赶了出去。 被赶出去那日,天气阴沉沉的,楚越川身无分文,被酒家赶出门,楚越川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行走,突然天下下起了大雨,楚越川想要在一家客栈外头躲雨,却被那店小二推搡了出去。 这时候楚越川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把油纸伞,楚越川转头一看,正是安平王。 听到这里,苏映雪忍不住问道:“那日你上佛安寺,是否受了伤?” 楚越川微怔,苦笑道:“那日我去京城之中,其实是受安平王之命,去刺杀一个人。” 沈沛白目光一沉:“可是轻车都尉曹峰?” 楚越川先是一惊:“你是如何得知那是我杀的。” 说完这一句,他顿了一下:“不愧是我妹夫,这都猜到。” 苏映雪:“……”大哥,按照时间推测一下很快就能猜出了好嘛。 沈沛白却道:“曹峰此人道德有失,手段毒辣,暗中干下了不知道多少阴损之事,然他是太后亲侄儿,家中唯他一根独苗,所以皇上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犯错。” 楚越川缓缓点头道:“安平王告知了我曹峰的一些恶行,说朝中由此毒瘤乃是整个朝廷乃至于整个社稷之不幸。” 安平王自然没有主动开口让楚越川去杀曹峰,他想要让别人做事,就算他不开口,也能让对方心甘情愿为他去做,楚越川知道杀曹峰是他交给自己第一个任务,其一想要测验自己是否是真心跟随他,其二想要确认自己是否真得仇恨皇族,那曹峰也是皇亲国戚,自己杀他自然就是与皇族对抗。 安平王了解楚氏一族之人,他认为楚家都是典型的愚忠代表,皇帝不在信任与楚氏,楚子冀就乖乖交出了兵符,自己流放到荆州,而楚越川领兵之才不下于楚子冀,若是能为自己所用,那就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 只是没有料到去刺杀曹峰的时候,楚越川低估曹峰怕死的程度,被团团的弓箭手围住,他在五十多名弓箭手的围剿之下,一剑将曹峰的头颅斩落,自己却也中了一箭,幸好那只箭避开了五脏六腑,而且还是个贯穿伤,楚越川在战场厮杀了十年,自然是什么大大小小伤都受过,这点伤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很快他就收到安平王寄过来的信,安平王知晓他受伤,让他京中好好养伤,而且还派来了一个大夫给他治伤。 那时候苏映雪眼睛看不见,楚越川就问那上门的大夫,这世可有能治疗盲眼之药,那大夫有些奇怪,问他为什么会想要这个药,楚越川就说自己认识了一个老婆婆眼睛看不见,他想要治好那婆婆的双目,几日之后大夫上门,从药囊之中取出了一瓶药丸,说这药丸是他师父所配,如今只剩了一瓶,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就赠送给他了。 他拿到此药之后,打开来闻了闻,脸色却倏然一变,这个药,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楚闻庭不知那大夫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或者这是安平王对自己的又一轮试探。 但是直至此刻,楚越川才进一步确定下来,安平王与鹿濛暗中有密切的往来。 …… 正文 第201章 上山 第201章上山 楚越川说了个大概之后,就跟苏映雪二人道别,他本应该早上就要启程去邬渠,他出发之后确认没有安平王的人在后面跟踪才半路折回来,如今交代完事情之后又要连夜启程追回路程。 苏映雪心中不舍,但是知晓领兵打战是大哥最喜欢也最为擅长之事,更何况父亲还在荆州,若是邬渠失守战火很快就要烧到荆州。 看着楚越川离开,沈沛白感受到苏映雪心情低落,开口问道:“放心,大哥和你爹都不会有事的,此次或许就是楚氏翻身的转机。” 他没说清楚,苏映雪却是明白他的意思,楚越川费尽心思所做的已经足以说明了一切,他想要洗刷楚氏冤屈,让楚氏重先回到朝堂之上,但是苏映雪却是担忧着安平王手底下有更大的动作。 安平王如同一个神秘的深渊一般,藏着无数的秘密。 苏映雪问道:“那巫蛊是鹿濛的秘药,就连他们的巫师手中都没有了,为何这个安平王手中会有。” 沈沛白沉默了一会,才道:“当年大周皇帝与鹿濛国打战,对方领兵的正是他们的公主,他们的公主十分善战,却敌不过皇帝,在一场战争中,鹿濛公主不幸被俘,鹿濛国用二十年停战之合约,换回了他们的公主,很多年之后,皇帝从外面带回了一个男孩,那人正就是安平王。” 他继续道:“皇帝对外说这是流落在外的皇子,并且将他寄养在了如妃的宫中,这如妃……正是肃王的生母。” 苏映雪眼中闪过一丝诧然,原来如此,这个安平王与肃王自小一起长大,那关系应该不错吧,当时肃王与将军爹是好友,那为何他会给自己下蛊毒,而这十多年来将军爹很少提到过安平王此人,此人沉寂多年,手段阴沉,深不可测,他谋划这二十多年,莫非……她眸色一动,猜到了什么。 然而沈沛白眸中一闪而过嘲讽之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罢了,安平王自小聪明过人,然却因为血统无法得到皇位,甚至连机会都不可能有,他心中又怎么会甘心呢。 沈沛白道:“那日在沧州城中领头闹事的灾民,是安平王派去的人。” 说到这里他眸色一深,当日闯入苏映雪宅院的那几人,原本已经借着释放灾民的机会离开了沧州城,被沈沛白派去的人跟踪,影卫调查之后才知道这些人就是安平王派来的,原本潜伏在灾民中就是想要伺机闹事,因为此事沈沛白顺藤摸瓜,摸清了安平王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第二日,苏映雪和沈沛白二人于韦金平一同出发去往那青云寨附近,抵达青云寨附近之时,恰好是正午时分。 七月的天气分外炎热,苏映雪满脸大汗,感觉自己的人皮面具都要掉了,然而这两个人皮面具似乎比之前将军爹给她做的那个还好些,薄如蝉翼,肤质极真,带上之后感觉皮肤没有闷热感,汗珠能透过皮肤分泌出去,被灼阳一晒那人皮面具就会发红,也不知是怎么做成了,就好像是真得皮肤一般。这般的人皮面具,定是千金难求的吧? 沈沛白还好些,他的脸色一如既往苍白,只是在鬓发处略有汗津。 二人跟在韦金平的身后,走进了一个军帐之中,帐篷里面正前方摆着一张桌子,那桌子也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桌子的一只脚断了一节,下面叠了石块,以支撑平衡。 桌子边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穿着一件官袍,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脸肃容,颚下留了髯须,那髯须看起来十分的飘逸柔顺,乌黑亮泽,苏映雪看到就忍不住就想问,这位大人,你平日是怎么保养你的胡须的? 不得不说,大周朝以须为美,男子过二十五就留胡须,这官场朝廷之中个个如是,有一句俗语是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话在大周也是通用的,胡须是成熟的象征,若是你无须,人家会觉得你不稳重,不可信任。 然而,这对完全是现代审美观念的苏映雪来说简直不可忍,你说四十之后的留胡须也就忍了,二十多的年纪在现代完全是小鲜肉,就一个个留着胡须,简直就是浪费颜值。 苏映雪十分怨念,每次出去看到一个留着胡须的美男子,她就忍不住怨怼一番,然后对着楚越川和楚闻庭打预防针,对他们一番耳提面命,让他们以后千万别留胡子。 苏映雪倒没至于去改变别人的做法,不过在楚越川和楚闻庭这边,还是有些成效的,如今楚越川已经年近四十,依然没有留胡子,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模样,楚闻庭更是仪表堂堂,龙章凤姿,出个门仍有不少未出阁的女子心动脸红,托人询问他是否娶亲,然而听说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的时候,不知道使得多少女子芳心破碎,暗中垂泪。 而沈沛白没有留须这事,苏映雪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倒是十分意外,后来她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沈沛白摸了摸下巴道:“说来惭愧,我的髯须十分稀疏,若非如此,我倒是想留一留。” 苏映雪那时想了想沈沛白留胡子的模样,顿时打了一个哆嗦,幸好沈沛白不长胡子,不然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却不知,沈沛白自幼被人说成美人,极力想要展现出自己男人的雄姿,所以对留胡子之事自然十分的上心,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他的胡子留起来稀稀落落,留起来十分的影响美感,所以才绝了那个留髯须的念头。 那髯须男子见韦金平进来,连忙上前行礼:“韦大人。” 韦金平点头:“徐大人。” 这位髯须男子正是洛北新上任的徐知州,而他身边的中年文士就是他的师爷。 韦金平转头介绍了沈沛白与苏映雪,那徐知州好奇看了一眼,前几日他已经知晓了这两位江湖人士将上山去营救厉府三小姐,不过他心中却仍然带着几分怀疑,这青云寨何其凶险,就凭他们两个人真得能救出厉小姐吗? 徐知州生性严谨,按下心中狐疑,既然厉府的人都答应了,又有两淮总督来主持大局,那无论成败,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大碍和影响。 韦金平道:“都准备好了吗?” 徐知州点头道:“韦大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您看,这是青云寨的图纸,虽有些粗略,但是大抵是无误的。” 一群人在帐内商议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确定了所有的细节之后,沈沛白和苏映雪跟着那个师爷到了一个附近的镇子上。那师爷领着他们两人,拐入了一条巷子中,敲开一户宅院的大门。 鸡鸣山峦峰雄壮,地势峻拔,独峰高耸,从下往上看如同高耸入云一般,这座山脉在当地可谓是赫赫有名,当年还未被青云寨霸占之时,有很多诗人来此游览,且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诗句,然而如今却成了最恶名昭彰之地,这附近村庄居民早已经逃得七七八八,也鲜少有人会在此地停留,而青云寨前面的道路也少有人敢走。 日头快要落下去的时候,苏映雪忍不住侧过头看看远处的风景,恰见不远处有一条溪流在夕阳之下浮光跃金,磷光闪烁,她只看了不过一瞬,跟在他身后的人抽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别东张西望,想挨揍吗?” 那鞭子还未挥过来,就被另一个人拦下了,那人不悦道:“别在此刻惹事,快点上去。” 那人只好把鞭子收了起来,却是用更加谨慎的态度监视着他们几人。 此刻,沈沛白和苏映雪伪装成了运送米粮上山的人,这些人是附近镇上的商户,原本与青云寨私底下有生意的往来,被徐知州控制了家人之后,不得不得帮助他们上山。 他们走的这条道路十分掩蔽,途中还有不少机关和陷阱,若是不知情的人走上来,恐怕会无缘无故丢了性命。 苏映雪一边走,一边暗中记下了路线和陷阱,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涧山缝,被杂草覆盖住,山壁之上覆盖着青苔,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常人很难察觉到这里有一个入口,那山缝很窄,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里面有石头阶梯往上盘旋。 沈沛白跟苏映雪对视了一眼。 这时前面背着一带米的男子突然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石子,脚底一滑,差点就往后倒来,还好沈沛白站在他的身后扶了他一把。 那男子站直了身子,摸了一把汗,转过头来跟沈沛白道谢:“多谢。” 苏映雪:“……” “少废话!墨迹什么!快进去。”青云寨人厉声道。 苏映雪只好咽下差点出口的话,跟在了沈沛白身后,走进了那条山缝之中。 那山缝里面的陇道极为长,倒不是什么迷宫之类的道路,在石壁之中修迷宫,这也太夸张了些,只是光着几千步的石阶,就足以让人惊叹不已了。 正文 第202章 潜入 第202章潜入 石道内光线很暗,青云寨的匪徒点起了火把,往上走了差不多近半个时辰,才看到前面有光亮。 走出洞口之时,视线豁然开阔,抬头望去是一块两人多高的石碑,石碑上用刀刻了青云寨,字上染了红漆,再往前走十几步,看到一个极大的建筑群,白墙黑瓦,在一片墨绿之中分外显眼,苏映雪心中暗暗吃惊。 这个山寨之中有一千多匪徒,而看领路的匪徒穿着远超过一般人家,这山寨又在群山之顶,他们平日是靠什么赖以生存的呢?答案可想而知…… 等走过去之后,苏映雪才发现原来这条山道抵达的并非是正门,而是山寨后门,门口守着两个身形壮硕的匪徒,一脸横肉,穿着一件半袖的短打,肌肉鼓胀而出,手中拿着长刀。 先是跟领着他们上来的匪徒打了一声招呼,继而用狐疑的审视着苏映雪几人,皱起眉头问道:“刘大虎,这几人瞧着眼生啊。” 刘大虎心中一慌,连忙讪笑道:“哈,他们一个生了病,另外两个外出走亲戚去了。” 那匪徒目光仍然十分怀疑。 刘大虎来之前自然有师爷已经教他怎么说,只好犹豫再三,为难道:“这事其实是我的错,我来之前跟我夫人说要上青云寨,结果不留神被人听见了,他们胆子小怕上山之后……” 他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有指着沈沛白等人道:“这几个人欠了我银子未还,我就答应他们若是能帮我走这么一趟,这借去的银子就不用还了。” 那两壮汉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看着沈沛白,颇感惊讶:“这文弱书生还能爬上这么高的山,不知他欠了你多少银子?” 刘大虎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一人十两。” 匪徒一听突然哈哈大笑,用惋惜的眼神看了他们几眼,意味深长道:“十两银子,这一趟路可真够值钱的。” 苏映雪身后眉头微拧,往前一步,想要说话,苏映雪却恰好往左侧走了半步,把他的路给挡住了。 那两个匪徒随便检查了一下他们带上来的米粮物资,之后领着他们几人往里走去,苏映雪一边走一边记着路线,这个山寨很大,而且处处警戒,每个宅院的入口都站着两个守卫,差不多一刻钟之后,他们穿过了两个庭院,三道拱门,走进了一个挂着很多腊味的院子。 领路的匪徒指挥他们把东西搬进去之后,又指着两间屋子道:“你们,就住在这里。” 刘大虎脸色一变,急吼吼道:“这位大哥,你说过我们送上山之后就可以离去的!” 匪徒嗤笑了一声道:“你觉得你知道了我青云寨的密道,还有命离开?” 刘大虎面如土色,心中一急,冲上前揪住了那匪徒的衣襟:“我要见寨主,我和寨主相熟多年,平日里我不知道给了你们多少便利,他不能这么做!” 匪徒不悦,一脚就将他踹开,恶狠狠道:“刘大虎,我们寨主哪有空见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还有你们几个人,如果敢偷跑下山,这里的刀剑可是不长眼,不小心丢了命可没有官府帮你伸冤报仇!” 说罢他走到另一边,对站在厨房门口的几人道:“仔细看着他们,劈柴挑水累活就给他们干,我们青云寨可不养吃闲饭的,若是不干活,直接丢下山崖便是!” 说完那匪徒再也没有看苏映雪等人一眼,转身离去。 刘大虎被那匪徒踹了心窝子,倒在院子里,满脸疼痛,口中不断哀嚎,沈沛白目光淡扫,看了院中的另外一个男子一眼,然而那男子左看看右看看,却丝毫没有要过去搀扶那刘大虎意思。 直到苏映雪走过去,沈沛白才跟了过去将刘大虎扶起来。 那男子才反应过来,连忙屁颠屁颠跑过去:“师——石头哥,我来帮你!” 厨房里的厨师正在烧晚膳,只派了一个人站在院子盯着他们,不过他却有些神思不定,眼见着山寨即将朝不保夕,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监视旁人,只是借机偷懒罢了。 沈沛白扶着刘大虎进屋之后,苏映雪马上关了房门,然后转头瞪着站在刘大虎身边的男子,压低了声音:“世子,你怎么偷跑上来了!” 没错那个带着斗笠,穿着网织粗衣,好像渔民一般的人,正是安平王世子! 刘大虎还在哎哟哎哟的痛呼着,并未听到苏映雪说什么,而赵寅想要解释什么,沈沛白却竖起了手指。 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个大厨模样的胖子,手中还拿着一个汤勺,粗声粗气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干活!” 刘大虎一听马上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那个大厨的跟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塞到那大厨的手中,讨好道:“这位大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俗话说出门靠朋友,如今我们同被困与青云寨,也算是患难之交,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以后若是能下山,小弟必有重谢!” 那大厨左右看了几眼,打开荷包看看,眸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然后将荷包塞进了怀里,声音提高了一些:“行吧,既然你受了伤,那就好好养病,给你几天休息的时间,不过其他几个人从明日开始就要给我乖乖干活。” 刘大虎笑容满面猛点头道:“这个自然,自然。” 大厨走后,刘大虎松了一口气,眼神从原本的讨好变成了鄙夷,似乎极为厌恶跟他们打招呼,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这些个匪徒,都是贪财好色,两位大人你们请坐,小人给你们两位倒茶。” 因为是师爷亲自苏映雪和沈沛白过去,并且告诉刘大虎这两位是官府的人,上山之后一切听从他们二人的指挥,如若不然,就与青云寨匪徒同罪,官府要求刘大虎办事也并非没有好处的,好处就是若是刘大虎成功掩护他们上山,那无论是否此次行动是否成功,朝廷都会赦免刘大虎家人的罪责,若非如此刘大虎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趟这趟浑水呢。 不过对于刘大虎本人的罪行,官府表示,若是此次行动成功,朝廷自然会考虑减免对刘大虎刑法,若是失败……然而官府并未给刘大虎选择的机会,他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苏映雪还未坐下,赵寅就走到桌子边上,刚想要坐下。 “谁准许你坐下的?”苏映雪眉梢一厉,声音冷了几分。 赵寅屁股还未沾边,有些委屈的看着苏映雪:“师父,徒儿背了一路东西,现在是又累又渴,你若是想发脾气,等我先喝口水再骂可好?” 苏映雪怒极反笑,面无表情转头看着刘大虎:“刘东家,之前师爷跟你说,此次行动全权听我们二人的命令,事无巨细,皆要跟我二人汇报,你为何隐瞒我们,偷偷将人换了!” 刘大虎眼神一缩,抹着额头的汗水道:“我那些学徒听说要上青云寨都跑了,他自己出现在我的店铺外面,说要找一份差事挣钱,我以为这事并误大碍……所以才未跟二位大人禀报。” 苏映雪眼神一厉,她在宫中久居高位积威颇重,若是她愿意,一举手一投足,甚至一个眼神都与常人不同,刘大虎被她看了一眼,差点跪下来磕头:“大人,这……他给了小人五百两银子,让我瞒着你们……小人以为……” 赵寅有些心虚,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师父,徒儿也是担忧你上山会出意外,谁让你不带我上山,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苏映雪这么没脾气的人,都忍不住抄起茶壶想拍死这二缺子世子,也不知道安平王是如何忍受二十年的。 …… “师父……”赵寅端起一杯茶,送到苏映雪手中,“徒儿一来是担忧你的安危,二来,是想要亲自救出厉小姐,让她对我刮目相看!” 苏映雪捂着额头,她倒不是担忧世子出什么意外,其实世子在山上对他们两个人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此处行动自是艰险万分,一遭不甚就有可能把命折在此地,而一旦他们被人发现上山的目的,对方或许会直接杀了他们,或许会把他们当成人质来跟山下的洛北知府谈条件,若是他们失败了,苏映雪想洛北知府和安平王定不会管自己和沈沛白的死活,韦金平倒是站在他这边,但是洛北并非是他管辖之地,他就算想要反对,估计也是力小言轻。 但安平王的儿子在青云寨中就不同了,安平王绝对会比他们还要重视此次行动的成败,就算他们不幸被抓,凭着安平王世子的身份,他们也能多活几日。 更重要的是,围剿在青云寨山下的官兵,也不会轻举妄动。 但是苏映雪苦恼的却是,这个安平王世子很有可能不会听从他们的指挥,又不通人情世故,一不小心就会暴露他们。 见苏映雪不说话,赵寅再接再厉道:“师父,徒儿一定会全权听师父指挥,不对,是师父和师伯的指挥,师父和师伯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事到如今,也无良计,苏映雪盯着赵寅:“你需记着,若是因为你擅自行动,害死你自己和厉三小姐的性命,我与我大哥绝不会出手相救。” 正文 第203章 琢磨 第203章琢磨 赵寅眼神一凛,他虽然性情单纯直接,但是绝非愚笨之人,看出了苏映雪之言并非是开玩笑,甚至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他觉得沈沛白和苏映雪上山,或许并非只是单纯的为了救厉三小姐。 这念头不过在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就被他抛之脑后,连忙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会听从他们二人的命令,他说完还看了在一旁闲坐着的沈沛白一眼。 沈沛白并未开口说话,他手指修长白皙,那粗糙的陶制茶壶在他手中似乎也变得高贵起来,他动作灵活却又不徐不疾,赵寅发现他做什么事情都这般不徐不疾,就算是一个简单的倒茶动作,也如红尘之外的慧根之人一般,又如同洒脱人间的世外方士,清净而沉稳。 这让赵寅想起了他爹,从小到大,他的父王在他的眼中就是这样的人。 赵寅心中嘀咕着,怎么这个张晟的容貌都不像他父王吧,而且他师父的大哥看起来也有三十多岁了,应该不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不过也有可能啊,赵寅对此保持怀疑的态度。 若是安平王此刻知晓赵寅的想法,定会气吐血,然而此时安平王面色发黑坐在大堂之上,他的面前跪着几个护卫和小厮,个个神情发怂,战战兢兢。 安平王震怒地一拍桌案:“本王让你等盯着世子,你们是怎么盯得的人!” “王爷……我等一直守在房门外,期间只有丫鬟进去送过饭菜,谁料世子竟然……竟然……”护卫皆是面若菜色。 谁知世子不按常理出牌,打晕了丫鬟,扮成了丫鬟样子逃出了房间,他们若是知道那是世子,绝对不会放走世子的啊! “义父,如今最要紧之事就是派人将世子追回来。”卓天牧在一旁劝道。 安平王冷着脸:“晚了,洛北知州已经派人送来了消息,说张晟和张武二人已经成功潜入青云寨中,这逆子,定然是与他们二人一道上山去了!” 卓天牧疑惑道:“我倒是好奇这张晟和张武二人是什么人,既是江湖中人,却又和两淮总督是至交,听说这两淮总督韦金平当年与沈沛白是同窗学子,感情深厚,义父,你说是不是这韦金平故意派他们两个接近世子,怂恿世子上山去救厉三小姐?” 安平王摇了摇头道:“韦金平十年多此人是韦氏一族嫡长子,韦氏当年深受先帝信任,又扶持皇帝上位,所以才会收到重用,而韦金平一人看似远离朝局之外,实则却是皇上放在两淮之地的一枚重要棋子,两淮之地乃大周最为繁华之地,只有忠于皇族之人才会得到重用,皇帝生性多疑,若是沈沛白与韦金平二人关系要好,那他绝不可能忽视这个隐患。” 卓天牧一怔,开口问道:“义父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听义父这么一说,孩儿觉得,那韦金平势必很难拉入我们阵营之中。” 安平王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慢悠悠道:“不然,如今朝局混乱,韦氏一族定心有所动,而张晟和张武就是韦金平用来试探本王的一颗棋子。” 卓天牧有些不解,不过他并非世子那种心中想什么就要说出来的人,垂着头做出了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安平王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 “张晟和张武和江湖中人是没错,但是本王派出去探子查到消息,这两人出身小门派之中,因为门派功法之类的宝物被人灭了门,这两人躲过一劫之后发奋习武,几年之后闯入那仇家的门派,以二人之力,就剿灭整个仇家,其胆魄和武力在江湖之中也属难得。” “这与韦金平又有什么关系?”卓天牧问道。 安平王继续道:“此二人其后并未混迹江湖之中,而是回到了自己家中,准备做买卖,然而他们二人却不是那块料,之后巧合之下与韦金平结识,韦金平恐怕已经招揽他们两人为自己所用。” 卓天牧也猜测到了一些:“义父的意思是,韦金平想将此两人当做是敲门之砖,用来回应义父对他招揽之举?” 安平王眼中浮现赞许之意,点头道:“正是如此,韦金平派他们两人接近寅儿,怕是想将他们二人投入本王的麾下,其一是试探本王之前的用意,其二么,他们两个人也有监视本王之责,此处行动虽是为了就厉三小姐,但是厉三小姐被救回之后,定是难觅夫婿,而本王若是不计较此事,让寅儿娶了厉小姐,厉府恐怕也是推脱不得。” 卓天牧想了想道:“义父之言虽是有理,但是张晟和张武是江湖之人,孩儿怕万一那韦金平心怀不轨,想要派他们两个人来刺杀义父……” 安平王眸色一深:“这一层本王自是想到了,韦金平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派遣张晟张武潜入青云寨,借此机会来表明,他希望本王能与厉府结成亲家,如此一来本王与他的关系更为牢固。” 卓天牧这才恍然大悟:“义父英明!” 安平王转过身,目光扫过仍然跪在地上那几个人,淡淡道:“来人呐,将这几个人拖下去处理了。” 跪在地上之人一听此言,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慌忙磕头求饶:“王爷饶命,小人知错了,求王爷饶命啊!” “连世子都看不住,留你们何用。”安平王的神色如同看着蝼蚁一般,事实上这些人的性命在他眼中也是如此。 几个身形健硕的武士走了进来,一脸冷漠捂住了那些求饶的可怜人,将几人拖了下去。 夜幕降临,青云寨静谧无声,月光被隐藏在浓云之后,连星星都黯淡了几分。 此时鸡鸣峰,某个山崖下,有几个人影顺着之前苏映雪等人走过的密道,一路潜行上去,一边走一边停,似乎是在记着什么路线。 而山上某个房间内,饿了半天几人从厨房之中偷了一些吃食,此刻正坐在桌子边上瓜分他们的账物。 “咦有个肉包子!”赵寅兴高采烈拿起了那个肉包子,正要放进嘴里,却被沈沛白冷眼一看。 赵寅动作一滞,犹豫了半天,才将包子送到了苏映雪的手中:“师父,您吃。” 一边喝着冰冷的茶水一边啃着冷掉的窝窝头,赵寅觉得自己甚是心酸,然而他献上的肉包子他师父还只是咬了一口就嫌弃的丢在了一旁,心中顿时就更加委屈了。 苏映雪故作看不见,这个世子怕是从未吃过苦头,她从怀中掏出了两个酥饼,此酥饼里外酥脆,内梅菜肉,吃一个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她上山之时早就预料到了青云寨恐怕会给他们饿肚子,所以就带了一点吃的,不过也只带了两个而已,不过只有巴掌大小的酥饼,她怀里也揣不下这么多。 她将一个酥饼递给沈沛白,却见赵寅的目光好像饿极了的狼一般,紧紧盯着她手中的酥饼:“师父,我的呢!” 苏映雪道:“没有。” 霎时,赵寅的面色就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一脸你要是不给我,我就马上跳崖自尽的模样。 苏映雪:“……” 这世子,真得越来越像一只哈士奇了……… 苏映雪在那一刻甚至有种给他丢一块骨头,他会不会也飞奔出去咬住的感觉,不过此刻,如果那块骨头带肉的话,这世子还真有可能会飞奔而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映雪暗自拍了拍自己的头,她的思维都被赵寅给带偏了。 赵寅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苏映雪掰给他的半块酥饼给吃完了,然后还意犹未尽道:“没想到师父一个大男人,心思却是如此细腻,厨艺也是十分不错啊!” 苏映雪无语:“这是从厉府拿的。” “哈,师父接下来,我们是否要趁着夜深,去探一探这青云寨的地形,顺便也找一找厉三小姐被关押在何处?”赵寅状似无意的转移话题。 苏映雪摇了摇头:“不。” “那我们作甚?” “爬山爬了三个时辰,太累了,早点睡觉,明日再探。”苏映雪果断道。 赵寅:“……好吧,听师父的。” “你作甚?”苏映雪转头,却见赵寅走到了床边。 赵寅一边把自己身上那件网装的衣裳脱下来,才脱了一半,就见面前人影一闪,继而衣服一紧,等他反应过来之际,发现自己已经被一脸冷漠的沈沛白被人丢在了门口。 “师父,此房间的床比较大,咱们三个人睡比较方便啊。”赵寅在门口敲门,却不敢太大声。 “……” 敲了半天屋内没有丝毫反应,赵寅又想了想:“我睡地上也是可以的啊!” “……” 然而屋内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没有人一般。 赵寅没有办法,只好哭着脸,转身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他却不知,屋内沈沛白的脸色已黑成了锅底,苏映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拍了拍沈沛白的肩膀:“淡定,淡定。” 正文 第204章 策反 第204章策反 第二日清晨,苏映雪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房内被人搭理推开,她猛然睁开双目,却见门口站着昨日那个大厨。 “起床,干活。”那大厨丢下着四个字,就转身离去。 随便吃了一些口感不怎么好的早膳之后,那大厨将他们四人带到了院子后面,指着一堆柴火,粗声粗气道:“今日你们几个把这堆柴给劈了,没劈好不准吃晚饭。” 赵寅看着一人多高的木柴,顿时怒道:“这么多柴两日也劈不完,我们就三个人怎么可能办到?” 那大厨嗤了一声道:“那你们就等着饿死吧。” 赵寅:“你——” 大厨却没有理他,转身离开了后院,赵寅操起木头桩子之上的一把斧子,盯着那大厨的身后看了几眼,刘大虎连忙按住赵寅的手臂:“莫要动怒,莫要动怒!” 苏映雪不予理会赵寅的行为,与沈沛白站在不远处商议着,商议完了之后,二人打算分头行事,只因这青云寨太大,寨内又守卫森严,两个人一起行事,并非是一个好主意。 沈沛白倒是没有过多的担忧苏映雪,一来苏映雪的身手足以自保,而来她随机应变之能也不差,他从来都是信任苏映雪的能力,也从未把她当做那些后宅之中的女子一般护在身后。 苏映雪虽未言明,但二人默契十足,他们是天生的登对,有些事情根本不必流于口外,只消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叮嘱过赵寅之后,苏映雪与沈沛白分道扬镳,朝着不同的方向行去,苏映雪一路往前走,暗中观察着青云寨,发现这个寨虽然守卫森严,但是仔细观察那些匪徒之后,特别是看到有匪徒聚众交谈,她感觉出了那么一丝意味,这些人并未她想象中那般恪尽职守,而是个个神色憔悴,眉带愁色,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她心道,看来这青云寨并非固若金汤,这青云寨之人都已经人心浮动,坐立不安啊。看来这半个多月来,洛北知州已经快把他们逼到了陌路。 苏映雪避开喧闹的人群,继续往内走去,她一边想着之前默记与心的地图,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她顿时感觉前面路不对劲,倏然见到前面出现了两个人,等她想要闪避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苏映雪只看了一眼,只依稀看见那两个人衣着不凡,她暗自骂了一句,这洛北知州,还说地图有九成是对的,真是害苦了她了! 她心中已下主意,立在原地垂头行礼,因为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苏映雪只好不出声。 好在那两个人并未注意到苏映雪,而且在激烈的争吵。 “哼,韦益彬,你也别指桑骂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方才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不揍你,但是现在老子把你手剁下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二寨主脾气也太暴躁了些,韦某从未对二寨主有不敬之意,韦某上山之时,就跟两位寨主歃过血喝过酒,自然是为这个山寨考虑,那洛北知州送来的书信,必然是想要从内部分裂我们——” 二寨主冷笑了一声,打断他的话:“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酸文人,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你若是为这山寨考虑,那有本事就把自己绑了下山去,别在老子跟前唧唧歪歪!” 韦益彬再好的脾气也忍受不住这样的对待,然而他沉得住气,面色丝毫不变,只是盯着二寨主,笑着道:“二寨主可命人绑我试试,韦某若是身死,那我那山下……” 他并未说下去,二寨主已经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原来这个人就是洛北原来的知州韦益彬,苏映雪微微抬头打量一眼,却见韦益彬一身文人装扮,山羊胡,双目阴沉,幽幽地盯着二寨主离开的背影,突然他似察觉到了苏映雪的目光,转过头来眉头一厉,眼中满是怀疑之色:“你是何人,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苏映雪弓着身躯,哑着嗓子道:“回三寨主,小人是厨房的,牛哥派我去取一些灯油。” 韦益彬上上下下看了苏映雪一眼,还说追问什么,却见一个匪徒走过来禀报:“三寨主,大债主说让你回去一趟,还有一些事情找你商量。” 韦益彬跟着那匪徒匆匆离开,苏映雪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再往前走,而是换了一条小道,查探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转身走了回去。 翻墙回了院子,只看见赵寅站在墙角东张西望,刘大虎满头汗水在劈柴,苏映雪问道:“我大哥呢?” 赵寅摇头道:“师伯还未回来。” 苏映雪没法,支使赵寅去劈柴,她可不想饿死,赵寅委委屈屈的去了,他武功不行,力气也不好,平日锦衣玉食,别说是劈柴了,就连穿鞋这种事情也不用他自己做,劈了半个多时辰,还不如刘大虎劈的一半。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沈沛白回来了,苏映雪赶紧上前:“有何发现?” 沈沛白看了赵寅和刘大虎一眼,缓缓摇头。 赵寅大失所望,有些焦急:“他们会把厉小姐关押在何处呢,厉小姐定是吓坏了。” 苏映雪道:“这青云寨如此之大,想要这么快找到厉小姐的行踪肯定不容易,或许这寨中有密牢之类的,普通匪徒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赵寅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心里着急厉小姐已经被抓上山三四天了,也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罪,这青云寨都是一些地痞流氓的亡命之徒,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他们会对她做什么。 苏映雪和沈沛白走到屋檐下,沈沛白道:“我已寻到了关押厉小姐的屋子,在西南角的一个院子里,院外有重兵看守着,等闲之人不得轻易入内。” 苏映雪也将自己方才得到的消息告诉沈沛白,并且道:“我们的计划已经有所生效,看来这韦益彬虽然当上了三寨主,但是在青云寨之中地位却是远不如原本的两位寨主的,这二寨主看起来与韦益彬素有间隙,我们或许可以从韦益彬身上下文章。” 他们上山之前,就让徐知州给青云寨下通牒,朝廷表示可以跟青云寨商量招安之事,但是必须先把他们的三寨主韦益彬捆了交到他们的手中,这韦益彬是朝廷的官员,理应接受皇上对他的制裁。 此信一送到青云寨主手中,果然矛盾就开始激化,洛北知州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之前朝廷花费了这么多精力都没能将青云寨攻下,而这徐知州却只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靠着三千人马,就将青云寨逼到此等境地。 苏映雪知晓,此人定有大作为,后来问了沈沛白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徐知州当年才冠京城,但是为人却心高气傲,棱角过硬,不小心得罪了泰国公的势力,而他又素以清流,不站派系党争,拒绝了薛太傅抛给他的橄榄枝。 不仅如此他还是写了一篇冗长文章,痛斥了沈沛白为朝中佞幸,国之不幸,此文章一出就震惊了整个京城,被印刷了几百份,在京城之中大肆流行,有不少文人书生纷纷就此文章,也长篇大论的写了不少附论,就连皇帝也看了他的文章,皇帝看完之后脸色铁青,因为徐知州这篇文章,不仅是痛骂了沈沛白误国,还附带把他也骂进去了,沈沛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了,虽然手段是凌厉了些,但是却甚得皇帝信任,这一番痛骂,不仅仅是打沈沛白的脸,更是打皇帝的脸,皇帝能容忍? 皇帝自然是容忍不了,很快调任之书下达,将徐知州派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县城去当县令,如今他经历了几多风雨,也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改变了行事风格。如今泰国公和薛太傅内斗,薛太傅想起了此人,就把他调到了洛北当知州,苏映雪猜测,想来这徐知州只要把青云寨给端了,就很快就能回到京城。 沈沛白点了点头,思考了片刻,道:“我有一计,或许可行。” 沈沛白计划是先取得韦益彬信任,让他相信他们是沈沛白派来救他之人,然后策反韦益彬,沈沛白手中捏着韦益彬的很多把柄,也对韦益彬为人知晓的一清二楚,由他亲自出马自然最为稳妥的办法。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日沈沛白正要出门,却突见院子外面来了一个人,正是昨日带他们上山的匪徒,那匪徒一进院就带走了沈沛白,问他要带沈沛白去哪,那人却只说了一句有好事等着他,说罢也不做任何的解释,拉扯着沈沛白转身就走。 一直等到华灯初上,苏映雪也没有等回沈沛白,她心中焦急,不知沈沛白此刻怎么样了,就悄无声息离开了院子,往外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突觉身后有人,她心中一惊,正待转头,却听到沈沛白的声音响起。 “是我。” 正文 第205章 下毒 第205章下毒 二人回到房间,不敢点灯,漆黑之中,苏映雪听到沈沛白道:“最近青云寨中缺会记账写字之人,昨日那匪徒想到了我,就将我报了上去。” 也怪沈沛白如今的外表太有欺瞒性,沈沛白原来以为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心中不断盘算推测着如何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谁料抵达目的地之后,却有一个管事打量了他几眼,将一本账册目录丢到他面前,问他是否能看懂。 沈沛白这才知晓,原来大寨主是想清算寨中的财产物资,至于为何清算,沈沛白不用细想也知道,青云寨已是强弩之末,怕是支撑不了太久,他怕是要早作打算了。 既然沈沛白被大寨主叫去干活,那他势必也少了跟韦益彬见面的机会,就算是有机会见面,沈沛白如今在大寨主身边干活,韦益彬会轻易相信沈沛白的身份? 如今韦益彬与大寨主二寨主有了间隙,虽然看上去很容易策反,但是沈沛白和苏映雪都知道,韦益彬敢上山寨当土匪,而且一来就是三寨主,定是有不凡的手段和计谋的,这样的人,怎么能轻易策反? “我去。”苏映雪在黑暗之中开口,既然沈沛白无法亲自出手,那她就是最好的人选。 沈沛白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没思考太久,就开始说起韦益彬为人秉性,以及他的缺点,然后又交代了一些事情。 最后才道:“一切小心为上,韦益彬曾请过江湖人士教他习武,身手虽不算很好,但能胜五六个常人不在话下。” 苏映雪点头,想起来看不见,又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在那边也小心一些,早点回去吧,要是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沈沛白站起身来,寻着苏映雪的气息,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近怀里,又亲了亲她的嘴唇,留恋了一会才离去。 第二日,苏映雪和赵寅几人被分配到了洗菜的活计,之前那厨师看到沈沛白被寨主招去办事,大改之前刁难之意,就换了一个轻松一点活给他们三个人做,昨日赵寅劈了一天的柴,已经累得两个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刘大虎虽然是个商户,但是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干活倒是麻溜,于是三个人又是分头行事,刘大虎负责干活,赵寅一边干活一边偷懒,苏映雪则是打探消息。 因为她的面孔太生,一开始她并未出去打探消息,而是转头走进厨房,借着搬送蔬菜之机,跟厨房里的那几个人聊了起来。 出乎苏映雪意外的是,那几个厨房里的人以前都是良民,而且都是住在鸡鸣山附近的农民,被青云寨的抓上去来,替他们干活,一干就是七八年,至今都没有下过山。 那个负责管理他们的厨师叫牛二,是青云寨中的一个小头目,平日就负责给他们分派活计和监管他们干活。 苏映雪一边套话,心中却有了一丝思路,看来这青云寨有不少被抓上山的良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是有那么一部分就够了。 她打探出了韦益彬住宅,赶巧之前韦益彬的小厮过来让厨房给三寨主做一盅莲子百合羹,如今这莲子百合汤已经做好了,等了半天也没见那小厮过来拿。 苏映雪心中一动,但是她知晓自己冒然出口,会太突兀,就暗自沉下心思,正想着怎么开口,才能不太过突兀。 却听到其中一个叫柱子的男人皱眉道:“这眼见着就要准备午膳了,三寨主住的地方离厨房又很远,我们厨房人手本来就不够,莲子百合汤再不送过,恐怕三寨主会怪罪下来啊。” 苏映雪适时开口道:“柱子哥,要不我去送吧。” “你,你找得到路吗?”柱子狐疑地看着她。 苏映雪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柱子哥!” 柱子想了想,见厨房里的每个人都是忙得分身无暇,也只好让苏映雪去送,苏映雪端起那盅汤往韦益彬住的宅院走去,一边问路,一边观察周围。 走到韦益彬所住院子的门口之时,里面正好出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那小厮看到苏映雪一怔,继而反应过来:“你是送莲子汤的吧,给我吧。” 苏映雪有些失望,原本她还想送进去,她将莲子汤交到了那小厮的手中,正打算离开,却听到那小厮眼珠子一转,对他道:“你先别走,三寨主院子里人手不够,你既然过来了,就留下帮忙干一些事情吧。” 苏映雪脸色微变,似有不满之意:“这不好吧,我还要回去厨房干活,要是做不完,我们管事要骂我的。” 那小厮皱着眉骂道:“怎么,我们三寨主喊人干活就喊不动了,不过是一个厨房的小管事,难道地位比我们三寨主还要高。” 苏映雪连忙摇头道:“这位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牛管事脾气不好,我怕回去晚了会被他骂,我自然是听从三寨主的安排!” 小厮冷哼了一声,带着苏映雪进了屋子,指着院子里那些书籍道:“这些都是三寨主的书,宝贵着呢,你守在这里,每过半个时辰就把书籍翻一翻页,等过了午时,我自然来接替你,耽误不了你吃饭。” 苏映雪看了一眼满地书籍,哪里还猜不到这活计本来是小厮的,而小厮想要偷懒,所以才让苏映雪进来帮他干活,晒书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也不会交给一个外人来做,小厮让他来帮忙,那韦益彬很有可能不在宅院里。 想来也是韦益彬进寨没有多久,受到青云寨之人的排挤,这院子中下人寥寥无几,这个小厮身上没有煞气,应该是韦益彬自己带上山的。 那小厮前脚一走,苏映雪后脚就跟了上去,跟了那小厮一会,觉得或许回去查探查探这韦益彬的书房之中会不会有什么有用的物件更好,正待悄然离去之时,却见那小厮突然在廊道僻静之处停了下来,神色鬼祟,四下里张望。 她立时隐身于墙壁死角之后,探头朝着那小厮望去,却见小厮从打开了茶盅,将半包药粉之类的东西放了进去,苏映雪心头一跳,马上想到了之前二寨主跟韦益彬的那一番争吵,莫非这个小厮被二寨主收买了,想要毒死韦益彬?不,不可能毒死韦益彬,韦益彬手中定然握着青云寨不得不忌惮的东西,不然就凭他一个文人,青云寨随随便便就弄死了。 莫非是什么控制人的毒药?苏映雪经历了巫蛊之后,马上就起了这个念头,巫蛊自然是不太可能,或许是断肠散之类的毒药,每日不吃解药就会发作的那种? 小厮径自将茶盅送近了一个房间,之后就离开宅院,不知去了哪里,苏映雪原本想要跟踪他,但是又怕韦益彬回来之后,误服这碗汤,那可如何是好。 她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院子之中,等了近一个时辰,小厮却一直没有回来,苏映雪心中生疑,这眼看着就要到用膳的时间了,这小厮怎么还不回来? 苏映雪站在院子门口,这个宅院并不大,站在此处她也能听清门口的声音,若是有人进来她能知晓,不过她还是有些惊讶,这韦益彬身为三寨主,居然连个使唤的人没有,看来他在山中混得也不怎么样。 苏映雪来回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突然皱起了眉头。 不对,这其中有哪里不对劲,就算他再怎么受人排挤,听二寨主之言,大寨主对韦益彬应该挺重视的,怎么可能两个使唤的人都没有呢?除非是有人故意把人引开了。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了那小厮的打算,那小厮根本不是想要偷懒,而是想要找替死鬼,韦益彬的房间在进门没有多远的地方,他进院子之后不出意料的话肯定会先回房间,回房之后喝了莲子汤中毒,第一个被怀疑下毒的人是谁? 自然是自己这个无端进宅院的陌生人! 苏映雪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小厮计谋说不上高明,甚至还有几分拙略,但是这小厮被人收买了,收买他的不是大寨主就是二寨主,对方自然会包庇与他,自己一个不相干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而韦益彬若是中毒,肯定也是先怀疑自己,而不是他的小厮,若不是自己跟踪小厮发现他投毒,韦益彬一中毒,自己恐怕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正思忖着,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一个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我的院子里。” 苏映雪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韦益彬站在廊道口,正一脸阴沉地盯着自己,咦,韦益彬什么时候回来的? 韦益彬皱着眉头,看了苏映雪几眼,疑窦道:“是你?” 苏映雪脑子思路涌动,眼珠子转了转,左右看了几眼低声道:“韦大人,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韦益彬眸中戒备之色顿生,眼神危险地眯起:“你是谁?!” 苏映雪走到他的身边,露出了戴在大拇指上的扳指,眼眸之中带着些许深意:“韦大人,借一步说话。” 正文 第206章 印鉴 第206章印鉴 “你究竟是何人?”韦益彬坐在书房之中,神色戒备地看着苏映雪。 苏映雪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笑了一下:“三寨主不必如此紧张,我自然是相爷派来的人,三寨主不是心知肚明了吗?” “你上山想做什么?”韦益彬手暗自伸进了袖子里,扣住了藏在袖子里的武器,他深知沈沛白身边有不世出的高手,想要杀他易如反掌,而自己背着沈沛白做下了一些事,沈沛白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所以他才会逃上青云寨。 苏映雪此刻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厨房伙夫,人畜无害笑道:“先前听说三寨主在青云寨中日子过得不错,正巧我们大人途径此地,就打算过来过客,谁知这青云寨竟然被围剿了,我还听说那洛北知州让青云寨的寨主把你交出来?” 她一边从怀里掏着什么东西,一边往前走了一步,韦益彬神色越发的紧张,苏映雪在桌案前停了下来:“看来三寨主在青云寨的日子不如之前的好啊。” 她停顿了一下,像似享受了一下韦益彬的惊惶之色一般,然后俯身垂头看着他,唇角玩味的勾起:“三寨主,我们大人想要跟你做一笔交易。” 韦益彬只是惊慌了片刻,毕竟是经历过风浪之人,苏映雪虽然摆足的唬人架势,但是他也不是吃素的:“你说你是沈相派来的可有证据?” 苏映雪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递到了韦益彬的身前:“这是相爷让我交给你的。” 韦益彬接过信笺,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凉凉道:“相爷好打算,这买卖稳赚不赔,看来韦某是想拒绝都难了。” 苏映雪闭嘴不言,观察着他的神色,果然沈沛白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韦益彬的确与青云寨暗中有交易,但是具体是什么交易他们并不清楚,沈沛白这封信的内容只说了让他用跟青云寨交易的那样东西来换他和家人的平安。 韦益彬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猛然朝着苏映雪的胸膛刺来,苏映雪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一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内劲一震,匕首铿锵一声落在了地上,韦益彬一击不成,旋身挣脱了苏映雪的桎梏,随手抄起了一个瓷瓶朝着苏映雪砸去。 苏映雪堪堪躲开,眼见着他头也不回想要夺门而逃,右臂一甩手中暗器如同流矢一半飞出,恰好钉在门栓附近,离韦益彬想要开门手掌不过只有一指的距离,韦益彬身子立刻僵住,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别动,下一次我可不会失了准头。”苏映雪在他身后阴测测道,若是仔细看,她的胸膛正微微起伏,若不是她早有防备,韦益彬这一刀极有可能就刺中她的胸膛了。 沈沛白料想的不错,这韦益彬果真不是那种会轻易就范之人,他胆子这么大,敢杀人全家,还敢叛上青云寨,就可以看出不是一个简单之人。 “韦大人,相爷给我下了两个命令,其一若是韦大人答应合作,我自会全力配合韦大人,如若拒绝,那还烦请韦大人留下头颅来,我也好回去交差。”苏映雪淡淡道,“你放心,我定然会在你开口呼救之前将你的头颅斩下。” 韦益彬转过身来,笑容有些僵硬:“我又凭什么相信相爷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不会杀人灭口呢。” 苏映雪道:“这就要看韦大人的诚意足不足了,相爷从来都是言出必行。” 韦益彬神色仍然紧绷着,苏映雪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听说你的三姨太上个月刚刚给你生了一个儿子?” 韦益彬面容倏然一变,死死盯着苏映雪。 “我刚刚就说了,不要紧张,韦大人,我们相爷绝不会做出屠人满门之事,最多也就将他们的地址透露给官府的人知晓罢了。”她的语中带着一丝嘲讽。 韦益彬脸色几变,最终颓然垂下手臂:“韦某愿听相爷的吩咐,只要相爷能放过我和我家人性命。” 说罢他走到一侧,从柜子暗阁之中取出了一个物事出来,交到苏映雪的手中,道:“此乃我与那陵中之人见面的信物,除了信物之外还需要之前已经签订好了的合约,定金已经付了,其中大部分都已经入了青云寨的口袋之中,那合约我上山之前交给了我一个信任的人,只要我的家人安全,下山之后我定会将合约交到相爷的手中。” 陵中?苏映雪一怔,想要打探出更多的东西,想了想就问道:“那东西呢?” 那韦益彬叹息一声道:“半个多月前私盐已经运送到了陵中,正等着收银子,谁料官府突然围剿青云寨,那章道全知晓此事之后恐怕是要赖账,相爷若是想要拿到那笔银子,少不得要多花费一些心思。” 私盐!原来他们暗中贩卖的私盐,难怪,这青云寨这么富有,苏映雪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韦益彬几句话中已经足以推断出来,恐怕是韦益彬恐怕是青云寨与私盐商的纽扣,他从中穿针引线而受利,那合约还捏在他的手中,所以青云寨的人不敢轻易动他。 不过苏映雪却是有一处想不明白,既然青云寨贩卖的是私盐,为何这次他们仍然时不时要让那刘大虎送官盐上来呢,难道是他们嫌弃私盐的味道不好? 不,她马上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这私盐很有可能不是青云寨自己的,或许青云寨也是一个中间商? 她脑中闪过这么多的事情,但是实际上也不过一瞬间,她接过了那印鉴,随口问了一句合约签了多少银子。 韦益彬回道:“定金付了十万两,尾款是九十万两。” 一百万两!苏映雪在心中咋舌,大周国库空虚,去年朝廷一年纯收入也不过是四五百万,这还是好的,前些年国库年年赤字,皇帝还缩减了后宫的吃穿用度,这皇帝当得也委实不容易些,开国皇帝好不容易攒了点家底,先帝挥霍了大半,又被那些个皇亲国戚勋贵们捞小半,等赵炎彻上位后,天天对着空虚的国库发愁,也难怪皇帝虽然才三十多岁,但是看起来都四十多了,都是愁出来的。 这一百万不过是一次私盐的交易额,可想而知青云寨从中获取了多少收益。 苏映雪又跟韦益彬商议了一些事情,韦益彬道:“你在厨房之中不方便行事,我让人把你调到我的身边。” 苏映雪知晓他是想把自己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监视,断然拒绝道:“我知晓上山密道,调到你身边怕是会引起寨主怀疑,再者,我在暗处行事更加方便。” 韦益彬无法说服她,只能点头,苏映雪见差不多了,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才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着摆放在桌案上的瓷盅一眼:“对了,我来时看到你的小厮在你的汤里下了什么药,他怕是已经被人收买了。” 说罢也不管韦益彬是什么反应,转头走了出去。 话说到那个小厮,那小厮离开了韦益彬的院子之后,先是抄近路去练武场逛了一圈,以洗清自己下毒的嫌疑,墨迹一会,算了算时辰之后,才往回走。 没料到刚走到门口,就见到苏映雪从里面走出来,他顿时心中一惊,算算时间应该毒发了吧,难道韦益彬没有喝下那莲子汤,不,不可能,小厮自小就在韦益彬身边伺候,对他的习惯了解的一清二楚,知晓他热天出门回来就要喝莲子汤。 苏映雪停下脚步,抬头看那小厮道:“你可算回来了,你们三寨主说有事找你呢。” 小厮有些慌张,他已经见过韦益彬了?那可能韦益彬还未喝下这莲子汤,小厮心中打鼓,没有再理会苏映雪,低着头匆匆走了进去。 苏映雪没理会这小厮,转身离开,知晓他肯定活不久了,她心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这种祸害别人性命的人,她没有必要同情。 青云寨主厅内,大寨主高坐于首,手中拿着一本清册,仔细翻看完之后,开口问道:“这本清册是何人所撰写?” 他的属下道:“这是跟刘大虎送米粮上来的一个书生撰写的。” “什么书生,刘大虎身边还有这等人?” “听说是欠了刘大虎十两银子,为了还钱,就自愿给刘大虎搬运东西。” 大寨主拧眉沉思了一下:“把人带过来给我瞧瞧。” “是,大寨主!” 属下很快就把沈沛白带到了主厅内,沈沛白仍然穿着那件旧袍子,神情惶恐看着大寨主,那属下厉声道:“还不拜见我们大寨主。” 沈沛白心中一动,仍然是一副惶恐的模样,但是却没有畏惧之意,抬起头看向大寨主,眸中带着傲然:“我乃举人,除了跪天地和皇上之外,只跪为民请命的好官,你不过一介匪徒,受不起我的跪拜!” “放肆!”属下厉声骂道,“竟敢对我们大寨主这么说话,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罢他伸出脚,想要将沈沛白踹到在地,沈沛白却丝毫不畏。 “住手。”大寨主抬手制止了那属下,一扬手中书册,放缓了语调道,“别怕,我找你过来,是想问你点事。” 正文 第207章 绝食 第207章绝食 第127章 第二日苏映雪帮厨之时听说了三寨主身边的小厮昨夜掉下了悬崖之事。 “你说好好一个人半夜去那悬崖附近瞎溜达什么?”其中一个人颇为不解。 另一个人回道:“我猜测三寨主那小厮很有可能是受不住压力才跳下去的!” “青云寨被围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是有压力不早跳下去了。”另一个嗤笑道。 “你还不知道啊,听说知州让人送了一封信上来,如果寨主把三寨主交出去,朝廷就答应招安之事。”一个人压着声音道。 “你是怎么知道?”有人狐疑地看着他。 “是二寨主身边的手下亲口说的,听说为此二寨主和三寨主还大吵了一架呢,很多都看到了。” 苏映雪听到这里,就悄悄的退了出去,她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二寨主恐怕是与三寨主积怨已久,他散播这种消息,是不是存了被招安的心苏映雪不得而知,但是苏映雪知道这件事只要被传开,韦益彬在青云寨的地位会越来越被孤立,这件事情对他们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至于朝廷是否真要的招安的事情,苏映雪从未听洛北知州提起过,她以前看过水浒,那些梁山好汉很多都是侠义之士,尚且被朝廷以招安的名义而落得悲惨下场,更何况这恶名昭彰的青云寨呢,而且她听说青云寨里有一部分人是因为犯下大罪,被朝廷通缉,无处可逃之后才逃到青云寨中当土匪的,所以想要招安绝非易事。 苏映雪正沉思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异动,抬头一看,看到不远处赵寅探出半个脑袋,冲她招手。 苏映雪走过去,赵寅马上把她拉到了一旁,眼中带着几分焦急:“师父,我刚刚打探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苏映雪问。 “我刚刚听到了一个消息,厉小姐以绝食示意,已经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焦急之色爬满了赵寅的眉头,“这可如何是好,那些匪徒可不在意她的死活,要是饿死了这么办!” 苏映雪道:“你不要着急,青云寨里的人肯定不会让她饿死,还有你也不要随意走动,要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才是真得糟糕了。” 赵寅愁眉苦脸看着苏映雪:“师父,你想想办法,厉小姐身娇体弱,要是饿死了怎么办,要是她出事了,我、我……” 苏映雪心中倒是有些奇怪这厉小姐的容貌起来,这厉小姐是生得怎么样的国色天香,让安平王世子这般为爱冒险。 “你们两个快过来干活!偷什么懒!” 苏映雪自然也是焦急的,但是这种事情焦急也没有用,只好安慰了一下赵寅,就转身去干活去了,赵寅却一步一跟在苏映雪身后转悠,一脸愁苦之色。 苏映雪:“……” 半个时辰之后,苏映雪把赵寅拉到角落:“你能不能别一脸死了爹的表情,没看到牛二看了你好几回了吗?!” 赵寅委屈极了,他要不是答应了苏映雪不擅自动手,不然早就自己想办法去施救厉小姐了:“我担忧厉小姐……” “……” 苏映雪强忍住想把手中葫芦水瓢敲到赵寅头上的冲动,抬头看了不远处监视着他们两个人的牛二一眼,低声对赵寅道:“你过去跟他说一句话,我就帮你想办法。” 赵寅眼中腾起一丝喜悦:“什么话?” 苏映雪趁着牛二看像别处的时候,快速在赵寅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赵寅听了之后脸色顿时一黑,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真得要说这一句?” “快去。”苏映雪说完这句就提着水走进了厨房,不再搭理赵寅。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外面突然传来了牛二愤怒的声音:“你小子胆子够肥啊,竟然敢戏弄我!看老子不打死你!” 紧接着是赵寅的声音:“哎哟,别打了,我说得都是大实话!天地可鉴!哎哟,死人了!” 厨房内的众人不明就里,纷纷跑出去围观,只见牛二手中拿着一根木棒,正追着赵寅打,赵寅逃窜地飞快在院中绕来逃绕去,牛二气得直骂娘:“你他妈给我停下来,老子撕了你这张嘴,看你还敢胡言乱语!” 众人奇怪极了,有人就开口问道:“牛哥,这小子说你什么坏话了?” 牛二的脸色从青转黑,从黑转红,好不精彩,却什么都不说,只是追着赵寅打:“你给我站住!” 苏映雪若无其事从厨房走出来,疑惑地看着赵寅道:“二狗,咋了,你这张臭嘴又说什么话了,牛哥,你别气了,二狗嘴贱,以前在村里的时候都不知道被多少娘们拿着棒槌揍呢。” 说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还有一些是寡妇呢。” 众人一听更好好奇了,他们都很多年没有下山了,这山寨中的娘子他们是看得见也摸不着,马上就八卦起来,虽然牛二是厨房管事,但是好歹也相处这么多年,知道他的性子,于是更加好奇起这小子到底说了什么,能把牛二气成这样。 “牛哥,这小子到底说了什么,你说出来,我们替你揍他!” “是啊,咱们都站在牛哥这边!” 牛二追了半天,但是赵寅跑的飞快,除了一开始打到一棍之外,后面就是一直在兜圈子。 见到这么多人围观,牛二站在原地,气急煞白了一张脸,恶狠狠瞪了赵寅一眼,把木棍一丢,转身离开了院子。 赵寅走到苏映雪的身边,呲牙咧嘴揉着肩膀:“师父,我胳臂抬不起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苏映雪,却是怔了一下,他发现他师父的眸子灵动地似林间的野鹿,唇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该。”苏映雪淡淡道,趁着众人不注意,她低声道,“等会别吃那锅猪肉炖粉条。” 赵寅下意识想要问为什么,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想起苏映雪刚刚比别人晚一点出来,难道是拿猪肉粉条中下了什么毒?赵寅立马兴奋起来,却又赶紧安耐住。 果然下午的时候,厨房里的人都冒着虚汗,有三四个人还拉了一下午的肚子,差点把人都拉虚脱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中毒了吧。”柱子纳闷道,他倒是没有拉肚子,不过还是觉得肚子不舒服。 “不会吧,咱们都吃一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就你们几个拉肚子呢,天气这么热,我看是中暑了。” “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最近肉越来越少了,而且还不怎么新鲜,我怕在过几天,连肉都要没有了。”其中一个拉肚子的人道。 牛二眼神一厉:“都瞎说什么呢,都给我忍着点,给我干活去。” “哎呀,牛哥,实在对不住,我肚子又痛了,我要去上个茅房——” “哎呀,我也——”几人脸色苍白地冲了出去。 牛二环顾四周,看到赵寅活蹦乱跳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心中纳闷怎么这小子没出事。 柱子冒着冷汗道:“牛哥,这可如何是好,这晚膳是做好了,但是人手不够啊,还要给几个院的人送饭去呢。” 苏映雪看了一眼赵寅,赵寅会意,若无其事往牛二身边靠过去,捏着个嗓子道:“牛哥,有什么脏活累活就让我干,只要是您吩咐的活计,我一定干得妥妥帖帖的!” 他故意伸手摸了一把牛二的腰部,牛二那肥硕身躯一下子从位置上弹起来,像是一刻都见不得的赵寅似的,马上指着赵寅和苏映雪道:“谁说没有人,这两个不是一直闲着吗,柱子你安排他们出去送饭去!” 说罢,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 柱子和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牛二怎么了。 赵寅手中提着食盒,压着声音道:“师父,我刚刚可亏大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本世子吃一个男人的豆腐!” 吃男人豆腐也就罢了,他堂堂安平王世子,竟然去摸一个又肥又丑的死胖子,还跟他说情话,一想起他就想吐! 苏映雪看了前面带路的人一眼,低声道:“别东张西望。” 赵寅立马垂头安静了,如果以前他对苏映雪心中还有一丝不服气,现在是彻底服气了,如果不是苏师父,他估计现在连厉小姐被关在哪里都打听不到,但是他师父不仅仅已经知道了厉三小姐被关在哪里,还有办法让柱子将给厉小姐送饭的活计落到他们的头上,要知道这青云寨中,需要送饭的院子有七八处。 苏映雪没空跟赵寅瞎扯,她一边跟在那领路人的后面,在脑中记着路线,这个宅院守备十分森严,一共有三道门禁,要是硬闯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三人在一个守着两个匪徒的门口停了下来,那领路的匪徒看到门口放着食盒又是一怔:“怎么,今天还是没有吃饭?” 门口的匪徒摇了摇头。 领路匪徒撇撇嘴:“这千金小姐就是精贵,要老子说就直接给她灌进去!” 一边说着他伸手推开了门,往里走去。 苏映雪和赵寅连忙跟了进去。 正文 第208章 异变 第208章异变 屋内躺着一名女子,苏映雪看不见她的容貌,透过幔帐只看到柳青色的云裳,听到人声丝毫没有任何的动静。 “糟糕,不会又昏过去了吧?”匪徒皱着眉目走了进去,谁料床上的人猛然从床褥中取出了一根棒子,正堪堪打中了他的脑袋。 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那匪徒呆愣了一下,像是被打晕了一样,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厉小姐饿了好多天,虚弱无力,这用尽全力的一击并未将匪徒打晕,那匪徒反应过来之后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几步上去一把掐住了那个厉小姐的脖子,煞气十足的骂道:“小键人,你竟敢偷袭老子!” 厉小姐面色发白,眼中却是有一股子决然和傲骨,她死死盯着那匪徒。 赵寅慌忙冲上去,拉着那匪徒的手臂:“别掐了,要是把人掐死,寨主要怪罪的!” 被掐住的厉小姐睁大了眼睛,目光落在了赵寅的身上。 两人冲上前,拉了半天才把频临死亡的厉三小姐解救了下来,那个匪徒仍然而满脸煞气地盯着厉三小姐,苏映雪花了不少的功夫才把这匪徒给忽悠先去上药。 把人忽悠离开之后,门口那两个守卫仍然站着监视着他们的行动,苏映雪和赵寅把食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苏映雪对一脸惊异不定的厉小姐道:“这位小姐,耽搁了一些时辰,饭菜都凉了,你还是吃一些吧。” 她是想要说些什么暗示的话,但是被两个匪徒盯着,无法多言,赵寅则是用热切的目光盯着厉小姐,好像一个哑巴似的,激动口不能言。 这位厉小姐穿着一件柳青色萝花裙,眉眼婉容,眸中带着坚毅的神彩,倒是让苏映雪有些刮目相看,她原本会看到一个娇娇弱弱以泪洗面的闺阁女子,毕竟那厉府一门子老学究老古董,这厉小姐看起来比普通的闺阁千金性子要泼辣刚烈一些。 她雪白的脖颈之上只有被掐的痕迹,除此之外苏映雪没有发现她的精神有什么异常,看来青云寨的人应该没有对她做什么。 “磨磨唧唧什么,把食盒放下就赶紧走!” 还未待上一会,那门口守着的两个人就把他们两个赶了出去,一出院子赵寅就焦急道:“师父,那匪徒被厉小姐所伤,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苏映雪点头道:“我知道,但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 “什么时候时机成熟?” 苏映雪不言,韦益彬的消息还没有传送过来,那就说明他还没有准备好,也不知道沈沛白那边怎么样了,她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饭里埋了一张字条,离开的时候,她已经给足了暗示,厉三小姐定然能发现。 而赵寅却是一刻都等不下了,他原本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狂妄纨绔子弟,一根筋比旗杆儿还直溜,苏映雪半夜被一阵敲门声音惊醒。 “谁?”苏映雪在黑暗之中问道。 “是我,刘大虎!”刘大虎压低了声音,在外面道。 一进门,刘大虎就急哄哄道:“二狗不见了。” 苏映雪刚刚睡醒,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二狗就是赵寅的假名,等她醒转过来之时,瞌睡和迷糊一下子不翼而飞。 “找到了没有?”苏映雪与刘大虎在院落门口碰面,刘大虎垂头丧气的摇头。 怕惊动匪徒,两个人并不敢走太远,只是在附近寻了几圈,苏映雪心中却是起了几分不耐烦之意,若非赵寅是安平王之子,她恐怕也不会搭理这般愚笨之人。 刘大虎脸色阴晴不定,想要说些什么,苏映雪却突然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隐身树后,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厨的方向钻了出来,定睛一看正是赵寅。 赵寅被突然钻出来的两个人吓了一哆嗦,尤其是对上冷煞着脸的苏映雪,不自觉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你们作甚躲在此处吓唬本、本公子!” “你去哪了?”刘大虎大呼小叫,“我们还以为你……” 赵寅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我肚子饿,就去厨房找点吃的。” 刘大虎一颗心落回原处,放心的去继续睡觉了,赵寅也转身想要回房,苏映雪却拦住他了去路:“你刚刚究竟去做了什么?” 赵寅望了望四周,低声道:“师父,我上山的时候准备了一包迷药,那迷药只要沾上一点,连大象都能迷晕,我把它全部倒进水井之中了。” 苏映雪定定地看着赵寅一副求表扬的神情,苏映雪咬牙切齿道:“干得好!” 能不好吗,计划尚未部署完毕就要提前展开,然而计划内的成员还全然不知这计划已经开启,苏映雪简直要气吐血。 这青云寨中的人不是傻子,正是被围剿时节,一个能生存下几十年屹立不倒的土匪寨,难道会因为这一包迷药而溃散坍塌? 苏映雪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刀剑砍杀之声,倏然间喊杀声音四起。 声音的来源是在东边,苏映雪和赵寅跑到那处,在一个院子内,她见到数十个黑衣人与匪徒撕战在一处,血肉横飞中,那黑衣人武功高绝,出招迅猛,不断有匪徒应声倒地。 不多时,半空中突然飞来一精壮男子,正是苏映雪前几日见过的二寨主,双目赫赫,声若洪钟:“哪里来的宵小之辈!” 他袍袖鼓胀,暗器疾射而出,马上有两个黑衣人闷哼了一声,动作迟疑了一下,被身边的匪徒剁成了肉泥,然而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那领队的黑衣人见状,立时以手为哨,发出了尖锐的鸣叫之声,那群黑衣人变换阵型,训练有素将那中年男子围困在中。 赵寅满脸疑惑:“莫非是知州大人派来的救兵?” 这话说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若是洛北知州有这般厉害的武林高手,怕是早就把青云寨给攻下了。 赵寅没有看出来,苏映雪却是看出来了一些,这些黑衣人绝非普通的武林高手,看其出手招式,拼的是一刀致命的打法,这些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定有所图。 苏映雪一拍赵寅肩膀:“别看了,你不是要救厉小姐,现在时机来了!” 两个人跑到关押厉小姐的院子外面,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守在外面的人,赵寅一脚将门踹开,却差点挨了躲在门后之人的一记。 “是你,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那厉小姐砸人的碟子悬在了半空之中. 赵寅捂着头喊:“厉小姐,是我啊,我是赵寅!” 厉小姐恢复了她的世家小姐本色,敛了敛衣袍,眉目间带着一丝傲意道:“世子,你为何会在青云寨中,莫非是为了来救我的?” 赵寅:“正是,我知晓你被人绑架之后,一直坐立难安,担忧着你的安危。” 厉小姐并不喜欢赵寅,甚至还很讨厌他,因为他不仅愚笨不堪,而且还是个张扬跋扈的纨绔子弟,这并非是她心目中的夫婿人选,听说自己有可能要嫁给这世子之后,而且父亲丝毫不理会她的抗议,还因为她的顶嘴,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她就起了逃婚的念头,谁料她出门闲逛之时,却被人给打晕了,等她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被人关在了房中。 那时候她自然是害怕惊悚的,知晓了自己身在青云寨的时候,她心中更是哀莫大于心死,她性子刚烈,想着若是那群匪徒要是对她行不轨之事,她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被他们得逞,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群匪徒并未对她做什么,只是把她关押在房间之中。 但是厉小姐却知道,就算是如此,自己的清白已经保不住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人绑架,就算是得救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厉府世代书快论坛,最重视名节清誉,她就算是能回去,少不得多少流言蜚语面对自己,脑中一时想岔,她就开始绝食起来。 但是今日看到赵寅之时,她心中却是不得不动容,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在她眼中一无是处的纨绔公子,竟然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 赵寅见她愣在原地,以为她是担忧什么,拍着胸脯宽慰道:“厉小姐,你且放心,无论那些匪徒对你……我都不会在意的,下山之后,我马上就让父王准备好聘礼,早日娶你过门!” 厉小姐却都陡然脸色一白,赵寅见了她的表情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刚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厉小姐却突然一把把他推开,手中碟子一下子砸中了那把朝着赵寅砍去的刀。 只听见哐当一声,赵寅下意识回过头,却见院子里冲进来了四名举着刀刃的匪徒! “三小姐小心!” 苏映雪早已经不见踪影,此刻她正疾步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行至一半韦益彬迎面而来,他眉头紧锁,怒道:“怎么回事?” 苏映雪道:“韦大人,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 正文 第209章 乱 第209章乱 洛北知州躺在帐篷内睡得正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大人,大人,山上有异变!”师爷衣冠不整的冲了进来,“青云寨东北角有信号弹燃起!” 洛北知州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心里嘀咕着难道这张晟张武真得得手了,上山之时他们约定了,若是救到厉小姐,就在西南方向点信号弹,洛北知州就派人到密道口接应,若是在东北角点燃信号弹,那就代表着发起进攻的之意,洛北知州心中仍然带着狐疑,不过无论是什么信号,他都不会错过这次攻打的机会,毕竟因为厉小姐之事,围剿进度已经停滞六日,他早就已经忍耐不住了。 迅速穿戴好官袍,掀开帐篷的帘子,正对上一身劲装的韦金平,徐知州:“总督大人,您这是?” 韦金平手中握着一把佩剑,雄姿勃发,目光沉稳道:“徐大人,本官要亲上青云寨!” 苏映雪发射完信号弹之后,先是用布巾裹住了自己的面容,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包药粉,将其裹在棉絮之中,寻了一堆柴火,在上风口处点燃,继而将那药粉投入了火中,火焰随风暴涨,烧了一会之后,苏映雪浇了小半桶水上去,顿时那火焰被压了下去,浓烟却升腾而来,被风一吹飘散到了各处。 这浓烟叫春困,是战场上常用的伎俩,闻了浓烟之人,倒不会昏睡不醒,但是却会浑身乏力,全无斗志,只想倒头就睡,倒不是什么必胜法宝,实际上这种浓烟在战场上并没有太多效果,因为只要用三层布条裹住口鼻,效果就不怎么理想了。 但是对付着青云寨的人却是有效,一来这些匪徒应该没有什么战场经验,二来苏映雪这个春困是改良版本,燃烧起来会有一股肉香味,那些匪徒就算知道春困,也不会知道居然还有肉香味的迷药。 这个迷药自然不是苏映雪发明的,而是沈沛白那些神奇的影卫弄的,苏映雪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差点没有笑死。 苏映雪穿越在庭院之中,在几个角落的位置点起了那春困,点完第三个时,却听到一声厉喝:“什么人!” 七八个手持大刀的匪徒顿时朝着苏映雪追了过来,苏映雪转头就逃,那些匪徒正待去追,却见到火光四起,有不少宅院燃起了大火:“走水了!快!快救火!” 苏映雪心中稍微安定,知道这是韦益彬的人已经开始行动。 一时之间,整个山寨如同一锅沸粥一般翻滚起来,所有人都从门中惊醒过来,一出房门,却闻到了一股肉香味,他们的脚步猛然一滞,多吸了几口之后,却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立时有机灵的人喊道:“这是迷药,大家捂住口鼻!” 但是为时已晚,有不少的人已经闻到了这个味道,他们还奇怪什么人在烤肉呢,这么香,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吸入不少,他们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明显缓慢起来,看到眼前熊熊火焰,他们却没有救火之急切,甚至还在想救什么火啊,这大半夜的,还是回房睡觉要紧。 苏映雪则是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他们的反应,正要离开,却忽然从冒出来一个男子,声音如同暮鼓晨钟一般:“醒来!” 那些人顿时如同被木棒敲打了一般,吓得一个激灵,纷纷提起精神行礼:“二寨主!” 青云寨二寨主目光一扫,高声道:“去,马上去找到附近冒白烟的地方。” 匪徒强撑着眼皮子道:“寨主这周围都在冒烟!” 二寨主差点没气死:“去找没火焰只冒烟之地!留下几人救火,其他人警备,官兵已经开始攻打我青云寨!” 这春困对二寨主没有丝毫作用,只因他内力深厚,又是意志力坚定之人,苏映雪悄无声息退后,打算去之后沈沛白,谁料身子一动,那二债主双目入电,看向苏映雪的藏身之所:“谁!” 糟糕!苏映雪大感不妙,立马提起内功扭头就跑,那二寨主紧随其后,劲风朝着她的后背而来! 她急忙就地一滚,躲开了二寨主的那掌,她来不及多想,迅速翻身而起,然而还未等她站稳,长刀朝着她劈开,苏映雪随手抄起木棍已然被锋利的刀口劈成了两段,她倒退了二步,外衣的胸襟已经被刀划破了。 “哼,还想往哪里逃?”二寨主冷哼了一声。 苏映雪:“看暗器!” 二寨主连忙避开,却不料苏映雪却是吓唬他的,根本没有什么暗器,然而他身子一动对面就有暗器疾射而来,二寨主一不留神不小心被其中一枚刺中肩膀,他气得在猛然嘶吼起来,抬步朝着苏映雪逃窜的方向追去。 苏映雪心跳如擂鼓,远没有她表现的那般镇静,这二寨主的内力何其深厚,刚刚那一刀她是自己全部的内力才躲避开,一旦被二寨主追上,她绝对打不过,甚至能否在他手底下走过十招还不一定,果然自己还是太冒失了,她用尽全力逃窜,身后的二寨主却越来越近,暗器朝着苏映雪后背而来,苏映雪闷哼了一声,中了一镖。 眼见即将要被追上,苏映雪避无可避之际,从暗处突然冒出来了两个黑衣人,拦截住了二寨主的去路,刀剑的火光在黑暗之中迸发,二寨主感觉今天晚上就没有顺遂过,心中大为恼怒,一把长刀挥舞如风,朝着那两个人席卷而去。 苏映雪停在原地看了两眼,咦了一声,她发现这两个黑衣人跟刚刚那伙人似乎不是同一波人,心中正惊诧呢,其中一个黑衣人却开口道:“西北角的院子。” 这是!怀剑的声音!苏映雪骤然反应过来怀剑是在说沈沛白的位置,她马上闪身而退,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而此刻,书房之中里面亮起了一盏灯笼,提着灯笼的修长微微有些苍白,莹白色光晕笼罩着他的面容,此人正是沈沛白。 沈沛白一手拿着灯笼,另一手却灵活翻找着什么东西,他已经翻了两遍,却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正驻足思忖,目光却落在了柜子上雕着一个奇异鬼面上,那鬼面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眼珠赤红,生有两角,一只角是断裂的,好像缺少了什么,这个鬼面他方才已经摩挲过,并无异处,然而此刻他心中一动,转身在笔架之上找到了一根狼毫笔,伸手一撵果然那毫毛覆盖之下露出了半块断裂的角,方才他觉得这狼毫有些奇怪,明明挂在笔架之上,但是却与其他几只毛笔不一样,毫毛雪白,没有丝毫用过的痕迹。 将那半只断角取下安上,那鬼面就可以旋转,往右旋转了三圈之后那柜子突然移开,露出了藏在里面暗格,那暗格有半人多高,里面所藏之物无一不是金银玉石,珍珠玛瑙等等价值连城的宝贝,无论哪一件拿到市场上卖,都能卖出千金的价格。 然而沈沛白视若无物,从深处翻出了一个小箱子,打开了箱子,里面露出了一本账册,他快速阅览了一边,神色松了几分,这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正待将账册藏入怀中,沈沛白突然暗格最里面还放着一封信笺,上面用火漆封住,纸质已发黄,看起来至少有好多年头了,他略微迟疑,将将信拿起来,随即打开了那封信。 沈沛白脸色蓦然一变,阴霾瞬间爬满他的苍白面庞。 陡然间,有人一脚将门踹开,大寨主满脸阴鸷站在门口:“你究竟是何人!” 话音方落,寒芒已起,一把如同寒冰似的宝剑划过沈沛白的胸膛,伴随着大寨主喝斥:“无论你是何人,把命留下!” 沈沛白侧身闪避,以剑鞘挡住了大寨主的下一击,一时之间书房内剑光似网,以深厚的内力催发,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书房的瓷器、书架、摆件等东西击碎。 一对招沈沛白就知道自己落了下风,这大债主功力何等深厚,若是沈青锋或许还有赢的机会,他本功力不纯,又病体未愈,不过几十招,就被大寨主打得节节后退。 沈沛白目光一动,落在身旁的灯笼飞了出去,正好飞进了那暗格,半瞬之后,灯笼倾倒顺势将暗格内银票燃烧起来。 “竖子安敢!!”大寨主目呲欲裂,剑如同流星般朝着沈沛白刺去,沈沛白避无可避,只好凭着被刺伤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他右臂一颤,鲜血染红他的肩膀,借此机会他退到了暗格之中,长剑一挑,燃烧的木箱朝着大寨主飞去,被大寨主一砸,火焰四射,很快这书房之中各处开始燃烧起来。 “你是苍山派的人!”大寨主眉间的皱纹越发明显,惊疑不定地看着沈沛白。 “我青云寨与苍山素来无冤无仇,你为何潜入我青云寨盗宝!” 沈沛白立身于火焰之中,火光将他乌黑的发丝照亮,火焰倒映在他深邃眼眸中,他剑指大寨主,沉声道:“当年,是你将藏宝图的消息送到肃王手中?” 正文 第210章 困 第210章困 大寨主的眼皮无端的跳了一下,瞪大了他没有瞎的那只眼睛,死死地盯住沈沛白,看了半晌没有看出面前之人的与肃王有什么相似之处。 “这又与你何干?”大寨主冷笑一声,打死不承认,心中却还是起了一些波澜,只因为他的一只眼睛就是被肃王给刺瞎的,他原本看到沈沛白的才能之后心中起了一些念头,想要招揽他入青云寨,然而沈沛白却是拒绝了他,他也不放人离开,依旧把他留在青云寨之中,打算用迂回之术将人留下,哪料到这人潜入寨中另有目的。 原本他觉得这些人应该是安平王派来暗杀他们的,但是此刻他却不那么确定了,因为这人行事章法出乎他的意料,不太像安平王派来的人,苍山派与他无冤无仇,也不可能,又结合他刚问的那一句,有一个念头很快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沈沛白一言不发,剑光一闪,步伐精妙朝着大寨主刺去,剑声锵然,发出了一连串让人头发发麻的声响,两个人影一边快速避开火焰,一边以让人看不清身形招式的绝妙武功对招,沈沛白纵身而起,后背被拍了一掌,他吐出了一口血,右脚踏与房梁之上,却是丝毫不停留,转身将手中之剑投了出去,下一刻燃火的书案砸了上来,被沈沛白击打而出的剑弄偏了方向,好险没有砸中沈沛白,然而称重梁猛然被那书案裹挟的骇然内功所震,发出了承受不住即将断裂的声响。 沈沛白躲过一劫,然而房梁开始断裂,他站立不住,整个人摔了下去,而此刻大寨主身随剑至,眼见着就要刺中他的胸膛,他避无可避! 几道暗器凌空射向大寨主,大寨主猛然身形扭转,躲开了那细针暗器,一道白练似的剑光转瞬而至,朝着他兜面而来,然而招式虽眼花缭乱,出招之人内功却是微末,至少比起大寨主来说,就如同小孩与力士的区别,大寨主混笑道:“蜉蝣撼大树!不自量力!” 浑厚的内力如同巨浪一般打了出去,苏映雪毫无阻挡之力,身后是燃烧的大火,然而她脸色并未惊慌,手中动作不徐不疾,退了两步之后身子向后一仰,一直藏在袖子之中的春困药粉一下子洒了出去,那大寨主没留意吸了一口,顿时动作一缓,脑子有些迷糊起来。 这春困做浓烟时效果不如人意,但是若是直接吸入药粉,却是十分有效,大寨主立时屏住呼吸一掌拍向苏映雪,然而沈沛白的剑从间隙刁钻而来,生生将大寨主避的退开。 说起来篇幅长,实际上这一幕也不过只有两三秒的时间,苏映雪整个人倒向火势,发梢被炙热的火焰烤得微微卷起,一只手骤然拉住了她的身躯。 苏映雪与沈沛白胸膛贴在了一起,随即马上分开,二人十分默契地执剑对着大寨主,大寨主并没有晕过去,他强撑着站在原地,然而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他决定先离开此地,离去之前他心中念头一转。 “小心!”沈沛白拉着苏映雪往后一避,大寨主手中之剑飞上了遥遥欲坠的房梁,只听得轰然一声响动,那房梁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幸好二人并未被砸道到,但是出口的道路却被火势被拦住了,沈沛白目光一寻,在火焰之中找了窗口方向,若是提起全身内力,带着苏映雪飞出去并非难事,然而那大寨主岂能如他心意,他走到门口左侧的一个位置,重重踏住其中一处地砖。 霎时,机关转动,二人脚下一空,苏映雪只觉天旋地转,身子直直地往下落去,好像是一条极长的冗道,她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沈沛白最后一句小心一直在她耳边回荡,他的手一直抓着她的手,不知道往下掉了多久,两个人的身子狠狠摔在坚硬的石头地面上,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她趴在地上,四周一片漆黑,她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马上开口道:“屹之你没事吧?” 老半天才听到沈沛白的声音,他方才掉下来的时候为了护住苏映雪后背砸在了地面上,伤势比苏映雪还严重一些。 沈沛白道:“我没事。” 苏映雪往左侧爬了几步,却好似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终于爬到了沈沛白身边,她也不开口说话,直接伸手摸了摸沈沛白身躯,浓稠的漆黑之中她什么也看不清,然后她摸到沈沛白肩膀上的濡湿,还有空气中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苏映雪心中一悬,“带药了吗?” “……怀里。”沈沛白的声音轻若呢喃,他不仅没有了力气,而且大寨主方才那一掌使得他旧伤复发了,胸口以及经脉时不时如同被针扎一般剧痛,然而他并不想让苏映雪知晓。 苏映雪先是摸到了他怀中的药瓶,摸黑给他上了药。 继而想起了自己身上还带了一只火折子,弄了半天才以燃烧半片衣物弄出了一点火光,火光不过持续了半分钟的时间,足以让人看清周围的处境,这是一个封闭的石牢,四周皆是凹凸不平的石壁,看起来是专门关押人所用,而他们掉下来冗道口足足有十几米之高,他们没有被摔死都算运气好,出口有一道石封,苏映雪用膝盖想那个出口从里面肯定破不开。 苏映雪目光凝视着沈沛白脸颊,被人皮面具覆盖着的脸颊看不出端倪,但是她马上就发现了他的嘴唇苍白的不寻常。 “你是否受了内伤?”她刚说完,微弱的火光就熄灭了,她想要重先点燃,却听到沈沛白道,“无妨,中了一掌,且先别浪费火折子,先休养一会,回点气力。” 苏映雪自然是一个手指都不想动弹,稍微休息了一会,回了一点气力之后,将沈沛白扶起来,将他搀扶到墙边,随即她又拾整了一些稻草,想了想她将已经破碎的外袍脱了下来盖在上面,让沈沛白坐着。 黑暗之后,人的听觉尤其敏锐,更何况苏映雪曾经瞎过眼睛,她能听出沈沛白呼吸粗重,虽然他在尽力的抑制,但是还是被苏映雪听出了一些端倪。 沈沛白的情况可能很糟糕,这个认知让她心头焦躁惶然起来,这个石牢什么都没有,他们怎么才能逃出去呢,要是逃不出去,没有人发现他们被关在这里,那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结局,不是饿死就是渴死。 沈沛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二人十指相扣,他道:“别担心,怀剑知道我们的位置,会来救我们的。” 黑暗之中的时间最难熬,无边无际的黑暗足以将人心中的恐惧放大,唯有身边之人的体温才让苏映雪焦躁的心暂时安定下来,然而他们并未安静多久。 外面突然隐约传来了爆炸声,像是房屋倒塌的声音,又像是炸药轰然,感觉应该更像是炸药的声音,苏映雪问:“那群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是青云寨的什么仇家?” 但是普通人又怎么会有炸药这种东西,苏映雪没有想太久,沈沛白就解开了他的疑问:“安平王的玄甲军之中有一只队伍擅长制火药,那些黑衣人应该是安平王的死士,他们上山怕是想要暗杀青云寨的寨主。” 说来也巧,这群死士上山有两个任务,其一是把世子救走,其二是刺杀青云寨大寨主,他们原本已经打探到了赵寅的位置,只等半夜救出赵寅就行动,谁料赵寅大半夜不在房中,他们就四处寻找,其中一个死士一不小心被匪徒看到了人影,之后便混战成一处,也不得不打草惊蛇。 这事苏映雪自然不知,赵寅更加不知道,此刻好不容易躲过了那进院子的四个匪徒,拉起厉三小姐的手就往外跑,厉小姐面带红云,本来是想下意思挣脱赵寅的手,但是赵寅的手却是紧紧拽住了她,不容拒绝地将她带了出去。 若是平日里厉小姐被人吃了豆腐,早就抄起棍子将色狼打吐血了,但是此刻厉小姐一想到赵寅为了她孤身冒险,还特别神勇的将匪徒打趴下(其实是抱头鼠窜才将匪徒给解决),厉小姐心中顿时泛起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情愫。 她看着蒙着口鼻的赵寅,第一次觉得这位世子并非她想象中那般不堪,他的眉宇其实十分英挺俊朗。 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前面突然窜出来一个黑衣人,厉小姐霎时惊叫了一声,黑衣人一言不发将赵寅点住了赵寅的穴道,将人背在肩膀之上,转身就走。 “你是什么人,放我下来!”赵寅大声呼救,但是没有任何效果,他脸色狰狞一口咬住了那黑衣人肩膀,那黑衣人痛呼了一声,却依旧没有把他放下,一下子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世子!”厉小姐在身后呼救,往前跑了几步,却惊动了附近的匪徒,两个匪徒迅速追了过来。 正文 第211章 慌 第211章慌 过了一会,苏映雪不知从何处摸到了几根树枝,她心中一喜,取出火折子,想要生一堆柴火。 她将剩余不多的火油浇了一点在那树枝之上,又取了一些稻草引火,火焰点燃之后,她身形僵在了原地,目光骇然地看着手中所谓的树枝。 这哪里是树枝,分明是人骨! 苏映雪胆子极大,但是却没有大到不害怕人骨的地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骨已经被她甩了出去,摔到石壁之上,弹到了地面,苏映雪视线借着火光朝着那凸出的墙壁后看去,方才他们没有发现,石牢边缘的位置,有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已经成了一堆散乱的白骨,而另外一具相对来说好一些,但是也差不多是干尸模样了。 “有、有尸体!” 苏映雪看清那两具尸体之后,吓得蹬蹬后退了两步,靠在沈沛白的身旁。 沈沛白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才睁开了眼睛,他眼神极好马上就看清了两具尸体,只觉得苏映雪身子微微发颤,顿时有些好笑,苏映雪天不怕地不怕,连鬼都不怕,却是怕死人,也是难得才做出此等小女儿的神态来。 他忍不住摸了一把苏映雪的头发,低声道:“扶我过去看看。” 苏映雪想到自己方才拿过人骨,顿时觉得十分嫌恶,掏出了帕子擦拭了半天,才点起一根从地上捡来的木棍,扶着沈沛白走到那边。 第一具尸体骨头已经散乱无章,衣服也差不多都已经分化,抛的到处都是,他的头颅却被另一具尸体捧在手中,捧着头颅的尸骨靠在墙壁之上,骨架之中还挂着褐色风干的肉,脸上的神情十分的疯狂,眼珠子空洞洞,也十分悚燃。 这个尸体的神情让苏映雪想起了她小时候看得一个恐怖惊悚片,她的确是不怕鬼的,但是她怕这种带着恐怖片特效的尸体。 “他的神情姿态,好像在下咒。”沈沛白道。 苏映雪强迫自己看了几眼,怕错过什么线索,只要不看那张恐怖的脸,相对来说好一些,目光落在那尸体附近,她突然咦了一声:“墙上好像写了什么字。” 那墙壁上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刻着乱七八糟的纹路,看起来好像是文字,又好像是什么符号,苏映雪看了半天也没有认出那是什么。 沈沛白沉声道:“这是鹿濛国的文字!” 苏映雪惊讶:“莫非这两个人是鹿濛国的人?” “很有可能,你看他的衣襟。” 苏映雪顺着沈沛白目光看像那具尸体的胸口,中原人为右衽,只有西厥和鹿濛国的人是左衽,看来这两个人极有可能是鹿濛国的人。 “你能看懂那上面的意思吗?”苏映雪问。 然而沈沛白也只能看出这是鹿濛的文字,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猜测道:“我之前得到消息,青云寨与安平王有所往来,他本欲招揽青云寨为自己所用,然而却并没有成功,而厉家小姐被擒之事,正是说明青云寨手中或许还握着安平王的什么把柄,这两具尸体极有可能跟安平王脱不了干系,或许可能是他们反目之后……咳咳咳……” 他突然岔了气咳嗽起来,苏映雪连忙扶着他到一旁坐下。 苏映雪想到这鹿濛国的人会下蛊,这个姿势难道是在下蛊,但是为何手中捧着一个骷髅头呢,难道这个骷髅头是他的爱人还是亲人什么的? 苏映雪举着火把四周查看了一下,方才火光太微弱,她并未完全看清这洞穴,此刻一抬头,却发现了另一条甬道,此甬道口在墙壁另一个方向,或许不应该说是甬道,而是一个洞,因为这个洞连最小的小孩都钻不出去,她猜测也许是为了透气所用。 她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那捡来的木棒被她熄灭了,这石牢之中除了石头,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还是省着点用吧。 不知过了多久,苏映雪感觉腹内传来一阵饥饿感,因为这青云寨中的伙食不怎么好,所以她根本没有吃太多的东西,搜遍全身,得出了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她身上并未带水,好消息是她怀中还有吃剩下的梅子糖,这时那日沈沛白给她的,弦月所做的,她只吃了一半没有舍得全部吃完,剩了一半,但是剩的并不多,她数了数只有六颗。 梅子糖是取新鲜青梅子晾干之后,之后以熬制糖浆,再将晒干的梅子嵌入晶莹剔透的梅花造型糖果之中,味道酸酸甜甜十分可口,苏映雪平日很喜欢吃,竟然让弦月做出一些来,甚至还发明了加入牛奶的糖,但是加入牛奶的糖放不了太久,这年代又没有什么防腐剂,很快就会变质,所以弦月托人送过来的糖只是便于保存的梅子糖而已。 苏映雪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要靠着这几颗糖来维持生命,不禁在黑暗之中苦笑。 这个石牢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人声他们基本听不到,只除了一开始几声爆炸之声,就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苏映雪将一颗梅子糖塞入沈沛白的唇间,她决定将这些梅子糖都省下来给沈沛白,因为沈沛白失血过多,需要多补充一些热量,就算是上了伤药,他的血迹仍然不断的渗透出来,只是比起普通伤药缓慢了一些罢了。 谁料沈沛白并未张开嘴巴,她用手一探,触手之下发现沈沛白额头发烫,她轻声呼喊,却无回应,沈沛白方才一直没有说话,只因神志模糊,已经失去了意识。 火光亮起,苏映雪将沈沛白的面具除去,那张熟悉的面容已然全无血色。 “屹之,你无事吧,沈沛白!你别吓我……”苏映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一只巨手被揪住了一般,神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 她喊了许久,沈沛白却依旧毫无反应,空旷的石牢之中回荡着苏映雪的声音,声音如同撞击铜钟一般,从墙壁之上回弹过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回击着苏映雪的心神,她心底深处腾出了一丝绝望,如果说方才她还抱着他们肯定会被救出去的念头,而此刻这个念头全部转化成了再不出去,沈沛白就会死! 她马上想起了之前沈沛白吃的药,沈沛白的脸色,她原本不甚牢固的心境又多了一道裂缝,沈沛白会死这个念头,立刻充斥着她的脑海。 “来人呐,救命!”苏映雪一贯以来的镇定轰然崩塌,“救命,我们在这里!” 不,她绝不允许沈沛白死!她脑海之中闪过的千万思绪,然而那些思路好像是麻绳一般,全部纠缠在一起,无法整理出头绪来,那一刻她极其痛恨自己,为什么当时不阻止沈沛白上山! 黑暗之中,靠着墙壁尸体眼窝处突然动了一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苏映雪全无察觉,抱着沈沛白,拼命转动着脑筋想主意。 那黑乎乎的东西拇指大小,长得如同一只蜘蛛,但是却只有四条腿,它爬起来悄然无声,行动迅速,很快就爬到了苏映雪的身边,顺着苏映雪垂在地上衣袍爬了上去。 它爬到苏映雪后颈之处,伸出了一对触足,如同蚊子吸血一般就要给苏映雪来一口,然而此时,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突然从苏映雪怀中窜出,闪电一般张开嘴巴,露出了它森然的尖牙,将那黑乎乎的东西吞了下去。 苏映雪骇然回神,只来得及看到银环小蛇将爬在她身上的什么东西吞下去,这银环蛇只吃毒物,越毒的它越喜欢,她方才毫无察觉之下,差点被这虫子咬一口,顿时感到一阵后怕。 这石牢之中怎么会有这种毒虫,苏映雪目光落在那尸体之上,她怕等会出现第二只,第三只,就站起来查看了一番,银环小蛇在尸体边上游了一圈,又摇摇晃晃攀上了苏映雪的衣袍,缠在了她的手腕上,她心中稍微安心,看来应该只有这么一只。 “你又救了我一命。”苏映雪对它道谢,又露出苦笑道,“若是你能救我们出去就好了。” 这句话刚说完,苏映雪脑海之中突然生出另一个念头来,她一下子抬起头,目光盯住了那个通风口,小孩钻不出来,但是她的蛇能钻出去啊。 她可以用布条写字,绑在银环蛇身上,让它把消息带出去啊! 幸好她上山之时怕银环蛇会误咬赵寅,那赵寅老是靠近自己,还一惊一乍的,把银环蛇吓醒好多次,若非如此,小蛇早就咬他了,她身上虽然有蛇毒解药,但是解药很少,一般情况之下她也不会动用银环。 所以她在赵寅身上洒了一种药粉,这种药粉能让银环辨认出这是敌是友,赵寅一定还在青云寨中,只要银环蛇出去就能找到他! 想到此处,苏映雪马上撕下了一块布条,又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在布条之中写了几个字。 随即她将布条绑在了蛇的尾巴上,神情郑重道:“拜托你了。” 正文 第212章 战 第212章战 慌乱的人群之中,有人一箭射来,将一个叫嚣着的匪徒脖颈射穿,那匪徒瞪大了双目,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厉家小姐的惊了一下,她的脸上尤带着血迹,将她衬的如同一朵染血的白莲一般,倒是没有吓得的哆嗦。 “姐夫。”厉三小姐转过身,看到武夫打扮的韦金平,因为夜色太黑差点没有认出来,她眸中顿时满是惊喜。 韦金平手中拿着一把弓箭,又将一只箭扣在了弦上,沉声道:“保护厉三小姐!” “是,大人。” 厉小姐被韦金平带来的人护在了中间,顿时心中放松下来,她马上就想到赵寅的事情,刚想要开口。 却听到韦金平道:“你可曾见到张晟和张武二人?” 厉小姐一怔,下意识问道:“他们是谁?” 韦金平道:“他们正是上山来救你的人。” 厉小姐想起那张纸条,想必就是张晟和张武其中之一吧,摇了摇头:“我未曾见到他们二人,姐夫,世子被人抓走了!” “什么,世子?”韦金平根本就不知道赵寅上了山,“世子怎么会在青云寨中。” 厉小姐:“他、他说担忧我的安危,所以不顾生命危险上山来救我。“ 韦金平脑壳疼,这世子也太坑爹了吧,此刻也没有说话的空档,沈沛白和苏映雪二人都是身负武功,自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要是世子出事的话,那安平王那里可不好交差,韦金平当机立断下令,派遣一部分去厉小姐指的方向追踪。 好在这青云寨只有两条下山的路径,前面的路都是他们的人,那些人下山估计也只有那条密道可行,虽然那密道口有布置人手,但是却并没有很多人,那黑衣人也不知道是何方派来的人马,也不知身手几何,韦金平自然是担忧的,普通人怎么能抵挡武功高强的江湖人,放再多的人也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 火光之中,厮杀呐喊连成一片,匪徒与官兵混战在一起,一人将刀刃插入另一个人的胸膛,背后却有另一个人用剑抹了他的脖子,有人全身血淋淋,却仍然如同一个从地狱中来的恶鬼一般,将另一个人紧紧勒住,两人一共摔入了山下,厉家小姐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如此血腥的场景,她虽然被护在其中,没有受一点伤,但是她看了如此场景之后,心中的厌恶感却远远比肉体的疼痛来得不适。 韦金平曾经历一场的刁民灾乱,但是此刻却远比那场骚乱来得残酷,青云寨的人浴血奋战,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若是失败,等待他们的只有杀头和坐一辈子牢两种下场。 天色开始慢慢发亮,首先是一层雾蒙蒙的霾色,接着东边的山头一轮朝阳慢慢的升起来,旭日初升,将整个山头都染成一片金色,象征着希望和蓬勃的朝气。 燃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已经熄灭,只余下浓烟在焦黑一片的残垣断壁不断冒出,官兵脸上有着深深的疲惫和血迹烟灰,然而眉间却是欢悦的,因为他们胜利了,他们两千多人打败一千多的匪徒,地上横亘着很多尸体,除了匪徒的,没有很多官兵的,有小半数的匪徒神色惶惶,一脸颓败的跪在地上,有官兵走过去将他们手脚捆上。 “大人,青云寨的大寨主逃走了!” “大人,二寨主的尸体带过来了,死因是被人一剑割断了喉咙,我们的人中没有这么好的身手。” “报告大人,世子找到了,他被人丢在山下,不过好像晕过去了。” “大人!没有发现两位张大侠的行踪,所有地方都找遍了。” …… 消息一个又一个传来,听到最后一条韦金平坐不住了,沈沛白和苏映雪绝不可能自行离开,难道爱是为了最追踪大寨主,不会吧,他们二人上山的主要目标并非大寨主,不可能去追人,韦金平觉得自己还是挺了解楚岫玉的,她不是那种吃饱撑着没事干强行找事之人,这其中一定是除了什么问题。 他想了想开口:“去问问这青云寨之中可有密室和牢房之类的?” 过了不久审问的官差回来了:“大人,这青云寨中的牢房已经都查探过了,里面关了几个做错了事情匪徒,还有一些从附近村庄抓来的村民。” “至于密室之类的房间,属下问了大寨主身边的属下,都说青云寨中并没有密室。” 韦金平皱紧了眉头:“世子醒了没有?” 官差道:“已经醒了。” 韦金平走进了赵寅休憩的房中,赵寅捂着自己的额头,额头有一个红肿的伤口,厉家小姐立身一旁给他服药,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屋,韦金平立马就蹙了眉头,站定身子咳嗽了两声。 见韦金平进来厉家小姐脸色微红,站起身来:“我去厨房给世子和姐夫拿一些吃的。” 说罢也没有等韦金平开口,就转身走了出去,韦金平心中有几分不悦,他夫人和厉小姐一母同胞,两个人关系十分要好,他外放为官又时常不在府邸之中,她夫人在府中难免寂寞,经常时不时接厉三小姐过府居住一段时间,那时厉三小姐才十岁,他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 如今看她眸含娇嗔,面若桃花,韦金平哪里还看不出她这是已经对赵寅有了几分心动之意,虽然赵寅的确不顾自己安危,英勇无畏潜上山救了厉家三小姐,但是韦金平的心中却有种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错觉,三小姐也的确与他亲如一家。 韦金平问道:“世子,你可知道是何人将你抓走?” 赵寅捂着额头摇头:“本世子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被他抓走之后,就拼命想要挣扎逃离,但是却被点了穴位动弹不得,那个人扛着……背着我走得飞快,走到后山路口之时,突然出现另一个黑衣人,我原本以为他们两个是一伙的,谁料两个人一见面就打了起来……” 赵寅被那黑衣人丢了下来,之后他靠着一块石头,看了一场异常精彩的打斗,双方皆是不动则已动则要你命的架势,没有丝毫花招,凌厉而畅快,赵寅看着看着就看痴了。 最后那个人抓他的黑衣人落了下风,他使出了一个损招,之后背起赵寅就是窜逃,身后的黑衣人却用一颗石头解开了赵寅的穴位我,赵寅一番挣扎之下,黑衣人站立不稳脚下一滑,双双滚下了山坡。 “昨夜张晟张武二人可曾跟你交代过什么事情?”韦金平又问道。 “没有,昨日所有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赵寅说到一半,猛地站起来,却觉额头一阵剧痛,往后一仰差点摔倒。 还好韦金平眼疾手快,扶稳了他的身子:“怎么,世子想到了什么?” 赵寅甩开他的手臂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道:“厨房里水不能喝,本世子昨夜在里面下了迷药!” 韦金平:“……” 好在没有出什么大碍,只有几个搜查的官兵,口渴喝了几口水,结果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昏了过去,其他官兵还道他们几人是中毒了呢,马上就告知了其他人,不要喝厨房内的水。 韦金平从厨房中走出来,跟着一个禀报的官差往外走,传过庭院走到另一个院子,这青云寨之中有无数宅院,里里外外都被官差翻了好几遍,昨夜太过于混乱,又起了大火,有十来个匪徒被烧死在房屋之中,尸体成了焦炭,外貌难以辨认,韦金平虽觉得这些人之中绝对不会有沈沛白和苏映雪,但是心中难免有几分忐忑之意。 若是真得有他们呢? 韦金平心中浮起了一个念头,很快又将自己的念头挥去,不、不可能的。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焦味,十几具焦若黑炭的尸身齐刷刷摆放在院子里,韦金平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一一辨认排查过去。 一刻钟之后,韦金平一言不发,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这些人都是成年男子,就排除了苏映雪的可能,其中有两个人身形与沈沛白虽有些相似,但是直觉告诉韦金平,这两个人都不是沈沛白。 那他们两个人究竟去了哪里,难道真得下山了? 韦金平拧眉思忖着,余光却看到一个人影一闪,他高声道:“谁!” 他还没有开口下命令,他身边的官差已经抓紧了手中刀鞘,把腿迅速追了上去,然而那人影却是极为熟悉这青云寨的路线,他躲开了有官差守卫的出口,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人呢?” “这边没有!” “他刚刚是从那个门出去,左边有咱们的人守着,往右边,追!” 官差寻踪而去,那人却从屋檐下钻了出来,露出了那张阴郁的面孔,正是失踪许久的韦益彬。 韦益彬昨夜派了自己的属下到处纵火,最后那些属下有些被匪徒砍死,剩下的几乎都被官差给抓了,只剩他一个人躲在一个较为隐蔽的房间内,然而那房间也被官差发现。 韦益彬遍寻不着苏映雪,又恼怒又悔恨,心中认定自己定是被沈沛白派来那人给欺瞒背叛了,此刻他在心中发誓若是能逃出生天,他定不会放过沈沛白! 正文 第213章 止 第213章止 第213章 狡兔三窟,韦益彬自然是知晓通往山下的密道,实际上此密道知晓的人不少,在青云寨之中,起码有几十来个人知晓,不过这山中匪徒大多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一般情况下并不会轻易抛弃青云寨的庇护,所以即便是被围剿这么多天,也少有人离开,这也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韦益彬自以为悄然无声的往后退去,然而还未走多远,就有一名黑衣人从旁地窜出,韦益彬心中一惊,正待抽出手中的武器,谁料那黑衣人的伸手远甚于他,起手几招就将他打晕。 黑衣人悄无声息将韦益彬的带离原地,消失无踪。 黑暗之中,不知晓过了过久,从微微透光的甬道口来看的,苏映雪能勉强知晓外面是白天,她坐在稻草堆上,沈沛白的头靠在她的膝盖上,他已经昏迷十多个小时。 期间沈沛白醒过一次,但是神识却并不是清醒的,他开始是额头发烫,浑身冒汗,过了几个时辰之后,又开始打冷颤,循环反复,眉头紧皱着,神色满是痛楚,嘴里不断说着胡话。 苏映雪一开始并未听清他在说什么,还以为他醒转过来了,正心中喜悦之际,却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沈沛白嘴里说的大部分都是在喊自己的名字,他不断地呢喃着岫儿别走,让苏映雪心中满是酸涩,偶尔还能听到沈沛白露出孩子的神情,叫着母亲之类的话语。 苏映雪知晓他所说的母亲是沈母,她记起来了一些年少时候发生的事情,有一次她听沈沛白说他父亲书房之中藏着一副古画,就心中痒痒想要去观摩一番,下学之后,她就跟着沈沛白去了沈府。 进了沈府后却碰到了沈夫人,沈沛白恭敬向沈夫人行礼,然而沈夫人却是对他冷眼旁观,视若无物一般走了过去,她心中惊诧,想要开口询问,然而看到沈沛白眼中受伤的神色,就没有问出口,后来回府之后她跟将军爹打听了沈家的事情,将军爹却是一直都缄口不言。 之后她跟管家打探了一些沈沛白年少时候的事情,才知道沈夫人有精神上的疾病,当年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火海之中就疯了,之后她就隔三差五的发病,不发病的时候对沈沛白视若无睹,发起病来对着沈沛白又掐又打,有一次甚至还想把他溺死在水中。 现在想想沈沛白经历过那等痛苦的童年,还能长成那般兰枝玉树的翩翩少年郎,这功劳大部分都要归功于沈父吧,若没有他的细心栽培和引导,苏映雪不敢想象沈沛白会变成怎么样的人。 “冷……”沈沛白呢喃着,蜷缩起了身子,额头上不断地冒着冷汗,苏映雪一边给他擦拭着汗水,一边贴近他,用自己体温给他取暖。 然而过了一会,沈沛白又开始喊热,苏映雪手足无措,只能安耐着焦躁不安的心,给他一遍又一遍的擦汗。 一段时间之后,腹内又开始鸣鼓,苏映雪怀中只剩下了两颗梅子糖,她想了一会口中就开始生津液,她拿出了梅子糖,然而她并未塞进自己的口中,而是放进了沈沛白的口中。 甬道口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一天一夜过去了,并未有人来救他们二人,苏映雪心开始渐渐冷下来,沈沛白的呼吸越发微弱,原本的他还在说胡话,而现在他躺在那儿,除了偶尔间眼皮微动之外,再没有其他响动。 她紧了禁抱着沈沛白的手臂,双腿已经坐到麻木,一只手轻轻抚摸描绘着他的五官,最后将手指在他的唇上停留,她不怕死,有沈沛白陪着她,就算他们两个人死在此地,她心中也无遗憾。 只是她心中不舍小简心,她已经一个多月未曾看到他,心中的思念与日俱增,她害怕着他们若是死了,那简心就成了孤儿多么的可怜。 她从来未曾想过,那一眼竟成了诀别。 疲惫和绝望如同汹涌浪潮将她隐没,她靠在石壁之上,在黑暗之中昏睡过去,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和沈沛白在丰宁城落户,对门住的是她大哥二哥,将军爹被赦免了罪行,她开了一家火锅店叫宴海楼,生意火爆,比京城的还受欢迎。 场景快速切换,沈沛白一身白衣,坐在水中亭台中,弹着古琴,琴声悦耳动人,萦绕亭梁;她穿着一件藕粉色的罗裙,笑靥如花,手中拿着一根碧绿色的竹笛,靠在栏杆上,伸手去撩饱满翠绿的莲蓬,一边侧头跟沈沛白说着话:“此时莲子嫩甜可口,十分美味,我给你摘一个……” 她努力伸手去捞,却不料栏杆不甚牢固,一不留神就朝着池塘方向一头栽去,被沈沛白一把拉住搂在了怀中:“小心!” 她整个人被沈沛白抱在怀中,他的体温透过胸膛传了过来,她不犹得双颊染上了红晕,抬起头正想开口说什么,却惊骇的看见沈沛白面色惨白灰败,眼眸闭紧,全身冰冷地如同从冰水之中捞出来一般。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随即她马上发现膝盖上空空落落,沈沛白不见了! “屹之——”声音在空荡封闭的石牢中响起,“你在哪里?” 许久都没有回应,微弱的火光亮起,苏映雪举目四顾,却见沈沛白缩在石壁的一个角落里。 一丝异样情绪从心里冒了出来,苏映雪举着火把走了过去,关切问道:“屹之,你没事吧?” 谁料沈沛白看见她走过来,很明显身子一颤抖,抱着自己膝盖的双手紧了紧。 苏映雪停下了脚步,她在原地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种不知名的惶然。 沈沛白,竟然在害怕—— 害怕什么,害怕她吗? 苏映雪晃了晃脑袋,将脑中的情绪抛去,往前走了两步,却听到沈沛白声音带着紧张,喊道:“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苏映雪:“……” 仿佛刚刚那句话是错觉一般,苏映雪笑了一下:“屹之,你别开玩笑了,我很担心你。” 然而这个笑容还未完全展开,沈沛白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将她打入了深渊之中:“我爹呢,我要找我爹。” 她的笑就彻底僵硬在了脸上。 韦金平深吸了一口气,立在原地看着对面的赵寅,镇定道:“世子,你别动,小心它咬你!” 赵寅身子僵硬在了原地,视线固定在他的头顶,欲哭无泪道:“韦大人,它没有毒吧……” 他站在一个树下,树枝低垂,上悬黑白相间的毒蛇,离赵寅的脖颈只有一拳的距离,正不断吐着芯子。 一旁的属下道:“大人,这是……银环蛇,一口致命啊,世子您千万别乱动!” 赵寅吓得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此地怎么会有如此毒的蛇,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啊……它掉、掉下来,救我——” “世子——!”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世子要是出事,他们可难辞其咎啊! 银环蛇从赵寅的肩膀缓慢的游过去,绕着胸襟,爬到了另一个肩膀上,赵寅:“怎、怎么回事啊,它还想吃我豆腐啊!” 哎哟喂,我的世子爷,都这关键时刻,你就别开玩笑了好嘛! 韦金平目光一动:“它尾巴上有东西,是一根布条?” 赵寅:“别想有的没的了,快来救我才是正事!” 有人慢慢靠近赵寅,然而那银环蛇马上竖起身子,露出尖锐森白的牙齿,发出呲呲的声响,吓得众人马上停下了脚步。 观察了一阵子之后,韦金平道:“世子……它好像不想咬你,你试着稍微动一下手掌。”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动手掌,赵寅先是缓慢地攥了攥手掌,发现银环蛇并没有反应之后,他又慢慢地支起了下臂,慢慢的慢慢的,靠近了那蛇,蛇动了动,但是并未咬他。 赵寅心中一喜,想趁热一把把蛇甩下去,韦金平突然道:“世子,你先将那布条取下来试试!” 赵寅:“……” “韦大人,你莫要跟本世子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韦金平道。 “真的?” “千真万确!” “……好吧。” 赵寅的手有点颤抖,那布条系的太紧,折腾了半天才把它取了下来,那蛇倒也奇怪,乖乖地盘在他肩膀上,等他取了布条之后,就蛇尾一甩,溜了下来,钻了草丛之中。 赵寅呼出一口气,韦金平暗暗撇嘴,心中啧了一声,可惜了。 “这是——”赵寅一脸懵逼道,“这写得什么玩意,字可真丑,鬼画符都比他好认!” “给我看看。”韦金平走过去,拿起布条,看了几遍之后神色凝重起来,“这上面写着“书房下石牢”,青云寨的书房下面有石牢,这很有可能是你师父写的!” 赵寅嘴巴变成了圆形。 厉家小姐已经被送下山,韦金平得到了守在密道附近的人禀报,说并未见到张晟和张武下山的身影,韦金平断定沈沛白和苏映雪还在青云寨中,很有可能被困在了某处,然而他让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找到他们两个的踪迹,赵寅倒是一直留在山中不肯离去,说他一定要找到师父师伯两个人才下山,不然心中难安。 韦金平心中冷哼,自然马上就看出了赵寅心中打得是什么算盘,他怕下山被安平王责罚,所以才想在山中能留多久是多久。 “大人!找到石牢的入口了!”不远处有官兵喊道。 正文 第214章 荒唐 第214章荒唐 两个时辰之前,苏映雪皱着眉头站在离沈沛白三步之遥。 沈沛白神色戒备地盯着,看着她的眼神十分陌生,绝非是装出来的,手中的火把快燃到尾端,差点灼了她的手,她却感觉自己站在冰川上,一颗心冰冷刺骨。 这他妈……她装了多年的淑女,此处却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从前她觉得失忆这种事情就是电视上演的,韩剧里那些女主角男主角摇着失忆人的肩膀,大声的呼喊着,你怎么可以忘了我,我是你最爱的人啊!她那时只觉得可笑至极,但是现在轮到自己经历了,她却不知道怎么描写自己的心理。 是描写,她甚至还面无表情地想到了,之前她听说自己失忆之后的反应是,根据失忆为话题写一篇不少于八百字的文章,文体不限,题目自拟。 火苗马上就要舔到了她的手掌,沈沛白突然脸色发青,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屹之!”苏映雪将火把丢在了空地上,几步上前,将沈沛白扶起来抱在了怀中。 沈沛白紧咬牙齿,借着未熄灭的火光,苏映雪看到他面庞满是痛楚,这种痛楚她曾经见到过,演武堂中年少时的沈沛白突然发病,吓得她以为他是心脏病发作。 她心下骇然,难道…… 她无能为力,只好将他抱在的怀中,只能用体温来传递着一丝微末的动力。 沈沛白紧皱眉头,许久,他缓过气来,撑起手臂想要挣脱苏映雪的怀抱,然而他一挣开就脱了力,超侧边倒去,苏映雪连忙伸手将他捞了回来。 沈沛白感觉出眼前这个人很紧张自己,也没有任何的恶意,也就不再挣脱她的手臂,只是心中暗暗吃惊,自己为何这么信任她。 事实上,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上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然而他生性谨慎,对方不开口他亦不开口,只是暗暗观察着苏映雪。 苏映雪突然觉得此刻沈沛白的目光好似一只戒备的奶猫一般,眼神之中满是谨慎戒备,却又带着探究和胆怯。 胆怯?苏映雪愣住了。 沈沛白身上有冷静、儒雅、不动声色、冰山、腹黑等等标签,苏映雪从未见他露出胆怯这种神色,在她心中沈沛白永远是沉着冷静,睿智而有主意,她的第六感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验证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飞快了问了一些问题,问到最后她整个人沉默了下来。 她本以为沈沛白只是失忆,然而他不仅仅失去了记忆,心智好似出了一些问题,她问他还记得什么,他记得自己是沈仲合的儿子,但是他认知的沈仲合还是鸿胪寺卿的官职,他也不记得自己的有表字,但是他却记得楚越川,他口中的楚越川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楚越川与楚闻庭相差了五六岁,楚闻庭与沈沛白差不多岁数,说明了沈沛白现在的心智还不到十岁,苏映雪眉头紧蹙,凝视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沉默着,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沈沛白却突然开口道:“你是我的什么人?” 苏映雪道:“我是你的夫人。” 沈沛白瞪大了眼睛,神色有些发愣:“可是、你是男子……但是声音不是男人的声音,你好奇怪……” 苏映雪道:“我带了人皮面具,你也有一个,就在你怀里。” 沈沛白愣了有一会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映雪。” “骗人,爹说我以后要娶楚将军的女儿为夫人,我虽未见过她,但是我爹不会说谎的。”沈沛白飞快的反驳。 苏映雪一怔,原来沈仲合早就知道指腹为婚的事情吗?她还是秦叔告诉自己的,当年她不过十二三岁,将军爹和将军夫人从未告诉过自己此事,后来自己中了蛊,忘记了沈沛白,之后也就再也无人提起此事。 “我没有骗你,我就是楚岫玉。”苏映雪道,“我现在只是换了一个身份,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爹,或是我大哥。” 沈沛白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虑她是不是在撒谎,半晌之后他瓮声道:“好吧,我相信你,但是你要告诉我,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心智虽然倒退,然而积累而就的经验和直觉却是没有消失,他又是自小聪慧,醒过来自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人膝盖上,吓得他马上起身逃离,然而一起来就发觉自己有点不对劲,不,不只是一点,是全身都不对劲。 他记得自己此时应该是离开京城在去往苍山的路上,路上却遭到了一群歹人的袭击,几个护卫护着他逃里,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他却不必想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因为此刻他手长脚长,分明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躯。 苏映雪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一些细节没有提,有些事情就算她说出来,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更何况是机智的沈沛白,她也没有说出沈沛白的身世,怕他一时失口或被人套话,以及具体上山来做什么,只说为了取得安平王的信任,所以才上山救厉家小姐,却不慎被坏人迫害,被困在这石牢之中。 因为这些事情太过于冗长,苏映雪花费了半个多时辰才说清楚,至于沈沛白能不能理解进去,她也不知道,她对不到十岁的沈沛白全无把握。 沈沛白沉默的时间更久了,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他才有些郁闷道:“你说我当了丞相?还干了很多坏事,百姓们都讨厌我吗?” “那些都是假象,你所作之事都是无愧于心。”苏映雪连忙道。 沈沛白却是反驳她:“自小父亲教导我积德虽无人见,存心自有天知,在其位谋其事,借位谋利不择手段,错了就是错了,你不用为我辩白。” 苏映雪一时哑口无言,这就是年幼时候的沈沛白吗,他这般说话,倒是让她想起了当年初见他时候的书呆子模样。 沈参知教出来的,定然不会歪倒哪里去。 突然响起了一阵腹鸣声,因为环境太过于安静,所以声音特别清晰,苏映雪察觉到沈沛白僵住了身子,却不言语,她取出了怀中最后一颗梅子糖,放到了他的手中:“吃罢。” 沈沛白闻到了甜腻的味道,舔了舔嘴唇,眼前这个人他没来由的信任,虽然他还未全部信任她,但是已经不知不觉倾向于信任了,再则他肚子太饿了,感觉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就算对方给他下毒又如何,他身上本来就中了无药可救之毒了。 他将糖往嘴巴里送,却觉得自己口中有一些类似的味道,心中一动,停了下来:“你……有没有留着?” “我还有一颗。”苏映雪骗他道。 年幼的沈沛白果真很好骗,将梅子糖塞进了嘴巴。 感受梅子糖在他嘴里慢慢融化,到最后渗入了喉咙里,沈沛白意犹未尽,饥饿没有丝毫的缓解,但是他却觉得有一点点饱了,因为苏映雪将一半的梅子糖给了他,若是她能自己留着,那或许逃生的几率会更加多。 苏映雪突然道:“你害怕不害怕?”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这么多年来,你可曾疲累。 之前她无法问出口,现在她就算问出口,沈沛白也无法回答她。 沈沛白立马摇了摇头,马上想起她看不见,道:“不怕!” “为什么不怕?” “因为……”沈沛白突然停顿了住了,默默将后面两个字吞入腹中,改口道,“我本就活不了多久的。” 苏映雪心中一紧,感觉自己胸口被什么堵住一样:“你不会有事的。” 她又补充了一句:“你的毒已经结了。” 沈沛白没有说话,他的毒若是解了,那为何这方才所发病症与他以前一模一样。 两人一时之间安静下来,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苏映雪说了太多话,此刻安静下来,才觉得头晕眼花,两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她只觉口干舌燥,胃也开始如同痉挛一般一阵一阵抽搐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多久,只是掐着自己的手掌,暗道,千万别睡着。 但是越提醒自己,她就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上眼皮如同挂了千斤坠一般,意识也开始慢慢的模糊起来。 黑暗之中,一双手突然伸了过来,有些羞怯地握住了苏映雪的手掌心,沈沛白犹犹豫豫道:“我刚刚说谎了……” “嗯?”苏映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大声。 “我刚刚说不害怕是骗你的。”沈沛白的手心里都是汗,“其实我怕黑。”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怕蜗牛……”苏映雪道。 “蜗牛是什么?” “蜗牛是一种软体动物,它身上背着一个壳,一旦遇到危险就整个身子缩进壳里,但是它没有脚,爬行全靠身体的蠕动。”苏映雪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沈沛白的手紧了几分,道:“出去以后你能画给我瞧瞧吗?” “好。”苏映雪想了想还是道,“只是,出去之后你千万不要被人知道你失忆的事情,会有大麻烦的。” 两个人时不时的说着话,最后苏映雪意识渐渐模糊,昏昏沉沉之中她似乎听到了石牢顶端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响动。 正文 第215章 死讯 第215章死讯 第215章 苏映雪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嘴唇,睁开了双目,她觉得自己并未昏睡多久,最多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然而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这里是……厉府? 她一下子坐起来,却不犹得晕了一会,身旁有人扶住了她:“别起来,你有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了,先喝点糖水补充一点体力。” 说话的人是韦金平,他站在床边,手中端着一碗红薯糖水,递到苏映雪的手中。 苏映雪左右看看,未见沈沛白,心中有些慌:“屹之呢?” 韦金平有些奇怪:“他在外面,要给你叫进来吗?” 苏映雪点头,压下了心中的不安,韦金平将碗塞进她的手中,转身开了房门,把外面的沈沛白叫了进来。 苏映雪抬头看向沈沛白,她本来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沈沛白不仅失去了记忆,而且心智还退到了十岁,然而看到沈沛白眼眸不复原本的深邃,她心沉了沉。 韦金平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开口问道:“你们跟大寨主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被他关入了石牢之中。” 沈沛白不开口,他的表情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区别,亦或是人皮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是只有苏映雪才看出来他在极力隐藏着一丝无措和惶然。 “并未发生什么,我们误入了书房之中,被那青云寨寨主发现,他启动了机关,我们躲避不及被困石牢之中,青云寨寨主可被抓住?”苏映雪微松了一口气,轻描淡写地撇开了话题。 “被他逃了。”韦金平十分惋惜。 “韦益彬呢?” “他失踪了,官差在悬崖边上看到了他的鞋子,他有可能已经摔下了悬崖,但是那山崖太过陡峭,下面又有崩断岩层和石缝,难以展开搜寻。”韦金平耸肩,韦益彬的事情跟他毫无干系,所以他是死是活倒是不打紧,除去了青云寨这颗毒瘤才是大功一件,韦金平借此机会也能沾一点好处,心中还是挺欢悦的。 等韦金平离开之后,房内陷入了平静中,苏映雪微微蹙眉看着沈沛白:“你……是如何,你怎么知道要带人皮面具?” 沈沛白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有点发痒,还不太适应脸上贴着东西,总感觉一说话就会皱皮或往下掉,回答道:“你告诉我的。” 苏映雪:“我?” 沈沛白点点头:“你说我们潜伏在坏人身边,不能叫人发现我们的身份。” 苏映雪哑口无声,沈沛白一直安安静静的站着,他平素话少,又待人冷淡难以亲近,难怪韦金平都没有发现沈沛白的异常,她突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沈沛白这般敏锐沉着,烈火淬金,百炼成钢,没有人生来就是如此,他年幼之时经历不为人知的磨难,就算苏映雪未曾亲眼所见,也能从此中探得一二。 “你做的很好。”苏映雪赞许道,她一口气将糖水喝完,正想起身把碗搁下,却被沈沛白接到了手中。 苏映雪一怔,沈沛白已经把碗放在了桌子上,又端了一碗白粥过来:“再吃点这个,大夫说你饿的太久,先吃点流质食物垫垫底,今天你可不能吃肉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能吃。” 他的语气完全就是孩子一般,带着哄人的架势,让苏映雪忍不住心中一阵柔软。她从未见过如此作态的沈沛白,除了焦躁之外,更多是心疼。 吃完了东西又休息了一会,苏映雪有了些力气,沉思了很久,还是决定不把沈沛白的事情告知于韦金平,她不是不愿相信韦金平,而是韦金平人身在官场之中,难免有几分身不由己,更何况身后还有韦氏一族和厉家多方利益纠葛,她实在是不愿意冒险。 虽心中焦躁难安,但苏映雪不至于焦头烂额,她定下心神想着下一步要怎么走,现在至关重要的事情是沈沛白的身体,经过那一晚的事情,苏映雪猜测沈沛白体内的毒素可能没有清除干净,亦或者旧伤使得他旧疾复发,他的身体等闲大夫治不了,甚至连御医都无济于事,她唯一想到的能救治沈沛白的地方只有苍山,只有沈沛白的师父才能救。 苏映雪想到这里,就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苍山在何处?” 沈沛白摇了摇头,反而从怀中掏出了一些东西,递给了苏映雪:“这些东西是你们想要拿到的吗?” 苏映雪接过来翻看了几下,见是个账册,她随手翻看了几下,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这个账册之中记录着很多账目交易往来,后面则是青云寨近十多年来给官吏行贿送礼等等,金额之大,涉案人员之多,苏映雪简直不敢相信,难怪这么多年下来,朝廷都无法将这颗毒瘤切除,原来是有多方利益纠葛虬结。 她可以相信这本账册上呈给皇帝,会造成多大的动荡,定然会有一大匹官员落马,难怪沈沛白会冒着生命危险上山。 等她打开那封信之后,心头漏拍了一下,抬头看了沈沛白一眼,问:“你可看了此信?” 沈沛白诚实的点头,并未有多大的反应。 苏映雪才反应过来,他并不记得自己的身世,这封信纸质发黄,墨迹黯淡,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年了,写信的人委托青云寨寨主在江湖之中散播假藏宝图,最后还提到将藏宝图的消息传递到肃王的手中,而落款的名字是弥,此字迹看起来很清秀,似乎是个女子的笔迹。 弥是谁?苏映雪本猜测这封信很有可能跟安平王有关,因为青云寨拿了厉三小姐上山,为的不就是暗中威胁安平王吗? 但是看了这封信之后,她心中的疑问没有没有丝毫解开,反而更加的错综复杂。 这个弥究竟是谁,她为何要把藏宝图的信息传递到肃王手中,青云寨跟安平王之间又有什么交易,当年肃王叛逆造反莫非也与这藏宝图有关? 苏映雪此刻并不知晓,不久之后,江湖之中又将掀起一阵因为藏宝图的混乱。 这些东西太过于重要,苏映雪觉得放在她身上不安全,应该先藏匿妥当。 沈沛白不知道苍山的位置,有人知道,她知道那个人很快就会来。 果然到了夜里,有黑衣人潜入了厉府之中,门轴声轻轻转动,苏映雪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怀剑,你来了。” 那黑衣人扯下了黑巾,露出了他的脸,正是怀剑。 “大人和夫人可是受伤了?”怀剑问道,苏映雪他们下山之时,他一直跟在车队后面,远远看着沈沛白,总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 苏映雪侧身,露出躺了在里面的沈沛白,他睡眠很浅,一丝声响就能把他吵醒,果然他马上睁开了睡意朦胧的眼睛,迷糊地看了外边一眼,却看见一个黑衣人站在房间里,一下子把他惊醒过来,连忙靠近了苏映雪,紧贴在她身后,用手揪住了苏映雪衣袍。 “刺客?”他很小声的问道。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应该只有苏映雪才能听到,然而怀剑是何等耳力,闻言马上眉头紧蹙:“大人?” 苏映雪道:“他不记得你了。” “失忆?”怀剑心中一惊。 “比这还糟糕。” 苏映雪一边伸手握住了沈沛白的手,意示他不要害怕,然后才道:“他现在的记忆还未上苍山。” 怀剑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与大人相遇之时他和怀安不过十五岁,那是沈沛白还不到二十,听说大人是八岁上的苍山,那岂不是……大人现在的心智也只有八岁? “怀剑,你带他回苍山吧。”苏映雪道,“或许这天下间只有他的师父才能救他了。” 沈沛白表情呆住,飞快的问:“那你呢?” 苏映雪道:“我留在这里。” 沈沛白看了一眼怀剑,又飞快地收回目光,被握住的手马反过来抓住了苏映雪:“不要,我不跟他走。” 他神态十分害怕抗拒,他对苏映雪有一种没来由的信任,这种信任似乎与生俱来一般,但是对怀剑却是丝毫没有,以至于手劲十分用力,苏映雪低呼了一声,他才松了松,却依旧不放开。 “乖,他是你最信任的属下,不是坏人,你先跟他去苍山,等我处理完此间的事宜之后,就去苍山找你。”苏映雪安慰他。 沈沛白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他只是抓住苏映雪手,用沉默地抗拒着她。 怀剑原本还不愿相信大人心智倒退之事,但此刻他看到了如此依赖别人的大人,才不得不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他的脸色几番变化,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苏映雪道:“夫人,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单独禀报。” 沈沛白仍然抓着苏映雪不放,苏映雪只好跟他保证自己不会离开,他才松开了手。 二人在离开厉府的不远处站定,怀剑皱着眉问道:“夫人,你当真要留在此地?” 苏映雪道:“我们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不能中途而费。” 怀剑的神色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相府出事了,大人的父亲……被人暗杀了。” 正文 第216章 变卦 第216章变卦 “什么!?”苏映雪厉目瞪着怀剑。 怀剑心中微惊,方才有一瞬间,他竟然被苏映雪的眼神所震慑,他一直觉得夫人脾气好甚至对下人都很和善,甚至府中的阮姑娘给暗中使坏,她都不屑一顾,是的,是不屑与用手段去对付阮红云,直接把她无视了,似乎觉得她是个一个不值得一看的对手一般。 但是相处久了之后,才知道夫人实际上是个计谋远虑心思缜密之人,甚至骨子还有一点小坏水,会暗中给人使坏,完全不同怀剑一开始调查的性子软糯的苏府大小姐。 而她与楚府似乎有些关系,怀剑并不是单纯是沈沛白的下人,沈沛白更多的把他看成是朋友,但是就算是朋友,什么事情是他应该知道的或者是不应该知道的,什么是他应该问的,还是不应该问的,怀剑一直深刻执行着他自己划定的界限。 就算他对苏映雪有些猜测,但是也没有暗中调查过什么,而这点观念他与怀安截然不同。 怀剑:“大人手中有半张藏宝图,对方正是冲着这个来的。” 苏映雪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怀剑:“相府中有门禁森严,有几十名影卫暗中潜伏守卫,非等闲之辈无法入内,就算是青锋兄长那般的高手,要全身而退也并非易事,莫非府中出了奸细。” 怀剑声音低了几分,眼眸闪过一丝悲哀和愤然:“是怀安。” 苏映雪闻言露出了诧然的神色,怀安,怎么会是怀安?!若是连怀安的叛变了,那怀剑……她心中马上对怀剑也产生了一些怀疑。 怀剑察觉到了苏映雪的审视,苦笑道:“夫人,我也不知怀安为何会背叛大人,他自小心思活络,跟我想法大不相同,当年我们二人因误闯禁地,打断了神医替大人最后一次运功驱毒,导致大人余毒未清,仍有一些残留在经脉之中,心中愧疚悔恨于事无补,所以才在苍山中立誓要跟随大人,怀安他……”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沈沛白余毒未清?” 怀剑意识自己说漏了嘴,但是想到现在大人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再瞒着也无济于事,于是道:“大人让我们瞒着夫人,他身上的毒一直被神医的药压制,已经好多年没有发作了,但是自从半年前……大人……” 苏映雪手指微微颤抖,却是一言不发的听完了怀剑的话。 怀剑说沈沛白当年被打断了驱毒后,被神医断定活不过三十岁,所以他们两个人才毅然追随沈沛白,来弥补他们造成的伤害。 这些年来沈沛白一直没有余毒一直没有发作,他们都觉得神医之言,肯定是吓唬他们的,是为了加深他们的愧疚,好让他们心甘情愿跟着沈沛白,或许怀安已经开始厌憎云诡波谲无休无止的计谋争斗,又或许有人用更大的好处收买了他,怀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是后来他却是不得不相信。 但是他仍然想不明白怀安为什么会这么做,大人对他们如此好,如此信任他们,怀安总是能猜到他的想法,而他却…… 沈父被杀,怀安背叛,藏宝图被夺走,沈沛白失忆,厄运如同约定好了一半,将全无防备的苏映雪砸得头昏眼花,她看着怀剑的嘴巴一张一合,甚至不知道能否相信眼前之人。 她原本想要将身上的东西暂时先交给怀剑,但是此刻却想,连怀安都背叛了沈沛白,怀剑和那些影卫还能信任吗? 她闭了闭眼睛,迅速想着若是沈沛白的话会怎么做。 怀剑离开后,她走回房间,进门之后发现房间内点燃了烛火,被褥鼓起,沈沛白听到响动,迅速从被褥中钻出了一个脑袋,看到苏映雪之后眼中马上闪现欢喜的眸光。 苏映雪走过捋了一下他有些乱的头发,低声道:“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去苍山。” 沈沛白又抓住了她的手,同时也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二字:“我们,一起?” 苏映雪点头。 沈沛白欢快道:“好,我们去了苍山后,我带你回家,我爹一定会喜欢你的。” 苏映雪愣住了,好半天才道:“好。” 沈沛白把被褥展开来,盖在了苏映雪身上,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 “做什么?”苏映雪心思烦乱,正低头沉思,还以为沈沛白有事。 沈沛白摇头,一本正经道:“闭眼睡觉。” 苏映雪才反应过来,沈沛白发出那边举动是在哄她睡觉,不由失笑道:“我不是小孩子。” “可是你是我夫人。” “谁跟你说夫人需要这么哄的?” 沈沛白乌黑的眸子满是天真:“我爹说的,娶了夫人之后,不能对夫人发脾气,要是夫人不开心了,要哄她开心。” 苏映雪一怔:“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沈沛白伸手将她眉心抚平,低声道:“我知道的,因为你不喜欢这样的我。” 那般从容的作态,如同往日的沈沛白一般,苏映雪眼睛一下子就酸了,她极力忍耐,最后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借以掩饰眼中的悲伤,她颤声道:“我没有不喜欢你,你变成怎么样子我都喜欢的。” 沈沛白下意识去摸着她的头发,他突然很想见一见她人皮面具之下是怎么样的容貌,定然是一张温婉而美丽,带着坚毅的脸吧。 第二日一大早,苏映雪还未起床就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师父,师伯!你们起来了吗!” 沈沛白比苏映雪醒的还早,他迷茫地望着苏映雪,眼神有些疑惑。 “等会不要说话,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他。”苏映雪叮嘱完。 穿好衣服起床,又给沈沛白套上了一套衣服,沈沛白一开始有些忸怩表示自己来,但是苏映雪还是伺候着他穿上,又给他梳了梳头,才慢悠悠地过去开门。 赵寅带着一群奴仆,队伍排到了院子口,每个人手中都捧着锦盒,上面还裹着丝绸,喜庆跟大过年似的,苏映雪怀疑这些丝绸是不是厉老生辰用的那些。 赵寅一声令下,那些人鱼贯而入,礼盒一下子就将整个房间堆满了一半。 “师父,这一排是厉府给你们的谢礼,这些是我父王赏赐给你们的,都是我亲自挑的!”赵寅大声道,“多谢师父将厉小姐救出!" 苏映雪:“世子如此高兴,可是有喜事?” 赵寅点头,眉梢里遮不住喜悦:“厉老爷子已经答应将厉三小姐许配给我了!” “那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赵寅道:“这都多亏师父是师伯的帮忙啊,厉三小姐也想亲自道谢,她不好来此地,在花园之中等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拉苏映雪出门,没料到眼前人影一晃,他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还好身后站着仆从,扶住了他。 沈沛白抓着苏映雪的手退后了几步,拧眉瞪着他,不说话。 赵寅被电了一下,看了看苏映雪,又看了看沈沛白,看了看他们相握的手,沉默了一会,才像是回过神一般:“啊,原来你们……你们不是亲兄弟?” “放心吧,师父,徒儿不会看不起你们的!”赵寅拍了拍了胸膛。 苏映雪:“……” 韦金平知晓沈沛白和苏映雪要离开,满脸吃惊,看向沈沛白:“为何又临时变卦?” 昨夜苏映雪已经教沈沛白如何回答,沈沛白道:“出了一些变故,我会让张晟和张武二人替代我们二人。” 韦金平拧着眉头,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沈沛白不是这种容易变卦之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但是对上沈沛白,他可不敢问,就算问了对方也不会回答,只好道:“安平王之前已来试探与我张晟张武二人的身份,他心中已经有了招揽你们的念头,不过我猜测他一定认为他们与我有关系,定不会太过于信任他们。” 苏映雪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人。 韦金平又道:“厉老已经同意将厉小姐嫁给赵寅为妻了。” 苏映雪方才听到赵寅说这个消息倒是有些惊讶,因为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联姻,这说明了厉府在皇帝和安平王中靠向安平王,难道厉老爷子是老糊涂了不成。 韦金平微微叹息道:“厉老虽然仍然身强体健、耳聪目明,但是终究是糊涂了,厉府独善其身这么多年,怕是也要卷入这次浪潮之中了。” 苏映雪闻言心中一动,看向韦金平:“那你……”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止口了,这种事情就算问了,韦金平也无法回答吧,与其尴尬,倒不如顺其自然。 韦金平知晓她想问什么,淡淡一笑道:“我韦氏一族向来都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之辈,当今皇上虽有些我看不惯的地方,但是却是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若非如此,我与沈兄也不会达成共识。” 苏映雪的确是没有料到多年以后沈沛白跟韦金平关系如此亲密,当年他们四人组,沈沛白和韦金平交流极少,陆茗总是没完没了找沈沛白的麻烦,而自己一开始也老是跟他一道捉弄沈沛白,韦金平倒是比他们稳重一些,但是也是个皮猴子,只有沈沛白一直都是成熟稳重,包容宽厚。 韦金平临走时道:“当初我未曾喝到你们的喜酒,此番事了,我定要上门讨酒喝,对了还有我侄儿的满月酒。” 苏映雪送走了韦金平,转过身来却见沈沛白的眼睛发亮,如同星河流转:“我已经当爹了?” 苏映雪:“……” 正文 第217章 石像 第217章石像 京城往东几十里地外,有一座山头,名叫后岭山,附近本来有一个小湖泊,居住在附近的村落靠这个小湖泊来日常用水以及浇灌农作物,这湖泊看起来虽然很小,但是却颇深,就算是好好几个月不下雨,湖里依旧有水。 今年夏季比过去几个年头要炎热,附近的水渠和小溪流开始干涸,好在这个湖泊仍然水量丰沛,这一日有附近的村民一大早起来劳作,绕到湖泊打水的时候,吃惊地看着露出黑色污泥的湖底,湖泊里的水竟然一夜之间就干涸了。 村民听闻此消息之后之后,纷纷围聚在湖泊边上,脸上带着愁色,这湖枯了倒不至于把他们渴死,但是最近取水地点甚远,而水井大多都是打在村子里,挑水来回,要多费了多少劳力啊。 但是干涸了也没有法子,见湖底有不少翻滚扑腾的鲤鱼,里正就招呼村里壮汉们下湖泊捞鱼,捞完鱼每家每户分一些。 十来个汉子挽起了裤腿袖子,下了湖底,这湖底的淤泥有些年头了,还掺杂着不少东西,有些地方齐腰深,又滑不溜脚,有人走路不留神,踩了什么,整个人跌进了淤泥之中,众人一见连忙去拉他。 手忙脚乱把他拉上来,那人一脸的淤泥,却道:“这湖底好像有一个石像。” 众人一惊,湖底怎么会有石像呢? 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终于把那石像抬上了岸,将上头的泥石除去之后,那尊佛像露出了大致的面貌。 大周信佛,不仅皇帝信,普通老百姓更信,这些村民本来想将抬回村子里,放在祠堂中供奉些香火,却不想这石像与寺庙中供奉的慈眉善目的佛像不一样,此石像差不多一人高,石质腐蚀看上去有很多年头了,其嘴角下抿,眼神厉然,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好像怒目金刚一般,让人见之心生畏惧之意。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人眼尖,指着石像:“背上刻着字!” 顺天府衙内,昨夜顺天府尹昨夜喝多了,一大早起来步子有些癫,刚走出门就看见师爷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顺天府衙揉了揉眉角,他过两个月就要致仕了,这不昨夜关系不错几个大人请他去了翠红楼喝花酒呢,宿醉未醒,犹在温香软玉之中。 “什么事啊,大惊小怪的。”顺天府衙有些不耐烦。 师爷急切道:“前头衙门有人送来了一尊石像!” “不过是一尊石像,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哎,大人,那石像……”师爷也不多说,直接拉着他往衙门走。 “你瞧,大人——”师爷一直院子中间,石像周围围了一圈官差。 “都闪开!”师爷把那些呵斥开。 “倒施逆行,国祚乃终——” 酷暑之日,顺天府尹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瞪着师爷:“这是哪来的!” 师爷:“京城往东的一个干涸的湖底挖出来的,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佛像上的八个字实在是大逆不道,皇上若是一怒之下,他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顺天府尹又仔细看看石像,又在石像底部发现了一行字,建元二十九年。 顺天府尹眉头一拧,脑中一闪而过什么东西,建元二十九年?那时候他还是个进京赶考的举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顺天府尹到底是沉浮官场几十载,当即下令道:“找块东西把这石像盖起来,今天在场所有人都不许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若是透露出去,别怪本官保不住你们的脑袋,师爷,送石像过来的人呢?” “属下已经让人把他们扣下了!” “好,带人去发现石像的村子,严令禁止将此事传出去!” “是大人!” 饶是顺天府尹反应及时,在石像送上去没有几天,这八个字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霎时间,京中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升斗小民,皆是一片哗然,纷纷在暗中议论这建元二十九年,发生了什么大事? 然而事情还有完,几日后一个暴风雨的天气,皇宫中椒图殿被一道闪电击中,屋顶霎时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大洞,把屋内干活的两个太监吓得直哆嗦,其中一个直接尿了裤子。 此事虽然迅速被瞒下,然而朝官进出皇宫,椒图殿虽不是必经之路,但是却能将椒图殿的屋顶尽收眼底,朝官自然不敢擅自将这种消息当成是茶余饭后可以议论的闲事,但是仍有不少有人三四人聚成一团,心中的惶恐自是少不得。 他们暗暗讨论着接二连三发生这种大事,皇上已经昏迷了两个月的,至今还没有苏醒,是否应该早些做打算了? 有些人琢磨,那石碑上的字,莫非是在说土改新政一事?或者就是指……佞相? 就像是浪潮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几日,相府上下都穿上了素缟,沈相之父突发重疾而亡传了出来。 而这都十多天过去了,沈相依旧没有回京,难道天意指的就是这等不忠不孝不义的佞臣。 这石像本来跟沈沛白全然无关,怎耐他在京城之中名声赫赫,就算是阿三家丢了条狗,李四家三姨太出外不小心滑了胎,百姓路人都习惯性将这些黑锅往沈沛白头上扣,沈沛白又平素从来不在意名声之声。 又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人在暗中导向舆论,茶楼坊间暗中又开始流传起了写沈相从小至大,干下了百余件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书,上面的沈沛白无恶不作,奸诈狡猾,简直劣迹斑斑,罪行罄竹难书,书内容上至灭人一家几百口,仍然让人小孩子的糖葫芦等等,那书的作者如同亲眼所见一般痛心疾首表示,此贼必当遭天谴! 若是沈沛白在京城之中,那些负责这道的官吏自然会上赶着巴结沈沛白,派人收缴所有书籍,也不许这些书籍流通于坊间,然而自从沈沛白被皇帝暂时停了职务,又远遣出京之后,这些官吏受到了薛太傅和泰国公的收买威胁,大半都投靠到了二人手下,以至于这些子虚乌有胡编乱造的书,又经过哪些撰写故事的文人加工润色,翻了好几翻,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位公子,您往里面请,您要买些什么样的书籍?本书铺内的子集经书,只要是市面上有的无一不全!” 穿着锦袍的男子有些心不在焉:“噢?那来几本最新的话本吧,要新奇些的。” “好嘞,公子,这十几本正是最近火热的,您瞧瞧这个,这可是文竹公子退隐文坛十年之后的新作,这几天买这本的人那是源源不断,一天卖出去几百本。”那书铺掌柜一张嘴吹的昏天黑地。 那公子来了点兴趣,接过那掌柜手中的书籍,低头一瞧,只见深蓝色封皮上几个大字,《沈相之十大罪行录》。 公子嘴角一抽:“……” “公子,这还有几本,您瞧瞧。” 公子一一看过去,《沈奸臣幼时所犯一百件罪事》《佞相与青楼女子不得不说的那些事》《沈与走狗》等等。 “哎,公子,您怎么走了,不买这个这里还有别的话本啊!” 公子原本心情就不怎么好,此刻看了这些书籍之后更加糟糕,他埋头往前走,走到一处地方时,一不留神不小心撞上了对面一人。 “哎哟!”出声的是一个清脆的小姑娘,她手里原本提着一个食盒,被他一撞那食盒摔落在地,稀里哗啦一阵响。 “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啊!”小姑娘怒视他。 “汪——汪!汪汪汪!”一条浑身雪白的狗,摇着尾巴冲上来,一脸恶狠狠想要咬公子。 “火锅,别别——”那小姑娘吓了一跳,急忙拉住了那白犬。 “抱歉,这位姑娘,在下方才有些走神……”那公子回过神来,看着地上那食盒,里面糕点已经滚了一地,心中更是愧疚,“姑娘,你这些糕点多少银子,在下照价赔偿便是。” 那姑娘却是盯着公,有些吃惊:“你是……陆大人?” 陆茗捡起了那个食盒,闻言抬头看那姑娘,发现她一身素色、做丫鬟打扮,看着有那么一点眼熟,小姑娘却是马上自报家门了:“陆大人,我是相府的丫鬟,上次我家小姐、不、我家夫人在城外……” 相府二字一出,周围顿时有人看了过来,陆茗听她一会小姐一会夫人,一时半会没有反应,想了一会才想起了那日在郊外红枫林死了一个富商,碰到了沈沛白的夫人,这丫鬟就是跟在身边那个吧。 也别怪他记性不好,弦月那时还是个包子脸,过了半年多脸小了一大圈,别说一面之缘的陆茗,就算苏映雪回来见了也会大吃一惊。 陆茗见她小小年纪眼皮底下就有些青黑疲惫,想到这几日沈相之中有白事,开口问:“你家相爷可回京了?” 弦月摇了摇头,陆茗迟疑了一下,又开口问道:“你家夫人可、可还好?” …… 正文 第218章 请求 第218章请求 陆茗此言一出,自己都愣住了,他与相爷夫人不过是一面之缘,为何他会如此莽撞轻浮的开口想问,若是被有新人听到,定会说三道四,于相爷夫人的名声十分不好。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挽回,却听到弦月道:“我家夫人离开京城数月了,至今与相爷一同未归。” 她说得比较含糊,陆茗一听自然以为沈沛白离京也带上了他的娇妻,心中不禁闪过了一个念头,这沈沛白看来是真喜欢这位夫人啊。 这个念头一闪过,陆茗不犹得心中苦笑,如今京城云诡波谲,屡生异象,听说陛下昏迷不醒之消息已经被西厥鹿濛两国知晓,边境战事愈演愈烈,朝廷之中党派争权夺利,丝毫不顾及这社稷和百姓,若是再这般下来,这大周的江山…… 陆茗不敢再想下去,从口袋之中掏出了一些银两,想要塞给弦月,弦月却是不收。 两人推脱了一下,却听得不远处有人道:“弦月,发生何事?” 弦月抬头一看,过来的正是秦昌。 “咦,是你小子。”秦昌看了陆茗一眼。 “秦叔。”陆茗年幼时曾跟秦昌学过几招,下意识站直了身躯,摆出了恭敬的架势,然后他疑惑了一下,“秦叔,你们怎么认识的?” 弦月在一旁道:“秦管事是我们夫人的师父。” “可是,秦叔你不是说岫玉是你的关门弟子吗,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徒弟?”陆茗惊讶道,秦昌怎么会收一个千金小姐为徒,而且这么巧恰好是沈沛白的夫人,莫非是沈沛白求秦昌收徒的?陆茗想起沈夫人的气质面貌,的确是与普通女子不同的,陆茗之前没有细想,此刻想起来,不仅仅是气质,还有行事风格和说话的口吻,都似乎有些熟悉。 秦昌淡淡道:“我的衣钵总要有人继承的。” 陆茗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只好转移话题道:“久闻宴海楼大名,生意兴隆,客似云来,可惜回京之后我一直无闲得空,竟一直没有去品尝美味。” “陆大人若得空过来,秦某定会给你留一间厢房。”秦昌道。 陆茗又客套了几句,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就告了声罪,转头离去。 离开的时候隐约听到那个叫弦月的小丫鬟问道:“秦管事,可是有怀安大……的消息。” 陆茗步子顿了顿,心中的怀疑更加多了,他走到了刑部门口,正巧看到了一个面容端正,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走出来。 “大哥,你这是上哪去啊?” 此人正是陆茗的大哥陆盛,陆盛闻言肃容瞪了陆茗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在外面要叫称呼我为陆侍郎。” 陆茗:“好吧,侍郎大人,您这是去哪?” “进宫。” “宫中又发生什么大事了?”陆茗急忙问道。 陆盛没有回他,矮头钻进了轿子内。 …… “啪——”一个缠枝青莲纹的薄胎茶盏,被人狠狠摔落在地,瓷片顿时四分五裂,飞散开来,其中有一片正巧飞到了一个太监的脸颊上。 苍白的脸颊顿时被锋利的瓷器划开,那太监却是丝毫不吭声,胆战心惊将头埋在地上,跟其他公公一道喊:“皇上息怒。” 赵炎彻的脸色极度冷戾,不过半个多月,他眼窝越发深陷,脖子上的青筋隐约可见,若是以前的皇帝心思深不可测,如今皇帝暴戾又冷血,这两个月来乾清宫之内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暗中处理掉。 “来人呐,把这群奴才全砍了!” “皇上饶命!饶命啊!” 然而皇帝双目刺红,无人敢上前劝阻,很快就有侍卫进来,将那群可怜虫拖了出去。 蒋公公心脏抖了一抖,眼中一闪而过一丝什么,他深知如今皇帝就算解了蛊毒,怕也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有太监进来禀报:“皇上,泰国公和薛太傅求见。” 泰国公和薛太傅听说皇帝醒来的消息后,二人马不停蹄的就进了宫,本来想先一步面见皇上,没料到在宫门口碰上了,于是一番口舌交战之后,二人不得不同时来见皇帝。 不料进来看到皇帝的模样,二人心中暗暗吃惊。 “微臣参见皇上!” “微臣参见皇上!” 赵炎彻手一挥:“起来吧。” “谢皇上!” “两位爱卿进宫可有要事跟朕禀报?”皇帝开口问,他手指有节奏叩击着朱漆桌面,一副不欲多话的表情。 泰国公和薛太傅看了对方一眼,他们进宫自然是想先前一步告状的,现在这情况自然是告不了状,性子强势的泰国公抢先一步道:“皇上,如今边境狼烟四起,西川关战事越发吃紧,德牧失守之后又有邬渠荆州相继被攻打,而粮草武器等物资却是远远不够啊……” 薛太傅没怎么说话,只是附议。 皇帝道:“国库空虚一事,两位爱卿不会不知吧,如今朕身体未愈,筹备战备物资之事,就劳烦两位爱卿了。” 两个人俱是一怔,皇帝此言何意? 皇帝继续道:“国库之内有多少银子,就拿多少银子去吧,朝中能才不多,蠹虫却是不少,上者无能,下者继无力,两位爱卿为两朝老臣了,也不想看着大周如此败落下去吧。” 泰国公心中一惊,皇帝对他们说这话是有什么深意,还没有来得及多想,薛太傅就跪地磕头:“臣等无能,不能为皇上分忧,皇上病体未愈,物资粮草银两之事还请皇上放心,臣一定竭力完成皇上吩咐的事情!” 泰国公才反应过来,心中骂了一句这老狐狸,好话都被他抢说了:“皇上,老臣愿意倾尽家财,只要将西厥和鹿濛驱逐出去,只愿我大周昌隆百世!” 皇帝听了他们的话,仍然是面无表情,神色却是缓了几分,冲他们挥了挥手道:“朕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泰国公和薛太傅直到走出乾清宫还有些摸不清皇帝的心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不过二人就算察觉到什么,也不会交流一番,因为上个月他们的结盟正式宣告破裂,两人甚至没有什么沟通,就离开了皇宫。 “皇上,他们都走了。”蒋公公道,看皇帝面色不太好,他小心翼翼道,“要不要奴才给你按一按?” 赵炎彻揉着眉角,道:“不必,那冒牌货如何了?” 蒋公公道:“这段时日说是病了,除了见过皇后娘娘之外,就没有见过其他人了,连请安都让人省了,只有皇后娘娘不放心,过去探望了两次。” “还有呢?” “太后身边的另一位公子也死了。”蒋公公想了想又道,“皇上,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是否要将这假太后拿下?” 皇帝摇头道:“还不是时候,这几日若是我有反常举动,就让人把我捆起来。” 蒋公公心头一颤,心道您现在也十分的反常,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皇帝“醒”来后并未上朝,只是在乾清宫召见大臣,行事命令皆需“口令”,以确保神志清醒,好在中蛊症状极为好认,对方似乎已经知晓皇帝知道了自己中蛊之事,就一直蛰伏不动。 如今皇帝心知活不久,日以继夜处理着政事,一改之前的作风,大刀阔斧地安排着身后事宜,蒋公公胆战心惊,觉得在这么下去,皇帝坚持不了几个月了。 “可有沈相的消息?”皇帝又问。 蒋公公眼皮一跳,沉声道:“数日前沈父亡故,然沈相一直未回京,想必他之前被刺杀之事是真的。” 皇帝冷道:“刺杀一事是假,隔岸观火是真,朕虽然病了,但是还是清醒的。” “皇上……”蒋公公心中一惊。 “蒋公公,你应该早知晓沈沛白的身份了吧?” 蒋公公冷汗如雨下:“皇上说什么,奴才不知——” 赵炎彻打断他的话:“别跟朕说那些搪塞之语,这宫中能悄无声息将沈沛白消息传送给卿姑的也只有你了。” 蒋公公慌忙跪倒在地,赵炎彻却丝毫没有什么异样情绪,只是道:“起来吧,你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皇上,奴才……” 赵炎彻叹息道:“都已经三十年了,就算将她关在这宫殿之中又如何呢,她的眼睛从未在我父皇的身上停留半刻,你去把她叫过来,朕有些事情想问她。” 半个时辰之后,小太监带着卿姑进了乾清宫,她虽然穿着低等宫女的衣服,然而背脊挺直,眼神傲然看着皇帝道:“狗皇帝,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放肆!”蒋公公陡然变色。 皇帝不怒反笑,似乎看见了什么有趣的玩意一般,不亏是江湖女子,被困在宫中三十年,仍然有这般风姿和傲骨。 “你笑什么?”卿姑冷冷道。 皇帝道:“我原本还不知你与沈沛白有血缘关系,如今一看,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卿姑脸色一厉,飞快的看了一眼蒋公公,又异常戒备地看着皇帝。 皇帝心情突然莫名有些愉悦,大笑起来:“放心,蒋公公没有背叛你,这皇宫之内又有谁能瞒过我的眼睛。” 卿姑嘴巴动了动,却是没有开口。 皇帝道:“今日找你来,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正文 第219章 苍山 第219章苍山 淮北以东有一座小镇,此镇既无交通之便利,又没有什么有名的名人景致,小镇不过百来户,怎么看都是四方八平,普普通通的,但是这个小镇每年的某个月份都是热闹非凡,客栈酒楼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这些人皆是江湖的打扮,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拖家带口,孩子从五六岁到十四五岁不等,有一些一些青年的,二十出头,这些人背着行囊,背着一把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宝剑。 沿着街道有不少的贩子,摊子上摆着杂七杂八的物件,什么都有,有吃食有泥偶有风车,还有一些是劣质的刀剑,上面刻着苍山宝剑,他们除了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外,还会贩卖一些小道消息,比如去年苍山收徒考验是什么,比如苍山的机关入门草药入门,以及什么苍山四大名师的不为人知的习惯性格和爱好云云。 这个小镇名字普普通通,不值得一提,但是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却是江湖上很多江湖人都知道,它正是坐落在江湖第一门派苍山的附近,苍山是江湖之中最有名望的门派,也是最神秘的门派。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苍山的武功在江湖之中位列第一,其他门派不得不服,然而苍山的弟子一般情况之下不卷入江湖纷争之中,除非你离开师门,在外不得报苍山的名号,比如前任武林盟主沈青锋就是离开了师门之后,自此就再也回苍山。 而苍山不仅仅是武侠第一,医术、布阵、诡谋等等均有涉及,名满天下的神医正是沈沛白的师父,不说苍山掌门的武功以臻化境,登峰造极,就连三代大弟子沈青锋在江湖榜上的排名也进了前十,年轻一辈者无人能望其项背。 这样一个门派,如果出世,足以颠覆整个江湖的平衡,然而苍山建派已有一百多年,五六次掌门更迭变换,始终没有破门规,能拜入苍山的人,皆是心性坚定,不喜追名逐利的人,苍山收徒的第一是心性人品,第二才是根骨天赋,若是心性不佳,再有习武天赋也是不收的。 而苍山每年一次的开山收徒,自然会引起整个江湖的关注,想拜入其门下之人若过江之鲤,多不胜数。 苏映雪快到傍晚时分才抵达这个小镇,一进镇,就有一大群人围了上来,塞书籍的有,拉人去客栈的也有,端得是热情洋溢,笑容满面,而此刻苏映雪换回了原本的女子装束,那些人就往沈沛白身前涌去,怀剑冷着脸,抽出剑才将人逼退下。 然而三人走了无数家的客栈皆是满客,苏映雪奇怪道:“此地举办什么节日吗,为何有这么多人?” 怀剑道:“这几日是苍山派开山收徒的大日子的,有许多人,数月之前就定了厢房。” 苏映雪这才了然,原来是苍山派收徒,就好比皇宫开放一日游,这镇子也是几百来户,客栈也就十来家,直到走到第四个客栈时,那掌柜道:“三位客官,您也别问了,本小镇的客栈全满了,这样吧,我把我的那间房间让出来给你们睡,房钱就跟地字号一样价格,你看成不成?” 怀剑对苏映雪道:“夫人,你跟老爷住吧,我自有住的地方。” 苏映雪刚想点头,边上有一个穿着邋遢的人就不满道:“掌柜的,刚刚我问你有没有房间你说是没有,怎么现在又有了,狗眼看人低!” 说罢又转过头,用轻蔑地目光打量了苏映雪和沈沛白一眼:“你们也是上苍山求师的?都这年纪了,上去是当人徒弟,还是做人师父啊?” 苏映雪抬头看他,这人穿着一件成年人的衣袍,一开始苏映雪还以为他是成年人,此刻听他说话,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不过古代这个年纪的也算是成人了。 怀剑皱起了眉头,正待上前,苏映雪拦住他,轻笑道:“古有太望公年过七十才得周文王赏识,又有汉高祖五十登帝位,是大器晚成的典范,我观少侠脑大如斗,上山定然不宜,不如先倒立一夜再上山比较好。” “你才脑子进水!”那少年反应过来,立马怒了,一把抽出了悬挂在腰侧的剑。 一直遵循着苏映雪的话语,在一旁沉默的沈沛白,上前一步,把苏映雪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怀剑的剑铮然出鞘,冷锋直指那少年:“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 “客官,两位客官,请息怒——”那掌柜连忙过来,生怕他们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大堂之中却有不少人乐见于看好戏,此处属于苍山领域,若是有人在山下打架斗殴,消息定会传上山去,别的不说,这几个人就算过了关卡试炼也会被淘汰,他们也就少了竞争对手,何乐不为呢。 苏映雪觉得跟一个小朋友闹得这么不愉快有失风度,就让怀剑收起了剑,正要说几句话挽回一下,却见那少年冷哼了一句:“现在带护卫逞什么威风,等明天试炼走着瞧!” 说罢转身就跑。 …… “这苍山遍布奇阵,若非武功高绝者,十条命都不够你闯的。”人群之中有人道。 “听说今年前任武林盟主也要收徒了?” “不是吧,他已经出师了吗?”有人疑惑,表示不信。 “听说他辞了武林盟主之位后,就回了师门,继任了苍山第九位长老的位置……” “……” 这是第二日苏映雪等人抵达苍山山脚之时,听到的话,抬眼望去,但见山坡下人头攒动,比肩接踵。 正前面站着几个苍山派的弟子,正在说些什么。 怀剑看了几眼道:“这几个弟子都很面生。” 等那些弟子安排完事宜之后,苏映雪等人才走过去,怀剑开口道:“这位师兄,不知聂神医可在门派内?” 被问的弟子面面相觑,睨了他们几人一眼:“你们想要拜聂师伯为师?那跟他们一道去吧。” 怀剑摇头,指着沈沛白道:“这位是聂神医的弟子。” 其中一个门派弟子狐疑地看了沈沛白几眼道:“师伯只有两个徒弟,何来第三个弟子,你可有门派令牌亦或者是证明是我苍山子弟的信物。” 怀剑和苏映雪转头看沈沛白,沈沛白诚恳道:“什么信物?” 另一个弟子冷笑一声:“连信物都不知,还敢冒充我苍山派弟子。” 这种别出心裁想引起注意的人以前不是就没有过,这两个弟子上山不到十年,自然没有听说过沈沛白的名字,沈沛白在苍山习武的时候行事极为低调,就算是门派弟子也有很多人不认识他的。 两个人弟子以为他们是浑水摸鱼之徒,正待将他们赶走,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女子声音:“发生何事?” “师姐!” 那头走过来一个女子,穿着一身淡粉色云杉,鹅蛋脸,发上插着桃花发簪,腰带上挂着一根通透的玉竹笛,二十出头的模样,容貌十分出众。 “白师兄!”女子十分惊讶的看着沈沛白,眼眸之中满是喜悦。 “师姐,他真的是我们门派的弟子?” “没大没小,这位是聂师伯的三弟子,你们应当称他师兄!”女子瞪了那弟子一眼。 那两个弟子连忙上前道歉,沈沛白抬眼看了那女子一眼,没有说话,苏映雪却察觉到这个女子跟沈沛白的关系似乎十分亲近。 女子凑到沈沛白的身旁,语调轻快道:“最近是什么大日子要到了吗,前段时日大师兄回来了,如今白师兄也回来了,白师兄,你此番回来是不是跟大师兄一样不走了?” 沈沛白十分不喜欢跟别人接触,躲开了她的手臂,往苏映雪身边靠,女子目光落在了苏映雪的身上微微一怔,柔声道:“这位是?” 苏映雪挽着沈沛白的手臂,微笑道:“我是他夫人。” 女子愣住,飞快的看了沈沛白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什么情绪,勉强笑道:“原来师嫂,白师兄既然来了,就早些上山去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这些年山中的阵法改了不少,小丁你带师兄他们上山。” “是,师姐。” 苏映雪悄声问怀剑:“那位是谁?” 怀剑道:“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桃花娘子柳寻霜,她夫君是飞云山庄的庄主,前些年病故了,她就回了苍山,专门负责领新弟子入门。” 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不远处接二连三传来了惊呼声,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十多人被倒吊在树上,晃晃悠悠,衣袍凌乱,好不壮观,有些还是七八岁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弟子解释道:“那是考验的其中一关,能否下来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苏映雪突然好奇当年沈沛白是怎么过的试验。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途中陷阱遍布,还有不少阵法,其中迂回曲折,若是没人带路,怕是走上三天三夜都上不了苍山。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那弟子一指前面:“到了。” …… 正文 第220章 解毒 第220章解毒 “几位在此地稍等片刻。”内门弟子说着进了宅院之中。 苏映雪几人等在原地,等了一会,却见有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风风火火从内往外走出来,看到沈沛白之后眼睛一亮:“师弟!” 那男子一过来对着沈沛白就是一个熊抱,语带埋怨道:“你这个小子,十年不曾回苍山,是把我们都忘了吧!” 那人看起来身形还没有沈沛白高,长得一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模样,但是力气却极大,沈沛白竟然挣脱不了,怀剑连忙道:“聂师兄,我家大人身上有伤。” 聂师兄原本还一脸埋怨,一听此言立马放开,扣住沈沛白就想把脉,谁料沈沛白一把扭住了他的手臂,聂师兄一时不察,表情扭曲着嗷嗷痛呼:“师弟,你作甚——” “大人,他并无恶意!”怀剑连忙道。 “……”沈沛白皱着眉看了他几眼,才松开。 聂师兄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手腕,瞪着沈沛白:“这就是十年未见,你给我带的礼物啊!” 沈沛白垂眉敛目,觉得有些无辜,他生性内敛,不喜接触陌生人,就算失去记忆,人的习性不会轻易改变。 苏映雪见这位师兄虽有些恼怒,但却非往心里去,从他见了沈沛白之后所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上来看,他与沈沛白的关系应当不错。 聂师兄抱怨了一大通,沈沛白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似乎也习惯了,转头看向苏映雪,眼眸满是好奇:“你就是师弟的夫人吧,好,很好,我爹在里面等你们,跟我进来吧!” 聂师兄往里走,沈沛白却有些迟疑,苏映雪拉了他的手,低声道:“莫怕。” 两人一同往内走去。 院内茂林修竹,随处可见奇花异草,有暗香扑鼻,隐约能听到的鸟鸣声,一直往内走,竹影婆娑清风摇,越发的凉爽舒适。 隐掩在葱茏后的竹楼露出了它的全貌,名曰清风小居,双层,有篱笆小院,院子内种着一大片紫色的花朵,苏映雪看了几眼,从未见过这种花。 聂师兄一脸谨慎,小心的避开道:“小心别碰到这个千茴花,不然会浑身发痒十几日,而且那解药的味道比茅坑里的屎还难吃。” 苏映雪:“……” “爹!师弟来了!”聂师兄一边喊着,一边大大咧咧地推开了门。 只听见砰地一声,一个拳头大小药罐从房间中飞了出来,聂师兄眼疾手快避开,冲里头喊:“谋杀亲子啊!爹,谁又惹您生气了!” 一个须发皆白冷着脸的老者从里面走出来,瞪了聂师兄一眼:“下次再不敲门就进来,就毒烂你的手。” 聂师兄后退一步,却是一脸不知悔改的表情:“知道啦,知道啦,都一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你把我手毒烂了,谁给你炼制丹药啊,谁给你继承衣钵啊!” “就你三流郎中的水平,还想继承我的衣钵,白日做梦。”聂神医冷哼一声。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出师行走江湖去了,衣钵就交给大师兄吧。”聂师兄无所谓的耸肩。 “你——!”聂神医被他气得话的说不出了。 聂神医不再看这个不孝子,转而冷着脸看沈沛白:“你还知道回来,老夫以为你早就把回苍山的路忘了!” “师弟我跟你说,你的房间爹经常派人打扫,不过毕竟有十年了,有些物件估计不好使了,等会你住下,哪些不好用的就换……啊,爹你扎我干嘛——窝嘴嘛了——” “咳——满嘴胡言!”聂神医老脸有些挂不住,“进来说话。” 待苏映雪说明了来意,以及沈沛白的症状之后,聂神医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他一把扣住了沈沛白手腕,沈沛白惊了一下,倒是没有抗拒。 聂神医眉心慢慢拧成了深川,半饷之后,他松开手,突然撕开了沈沛白的衣襟,神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他一年之内受过重伤?” “是。” “谁治的?” “空山子前辈。” “原来是廖师弟……” 苏映雪心中焦急,追问道:“聂神医,他的情况究竟如何?” 聂神医看了沈沛白一眼,没好气道:“当年就本就余毒未清,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次要想彻底清毒,没问题,在山上待上十年,看看老夫死前能不能治好。” 聂师兄在一旁道:“爹,你的医术退步了吧,要不然等大师兄回来治吧。” “哼,宽儿至少还有两个月才能回来,他撑得住吗!”聂神医看向苏映雪,“他原本一年也发作不了几次,到后面一月发作一次,又后来几日一次,到如今应该每夜子时都会五脏六腑绞痛难忍,至少要持续一个时辰以上吧?” 苏映雪无力的握拳,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知晓,甚至连怀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她低声道:“是。” 从那日在山洞开始,沈沛白每天深夜都是蜷缩成一团,脸白如纸,就好似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怀剑在一旁急切道:“求神医救救我家大人!” 聂神医瞥了他一眼:“老夫自己的徒弟自然会救,你是当年那个闯入禁地的慕容山庄的人?当年你跟你兄弟曾发誓这辈子效忠沛儿,怎么就你一个人?” 怀剑一时语塞:“他还有些事情……” …… 聂师兄带着他们到了另一个院子,跟苏映雪介绍道:“这是白师弟的院子,你们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外门弟子,对了,我爹那人刀子嘴豆腐心,他是气这些年师弟糟蹋自己的身子,有些毒舌,你师弟的病情应该没有他说得这般严重的!” 苏映雪:“多谢聂大侠。” 聂师兄一挥手道:“你是师弟的夫人,就跟他一样叫我师兄就好了。” “师兄可以叫我映雪。”苏映雪从善如流改口。 聂师兄听到她的名字,表情一愣,下意识问道:“你的乳名叫秀儿吗?” “嗯?”苏映雪没反应过来。 “没事没事,是我记错了……”聂师兄心虚的看了沈沛白一眼,心道,当年师弟下山二年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幅画,天天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不仅吃住随身,还不让人家碰,他偶然间听到他嘴里喊着什么秀儿的名字,他跟大师兄当年心中好奇,就偷偷潜入他的房间内,将画偷了出去,原本还以为画上是个什么美人,结果发现那是一张锦鲤戏莲图,画技倒是极为出色,上面也没有署名,应该不是什么名家之作。 他们听说师弟家里可是当大官的,一副画而已有必要这么宝贝吗,除非这幅画是他的心上人所画,而这个意中人的名字叫秀儿? 他们原本想把画偷偷放回去,谁料却被沈沛白当场抓住了,沈沛白脸色阴沉地吓人,他当时身体虚弱无力拿他们怎么样,但是没有几日,他们就过上了惨绝人寰的生活,做什么事情都被聂神医骂,被骂也就算了,被罚抄一整套医书十遍,反正是怎么惨怎么来。 大师兄道,这种情况怎么跟当年一模一样,这事情跟师弟脱不了干系。当年他们二人看沈沛白生得秀气可爱,就偷偷拿了隔壁小师姐的衣服哄骗着师弟换上,之后被这表面上看着单纯天真,实际却腹黑聪明的师弟狠狠整了一顿。 两个人才幡然悔悟,翻墙进了沈沛白的院子,跟他道歉,他们的师弟还一脸惊讶道:“两位师兄何故跟我道歉?” 等聂师兄离开,沈沛白转头认真道:“是岫儿。” 苏映雪这才反应过来,失笑道:“聂师兄似乎很怕你。” 沈沛白沉默了一下,看了几眼屋内的摆设:“这里,我好像来过。” “你想起什么了吗?”苏映雪正色。 沈沛白皱着眉头看着窗台边上放着的桌案:“我在这里住了很久,但是不记得了。” 苏映雪眸中闪过一丝失望,笑道:“你喜欢这里吗?” 沈沛白点点头:“你一起,我就喜欢。”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个他眼眸亮了起来,问苏映雪:“我们什么时候下山,我想抱抱简心。” 苏映雪收拾了一下被褥道:“等你病好了,就下山,你还头疼吗,先躺一会吧。” 沈沛白点点头,又摇摇头,苏映雪有些无奈,沈沛白在书院的时候没有这么不爱说话啊,现在有时候一整天都没听他开过口,除了跟她说几句,几乎不理会其他人,让苏映雪怀疑他幼年时候是不是有自闭症的倾向。 不过细想下来,年少时候的沈沛白似乎也很少与别人交谈,在书院的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自己和陆茗韦金平三人组,平常他跟沈青锋两人组鲜少交流,他们两个人都很寡言,沈青锋是不善口舌,沈沛白只是单纯的不爱说话,他更习惯将心思深藏于心。 “晚上你睡不了多久,若是不睡,我会担心的。”几天相处下来,苏映雪已经掌握了跟沈沛白交流的技巧。 沈沛白就乖乖躺到了床上,眼睛却仍然看着苏映雪,不放心道:“你去哪里?” 正文 第221章 离去 第221章离去 苏映雪道:“我厨房看看,让人做点你爱吃的。” 苏映雪出了门,怀剑走过来道:“夫人,我得离开苍山了。” “你要走?莫非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身上还有之前大人交代下来的任务要去完成。”怀剑回道。 苏映雪凝视着他:“如今沈相无力安排任务,由我代替他下令,你且将你知晓的所有计划事宜告知与我,不得漏掉一丝一毫。” 怀剑有些迟疑:“夫人,不是属下不跟你说,而是大人安排的事宜只有本人才知晓。” 苏映雪道:“那他安排你去做什么?” “将账册交给应该交给的人。”怀剑含糊道。 苏映雪见问不出什么,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怀剑:“怀剑,我跟沛白都相信你,你不必芥蒂怀安的事情。” “多谢夫人。”怀剑点头,“若是我遇见怀安,定会将他抓到大人的面前谢罪。” 苏映雪走出院子的时候,看到柳寻霜正朝着这边过来,她手中拿着一些什么,看见苏映雪停下了脚步:“白夫人,我给白师兄拿了一些吃食,他以前喜欢吃的。” 苏映雪接过食篮,里面是沾了糖霜的花糕,芙蓉花的印子,看起来十分花费心思,就笑着道谢:“多谢柳女侠,这是你亲手做的吧,本以为柳女侠是江湖中人,没想到还如此贤惠手巧。 柳寻霜却不欲跟她多言,看向院子里面:“白师兄人呢,这么多年未见了,我有些话想跟他说。” “不巧,他出去了。” “去哪里了?”柳寻霜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一脸狐疑。 “去找聂神医了,我正要去清风小院,柳师妹不若跟我一道过去?”苏映雪道。 “不、不了,我下次再过来吧。”柳寻霜摇头。 苏映雪方才去清风小院,发现那院子内外都没有什么仆从和弟子,心中料想聂神医不喜外人入内,柳寻霜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女子,但是终究女子,再强势也是要寻一个依靠的,苏映雪能感觉到这个柳师妹对沈沛白的心思不是普通师兄妹的心思,而沈沛白失忆之时能少一人知晓才是最好的。 苏映雪走到清风小院,却见一人身着劲装,从里面走出来。 “映雪?” 沈青锋已经知晓他们两个人上山了,看到苏映雪倒没有多少惊讶道:“你来找聂师叔?” 苏映雪点头:“我想问下屹之的病情。” 沈青锋面带忧虑道:“我方才已经问过了。” “他怎么说?”刚刚沈沛白在场,聂神医明显不愿多说。 “毒入五脏六腑,想要根除绝非易事,就算是聂师叔也花了十多年的时间研制出能克制延缓的药物来,这次治好了,以后会不会发作……”沈青锋摇了摇头。 苏映雪心头一沉,又问:“那他心智……” 沈青锋避开她的目光:“不好说。” 也许很快就会想起之前的事情,也许这辈子就在这样了。 苏映雪沉默无言。 “映雪,若是他永远都是这样子——”沈青锋想安慰什么,但是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映雪抿唇,扬了扬唇角,眸中带着坚定的神采:“青锋哥不必担忧,就算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他的,就跟他一样,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放弃我。” 沈青锋哑然,有些诧异看着苏映雪:“你……” 他对苏映雪的确有些熟悉感,但是他跟楚岫玉接触实在不算多,直到他知晓秦昌和苏映雪的关系之后,才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些怀疑,苏家小姐似乎跟沈沛白心中不可触碰的伤口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然而直至此刻,他才真正确认了。 走到院子门口,沈青锋正要走进门去,苏映雪却叫住了他:“青锋哥,屹之的父亲被人杀害了——” 沈青锋步伐一顿,瞳孔微缩:“什么!是何人所为!” “怀安背叛了屹之,对方是为了藏宝图而来,我怀疑幕后凶手极有可能是安平王。”苏映雪说出了心中的推断。 这几日来她夜不能寐,苏正阳当年接近原主的母亲正是为了藏宝图,如今诏书还在藏宝图却丢了,定然是被苏正阳拿走了,只是她还有一个疑惑的地方,对方如何知晓另外半张藏宝图在沈沛白的手中呢?沈沛白做事自然是滴水不漏,就连最亲近的怀剑也不知他的具体谋划,又怎么会将藏宝图之事透露给第三个人知晓,而且怎么会将藏宝图这么要紧的东西放在暗格之中,就好像……好像是专门等人来偷一样,这些细节让苏映雪心中不解,难道沈沛白早知怀安已经被人收买? 但是苏映雪现在心如乱麻,沈父去世了,沈沛白如今无法离开苍山,铃音又远在边境,府中只有沈母一个人,沈母精神上又有一些问题,她难以想象会出什么乱子。 安平王所谋划之事定是脱不了叛国谋逆这四个字,如今京城风云涌动,边境又是狼烟四起,苏映雪难以想象若是的皇帝真的被控制,大周会发生什么灾乱。 “此事我并未告诉屹之。”苏映雪开口,“我不能留在苍山,青锋哥,屹之暂时不能回京,我得待他回京一趟,母亲她一个人在京城之中,我不放心。” 沈青锋压下心中的愤怒,点头:“过几日我与你一同离开,此事我定要调查清楚,为二叔报仇。 “他是谁?”沈沛白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映雪和沈青锋对视了一眼,抬头看见沈沛白站在门口,瞪着沈青锋。 “他是你的堂兄,你可还记得?” 苏映雪和沈沛白在苍山住了下来,每日聂神医都会过来给沈沛白针灸试药,他经常是冷着一张脸,冷着一张脸离开,但是苏映雪看出来聂神医待沈沛白的确是很上心,聂神医所住的院子远离主院,院内仆从稀少,因为聂神医脾气孤僻不易相处,那些仆从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倒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沈沛白。 只有苍山的掌门,也就是沈青锋的师父过来看了沈沛白一会。 沈沛白在苍山时用的是化名白裴,也正是他第一次见苏映雪报的名字,这苍山之中也只有聂神医和聂师兄知道沈沛白的真名。 聂师兄捏着一张单子,坐在院子里,愁眉苦脸的看着,嘴里嘀咕着什么。 “这是什么?”苏映雪蹑手蹑脚关了门,走出来正好看着这一幕。 聂师兄道:“这是我爹这些年给师弟研制的药方,只是这其中还缺了两味药,火尾草和芝琅,这火尾草生于岩浆附近,极为难寻,前段时日大师兄来信说是有了此药的消息,不知能否找到。” “芝琅又是何物?”苏映雪问道,她不懂草药,只知道连聂神医都无法找到的草药,定然比她想象中罕见难得。 “这芝琅是一种解毒的圣药,传说可药死人肉白骨,当然这种话在我们大夫耳中就是个笑话,要是能药死人肉白骨,还要我们大夫做什么?我背了十多年的药经医理经脉穴位不是白费功夫吗?” 苏映雪也有些好奇一个高冷冷僻的神医怎么会生出话唠属性的聂师兄,若是平常她定会跟这位师兄有共同话题,但是此刻她却全无心情,追问道:“难道皇宫之中也没有这种药吗?” 聂师兄一怔,摇头道:“皇宫之中应该没有的,此药我只见过一次,当年我跟我爹去参加一个医术聚贤会,当年我爹还未誉满江湖,有一个名不经传的老郎中,不知从何处得来一种草药,竟将一个身中好几种剧毒之人给救活了。” 她眸中燃起一丝希望:“可曾问他此药何处来?” “他说此药是他有一次遭遇仇家追杀,身中剧毒之后又被人丢入海中,他原本已经必死无疑,却不料随浪逐流,飘到了一个孤岛之上,无意间吃下了一种植物,竟能缓解疼痛,之后他慢慢收集草药,才活了下来,本来这草药没有名字,因为生得有点像灵芝,又如同圆润美玉,所以他起了一个名字叫芝琅。” “后来他离开了孤岛,费劲千辛万苦却再也没有找到那座岛的位置,他带回来几株芝琅被炒到了天价,那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我爹一直在寻找芝琅的下落,然而……” “那老郎中呢?他手中可还有留着,保命之物,万金不及。”苏映雪忙问道,这种救命逆天的药或许以前她不会相信,但是经历过巫骨之后,苏映雪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聂神医的医术登峰造极,连皇宫内的太医都望尘莫及,苏映雪如同溺水之人,只能死死抱住这根浮水木头。 “都死了十多年了,听说是卖芝琅变成了富豪,他的几个弟子为了争夺谁继承他的衣钵,那老郎中被活活气死了。” “能否找到他的弟子?”苏映雪顺着这条线往下挖掘,“又或者当年收购此药的那几人手中,是否还有此药,再者,那郎中口中的孤岛可有地图线路?” 聂师兄望着她:“映雪,看来你真得很喜欢我师弟。” 正文 第222章 回京 第222章回京 山中笼罩在一片雾色之中,路旁花骨朵含着露水,有人从旁走过,露水颤颤巍巍滑落,渗透入泥土之中。 苏映雪来时一身空空,离开倒是背了一个行囊,里面大多是瓶瓶罐罐的药,都是聂师兄塞给她防身之用的,之前苏映雪的迷药都是空山子处得来的,在青云寨的时候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沈青锋背着他的阔剑,侧头问她:“真得不跟他说一声?” 苏映雪摇头,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两人下山之后,在山下小镇上买了两匹马,马不停蹄地朝着京城的方向赶去,那怕是知晓即使此刻回京,也赶不上沈父的出殡日子。 沈沛白睁开双眼,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侧头一看,边上空落落,他心中一惊,迅速起身出门,聂师兄从院外走进来,跟他打了一声招呼:“早啊,师弟。” 沈沛白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她呢!” 聂师兄有些莫名:“谁啊?” “岫玉!” 聂师兄这下彻底晕头了:“岫玉是谁?” 沈沛白不管他,松开手往外跑去,跑了几步他胸口一阵剧痛,踉跄着向前扑去。 “师弟!” …… 另一头,苏映雪和沈青锋赶了一天的路,临近天黑时分,终于赶上最近的一座城的城门关闭前一刻,免了在野外过夜。 进城之时,苏映雪眼皮抽搐了一下,心底腾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她转头问沈青锋:“对了,青锋哥,怎么没有看见嫂子?” 沈青锋面皮抽搐了一下,沉默了半天才道:“她不愿上苍山,带着小蜻蜓去游山玩水去了。” 小蜻蜓是沈青锋的女儿,苏映雪有些奇怪道:“我在山下的时候听说你现在是苍山的长老,莫非你们闹矛盾了?” 沈青锋嘴角动了动,好像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最后摇摇头道:“我原本想带她去见师父,但是她死活不肯上山。” 苏映雪几次皆被银环蛇所救,本想着见到白无霜要好好感谢一番,此刻听说他们闹矛盾自然想调节一番,心知沈青锋虽辞去武林盟主之职,但是却仍然心系剿灭魔教之事,他虽胸襟宽广,但是情商却是少得可怜,自然是不明白女子的心思。 听完沈青锋的几句话,她也能猜出大半,定是苍山想让沈青锋当长老,白无霜却不愿长留山上,而沈青锋夹在其中左右为难,白无霜一气之下就带着女儿离家出走。 沈青锋是苍山最出色的弟子,离开武林盟回苍山自然无可厚非,但白无霜却是正道门派所不齿,甚至欲除之而后快的魔门妖女,苍山虽不卷入江湖是非之中,但是江湖正道皆将它看做正道魁首,白无霜无拘束惯了,行事不羁,她虽然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但是死在她手中的正道人士却是不少,当然不愿留在苍山,而是想买个宅子,与沈青锋过隐居的日子。 “兄长不若在苍山附近的郡县买一个宅子安顿下来,不一定住在山中。”苏映雪给了他一个折中的建议。 沈青锋眼睛一亮,点头道:“是个好主意。” 两人走进了一个客栈中,点了几个菜,正吃到一半,听见隔壁有人道:“你们都听说了没,最近江湖之中又传出了藏宝图的消息。” “还想着宝藏的事情呢,如今西厥联合鹿濛在边境发起进攻,听说包括德牧还有其他几个小城相继失守,别说宝藏了,到时战乱起来连小命都不保了!”另一人啐了一口。 苏映雪抬头看了那边一眼,那群人做江湖人的打扮,看起来刚刚出师混江湖的弟子。 另一个人倒是对宝藏非常感兴趣的模样,道:“周兄弟,你怎么得知宝藏的消息,我听说十多年前因为争夺藏宝图,死了好多人,为何这么多人争相抢夺,莫不是得此宝藏能富可敌国不成?” “那必须富可敌国,我也是从我师兄口中听来的,有人花费千金买断整个消息内容,我也就是知道藏宝图的事情,这宝藏原本是当年西厥攻破宁朝时,搜刮抢夺整个皇宫的宝物,皇宫内连脚下踩得都是白玉石阶,宁朝皇帝又奢靡浮华,不知道里面藏了不少的宝贝!” 另一个人突然压低了声线道:“说起京城,我前些日子倒是也得到了一个消息,听说当年肃王造反谋之事是被冤枉的,而冤枉肃王之人正是先帝……” 苏映雪停下拿箸的手。 众人皆惊:“王兄你从哪听来的消息啊,这可不能乱说。” “京中都满城风雨了,我可没胡编乱造!” 有人不明就里问:“肃王是谁?” “肃王你都不认识,先皇亲弟,也是当时最受宠的皇子,若不是因为谋逆造反之事,或许——” “王兄慎言!”另一个人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这群江湖人不畏什么皇帝朝廷,但是到底也是大周百姓,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那人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于是三言两语将话题带到了其他的事情上。 “青锋哥,我吃饱了,先上楼休息。”苏映雪放下了筷子,突然没了胃口。 沈青锋点点头,他虽然已经差不多饱了,但是依旧打算把桌上的饭菜吃完。 苏映雪心中想着刚刚的话,安平王派人杀沈父定然是有理由的,他只怕是早就知晓了沈沛白的身世,借着肃王一事,逼着皇帝跟沈沛白反目,皇帝若是知晓沈沛白是肃王的骨血,还会再信任他吗,肃王冤案一旦被掀开,皇帝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沈沛白是幕后推动的黑手。 沈沛白怕是早就料到安平王的打算,所以才会离开京城,又假装遇袭昏迷不醒。 苏映雪心中又惊又怒,不仅是惊叹沈沛白的敏锐和预测,还憎恨安平王的手段之毒辣,为了逼迫沈沛白回京,竟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沈父之死只是一个逼沈沛白回京的由头,沈沛白一旦回京,生性多疑的皇帝就会派人将他控制起来,为了先皇的名誉清白,皇帝定然不会允许此案被翻。 她心思不属,正抬步往楼梯上走,却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喧闹声,随即一个身影被人踹了一脚,那人没有站稳滚下了楼梯。 苏映雪见那人身形瘦弱,便眼疾手快伸手一捞,阻止了那人撞向墙壁的趋势。 “多谢多谢——是你!”那人摔得鼻青脸肿的,却一脸劫后逢生的庆幸,抬头看苏映雪,却瞪圆了眼睛, 真是巧了,这人正是那日在苍山脚下的小镇客栈遇到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却没来得急多说一句,神情惊恐,一头冲出了客栈。 “那小子溜走了!”楼上有人喊。 苏映雪不经意往上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人从客房内走出来,她脸色倏然一变,转身下楼。 沈青锋听到一些动静,见她又回来,有些奇怪道:“怎么了?” 他一边开口,一边下意识想要转头去看,苏映雪低声道:“别回头。” 一群穿着黑衫的男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其中一人冷哼了一声:“这小子胆子不小,偷东西竟偷到我们头上来,大哥,要不要派人去追?” “算了,也没有丢东西,你们几个回楼上收拾一下,现在城门还没关,咱们连夜赶路。” “是!” 那人环顾了大堂四周一眼,目光落在沈青锋身上片刻,带着人离开了客栈。 等他们离开之后,沈青锋问道:“那些人是谁?” 沈青锋是绝世高手,自然能察觉道领头之人内力深厚,奇怪的是,那些人虽然做江湖的打扮,沈青锋却从未见过他们,行走江湖功夫傍身固然重要,朋友交清同样重要,沈青锋当过武林盟主,曾率领正道围剿魔教血煞门多次,无论是正邪两方的人士,就算叫不出对方的名字,至少也会有些面熟感,但是这几个人他却从未见过,而且口音也有些古怪。 苏映雪道:“西厥人。” “西厥人怎会在此地。”沈青锋心中极为憎恨西厥人,因为当年空山子带上山的西厥人害死了他的同门弟子。 他此言刚出口,人已经站起来:“我跟上去看看。” 苏映雪也站起来:“我与你同去。” 沈青锋迟疑一下,觉得苏映雪还是跟在他身边比较安全,便点头道:“也好。” 二人藏匿身形,尾随于那群人身后,发现那群人嘴里说着离开,但是实际上并未离开,而是进了几家店铺,买了东西之后,那领头大哥指挥着两人在一个巷子口等着,自己则是带着其他两个人钻进了巷子之中。 沈青锋指了指巷子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做了几个手势,苏映雪点点头,悄然藏匿一个视觉死角的位置,看着沈青锋无声无息翻身上了一个屋顶,随机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站在巷子口的两个人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其中一人跟那个人叮嘱了什么,继而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行去,苏映雪心中一动跟了上去。 正文 第223章 中计 第223章中计 跟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天色愈发阴暗,下起了毛毛细雨,越往前走,苏映雪越觉得不对劲,前面那人的身影转入了一条小巷中,她停在了原地,环顾四周,心中疑窦渐生。 不对劲!苏映雪立时改变主意,转身离开这条空巷。 谁知陡然之间,一道人影闪现,苏映雪心中一惊,眼疾手快抽出了缠在腰上的软剑,没想到那个人是有备而来,手中暗光闪过,苏映雪闪躲不及,只觉肩膀一麻,才抽出的软剑如同一条咸鱼一般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在墙上划出了尖锐酸牙的声音,雨势瞬间大了起来,瞬间将苏映雪兜头淋湿,她打了一个冷颤,盯着对方蒙着黑巾的男子,心知自己绝无逃脱可能。 那人冷哼一声,手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几招就将软剑击落在地,又是一掌将苏映雪击退了几步。 苏映雪摔出了几米远,只觉一阵晕眩袭来,随即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个时辰之后,沈青锋着雨而来,他眉宇紧蹙,行入巷子口后,雨势越发滂沱,将一切痕迹掩盖洗涤。 沈青锋并未打伞,夜幕笼罩这座城,他的眼睛却比寻常人亮上几分,看外表别人肯定会觉得这是一个胸怀宽广、粗枝大叶的男子,但实则不然,沈青锋虽胸襟宽广,但是却是一个办事很周全的男人,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当上武林盟主。 仔细寻觅观察半晌,他低头从草丛中捡起了一根银簪,发簪上毫无赘物,上有祥云纹路,简单朴素,随即脸色倏然一变。 这个发簪,半个时辰之前,他在苏映雪的发间见到过。 苏映雪是被一盆冷水给泼醒的,那水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打来,散发着一股酸臭霉烂的气味,那味直直钻入她的鼻腔中,差点没把她给熏吐了。 旁边有人阴测测道:“看来一盆馊水还不够,来人,再去打几盆馊水!” 苏映雪睁开了眸子,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矮小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把阔背环刀,身后跟着几个高壮的黑衣人,而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破庙之中。 “我昏迷多久了?”苏映雪突然开口问道。 那矮小男子本来想看苏映雪惊恐的表情,谁料对方竟这么泰然,顿时心中不爽,上前两步,狠狠甩了苏映雪一个耳光,冷笑道:“苏小姐,我看你是忘记我是谁了吧?” 苏映雪肤色本来白若雪,那五指掌印鲜红得触目惊心,口腔中也有一股咸甜的味道,她抬起头,勾起一个淡笑:“我向来记不住丑八怪的。” 那男子气急败坏,正想好好惩治惩治眼前这个嘴硬之人,苏映雪却突然又道:“等等……我好像有点印象,你是不是上次那个、那个绑架我的西厥蛮子,叫什么来着,哦,忘记了,就记得你那个同僚叫破风的,方才是他袭击我的吧,你让他来跟我说话,抱歉,对着你这幅尊荣我有点想吐。” “你、你这——”郑波面容扭曲,气得火冒三丈。 正待出手教训苏映雪之际,有几个披着蓑衣之人从院外走了进来,领头之人露出了面容,正是破风。 破风先是看了苏映雪的脸颊一眼,看了一眼举着手的郑波,开口道:“收拾东西,连夜赶路!” “这雨势这般大……”郑波一怔,皱起了眉头。 苏映雪却马上反应过来,不动声色的想,难道是沈青锋发现了行踪,追上来了? 破风看了一眼苏映雪,道:“有人跟上来了。” 这次的赶路远没有之前那次来得轻松,她双手双脚被捆绑着,身子横在马上,雨势如注,马蹄飞速向前疾驰,她感觉自己置身于一艘在滔天激浪中旋转的小舟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落入海中。 上马之前破风发现了她的意图,将她身上暗器首饰等物都取走,但饶是如此,她仍然强撑精神,想记住道路,然而夜色太黑,她又头晕目眩,根本看不清道路,在不断地颠簸翻覆中,她昏迷了过去。 等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腹内翻江倒海,她一睁开双目,就一阵猛吐。 “我操你大爷!”站在她身前的郑波被吐了一身,差点没拿起大刀把眼前的人脑袋砍了。 “好了,你先出去换身衣服,叫人来收拾下。”破风道。 郑波满脸阴霾,骂骂咧咧走出门,有人进来将屋子收拾了一下,破风这才上前一步,看着苏映雪:“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苏映雪似乎清醒了一些,掀开眼帘,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而自己在一个房间内,看摆设好像是客栈,她看了破风一眼:“赫连冲呢,莫不是他皇帝当腻了,又想让我去当女皇?”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嗓子黯哑得如同被火燎过一般。 破风脸色微微一变,淡淡道:“陛下远在西厥,并不知此事。” 苏映雪差点吐血,感情自己半道掉沟里了,之前对方是看到自己才起了抓自己的念头。 “那你们抓我作甚,莫非你们想另立贤主,所以才找上了我?”苏映雪挖苦道。 破风眸中闪过一道不耐,然而他忍耐力比郑波却是好多了:“我若是你,就会选择闭上嘴巴,我喜欢百灵鸟婉转奉承之音,但是若是呱躁丧气的乌鸦,我会让人把他舌头剪了。” 苏映雪头疼的厉害,提不起精神跟他唇舌,破风只当她是怕了,继续道:“老实回答我两个问题,不然这一路上有你好受的。” 苏映雪勉强抬起眼皮看他:“我现在就很难受,若是你再不请大夫,我很有可能来不及回答你的问题,就一命呜呼了。” 破风道:“你若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自会请大夫。” 苏映雪心道这些西厥人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喜欢问问题,她盯着破风看了半晌,沉默了一下,才从鼻腔里哼出两个字:“问吧。” “沈沛白在何处?” 苏映雪目光惊疑不定,对方问这个做什么? 对面破风把玩着手中的兵器,苏映雪这才看清他手中武器似枪非枪,似刺非刺,差不多六七尺长,尖头如同三棱军刺,通身乌黑,尖头有凹槽,凹槽暗红,好像是经年积累的暗红血垢。 经过方才一番试探,苏映雪知晓对方绝对不是好说话的人,她沉吟了片刻,道:“我与他分道而行,他此刻应该在回京的路上。” “说谎。”破风面冷冷盯着苏映雪,手中三棱刺钉入床沿,“听说他爱你入骨,宁可自己被你捅一剑都不愿伤你半分,怎么会与你分道而行?” 苏映雪咳了几声,道:“我们本是一起回京的,三日前他收到了一些信息,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请了沈青锋来护我回京。” “那他去哪了?” 苏映雪眸光有些哀恸:“不知道,其实自从我刺了他一剑之后,我们的感情都大不如前了,他以前做什么都会告诉我,但是现在他去哪里都不会知会我一声,你说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子?” “……”破风撇开头。 苏映雪又咳了几声,道:“抱歉,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你们去厉府做什么?” 苏映雪心中一惊,下意识开口道:“原来那日跟踪我们的人是你!” 顷刻间她脑子旋转起来,对方怎么会知道他们混入了厉府,莫非是有人透露的信息?除了怀安之外影卫中还有奸细? 对方知道他们混入了厉府,那会不会知道沈沛白失忆的事情,不,如果知道的话,刚刚就不会是那个反应了,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们跟安平王不是应该是合作关系吗?难道是他们的关系崩了? 这些念头在苏映雪的脑中盘旋,越想下去就越同乱麻一般,让她头痛欲裂,她勉强压了压心神,抽出了一条思路,回答道:“找解药。” “什么解药?” “安平王给皇帝下了一种毒药。”苏映雪顺着思路说下去,“皇帝知晓自己中毒,但是不能将此事透露出去,就派遣我夫君出京办事,实则让他混入安平王身边,一方面是找到解药,另一方面是调查安平王……” 她停顿了片刻,破风追问道:“还有什么?” “密谋造反!” 说出这些也是经过她一番深思熟虑的,之前沈沛白跟他说过,安平王与西厥暗中密通,若非如此对方不会这般快速就攻下了德牧,而且皇帝中蛊之事虽没有传出去,但好多个月不上朝,是个人也猜到皇帝有问题,当然朝官都认为皇上是病体沉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西厥定会知晓一些消息。 而安平王这般谨慎之人,肯定不会大嘴巴到处跟人说自己把皇帝给毒了,苏映雪就赌对方不知道皇帝中毒这事。 苏映雪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破风的神情,知道自己是赌对了,破风从袖中掏出了一颗药丸,递到苏映雪面前:“服下此药。” 苏映雪:“这是何药?” “毒药。”破风冷冷一笑。 正文 第224章 冤案 第224章冤案 苏映雪看了一眼,并不认为自己能拒绝的了,拿药吞了。 破风似不欲与她多言,只说了一句:“别耍什么鬼心思,此药叫九踅九毒丹,一旦服下,每隔三日就需服下解药,不然就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 说罢他转身离开,他走后没有多久,苏映雪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谁知一爬起来就听道外面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惊,马上又躺会床上。 却见那郑波手中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进来:“喝!” 苏映雪没接,郑波的拇指还插在那药碗之中,嘴唇泛着一层油光,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表情猥琐,伸手抬起了苏映雪的下巴:“啊哟哟,美人儿,我见你这面泛桃.色,春意萌动了吧,那沈大丞相跟个小白脸似的,定是在床笫之间满足不了你吧。” 郑波身材矮小,长得倒是不怎么丑,只是三角眼,下巴正中长了一颗痦子,苏映雪看了没来由又是一阵胃海翻腾。 郑波这次眼疾手快,疾身闪避开去,嫌恶地捂着鼻子,怒骂一句:“小贱人,这一路有你好受的。” 说罢就把那碗药狠狠一砸,转身就走。 苏映雪却是精神不济,闭眼昏昏沉沉睡去。 …… 聂师兄走进房中,看到屋内聂神医正给师弟施针,不犹得动作轻了一些。 沈沛白逼着眼睛端坐在床榻上,额上是一层薄薄的汗水,此刻他眉宇紧紧蹙着,偶尔闪过痛苦的神色。 治疗过程远非沈沛白表面上这般平淡,聂师兄不敢开口打扰,安静地等在一旁,心中对自家师弟又是佩服又是心疼,他平常大大咧咧的,粗手粗脚的像是一个武夫,而非一个医者。 差不多半个小时,施针结束,聂神医给沈沛白盖上被子,聂师兄则是上前给师弟擦汗,沈沛白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一些,他虚弱无力地看着聂师兄:“师兄……岫儿回来了吗……” 聂师兄一脸无耐,自从映雪走后,他师弟只有一醒来就往山下跑,他只好扯了个谎说苏映雪半个月之内就会回来,但是沈沛白怎么会如此好糊弄,他就只好说若是不会来,他就陪他下山去找她。 于是他家师弟每天见到他就问一句的岫儿回来了吗,平常话题也是三句不离岫儿,岫儿岫儿岫儿,苏映雪不是太师之女吗,为什么沈沛白会一直叫她岫儿? 聂师兄搞不懂,倒是没有想太多,他家师弟现在脑子不好使嘛。 聂神医行出院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开口:“何事?” 聂师兄跟在他身后,脸上有几分焦虑:“方才我收到了沈师兄的来信,信里说师弟的夫人失踪了。” 聂神医脚步一顿,看着聂师兄,并未开口。 聂师兄道:“我让人打探过苏映雪的消息,得到了一些信息,这个苏映雪虽是太师之女,但是却是过江龙的秦昌的弟子,而且……” 他有几分犹豫,但是还是继续说:“她似乎与西厥有所联系。” 苍山能屹立百年,仍然是江湖门派的翘楚,除了卓绝的武学之外,自然其他的本领和手段,江湖之中又有什么门派能如同的神仙一般置身事外,丝毫不卷入纷争之中,而又受到江湖中人的崇高敬仰。 此事大部分苍山门人都不知,但是事实上,苍山的确掌握着一些不出山门可知天下事的门道。 聂神医就是不理红尘事的其中一人,但是这数十年来,苍山一直平澜无波,只除了…… 当年空山子误信西厥奸细,害死他师弟还有苍山几个天赋颇佳的弟子,也导致空山子终生悔恨,自我逐出师门,如今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但是聂神医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情跟自己有莫大的干系。 “爹?”聂师兄见他爹怔住了,就开口喊了一声。 他跟苏映雪虽然只相处了三天,但是却觉得师弟的这位夫人是一位坚韧豁达之人,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对沈沛白的关切担忧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而且若是她故意有目标性的混上苍山,为何这么快就离去呢?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吧。 聂神医突然道:“当年廖师弟之事,本不是他的错,西厥人冲着藏宝图而来,也是冲着我而来的。” 聂师兄惊了一下,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那时候的师弟还没有上山,他每日除了练功习武之外,就是跟小师叔和师兄摸鱼打鸟,无忧无虑。 那时候他爹是个温润儒雅的名医,并不像现在一天到晚冷着脸,他有两个师叔,一个叫廖山,经常下山游历江湖,另一个是最小的师叔,也就二十出头,没比他大多少,是苍山中最有天赋的弟子。 小师叔脸颊上有酒窝,包子脸,虽然深受师祖宠爱,但是却脾气很好,师叔师伯都很喜欢他,那时候自己很喜欢跟在他身后喊他包子师叔,小师叔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会很生气狠狠瞪着他,然后就自己先憋不住哈哈大笑。 后来有一日廖师叔回来了,带来了两个在江湖中结识的好友,谁料那两个人接近廖师叔别有目的,他们潜入禁地后被小师叔和几个门人发现,小师叔在年轻一辈中武功最高,但是却差对方二人一招,那二人杀了在场的几人,将尸体抛下了悬崖之后逃下了山。 此事一出,苍山中人无一不悲愤欲绝,聂师兄还记得廖山师叔在小师叔的灵堂外跪了一天一夜,自我逐出师门,离山之前他发誓定要天涯海角追杀那两人,以向他师弟赎罪! 而从小师叔死的那一日开始,聂师兄就发现他爹的性情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也再也没有见到他笑过,然而无论他和师兄怎么追问,聂神医却是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 而此刻,聂神医的话却让他心中一惊,藏宝图?他爹怎么会有藏宝图的? 聂师兄这么想着也直接问出口,聂神医目光落在一丛竹林上,沉默良久才道:“三十多年前,我下山游历,一着不慎反遭了邪教门人的道,有一人经过出手救了我,那人就是沛儿他父亲。” “师弟的父亲是一介文人,怎会出手救爹?”聂师兄糊涂了。 沈沛白在江湖之中化名为白裴,苍山之中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俩寥寥几人,聂师兄是其中一个,但是他并不知道沈沛白是肃王的骨血。 聂神医道:“沈大人高节忠义,当年沛儿父亲与他有知遇提拔之恩,所以他才会收养沛儿为子。” 聂师兄更加吃惊了,师弟竟然不是沈大人的亲生骨肉! 聂神医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叹息了一声,将当年的事情慢慢说了出来,这些事情在他心底积压太久太久。 “你师弟的亲生父亲是肃王,当年在一次偶尔的机遇之中,他得到了一张藏宝图,但是那张藏宝图残缺不全,只有一半,就托我打探江湖之中藏宝图的消息,几个月之后我打探到了另外半张藏宝图的消息就将这个信息传信告知与他,肃王几番周转,花费了很多人力物力,竟真得被他找到了另外半张藏宝图,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他得到的半张藏宝图是假的,有人将藏宝图信息传播出去,江湖中人得到了藏宝图的消息闻风而至,他也因此受了伤。” 很快,西北战事起,肃王因伤吃了几场败战,朝中有人暗中卑劣手段频出,伪造肃王通敌谋反的证据,皇帝下令招肃王回京,而战场战事激烈胶着,哪有说走就走之理,皇帝连下五道令牌肃王都未回京就起了疑心,此时太子又将肃王得到藏宝图一事禀告于皇帝,皇帝心中越发怀疑,而此刻肃王恰好大胜,皇帝心中已经认定肃王定然与敌军有勾结,此时的胜利只是为了欲盖弥彰的打消肃王谋反的言论罢了。 肃王回京没有多久就被软禁在宫中,聂神医想要救他离开,然而肃王却不肯离去,他一生高傲轻狂,怎么会背负着骂名苟活,聂神医无奈离去,临走之前的肃王告诉他,他这一生中从未对不起谁,但是唯独对不起一个女子,他恳求聂神医能替他办一件事情。 肃王委托聂神医之事,就是去救他流落在外的儿子,聂神医找到沈沛白的时候,小小的沈沛白几乎是一息尚存,他原本想要带沈沛白回苍山,但是对方实在是太脆弱,脆弱到一缕清风都能成为杀他的利刃。 聂神医在沈府住了三个月,无数次将他从鬼门关抢回来,渐渐了沈沛白的心跳和脉搏都变得与普通婴儿无异,但是因为他太小了,很多药物都不能用,几年内绝无可能将毒驱除干净。 他本想收沈沛白为徒,带他远离京城是非之地,然沈仲合坚决不同意沈沛白离开京城,一来沈沛白既是肃王的之子,一是皇室骨血,他定会竭尽全力教习沈沛白,二来肃王是被冤枉的,他决不能冤沉海底,沈沛白若是想要恢复身份,定然要先洗清肃王的罪名。 “爹,你说那藏宝图,是否是这段时日在江湖之中掀起波澜的前朝宝藏?”聂师兄敛去眼中的震惊,问道。 正文 第225章 宝藏 第225章宝藏 “莫非那肃王得到的藏宝图,就是二十年前……”聂师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聂神医眸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他发髯皆白,眉目间刻着深邃,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当年肃王率军离京,临行之前将藏宝图交托于我手中,此事除我之外,无人知晓,却不知是何人泄露了消息……是我连累了你小师叔惨死,也使得你廖师叔悔恨终身!” 聂师兄从未见他爹露出这等哀痛悔恨的神态,连忙宽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事与爹又有何干,廖师叔亦是何其无辜,应该被千刀万剐的是那两个西厥人。” 聂师兄觉得自己这话说得颠三倒四,不甚习惯,说完之后感觉有些尴尬,又道:“看来这半张藏宝图倒不是赝品,如今可是在师弟手中?” 倒不是随便猜的,一来他了解他爹,他爹是钱财如粪土,自然不会自己留着,二来这藏宝图是不祥之物,若非是恩人之物,他爹肯定会直接烧了了事,以绝后患。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交还给了师弟。 聂神医点头:“我怀疑藏宝图如今恐怕不在沛儿身上了。” 聂师兄倒吸了一口气:“莫非是苏映雪盗走了藏宝图?” 他想起那日他追问沈青锋,沈沛白的伤是被谁所伤,苏映雪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沈青锋只说了一句是合欢派的人,师弟身手不凡,怎么会被人轻易偷袭,而那剑伤分明是被熟人偷袭所致! 而如今苏映雪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更是让他心生怀疑。 要知道能在沈青锋身边绑走人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对方是自行离开。 聂师兄觉得有些头疼,他师弟如今是这幅样子,若是以前的师弟,绝对不用他费脑去担忧,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总觉得的这件事情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二人离开竹林,偏僻一角的石头后传来一阵窸窣轻微的响动,一身桃色云裳的柳寻霜慢慢走了出来,鬓发间桃花簪子微微摇晃,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 大雨断断续续,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堤坝的水位漫了上来,附近的田地也成了一片洼塘。 苏映雪发了烧,整个人昏昏沉沉,有气无力半睡半醒躺在床上。 这几日破风和郑波等人带着她转移了很多地方,不知道是给她吃的药里加了昏睡散,还是她吃下的毒药有副作用,一向身强体健的苏映雪这几天状态就跟刚刚重生的时候差不多,每天完全清醒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时辰,有时候还会错过吃饭的时辰,更多清醒的时间都在行驶的马车上。 那破风倒是并不怎么为难她,或许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有些顾忌,又或许打着其他的主意。 在三日前,苏映雪下马车行方便之事时,暗中跟随其后的郑波突然窜了出来,想对苏映雪行不轨之事,被苏映雪对着后脑勺砸了一下,随机被赶来的破风教训了一顿,之后不知道破风跟郑波说了什么,郑波就先行离开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说实话,苏映雪那一刻不是不害怕,甚至她还起了跟郑波同归于尽的念头,她发狠地拼命挣扎,眼神如同的深山老林中猛兽,最后破风想要扶她起来时,被她的眼神所慑。 苏映雪手中毫无依仗,内力被封,暗器和软剑被缴,鬓发微乱,袖子被扯下一截,她从未如此无力和狼狈。 那些男人肆无忌惮用目光看着她裸露的手臂,眼底深处或多或少有着跟郑波一样的目光,此处的荒郊野岭,一群血气方刚的男子与一名柔弱无依的美妇人。 苏映雪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这几日她一直在养精蓄锐,假装自己风寒一直没有好。 她坐在马车内,手掌收在袖子中,耳朵竖起,手中拿着一块粗糙的石头,还有一根约莫只有一指长的骨状物,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她用石头将骨头磨砺出了尖锐的一头,外形好似一根骨锥,这个事情不能随时做,只有在行路的时候借着马车轱辘声掩护才能行动。 马车于下午在一处树林停下,随机这些人就在原地散开,东敲敲西看看,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事实上苏映雪心中一直很疑惑,这群人行程看似没有规律,但是实际上却从未停留脚步,这说明他们的目的地很明确,这群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到了第二日中午,苏映雪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是九踅九毒丹发作了,她额头冒汗,咬着牙想要坐起来时,车帘突然一掀,破风爬上了马车,将一颗药丸递到了她的口中。 苏映雪心中生惑,因为前几日破风故意折磨她,每次都要毒药发作一会,痛得忍受不住了,才会慢腾腾过来给她一颗解药,今夜为何会来得这么快。 很快苏映雪就发现了不寻常,破风将她的哑穴给点了。 她听到外面破风压低了嗓子:“先候着原地,等那些人进去再做打算。” 还隐约听到了机关、洞口等字眼,苏映雪还没有疑惑多久,破风让她下马车。 “别打什么鬼主意,若是敢逃走,暗箭不长眼,死了可怪不得我。”破风面无表情的威胁着苏映雪。 苏映雪安耐住心中的疑惑,跟着破风几人躲在一处茂密的丛林后面,很快视线内出现了一群人。 莫非他们想要伏击这群人? 苏映雪闪过这个念头,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那群人中有两个她熟悉的面孔,亦然是张晟张武二人。 这些人是安平王的人?他们来此地做什么? 她压下心中疑惑,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或许今日是她逃脱的最好时机。 但是,破风极有可能知道张晟张武二人是沈沛白的人,对方为何会知道自己和沈沛白的身份呢?这件事情除了怀剑以及张晟张武知道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难道……张晟张武其中一人是内奸?或者两个人皆是细作? 这个念头一出,苏映雪心头的石头一沉,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决不能求助于张晟和张武。 看来只能见机行事了,看看能否趁乱逃走,苏映雪沉着气,打算静观其变。 那群人似乎已经探明了道路,一上来就拐到了另一头的山坡上,一直被护在其中的小轿停在山脚,一人从轿内走了出来,穿着一身朱红色袍衫,旁人对他毕恭毕敬,那群人很快分作两拨,一拨守在山下,另一群则是护在那人身后,往山坡上去了。 苏映雪张大了嘴巴,这个人……竟然是安平王!虽然隔着比较远的距离,但那人的身形气度,的的确确是安平王。 莫非…… 苏映雪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抬头环顾四周,此处山脉深邃,罕无人迹,倒像是一个好的藏宝之地。 而破风带来的人隐藏在暗处,透过茂密的树林,苏映雪隐约能看到那群潜伏分散开的人,手中拿着弓箭,对准了下山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烈日当头,不知过了多久,破风做了一个手势,他手下的人开始动了,然而不过瞬间,破风突然凝住了表情,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守在山下的护卫面色警惕,抬头看去,却看到了一群穿着劲装的江湖人往这边过来,而且看样子不像是一个门派的。 “我就说在这里,看,前面有人守着!” “难道这藏宝图是真的?宝藏就在这座山上!” “哼,谁知道这定是有人设下的圈套,大家小心一些,这群人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人。” 这群江湖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了山脚下,而此时那群护卫有些懵了,想也不想就拦住了那群人的去路。 “站住!” “你叫我们站住我们就站住啊,这里是你家吗?”人群中有人嗤笑道。 苏映雪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很快两方人就打了起来,安平王带来的人虽然多,但是却是打不过这武林中人。 这群武林中人很快就冲到了山头,破风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有属下在边上说:“大人,来的人里都是武林正道几个门派的家主,其中有倥侗派、风雷山庄、岐山观,这些门派除了倥侗派外,在江湖中只能算不大不小,怎么会知晓此处有宝藏?” 苏映雪却暗暗皱起了眉头,之前在客栈中就听到江湖中盛传藏宝图的消息,她隐约抓住了什么,但是真相就好像散落的珠串,她怎么都找不到那条串联的线。 “大人,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静观其变。”破风挥了挥手,想了想又道,“派两个人混进去看看。” 有两人领命而去,在此地无法看到上面的情况,那两个人上去之后没有多久,就有一人下来禀报:“大人,那群江湖人冲进去了。” 其他属下一听,连忙纷纷道:“大人,我们也进去吧,对方武功出众,若是直接对上,恐无胜算。” 破风犹豫再三,正待开口说话。 谁知此刻,山上变故陡生! 正文 第226章 敌营 第226章敌营 “轰——”山上传来了一阵巨响。 足足响了有好几息的时间。 苏映雪只觉耳朵翁然作响,脚底下震颤不停,山坡乱石滚尘,有不少人狼狈的从上面连滚带爬跑下来。 “怎么回事?” “大人,上面发生了爆炸,洞口塌了!”先前上山的属下跑了下来,脸上还带着侥幸,要是再跑慢一点极有可能他就埋了! 当是时有大半的江湖人已经打败了安平王守在门口的护卫,闯入了洞口,谁料不到一炷香的时辰,洞内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轰天响动,随即是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天翻地覆,洞口被堵住了。 而在那藏宝洞藏于山腹中空处,爆炸使得山头摇晃开始坍塌,连带着守在外面的江湖人也无法安然离开,有不少人被砸中了身躯,狼狈惨叫着逃窜下山来。 破风又惊又怒,眼底深处的有一丝怀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设计了安平王,这个藏宝图难道是假的? 不,不可能,他跟踪了安平王好几个月,安平王内部人传来的消息,这个藏宝图是从沈沛白手中盗取而来,而且沈沛白的父亲因此而死亡,难道这一切都是沈沛白的阴谋? 破风狐疑的看了苏映雪一眼,张晟和张武二人这条暗线埋了这么多年,不可能被识破。 他绝对没有想到安平王就这般死了? 而如今却不知沈沛白的行踪,就连苏映雪都没有沈沛白的信息,听说他在年前受了剑伤,之后旧伤复发,似乎极为严重,不然也不可能会半途而废。 破风怀疑这其中定然有些联系,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见乱石翻滚而至,破风只好下令撤退。 与此山对立的山头上立着一人,他目光落在山下一处人影,目光顿了一下,一丝惊讶在他的眼中转瞬即逝。 破风等人在附近镇上的停留了几日,几次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报,那日除了几个在洞口被埋的倥侗派内门弟子被救之外,再无一人生还。 而安平王的人围住了一整座山,挖了三天也没有把他们王爷挖出来,只挖到了王爷身边的护卫,又过了几天,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那群士兵突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破风收到了一封信,随即马上让手下收拾行李上路。 苏映雪不知道安平王是否死了,但是她总有一个念头,安平王很有可能没死。 但是此刻她无暇去想这么多的事情,因为她终于发现了破风的此次行程的目的地——西川关。 西川关外,正是西厥领土。 破风要带她去西厥! 苏映雪这几日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但是破风却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她找不到一丝能逃脱的机会。 苏映雪只好暗中蛰伏不动,安耐住自己,去西厥的道路必须经过西川关,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能逃离的机会,翎王赵延玦就在西川,若是她能逃脱就去找他,她体内的毒或许有办法解开。 然而让她绝望的是,破风等人在进西川之前突然变道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山崖矗立,崖下怒涛拍岸,此江名为怒,怒河宽几百丈,无人敢渡舟而过,就算是水性再好的壮汉,都游不过半河,此河素来有名,出现在很多诗中,其声望之有名,就好比苏映雪会背诵蜀道难。 然而苏映雪万万没有想到,在悬崖峭壁之下,有一处水势稍缓慢的河段,河底竟然造了石柱供人通行。 苏映雪眉头暗蹙,难怪西厥人来中原,如出无人之境,来去自如,原来有这么一条密道。 破风解开了她的穴位,然而此处险峻异常,绝非逃跑好时机,苏映雪只能硬着头皮下了水。 激流湍急,虽是稍缓的河段,又有扶石柱前进,但是若是普通人绝对无法通过,只有内力高深的人才能勉强通过,苏映雪内力浅薄,直到此刻她才发现破风身边带着的几个人皆是高手,内力远比她来得高深。 虽是夏季,但是他们过河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苏映雪在河流中被冻得双唇发白,耳畔是湍急的水流声,手脚已经酸痛到麻木,如果不是破风用绳子将所有人都栓在一起,她很有可能没走到一半就被水流卷走了。 不知用了多少时间,终于过了怒江,苏映雪的暗暗记下了位置,只听见破风一个呼哨,某个黑暗之处,突然出现了几个人,他们穿着明显不同于中原人的服饰,牵着几匹马,看起来似乎是驻扎在此处的暗哨。 破风并没有打算让大家休息很久,只是让大家换了那几个人送过来的衣物,随后就赶路。 那群西厥男子,毫无顾忌,当着苏映雪脱下了衣物,并且用挑谑戏弄地眼神看着她,眼神赤/裸裸,这一路上虽然破风下令不得与苏映雪有身体接触,但是实际上这群人并没有把破风的命令太当回事,只是当着破风的面不敢太明目张胆。 对于这一点,苏映雪自然了然于胸,所以平时她都是紧随在破风身后。 让她惊喜的是,那日她被抓时,发现身上的暗器毒药以及银环蛇都消失无踪,没想到几日后一天夜里,银环小蛇突然爬进了马车里,她才知道原来银环蛇并没有被抓,而是逃走了,之后一直顺着气味追踪她。 此刻有上好的机会,这群西厥男人肆意地展露着自己的身躯,破风见此并未说什么,他们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用色狼似的眼神盯着苏映雪。 谁料眼前的女子毫无羞耻之心,面无改色环视了一圈,时不时摇摇头,露出一脸鄙视的神情。 众人:“……” 被看之人不自然地转开身子。 …… 策马急行数十里,终于在天亮时分,抵达目的地。 天幕之下,坐落着几百座营帐,战旗飘飞,上绣一个大大的厥字,战旗背面是一个火焰花纹的图案,那个图案苏映雪有些眼熟,再看破风等人衣服绣的花纹,十分相似。 东北角传来了号角声擂鼓声,似在训练。 苏映雪心跳随着那战鼓一上一下的跳动,脸色陡然煞白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在驻扎在西川关外——西厥军营——大周对立的敌营之中。 苏映雪被带到其中一座营帐,有两个侍女拿了换洗的衣物进来想伺候她换上。 那衣衫轻纱质地,穿了跟没穿一样,苏映雪心中警惕,后退几步,盯着那两个侍女:“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那两个侍女对视的一样,说了一句什么话,苏映雪听不懂,这是西厥话。 那两个侍女上前几步,想要强迫苏映雪换上这件衣衫,苏映雪闪身躲避开,朝着营帐门口冲去,谁料刚出门,门口就有两个侍卫亮出了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这里响动引起了不远处的破风注意,他走过来看了一眼,以为苏映雪想要逃跑,皱了皱眉头。 “这里是军营,你以为你能逃出去?”破风勾起唇角,嘲讽道,“我劝你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若是被当做奸细乱刀砍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若是这军营之中,多得是想要发泄的男子。” 他的话透着一丝恶毒,苏映雪冷冷笑道:“想死自然容易,你不远万里将我带来此地,就想让我做这个?” 破风的目光顺着苏映雪看向那两个侍女,明白过来她话语里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若是想要逼迫她干她不相干的事情,她会宁死不从。 他开口说了几句话,那两个侍女转身离去,过了一会侍女送来一套正常许多的衣袍。 侍女和护卫都退了下去,营帐之中只剩下了破风和苏映雪两个人,苏映雪看向破风:“你想要我做什么?” 破风轻笑出声:“不愧是丞相夫人,聪明过人。” 苏映雪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她可不想跟这种人打机锋。 破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颗药丸递给她:“这是今天的解药。” 等苏映雪吃了解药,破风又说:“我可以给你解药,并且送你回中原,只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情。” 来了,苏映雪心中一动,她一直猜测破风是否有其他的目的。 “何事?” 破风:“取得陛下的信任,将他身上的一样东西偷出来给我。” “什么东西?” 破风:“一封假的先皇遗诏。” 苏映雪:“?” 破风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只需要知道这封遗诏陛下一直待在身上,你什么时候能偷出来,什么时候就能回去。” 苏映雪面无表情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在遵守诺言,你不怕我将这件事情告诉赫连冲?” 破风笑起来,苏映雪这才发现他瞳孔带着一丝暗红,他开口道:“你可以试试,试试他相信一个满肚子鬼点子的陌生人,还是对他忠心耿耿十多年的属下。” 苏映雪也笑了:“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信我?” 破风意味深长道:“非你不可。” 正文 第227章 深陷囫囵 第227章深陷囫囵 第227章 苏映雪厌恶级了破风那副老子找你是看得起你的嘴脸,但是偏偏她却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下来,从刚刚几句话中,她猜测这个破风极有可能是另侍其主。 假的先皇遗诏?她马上想起那封无字诏书,此刻正待在皇宫的某一角落,难道赫连冲的皇位是偷来的不成? 还没有来得及多想,破风已在外面催促。 身后的侍女加快速度,将她头发挽好,在她的发髻中插上带羽毛珠花簪子,墨绿色的珠子从额头处垂落,映着她凝脂若雪的肤色,她看着镜中之中的自己,觉得自己跟一只鸡毛掸子似的,她嘴角抽了抽,西厥都什么审美…… 有人在门外喊了一声,随后苏映雪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和欢呼声,听到身边的侍女惊喜道:“陛下回来了!” 于是苏映雪就看到原本绷着冰雪一般的侍女面带着春意,带着苏映雪走了出去。 苏映雪抬头看去,隐约只看一列兵马队开道回营,领头的人似乎穿着一件金丝铠甲,骑着一匹乌黑宝马,正威风凛凛的进来。 因为隔得远,苏映雪看不清楚,但是身边的侍女明显激动起来。 “听说这次大战又胜了,陛下真是威武非凡,连赢三场!”侍女小声惊叫着,脸上满是仰慕的神色。 “是啊,要是能给陛下侍一次寝,我死也甘愿!”另一个侍女道。 说着她们两个人想起了什么,突然瞪了苏映雪一眼。 苏映雪一脸莫名,对方说的是西厥话,她根本听不懂,不过就算听不懂,她也能猜到一二。 赫连冲。 苏映雪把这三个字念了一遍,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到西厥的领土,而且还是在敌营之中。 不知道沈沛白如何了,他的伤是不是好一点了,还有他的记忆…… 苏映雪一边想着,破风的人已经过来接她过去,西厥人高马大,一路上过去,苏映雪看到了好几个人眼眸都是绿色的,也有一些是黑色的,只是黑色中隐约掺着一丝绿色,只是绿色深浅不一。 他们穿着跟中原人不一样,衣物都左衽的,而且布料很厚重,有些粗粝,少有轻纱软绡,这个国家的人都喜欢戴帽子,帽子上面还有各种各样的毛,女子的首饰头饰也是如此。 还有一点就是西厥天气昼夜温差很大,白日的时候苏映雪并没有觉得冷,但是到了晚上,苏映雪就开始瑟瑟发抖了,她身上的衣物并不御寒。 不知道从哪座营帐传来了隐约的管弦歌乐声,苏映雪忍不住搓搓胳膊,打了个喷嚏。 被破风的人带过来后,她就一直在这个营帐中候着,从下午一直等到了晚上,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有人进来了。 来人看起来有点像侍卫官,他上下打量了苏映雪几眼:“你就是破风带来的女子?” “姿色倒是不错。” “会什么才艺?” “以前侍奉过别人吗?” 苏映雪:“……” 听不懂。 那跟来的属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侍卫官改了口,带着古怪的口音又重复了一边。 “中原人?”他眼神带着轻蔑,高高在上地好像在看下等生物一样。 “会唱曲吗,会跳舞吗,会弹奏乐器吗?” 苏映雪心中不悦,勉强压下,开口:“都不会。” 侍卫官哼了一声:“都不会,破风那家伙是想干嘛,陛下身边怎么会弄一个中原人伺候,若是有什么差错,他担当的起吗?” “来人,带她去伺候我们战胜归来的勇士,啧啧啧,这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能玩几次。” 也不等苏映雪说话,直接让人拉了她就走,苏映雪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到底。 侍卫官的意思她马上就听明白过来,这侍卫官跟破风明显是不合,他要借机搞事,要把她当做军营中那种不可描述的女子一样,去伺候那些最普通的士兵。 那两个士兵人高马大的,拉扯着她,正想着吃点豆腐,谁料手中的女子突然跟泥鳅似的滑了出去,苏映雪看准时机,耍开了那两个人,一头朝着人少的地方跑去。 “站住!来人,快!快拦住她!!!”身后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叫喊声。 很快引起了一阵骚乱,火把四周晃动,人影和人声交叠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主营帐内有人出来,皱着眉头问。 侍卫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大事,有一个军JI逃出来了!” “怎么办事的!这可是庆功宴,若是败了陛下的雅兴,你们统统军规处置!” “属下们马上去抓,请大人放心!” 华丽的营帐内,舞姬曼舞昳丽,主位上坐着一身墨绿华服的赫连冲,下面坐着几个将领,破风占了个最末的席位,此刻他微皱了眉头,他离营帐门口最近,又内力深厚,自然是听到了外面的话。 赫连冲正高声赞扬着将领的功绩和能力,并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乱,这种小事别人也不会专门禀报与他。 好不容易等赫连冲说完,破风刚想插话,他身边的侍卫官洪钺抢了他的话头,开始没完没了赞美起赫连冲是多么的英武不凡,肯定会很快攻破西川关,踏破中原巴拉巴拉。 之后又是论功行赏,赏赐的赏赐,记功的记功,磨磨蹭蹭大半个时辰,终于扎到了闲暇时间,破风还未开口说话。 上头的赫连冲按了按眉头:“孤有些醉酒了,众卿继续,孤先走了。” 哗啦啦一片起身以及拜倒的声音:“恭送陛下。” 赫连冲走了,破风瞬间就没有待下去的耐心,马上出了营帐,拉了一个士兵问了才知道原来是洪钺这小人在从中作梗,眸中瞬间酝酿起了暴风雨。 “马上把人找到,送到我那里去!” 留下这一句,破风也急急的加入了寻找的行列。 营中自然是门禁森严,苏映雪并未跑多远,她也没有想逃走的想法,她此时内力全无,又中了毒,除非插了一双翅膀,才有可能逃出去。 她躲在了阴暗处,不时的转移着地方,心中骂死了破风,是真得恨死这个人,恨不能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拎出来骂上三天三夜。 苏映雪教养一直很好,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爆粗口,她更加不是什么圣母,要是她能逃出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抓到破风,把他剁成碎泥,喂野狗。 有士兵举着火把过来,她退后几步,想要躲到另一个角落里,谁料另一个方向也走过来一拨人,退无可退之际,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把她拉进了一个营帐中。 “你——”苏映雪诧然发现,拉她的居然是一个半大的小孩子,黑眼珠子,中原人? 小孩对她竖起手指,将她藏在一个箩筐里,然后在她头顶丢了很多大白菜和萝卜。 有人进来:“小哑巴!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 小孩一脸茫然,似乎根本听不懂对方说话,只是一味的神色惊恐着摇头。 士兵看了几眼,把他淡薄的身体推开,粗暴的翻了翻可以藏人的地方,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骂了一句什么走了。 苏映雪钻出头,把头上菜叶子丢开,看向那个小孩:“多谢救命之恩,你是大周人?” 那小孩走过来,低声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不能留在这里,很快就会有人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难听,一点都不想这个年纪小孩的声音,好像什么破碎乐器一样,沙哑艰难,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要是被人发现,我会被人分尸喂狼。” 苏映雪有些惊讶,她眼尖的发现这个孩子身上有很多伤痕,似乎受了很多折磨:“你不是哑巴?” 说完这句,她马上接了第二句:“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你能告诉我赫连、西厥皇帝的营帐在哪个位置吗?” 那小孩睁大的眼睛,似乎有些震惊:“你是刺客吗?” 苏映雪没解释,说:“我不是刺客,我找西厥皇帝有点事情。” 小孩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他眼中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恐惧,他怕自己冒然救的人害了他的性命,就掀开帐篷帘子,给苏映雪指了方向。 苏映雪摸了一下小孩的额发,低声道:“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 小孩明显身子一僵,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映雪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赫连冲躺靠在榻上,手中拿着一份奏折,烛火明明暗暗,他眼眸已经从原来乌黑变成了墨绿色,比他身上穿的衣袍要浅了一些,比以前邪魅阴暗更多了几分深邃。 “陛下,您这才大胜回营,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奏折明日再看也不迟啊。”他身边的女子娇嗔道。 侍卫官洪钺过来给那女子递了一件衣服,女子走过去小心给他披上了一件外套。 “嗯。”赫连冲说着,并未放下奏折,而是让人拿来笔墨,低头写起什么来。 那女子眼中有些焦急之色,看了洪钺一眼。 侍卫官洪钺不敢劝,出了营帐吩咐下人送点的热茶来。 过了一会,热茶送来了,洪钺正要开口吩咐,谁知其中送茶侍从突然脚下不稳,整个人往前栽去,连带着手中的茶壶也飞了出去,洪钺心中一惊,那茶壶对准的方向正是赫连冲! “啊,陛下小心!” 女子惊叫声响起,随后哐啷一声巨响,茶具砸中桌案,热水飞溅而出,赫连冲疾身躲过,手中奏折却湿了大半,他冷冷皱起了眉峰。 “陛下,饶命,奴才不是、不是……饶命!”侍从魂飞胆颤,跪倒在地上。 还没有等赫连冲说话,侍卫官洪钺冷声道:“冒犯陛下神威,罪无可赦,来人把他拖出去!” 那侍从整个人好像一只虾子颤抖起来,连求饶的话都说出来,居然尿了裤子。 正当众人皱起了眉头之际,营帐内又发生了变故,另一个趴在地上的侍从突然从地上捡起了碎片,在所有人毫无防备之际,一把掐住了花容失色的女子,将碎片抵在了她的娇嫩的脖颈上。 “都别动!” 正文 第228章 条件 第228章条件 “啊,陛下救我——”女子不断的惊叫着,让苏映雪忍不住将锋利的瓷片逼近了一些。 那女子马上就吓得不敢开口发声了。 赫连冲并没有看那个女子,却是皱着眉头看苏映雪,眸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是你!” “好久不见,赫连冲。”苏映雪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大胆!竟敢直呼陛下的名讳!”洪钺呵斥道。 苏映雪似笑非笑地看了洪钺一眼,这时候洪钺也认出眼前这个侍从是逃走的苏映雪,他想到这是破风带回来的人,马上道:“陛下,这刺客是破风带回来的人,破风居心或侧——” 赫连冲冷着睨了他一眼:“闭嘴。” 洪钺脸色讪然,只好闭口不言。 赫连冲目光颇深地看着苏映雪:“许久未见你,倒是瘦了很多,憔悴了,莫不是沈沛白待你不好?若是如此,孤这里倒是缺个给我伺候我沐浴更衣的。” 洪钺一惊,难道眼前这个女子是陛下在中原认识之后念念不忘的那位?那可如何是好,自己之前所作之事要是被陛下发现了…… 苏映雪勾唇冷哼了一声:“陛下倒是个绝情之人,你就不怕我手中的这位伤心?” 赫连冲凤目轻佻,毫不在意道:“苏小姐,你这么说孤可就伤心了,这段时日孤可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呢。” “你瞧瞧你眼前这位,与你是否有几分相似,眼睛有八分相似。” “……” “早知如此,那几日在马车中,孤对你就不能这般客气,不然那会沦落至望梅止渴的地步。” 如今的赫连冲早已经撕去他曾经的面具,露出了他的本性。 被苏映雪恰在手中的女子的表情由惊愕转为哀怨,最后狠狠地瞪着苏映雪。 洪钺这才恍然,他说总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有几分面熟。 苏映雪怒极反笑,赫连冲总是会触犯到她愤怒的底线,好像一只撵不走踩不死的蟑螂一样仍然厌烦,然而她却不能表露出这种情绪,这笔账迟早有一天,她会跟他算清楚。 “赫连冲,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苏映雪道。 “噢?”赫连冲好整以暇,神态轻松,甚至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苏小姐,既然来了,就坐下跟孤叙叙旧,这次让孤这个东道主好好招待招待你。” 着重强调了招待二字,又一直称呼她苏小姐,分明是不将沈沛白放在眼里。 “行。” 苏映雪松开女子,又看了进来的侍卫一眼,竟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正好坐在赫连冲的对面。 场上的人倒吸了一口气,苏映雪看了他们一眼:“陛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谈谈。” 赫连冲大手一挥:“你们都下去。” “陛下不可啊!” “陛下,切莫信了这女贼——” “陛下——” “退下!” 赫连冲冷冷睨了他们几眼,众人鸦雀无声,只好转身离开。 “现在可以说了吧?”赫连冲掸了掸袖子,亲手给苏映雪切了一杯茶。 苏映雪一直提防着赫连冲,怎么可能会喝他的茶,赫连冲嗤了一声:“苏大小姐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苏映雪懒得跟他虚与委蛇,直接了当道:“放我回去,我将传位诏书给你。” 赫连冲先是一怔,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情绪,瞬间恢复正常:“不过是一封作废的诏书罢了,你觉得对我有什么用?” 苏映雪道:“是么,可是那诏书之上可是盖了玉玺,听说贵国某些皇亲似乎对你的帝位十分不满,我若是将这诏书奉上,届时陛下这宝座恐怕是不会这么稳当。” 赫连冲目光冷了下来:“若是诏书有用的话,孤当时为何不直接要诏书,而是将你绑走。” 这个问题苏映雪想了很久,当时为什么赫连冲会连诏书都不要了呢? 直到后来她知道赫连冲的身份是西厥大公主的义子,是绝对没有皇位继承资格的,而西厥大公主性格骄纵自私,更加没有继承资格,最有资格继承的是战死的两个皇子的儿子,但是为什么最终皇位会落在毫无血缘的赫连冲身上,真相只有一个,那赫连冲是大公主的亲生儿子! 当时西厥皇帝还在世,他平生最疼爱的是苏映雪的生母三公主,而苏映雪与三公主容貌有六七分的相似,赫连冲将她带回去极有可能是想利用自己得到皇位,之后摄政治国,又或者还有更直接的办法,逼迫自己嫁给他,这种事情西厥历史上似乎也曾经发生过。 后来赫连冲的血缘得到了证实,他的确是大公主与人私通所生,苏映雪从沈沛白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大公主说出了这个事情之后,被恼羞成怒的驸马打了一个耳光,之后驸马要抬小妾进门,大公主一怒之下竟把那个小妾一剑刺死,最后之后驸马休妻,倒戈相向,此事在西厥闹得沸沸扬扬。 从破风说让偷假的诏书,苏映雪就猜测赫连冲这个CEO接的名不正言不顺,很有可能是没有法律效益的,而现在看赫连冲的神情,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赫连冲见苏映雪没有开口说话,又道:“如今先王和三公主皆已去世,就算这诏书是真的,又能掀起什么风浪,莫不是,你想当女皇?” 他心中自然有很大的顾虑,毕竟他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也自然清楚苏映雪不想当女皇,但是他拿不准苏映雪知道多少,难道她真得知道自己手里有一封假的遗诏? 他回西厥之时遭到了赫连河的围杀,那时先帝就已经死了,他历尽千辛逃回西厥,得到大公主和国师的支持,暗中制造了假的遗诏,这才击败赫连河的党众,但是朝中仍有不少官员还是对自己不服气,对方若是拿到苏映雪手中那封遗诏仔细对比,就能发现其中的区别,这也是赫连冲最讳莫如深的秘密。 苏映雪笑了,她摇摇头:“陛下,你并不知晓这个遗诏的多有用,这可是一封无字遗诏。” 赫连冲神色微怔:“你说什么?” “这个遗诏上并未写内容,只盖了印鉴与贵国先帝亲笔签名。” “不,这不可能!”赫连冲砰地将茶杯砸在桌面上,阴鸷地盯着苏映雪,似乎在推测她是否说谎。 苏映雪这时候有心情喝茶了,施施然给自己倒了一杯:“想必你已经知晓我娘手中除了有传位诏书之外还有半张藏宝图,这张藏宝图与诏书放在一个地方,而我发现的时候却只剩下了诏书,藏宝图却不知所踪。” 苏映雪停顿了一下,嘲讽道:“藏宝图是苏太师拿走的,我已经查出娘亲是被他和林氏所害,若是苏太师知道三公主的身份,他会这般胆大包天?” 也正因为那传位诏书上没有任何的字迹,所以苏太师并没有拿走他。 “那诏书上的印鉴与签字都用了一种特殊药汁隐藏起来,旁人看了不过是一本无字的册子罢了。” 半真半假,那诏书上的确无字的,但是却不是只有印鉴和签名,还有西厥先帝亲笔所写的内容。 不过当年西厥先帝十分宠爱三公主,就连提前二十年写了传位诏书的事情都能干出来,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干出来? 赫连冲眉宇慢慢的皱起,这些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大半,但是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苏太师与那人有关系,等他知晓了以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段比起那人来差得太远。 赫连冲凝视着苏映雪,许久,他才露出了往常的笑容:“沈夫人真当慧敏过人,孤差点就被你骗了,若是这诏书是无字的,那孤真当要退位让贤了。” 苏映雪摆出一副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骗人的表情:“陛下若是不信也罢,我兄长已经知晓我是被你的人抓来的,我死了不打紧,若是这诏书落在了不该落的人手中……” 她不怕赫连冲不心动,毕竟他身上的诏书是假的,如果自己手中诏书给了赫连冲,那从此他就高枕无忧了。 不过她绝对不能把这个事情透露出来,所以才弯弯绕绕了半天,赫连冲不会轻易被哄骗,但是也不会轻易就范,如今正是打战的时候,国内兵力空虚,要是朝中乱起来,他这个皇帝就不用当了。 果然,赫连冲盯着她:“既然诏书是空白的,那你何不写上自己的名字,从此富贵荣华,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苏映雪摇头道:“皇位与我又有何干,古往今来唯有帝王家,父子相忌,兄弟相杀,权力富贵,欲望无穷无尽,杀戮永无休止,若是能选择,我宁愿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人家,一家老小都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陛下,你大男人,或许你会觉得我是妇人之心,若是您能放我回去,我定会在心中铭谢与你。” 赫连冲拧了拧眉头,灯光在苏映雪眼眸中跳跃,红唇有些失血色,但是丝毫不减她的魅力,明明是青春绝美的面容上,却带着一丝历经人世的沧桑寂寥,更多的是已为人妇的温柔缱绻。 他心抽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当年自己儿时被师父罚跪在院子的情景,大雪几乎将自己埋在雪中,但站在窗前的师父却丝毫没有一丝仁慈和温柔,看向自己的眼神比冰雪还要冷上几分。 正文 第229章 囚禁 第229章囚禁 他从回忆中回过神,看向苏映雪的目光更加复杂,眼眸深处腾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欲望,很快就沉了下去。 他轻笑道:“看起来我别无选择……” 还没有等苏映雪呼出一口气,赫连冲凑了上来,在距离苏映雪不到几指的距离停了下来,他神色带着暧昧:“但是,远远不够。” 苏映雪瞬间退后了两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人话。” 赫连冲抬眸看着她:“不过是一封诏书,怎么及得上你。” “……” “我需要那半张藏宝图。” 苏映雪皱着眉头:“藏宝图早已经不在我身上。” “不是你的半张。” 苏映雪这才反应过来:“另外半张藏宝图,我并不知道在何处。” 赫连冲淡淡:“你不知道,有人自然知道。” “来人,送苏姑娘回去休息。” 苏映雪回到营帐之中没有多久,破风就进来了,皱着眉头问道:“你闯入了陛下的营帐之中,陛下没有怪罪与你,你是如何脱身的?” 看来陛下并未动苏映雪,而看苏映雪的神态似乎非常轻松,破风不知道对方是如何解困的,但是万一对方将自己的事情透露出去,对自己而言也是一定的麻烦,如今陛下对自己信任度远不如前,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苏映雪冷哼道:“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破风大人,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希望破风大人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 破风被哽了一下,他对苏映雪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如今她中了自己的毒,想必不会拿自己生命来开玩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丸丢给她。 这是三日后的解药。 破风转身正要出门,苏映雪叫住了他:“等等——” 第二日,赫连冲派了两个会说中原话的侍女过来伺候她,名义上是伺候她,实际上是监视她,苏映雪能察觉到这两个侍女都是会武功的。 而她每日都需要去给赫连冲当丫鬟两个时辰,伺候他的日常起居。 苏映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把手中茶碗给砸了,赫连冲这是什么意思,他分明是想要毁了自己名声。 果然每次苏映雪过去主营帐时,赫连冲不是叫她赠茶递水,就是的穿衣卸甲,无论做什么都是摆出一副暧昧调戏的模样,好几次苏映雪都想放蛇咬死他,但是赫连冲内力深厚,又对她有所防备,她如今被封了内力,根本无法近身。 苏映雪自然不会白白被他占便宜,对方让她斟茶,她就给他加料,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但是什么泥灰、飞蛾的尸体、某种昆虫断腿还是有的,让她伺候穿衣,她就故作无意在对方衣袍上抹上墨汁,赫连冲第一次没有发现,着了她的道,直到出门了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发现自己后背上画了一只王八。 好几次下来,赫连冲气得怒火中烧,偏偏苏映雪软硬不吃,你对她好,她丝毫不放在眼里,你对他狠,她全盘接受,然后把那些套路反过来用在你的身上。 这个女人,七窍玲珑,手段心思不输于任何男人。 可是偏偏她对自己一点心思都没有,那双眼睛里除了厌恶就是不耐,哪有一丝丝的温柔。 几日下来赫连冲不仅没有吃到任何好处,反倒是把自己气了个半死,对苏映雪又爱又恨,看到她眸中闪过洋洋得意的神色,恨不能当场就把人办了。 然而他深知,苏映雪性子刚烈无比,若是自己真得强迫她,对方很有可能来个玉石俱焚。 “苏姑娘,陛下招你过去伺候。”侍女进来禀报道。 “现在?”苏映雪看了一眼天色,以往不都是下午让自己过去的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苏映雪没有办法,磨磨蹭蹭半日走到赫连冲的营帐内,原本以为会跟往常一样的赫连冲会故意找借口让自己干活,没想到一进去就看到赫连冲穿着与之前大不相同,却与她第一日来这里时候看到的装束一般,金丝盔甲,腰悬绿宝石宝剑,血红披风垂在身后,他眉宇之中多了一丝肃杀之气。 他站在一个沙盘前,身旁站着两个将领。 她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将领刚刚说完旗开得胜四个字,她心中一紧,这是……又要打战了?! 将领拱手离去,赫连冲走到苏映雪的跟前。 “孤即将上战场,想听你说几句好话。” 苏映雪一脸看智障的神情看着他,你要去攻打我的国家,还想让我祝你旗开得胜,早日攻占中原不成? “你别忘了你身上有西厥皇室的血脉,若是有一日西厥入住中原,孤就封你为公主——” 苏映雪想也不想打断他的话:“免了,谢谢陛下厚爱,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赫连冲心底怒火一下腾起三尺高,一手抓住了苏映雪肩膀,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了她的后脑勺,霸道强硬将自己的双唇贴了上去。 苏映雪死命挣扎,对方却不依不挠,对准她的双唇攻城略地,苏映雪急于脱困,张嘴狠狠咬了对方一口。 “啪——”手掌拍在对方的脸颊上,竟然震得生疼。 苏映雪后退几步,眼神锐利,如同泛着寒光的刀刃,恶狠狠瞪着赫连冲。 赫连冲擦了擦唇上的血迹,笑得邪魅而危险:“我后悔了。” 我会把沈沛白抓来,让你亲眼见到他死在你面前,然后再给你一个完美的身份,从此以后,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还没有等苏映雪说话,赫连冲带上头盔,大步走了出去。 很快营帐外传来了号角声音,军队列阵,一望无际,气势恢宏。 苏映雪站在营帐门口,看向自信满满的赫连冲,心口突突跳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到自己住的营帐时,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布衣的孩子站在门口伸脖子仰望,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苏姐姐,你回来了。”小孩兴高采烈跑过来。 “书会背了吗?”苏映雪走进营帐。 “嗯,已经会背了……”小孩张口就把今天学的一章背了出来。 苏映雪赞许的点头:“不错,继续努力。” “嗯!”小孩看了看帐篷外面,小声道,“苏姐姐,西厥人出征去了,我们是不是……” 他说出后面的话,苏映雪明白他想说什么,这个孩子叫小雀,正是前几日救了她那个孩子。 小雀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但是实际上已经十岁了,他是个孤儿,无亲无故,一年前他的家乡闹了水灾,他就离开了家乡,去了柳台当乞丐,谁料竟天降横祸,被人抓来了西厥。 让苏映雪吃惊的是,小雀是被破风抓来的,破风抓他来的原因是他根骨奇佳,是个学武的好料子,再一细问,他被抓的日子差不多是他们在柳台的日子。 破风把他抓住以后,就让人把他带回了西厥,他在这军营之中两个月,无数次想要逃走,但是不仅没有成功,被抓住之后还被毒打了一顿,差点被活活打死。 苏映雪跟破风要人的时候,破风一开始并不同意,直到她搬出了赫连冲,他才勉强答应了让小雀过来伺候苏映雪,但是并未同意苏映雪想带他一起离开的要求。 苏映雪出身勋贵,自然听说很多皇亲高官手下都会养死士,破风很有可能是这个打算吧。 这几天下来,她也发现了小雀天赋异禀,学武十分迅速,就她这种半桶水的师父,都能看出小雀的确是很有天赋。 那天夜晚太黑暗,苏映雪仔细看小雀的容貌,现在打扮干净清爽了,发现他虽然长得有点黑,但是容貌清秀,五官也很精致,而且苏映雪总觉得对方容貌有几分眼熟,不过一时半会她也想不起来像谁。 苏映雪当然想要逃跑,现在赫连冲去打战,破风也跟着他上了战场,正是逃跑的好时机,但是苏映雪马上就发现赫连冲派了四个内力深厚的侍卫守在了门外,比以前看的还要紧。 不仅如此,现在每日只允许她出去逛小半个时辰,范围不超过她所住营帐的三百米远。 此时,苍山上,沈沛白的身子正在日经好转。 随着沈沛白的身体越来越好,聂师兄的苦恼也越来越大,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糊弄不下去了。 师弟从小就比他聪明,比他机智,小时候看着纯真软弱的,实际山切来来是一肚子的腹黑坏水,除了上山前几个月被他戏弄之后,之后就是全程被师弟欺负欺负的死去活来,说没有脾气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偏偏师弟就有本事拿捏着把柄,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过了那个度。 就好比此刻,明明师弟失去了记忆,但是聂师兄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跟孙子没什么两样。 他骗师弟说苏映雪很快就会回来,但是现在早已经过了那个时间,对方不仅没有回来,而且听沈师兄传回来的消息说,苏映雪如今很有可能在西厥敌营之中。 沈师兄让他安耐住沈沛白,千万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聂师兄一开始还觉得瞒着师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然而没想到一开始师弟每天都要问苏映雪什么时候回来,每次他都要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糊弄过去。 但是现在,师弟居然已经好几日没有问过这个事情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师弟记忆又退化了? 正文 第230章 师妹心思 第230章师妹心思 “师弟,把这碗药喝了。”聂师兄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那药散发着一股恶臭,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不仅臭,而且味道是上天入地独一份。 沈沛白接过药,毫无怨言,乖乖的一饮而尽。 聂师兄连忙竖起了大拇指:“师弟,你真厉害。” 沈沛白一言不发,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聂师兄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试探地问道:“师弟,你有无不舒适的地方?” 沈沛白摇头,想了想道:“师兄,我有些困倦,想睡一会。” 聂师兄只好道:“好吧,那你睡吧,师兄去给你准备药浴,等吃晚膳了再回来,你若是有事就喊外面的花伯。” 沈沛白点点头,侧身躺下。 聂师兄怀着一丝丝不安离开了小院。 他前脚刚走,一袭桃花色裙摆就飘到了院外。 正在院子内给花浇水的花伯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是柳寻霜就露出一个笑容,张嘴啊啊了几句。 柳寻霜露出一个温柔甜美的笑容,她从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了一小坛酒:“花伯,这是我前些日子酿的竹叶酒,用了新的配方,你替我尝尝味道如何,若是有不好的地方,就给我一些意见。” 花伯接过酒,连连点头,眸中露出赞许感谢的神色。 柳寻霜借此道:“花伯,我想进去看看白师兄。” 花伯露出为难的神色,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 柳寻霜道:“我给他炖了一碗的滋补养身汤,这汤若是冷了就没有功效了,您放心,我不会打扰他休息的,我放下汤就走。” 花伯犹豫了半天,让开了身子。 “谢谢花伯。”柳寻霜露出感激的神情。 推开房门,她下意识放缓了动作,理了理鬓发和衣襟,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推开门后,她却怔了一下,沈沛白并未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桌案后面,手中拿着一只笔,一脸严肃地正写着什么。 “白师兄,瞧瞧我给你送什么来了——”柳寻霜露出一个温和友善的笑容,哄孩子似的走了过去。 她偷听到了聂师兄跟聂神医的对话,已经知道沈沛白失去记忆的事情,心中起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十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白师兄时,不过十岁,那时候她才上山没有多久,出身贫穷卑微,资质也不好,在同弟子排在最末一批,那时她并未拜入师门,苍山收徒需要观察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之内若是你通不过考验,就算是天赋和资质再好也没有资格拜入内门。 想要拜入内门,拜得一个好师父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柳寻霜心中却有着一个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拜入掌门门下,光宗耀祖,从此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这件事情她原本一直悄悄藏在心中,然后后来在上山试炼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女孩,两个人相互帮助,才通过了试验,柳寻霜很开心,就跟那个女孩结为金兰,一起练武,互相宽慰扶持,有一日柳寻霜无意之间说漏了嘴,说出了自己的梦想。没想到那个女孩表面上是她的好姐妹,背地里却嘲笑了她,说她痴心妄想,整日搔首弄姿,勾引师兄。 柳寻霜偷听了那女孩的说话,怒不可遏冲了出去,狠狠地抽了那个女孩一个巴掌,两个人就此闹翻,从此以后两个人见面如同仇人一般。 柳寻霜的手段容貌远远不及对方,很快就那女孩联合同门弟子所排挤,不仅吃住与别人寒酸,就连比试历练都被人糊弄欺瞒,差点落下山崖。 而也是在差点落下山崖的那日,白师兄白衣胜雪,宛若神邸一般出现救了她,自此她心中就再也容不下第二个男人。 “师兄,看你气色不太好,为何不多歇息歇息?”柳寻霜连忙走上前,有些好奇问道,“你再做什么?” 然而看清了纸上的内容之后,柳寻霜嘴角抽了抽。 那雪白的宣纸上,正躺着一只四仰八叉的王八,而沈沛白手中拿着豪笔并非在写字,而是在给它清理龟壳。 沈沛白面色冷淡,神情专注,眼神纯真如同一个孩童,正不断地用豪笔去戳乌龟的四肢,伸出来,缩进去,伸出来,缩进去,根本就没有搭理柳寻霜。 柳寻霜面色有些僵硬,不过很快就释然了,白师兄现在智力未恢复,平日连聂神医都不甚搭理,这般对自己也是正常的事情。 她连忙取出了篮子里的东西,语带惊喜道:“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糖葫芦,枣泥糕,还有……你最爱吃的梅子糖。” 沈沛白的面色有了几分波动,目光亮了几分,从那只可怜的乌龟身上挪开,看向了柳寻霜。 柳寻霜献宝道:“我上次听聂师兄让厨房给你做梅子糖,但是厨师却不会做,所以前几日下山无意间发现一个酒楼有梅子糖,所以花了一点钱跟那掌柜买了秘方,这些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这跟你以前吃的有什么不一样?” 说罢将一颗梅子糖放到了沈沛白的手里。 事实上她是专门下山,花了重金才买到了梅子糖的秘方,然而自己捣弄了半天却做不出那种玲珑剔透糖晶,只好拿了从酒楼买来的那一盒来献宝。 “怎么样?好吃吗?”柳寻霜问道。 沈沛白点点头,然后目光看向她手里那叠,带着一丝希冀和恳求,柳寻霜心中有些窃喜,马上将那盒梅子糖推到沈沛白那边:“你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多做几份。” 沈沛白把盒子收了起来,看向柳寻霜目光里也带着几份柔和亲切:“多谢柳师妹。” 只是片刻他的神色又落寞了下来,看得柳寻霜心中一揪:“白师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沈沛白看了窗外一眼,却没有说话。 柳寻霜猜测道:“师兄是不是想出去走走?” 沈沛白微微垂下脑袋,继续戳他的大乌龟,有些闷闷不乐:“师兄不让我出去。” 柳寻霜正求之不得,现在的白师兄单纯天真,正是她下手的好时机,只是聂神医和聂师兄看的紧,平日她都不能进来,不然就凭她的手段,早就让白师兄对她依赖沉迷了。 至于那个苏映雪,哼,身份很可疑,嫁给师兄必然另有所图,如今师兄心思单纯,她定要拆穿她的诡计,好好护着师兄。 再者,柳寻霜心中另有所图,白师兄身份高贵,有皇室血脉,有着一日回归正统,她就算当不上正妃,也能当个侧妃。 更何况,他们青梅竹马,身份和关系自然比别人亲密些。 柳寻霜的脑子闪过这些念头后,马上就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师兄若是想出门逛一逛,师妹有一个主意。” 半个时辰后,沈沛白跟在柳寻霜身后,走出了居住的小院,院子里,花伯趴在石桌上呼呼大睡。 “师兄,你想去哪里?这几日明风崖上花开得正好,不若去哪看看?” “我想去集市。”沈沛白开口道,他手中还拿着那只乌龟,那乌龟比巴掌要小一些,缩了脑袋躺在他的手心装死。 “你想下山?”柳寻霜笑不出来了,她迷晕了花伯,最多也就能撑个两个时辰,若是下山一来一回就要两个时辰,而且师兄的身体不好,若是在山下发生了什么,她要怎么跟聂神医交代。 沈沛白伸出手,把乌龟摆在柳寻霜的眼前,幽深乌黑的眸子看着柳寻霜,眸中带着恳求。 柳寻霜马上就抵挡不住这种眼神,硬着头皮道:“你是说它一只龟很寂寞,想去集市给它买一个小伙伴?” 沈沛白马上点点头。 “好,我带你下山,不过你要跟着我,不能乱走。” 柳寻霜负责外门弟子的事务,下山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聂师兄虽然特意叮嘱过守门的弟子,但是那弟子却是不敢得罪柳寻霜。 但是守门弟子也不敢违背聂师兄的指令,柳寻霜和沈沛白离开没有多久,聂师兄急匆匆的身影就马上出现在山门口。 然而等他下山的时候,却在山下看到了已经昏过去的柳寻霜,而沈沛白早已不知所踪。 聂师兄心中气急,毫不怜香惜玉把柳寻霜拍醒:“师妹,快醒醒!” 柳寻霜只是单纯的晕过去了,马上就醒了过来,她看到聂师兄心中一紧,嗫嚅道:“师兄——” “人呢!”聂师兄问道。 “啊?”柳寻霜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你白师兄人呢?”聂师兄没好气道。 “白师兄……我不知道啊。”柳寻霜眼神迷惑,带着一丝闪躲,她刚刚一下山突然闻到了什么味道,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师兄,师兄莫不是被歹人抓走了!”柳寻霜大惊失色。 聂师兄白了她一眼,谁敢在苍山山脚下抓人?师弟很有可能是自己走的。 这话他也不好跟柳寻霜说,他方才下山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种预感,如今预感成真,哎,都怪他没有注意到师弟的反常啊,这要是被他爹知道可如何是好啊。 聂师兄担忧的是,沈沛白若是恢复记忆还好,若是没有恢复记忆,他一个人在外面,岂非危机重重? 正文 第231章 边关噩耗 第231章边关噩耗 聂师兄马上转身回山,派出几十个弟子去寻找沈沛白。 于此同时一辆马车在山路上行驶,马车外面的车夫穿着一件松垮垮的长袍,胸襟半露,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他头顶带着一个斗笠,一边驾车一边时不时喝一口酒。 不过只喝了两口,那酒壶就见了底,他摇摇葫芦,撇了撇嘴。 过了一会,路边出现了一个猎人打扮模样的男人,背着一个背篓,汗流浃背的赶路。 那猎人见了马车很是激动:“兄台,能否载我一程?只需要载我到下一个镇子即可!” 那车夫犹豫了一下,停了马车:“载你倒是可以,不过你只能与我同坐。” 猎人走得累死了,自然是同意,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一些好奇,某非这马车内是内眷小姐不成,看着这车夫穿着不像是普通富商人家的马车。 不过他没有想太多,坐上马车之后,很快就发现日头越来越毒辣,正是秋老虎迅猛的天气,烈日灼阳,好似把人放在油锅煎烤一般,那车夫倒是不怕热,带着斗笠,毫无感觉似的。 猎人故作无意地搭讪道:“小哥,这车里坐着的可是你家小姐,这么热的天气你们准备去哪啊?” 车夫道:“里面是我家公子,我们回乡探亲。” 原来是公子,猎人眼珠子一转,马上开始头昏眼花起来:“哎呀,我可能有点中暑,头疼死了。” 谁料那车夫却毫无所动。 猎人得寸进尺道:“不知道可否让我进车厢内歇一歇。” 车夫猛地一拉马缰,马车停了下来。 猎人心中纳闷:“小哥,您这是——” 话音刚落,那马夫便狠狠一脚将那个猎人踹了下去:“滚下去。” 猎人摔了个屁墩,痛得呲牙咧嘴的,瞬间破口大骂道:“狗腿子,不过是个小奴才,竟敢踹你爷爷我。” 谁料那马夫马鞭一扬,粗鄙之言随口就来:“老子日你奶奶的腿……” 那粗鄙之语要多市井就有多市井,猎人被骂的目瞪口呆,等他回过神来,马车早已经走远了。 马车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车夫将车停在路旁,掀开帘子关切问道:“大人,您怎样了,是否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车内男子露出半张苍白的脸颊,大热天却穿着一件狐裘,似乎在瑟瑟发抖,他咳嗽了老半天才停下来回答:“不必。” “大人……” “怀风,你不必多言,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怀风没有办法,只好尽量将马车驾驶地更加平稳下。 “大人,过了前面梁兴城,再往西走就是西川关了,你如今的身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还有我听说你师兄在江湖上发了缉拿令,谁把你带回苍山就赏银一千金。”怀风心道,这苍山倒是挺有钱的,随随便便就一千金,不过大人的师父和师兄待大人是真得好。 没错,这马车里的人正是沈沛白,他下山之后与怀风汇合,很快就离开苍山的地界,一路往西行。 他的记忆在苍山的时候就恢复了一些,但是却一直不甚稳定,这一路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候一觉醒来直接忘记怀风是谁,怀风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替沈沛白做事,虽然名义上是他的手下,但是实则沈沛白拿他当兄弟,兄弟如今变成这幅模样,他自然心疼担忧。 但是他也知道沈沛白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于是他暗中与苍山的人交际,拿到了一些能缓解沈沛白的药物,好在这段时日在苍山的治疗有一定的效果,不然沈沛白绝不会这般好受。 不过这毒一日不根除,沈沛白就不能使用内力,一旦使用内力,毒素就会再次进入血脉,到那时候可真得神仙难救了。 沈沛白沉默不言,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那是苏映雪离去之时放在他枕头边的。 他已经有五十多日未见到苏映雪,思念铺天盖地将他埋没,如同一种噬骨的毒素在他血液中流淌蔓延,他想起此刻她很有可能受着折磨,就无法入眠,他本来就无法轻松入睡,如今更是需要依靠药物才能睡上两三个时辰,就算睡着了,梦里也都是苏映雪的影子。 “大人,属下得到消息,安平王在那场爆炸之中伤到一条腿,如今已经康复,频繁出现在临汾乡稜等地,而西厥皇帝用兵如神,几次大败我大周军,西川关怕是十分危急。”怀风推开门,将手中信交给沈沛白。 沈沛白展开信封,顿时眉头一紧。 “有更坏的消息?”怀风见他表情,感觉心中不太妙。 “西川被围困,迫在眉睫,先锋将军赵延玦落马重伤,如今下落不明。” …… “混账!” “啪——”奏折如同断翅蝴蝶一般飞了出去,站在首列的薛太傅和泰国公被撒了一身。 但是他们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半年来,皇帝第一次上朝,气得面容扭曲,眼窝青黑,他整个人就好像老了十多岁,明明不到四十,却如同一个垂暮的老者。 “皇上息怒!”一众官员跪倒在地。 “皇上,为今之计,是要赶紧派兵增援,西川若是失守,这大周……”泰国公不敢把后半句说出来,如今皇帝脾气暴躁,全凭喜好办事,前日杀一批官员,昨日又重设立锦衣卫部门。 官员纷纷反对,没想到,皇帝毫不留情将反对最激烈的人斩了脑袋。 这下好了,再也没有人敢直谏了,朝中官员无人不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皇帝一怒之下就砍了自己的脑袋。 “哼,继续说下去啊,泰国公,朕还未治你的罪!”皇帝脸色铁青,指着泰国公骂,之前连丢两座城池,皆是因为泰国公任人唯亲,推了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元帅上去,导致损兵折将将近十万人,前段时间,皇帝一直患病不上朝,这事情就被暂且搁下了,泰国公一直战战兢兢,没想到这当口竟然直接砸到他脸上。 “老臣有罪,求皇上惩罚!”泰国公急忙跪在地上。 薛太傅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不过没等他笑多久,皇帝就话锋一转,开始骂起了薛太傅,说他筹备粮饷毫无进展…… 将朝臣通通骂了一遍,蒋公公才心惊胆战地将皇帝扶回寝宫。 “皇上,您——”蒋公公是怕皇帝蛊毒发作,所以才满脸担忧。 皇帝冷冷一笑:“朕已经活不了几天,还怕什么噬蛊!” 蒋公公:“皇上……” 蒋公公心中疼惜不已,他已经伺候了皇帝二十多年,可以说是看着皇帝长大的,如今皇帝变成这幅样子,他不可谓不难受。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门外小太监来报:“皇上,景嵘宫传来消息,说德妃娘娘要生了!” “什么!”蒋公公大吃一惊,德妃这不是才怀胎八个多月吗? 皇帝面带急色,站起来就往外面走去,蒋公公连忙跟上去:“皇上,你慢着点!” 到了景嵘宫外,里面已经传来了德妃娘娘诞下龙子的消息,母子平安,皇帝面色一喜,急忙走进寝宫中。 “恭喜皇上喜获龙鳞!”殿内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嬷嬷忙不迭将小皇子抱上来,皇帝久无笑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他小心地抱着了自己的幼子,这虽然不是他第一个皇子,但是却是最喜欢的妃子生的。 抱过了孩子之后,皇帝走到床榻边上,床上的苏秋露面色娇弱,听太医说因为早产伤了元气,所以脸色不太好。 苏秋露挣扎着想要起身跟皇帝行礼,皇帝连忙阻止了她,并且握住了她的玉手:“爱妃辛苦了,朕定会好好赏赐与你,说罢,你想要什么?只要朕有的,都可以给你!” 苏秋露先是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感激的神色,随即转化成更加复杂的情绪,她轻轻摇头:“皇上,臣妾什么都不要。” 又听到苏秋露道:“臣妾,心中只有一个愿望。” “说来听听?” “希望陛下能一直福泰安康,以后教习我们的孩子读书习字,骑马射箭,这是臣妾一直以来的愿望。” 皇帝表情一怔,似有所动,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啊,就是不争。” 他从未见过有什么女子比苏秋露更加不染尘世,善良温柔,不争不夺,却又善解人意,她从未要求过什么,却总是替别人求情,皇帝从未波动的内心早已经被她所俘获。 “皇上~”苏秋露拉着皇帝的手,撒娇道。 皇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道:“我们孩子会有最好的先生来教习他学识和武艺的,爱妃不必担忧。” 苏秋露满足的点头,皇帝转头对身后的蒋公公道:“蒋公公,去将朕收在库房的千年老参,还有墨髓玉佩取来,朕要赏给德妃。” “皇上——”苏秋露难掩惊讶。 蒋公公也有几分吃惊,这墨髓玉只有两块,一块已经赏给了太子,这另一块…… 他有些吃不准皇帝的心思了。 皇帝挂刮了一下苏秋露的鼻子,柔声道:“好了别费心思想太多,你好好休息,朕还有政事要处理,等明日再过来看你。” “嗯。” 苏秋露脸色复杂,看着皇帝走到了门口,突然出声:“皇上,我……” “何事?”皇帝回过头来,疑惑道。 “无\无事,臣妾等着您。”苏秋露连忙道,掩饰了方才一闪而过的迟疑。 正文 第232章 林奉节 第232章林奉节 方才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要将所有事情告诉皇帝,包括她给皇帝下得蛊毒,还有太后是假的,她的亲爹真策划谋反的事情,但是只有那么一瞬间,她就醒转过来,如果她把一切告诉皇帝,那么等待她和苏家的是满门抄斩,甚至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苏秋露目光恍惚看着躺在她身边的孩子,她已经没有退路,如果想让自己和孩子活下去,那么等待她的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皇上,假太后自尽了!”蒋公公禀报。 上个月假太后想要暗中毒死太子,好在丽妃及时赶到,打翻了那碗汤,此事触了皇帝的逆鳞,于是皇帝一怒之下就抓了假太后,然而严刑拷打审问了半个多月,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真太后早已经死在了佛安寺之乱,尸骨就被埋在山下不远处。 皇帝虽跟太后并无多少亲情,但是却还是有感情了,他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发了一场怒火,怒火波及到了朝中官员,十多人连坐被斩了脑袋。 还有数月前那个佛像的事情,此事早已被皇帝镇压,那些书坊流传的相关书籍全部焚烧毁坏,而那些说书人还有卖书的商家,一系列相干人等全部被抓进了牢房。 中风在家的右相知道此事后,被人抬着进宫求见皇帝,然而皇帝连见都不见人家。 蒋公公胆颤心惊,皇帝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他有时候已经分不出那皇帝是不是被噬蛊控制着,他感觉或许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噬蛊这种东西,皇帝也不像中了被人操控的毒蛊,他残暴和冷酷早已经深埋于血肉之中,巫蛊不过是一味引子罢了。 然而他绝对不敢多舌,这些事情他只能藏在心中,不敢跟任何人说,这宫中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信。 他甚至不敢说,德妃有一点问题。 皇帝眉宇间拧起山川沟壑,倒是没有多大的情绪,毕竟从假太后身上得不出什么讯息,倒是她身边那个老宫女知道的更多,他连根拔起了一大串被安插在宫内的探子,之后得到了一些安平王的讯息。 只是真相让他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安平王竟然有鹿濛的血脉。 不过细细想来,这些事情的细节也慢慢地串连到了一起,无论是蛊毒,还是安平王,都让皇帝深恶痛绝,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皇上眼中满是冷意。 “皇上,太子过来了。”外面有人禀报。 皇帝停下批阅奏折,收敛了神色:“让他进来。” “给父皇请安。”太子进来之后给皇帝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皇儿今日可有好好念书?”皇帝问道。 “孩儿一日不敢懈怠。”太子连忙回答,却有些心思不属。 皇帝就随口抽查了几句,谁料太子支支吾吾不甚熟练,答错了好几个地方,皇帝皱起了眉头,十分不悦地责骂了几句。 太子垂下小脑袋,神色不安道:“父皇,孩子知错了,求父皇责罚!” 他憋着脸,垂头丧气,皇帝没来由一阵心烦,冷着脸:“是你母后让你来探消息的?” 太子惊吓,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母后,是我自己——” 皇帝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心中无端恼怒气愤,他跟皇后二十年夫妻,自然对她心思了如指掌,太子不过十岁出头,心性温和仁义,远远还未到上位的时候,然而他却活不了多久了…… “治国之策,关乎社稷百姓,岂能出错,你若是再不用功,下次父皇真得要罚你了。”皇帝道。 太子眼神亮了起来:“是,孩儿下次定不会答错!” “行了,下去吧。” “皇上,药来了。”蒋公公将药端到他的面前。 皇帝摆手:“端走。” 蒋公公急了:“皇上,要爱惜龙体啊!” 皇帝嗤笑一声,看蒋公公老泪闪烁的模样,只好把药喝了。 “可有沈沛白的消息?”皇帝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蒋公公心中一紧,回答道:“沈相自从被刺杀重伤之后就音讯全无,已失踪了两个多月了,奴才猜测,是不是已经……” 皇帝眸色阴暗了几分:“哼,朕这么多年来没有薄待与他,他倒是毫不感恩朕待他的恩情。” 蒋公公不敢随便开口,沈沛白的身份他是一早就知晓了,当年在殿试中沈沛白未及弱冠就拿了状元,他站在大殿的一角,眸中闪过欣慰和不安。 欣慰的是,肃王之子竟然如此出类拔萃,不安的是沈沛白的身为叛王之子,身份若是被人知道,那定然是一场灭顶之灾,不仅是沈沛白本人,还有沈参知一整个家族的人。 他没有想到沈参知竟是如此忠义奉节之人,当年肃王救了自己一命,他还没有来得及报答,肃王就被知罪了,而他能做的只是微末。 看着沈沛白愈发地位崇高,他就愈发胆颤心惊,生怕有一日沈沛白被皇帝发现真相,大怒之下将沈家人满门抄斩,然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帝竟然早已经知道沈沛白的身份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是什么时候知道?为何没有对沈沛白下手,反而一直重用与他。 蒋公公想不明白,也决不能开口询问,然而皇帝原本对沈沛白十分信任,如今皇帝却是与沈沛白心中生隙,从那次佛像的事情开始,皇帝就怀疑这事情是沈沛白在暗中搞鬼,目的就会为肃王洗刷冤屈,回归正统血脉。 皇室血脉身份不比寻常,更何况大周惯有王爷封土世袭的制度,就好比安平王,建州那块地方丰沛肥沃,资源丰富,一直以来都是皇帝心中的隐患,他怎么会允许沈沛白这种在朝廷有威望之人爆出皇室血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蒋公公甚至怀疑刺杀沈沛白的人很有可能是皇帝派去的,极有可能派沈沛白出京,就是为了暗中好下杀手。 然而可惜皇帝绝不会相信,沈沛白根本对自己的血脉不认可,更别谈什么皇位了,他一心为了百信为了江山社稷,若非如此,当年清廉正直三朝忠臣的右相绝不可能私底下收他为徒。 蒋公公心中有所怀疑,这佛像之事定是有人故意搞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皇帝不再相信沈沛白,对他有了忌惮之心,又可以激怒沈沛白对皇室的仇恨之心,反间之计一石二鸟,而这个人必然清楚其中干系,也知道当年的陈年往事,而且绝对是一个老谋深算之人,不然绝不可能有这般的手段。 放眼整个朝廷以及大周,蒋公公只想到一个人。 那人就是安平王。 皇帝吃了药之后睡了,蒋公公走出寝宫没有多久,就见自己的干儿子过来禀报:“公公,户部侍郎林大人求见。” 蒋公公倒是有些惊讶了,连忙道:“请他去偏院。” 林奉节刚刚升了侍郎,换上了湛蓝色官袍,他是个清正之人,就算下了朝,也是一脸肃容,腰背挺直如同竹子一般,蒋公公对他一向很有好感,这个人是刚正不阿的清流,一直以来从来不靠任何势力,上次倒是力挺沈沛白,蒋公公以为他要站队,没想到力挺完以后,又开始弹劾沈沛白,三天一小谏五天一大谏,比泰国公薛太傅他们还来得频繁。 这样一个人来找自己,蒋公公不得不惊讶。 “林侍郎,不知您找咱家有何要事?”蒋公公问道。 “不敢不敢,蒋公公,下官心中有惑,想找您求解一二。”林奉节连忙对他拱手行礼。 “哎哟,当不得当不得。”蒋公公连忙扶住他。 蒋公公是司礼监总管,虽然是无品阶,权力不大,而且他是皇帝身边最为信任的人,就连泰国公和薛太傅都要讨好他,林奉节不过三品,三品官员对他这般行礼他已经很习以为常了,不过这般刚正不阿的清流给他行礼,他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住了。 “林侍郎有话请直言,咱们若是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 二人进了房间,太监奉茶离去,蒋公公道:“这茶是皇上赏给咱家的,上好的明前龙井,今年的头茶。” 林奉节却无心喝茶:“蒋公公,我直接说了吧,不知道皇上的身体如何?” 蒋公公收敛了神色,看着林奉节:“林大人何出此言?” 林奉节叹息一声:“下官是杏林世家出身,祖辈世代行医,在下也耳濡目染学了十多年的医术,这半年以来皇帝面容越发倦怠,精神也是愈来愈虚浮,下官心系这国泰民安江山社稷才不得不出此一问。” 蒋公公这才放缓了脸色,叹息一声:“林大人高节忠义,胸怀百姓,是咱家误会你了。” 然后听完了林奉节一席话之后,蒋公公才知道林奉节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来,他是替右相来的,右相中风之后,已经辞官在家休养,但是却依旧心系着朝廷,听说了西川连二连三的战败,赵延玦生死未卜,终于坐不住了,派了林奉节来探口风。 蒋公公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林奉节竟然也是右相私下收的弟子。 这么说来,沈沛白与林奉节还是同门师兄弟? 正文 第233章 暗杀安平王 第233章暗杀安平王 听完林奉节担忧之事,蒋公公沉默了,其实从林奉节起了个头后,他就猜到后面的内容,如今朝廷格局被分作两大势力,一方是以薛太傅为首,另一方是以泰国公为首的,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官员是中立的,这部分中立的官员一直是紧跟着右相站队的,如今蒋公公才幡然醒悟过来,这些人表面上是中立,很有可能是已经倾向于加入沈沛白的阵营,沈沛白本来就是右相的关门弟子啊。 特别是佛像事情之后,曾有人暗中传谣说肃王留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在朝廷中为官,于是这些人开始的一个个排除猜测起来,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排除来排除去,竟然怀疑到了沈沛白的头上去了。 事实上不只是沈沛白,很多那一年出身的官员都被调查过,不过调查来调查去没有任何的结果,原本就是捕风捉影之事,肃王叛乱谋反之事还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暗中挑拨呢,又怎么会传出肃王还有一个儿子的事情呢? 然而此事却遭到皇帝大肆打压,这些传闻偃旗息鼓的同时,也给那些原本不信的官员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如今边境岌岌可危,现在很多官员都不知道皇帝究竟得了什么病,虽然罢朝好几个月但是仍然能处理国事,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实际上他们心中一直不安稳,若是皇帝出事,大周朝廷必然大乱。 蒋公公叹息道:“林大人,既然你是为了右相而来,咱家跟你说说实话,皇上……怕是活不过半年了。” 饶是林奉节做足了心理准备,听闻此言也是猛然一惊,他原以为皇上身子不好,至少也能撑个三五年,没有想到竟这般严重。 “皇上的病可有药可救,下官听说江湖中有一个天下第一神医,不若请他来替皇上诊治。” 蒋公公当然听说过这个神医的名头,他还知道当年就是他救了沈沛白一命呢,然而此人极度厌憎皇室,若是肃王对他有恩,他当年也不会出手相救年幼的沈沛白。 更何况,太医早已诊断出,皇上的病无药可医,不仅仅蛊毒,而是他五脏六腑已经衰竭,如今不过是太医用药吊着性命罢了。 月上柳梢,琼仙楼内宾客盈门,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来往过客皆是纨绔子弟与舞姬美人,手执白扇,暗香盈袖。 不多时,这琼仙楼中来了一位客人,出身贵重,琼仙楼的老鸨全程陪客,却不是招待客人的脸色,而是伺候主人的讨好,那客人正是久久没有出现的安平王。 此刻安平王正坐在视野最好的二楼贵宾席,身旁站着琼仙的老鸨,那老鸨身后还站着两个容貌艳丽的花魁,一个比一个美丽。 “王爷,这两个是我们琼仙楼的花魁,您瞧着如何?”老鸨神色有几分畏惧,生怕安平王不满意。 安平王可有可无的点头,老鸨松了一口气,连忙叮嘱自己的干女儿要好好侍奉王爷,那两个花魁使出浑身解数,若是侍奉王爷满意了,那她们两个人或许有可能会被王爷带到王府,从此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安平王却是无甚兴趣,他自小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不说皇宫里的佳丽,他后宅也养了十多个美人,更何况他对美色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不过这段时间因为腿受了伤,天天在家调养身体,整个人有些精神不畅,所以他才会听从义子的意见出来闲适闲适。 一想到这件事情,安平王的脸色就阴沉了几分,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老谋深算,竟然栽在这么简单的一个布局上,沈沛白,我真是小瞧你了! 他领着人进去没有多久,就察觉了那洞内有些不对劲,直到封龙石落下,才发现这个洞穴根本不是什么藏宝洞,而是一个被挖掘的前朝墓穴,这墓穴之中有无数的机关,有些是墓穴主人设置的,而有一部分暗器却是当朝的工艺。 他中了沈沛白的圈套,藏宝图是假的,沈仲合也是假死,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沈沛白安排好,他竟然栽在一个他曾经使用过的计谋之上! 而那群来寻宝的江湖人,却是当年他拉拢对付飘絮山庄的同盟,他没有想到沈沛白竟早已经将当年的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若不是属下舍命救了自己,他很有可能就葬身在墓穴之中。 安平王一想到此事就气得怒火中烧,往常超脱尘世的气质也消匿无踪,如今的安平王比以往戾气更重了几分。 他拧着眉头,如今他却得不到沈沛白一丝一毫的消息,甚至连沈沛白在哪里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对方接下来的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果然当年他就不应该留下这个祸根! 正想着事情,一个花魁手臂缠上了安平王手臂,献媚似的娇声道:“王爷,让仙儿来伺候您喝酒——” 然而她刚一碰到安平王的手臂,安平王就脸色一翻,就她推了出去,十分不耐烦道:“滚出去。” 那两个花魁顿时跪倒在地:“王爷……” “出去!”王爷的护卫马上将她们赶了出去。 “义父,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卓天牧从另外一间房间匆匆出来,“孩儿马上送你回府。” “无碍,你先玩着,本王先回府了。”安平王摆摆手,转身朝楼下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莫名往一个地方看去。 跟在一旁的老鸨顺着目光看去,见王爷盯着一个收拾桌子的妇人,有些不明所以。 “她是何人?” “啊?”老鸨没有反应过来。 王爷没有等她回答,直接走了过去,将那个低头擦桌子的妇人的下巴抬了起来,看见她容貌的那一瞬间,他微微瞪圆了双目,突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听到自己问。 那妇人用力挣脱他的手,倒退了几步,神色戒备地看着他。 老鸨连忙跑过来,呵斥那妇人:“琴娘,不得对王爷无礼!” 妇人张开嘴巴啊啊了几声,王爷皱起了眉头:“她是个哑巴?” 他朝思暮想几十年的容颜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不仅是个哑巴,而且对方脸上还长了一块紫斑,看起来十分丑陋不堪。 老鸨连忙解释道:“这个琴娘的丈夫是个赌鬼,前几日把身上的家当都输完了,就把琴娘典当了出去,只是琴娘生来容貌丑陋,所以那债主见了琴娘之后又气又恨,就把她卖到了琼仙楼,我本来是不想收下,但是看她勤劳能干,给口饭就能养活的奴婢……” 老鸨声音越来越小,安平王却没有耐心听她说话了,开口道:“我要带她走。” 老鸨目瞪口呆看着安平王带着琴娘离开,这叫什么事儿?王爷放着年轻貌美的花魁不要,竟然看上了一个相貌丑陋的婢女? 琴娘不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一直惧怕得身子颤抖,直到安平王拉扯着上马车,她突然猛然一甩手臂,朝着一个方向想要逃走,谁料没有走几步,就被护卫给捉了回去。 安平王皱着眉头,似乎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事情,想了想柔声开口道:“莫怕,我是安平王,带你回去是因为你像我的一个故人。” 琴娘神色惊诧,嘴巴啊啊了两声,安平王只好道:“你可会写字?” 琴娘摇摇头,安平王心中有些失望,只好让人把她带到车上,自己却站在夜幕之下,抬头望了望天空,一轮满月高悬头顶。 他想起了当年他遇见她的第一面,她穿着一身英姿飒爽的衣衫,一剑斩落了他面前的敌人,朝着他伸出了手。 “怎么啦,小鬼你是不是被吓傻啦?”她轻笑出声。 自己那时候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满脸都是窘迫之意,正要开口说话,少女突然将他拉了过去:“小心!” 干净利落将偷袭的人刺了对穿。 他整个人就扑入了她的怀中,闻到了对方身上有好闻清淡香气,他瞬间闹了一个大脸红。 然而少年郎的心思还未来得及表露,他就发现对方满眼满心的人不是他,而是他最亲密的兄长。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安然无忧自由自在的度过一生,然而他身体里终究这流淌着嗜血恶毒的血脉,没有人爱他,他就毁掉一切他得不到的东西。 他上了马车,琴娘缩在了一旁,眼中满是敬畏的神色,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安平王,安平王此刻已经清醒过来了,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琴娘不是她,除了容貌有七八分相似之外,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能波动他的情绪,也没有什么人能阻止他想得到什么。 不过既然已经带上了车,他当然不会干让人送回去的事情。 安平王闭目养神之时,琴娘眸光一动,原本畏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犀利冷漠,只见她手臂一扬,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从袖子滑了出来。 刀光一闪而过,狠狠刺入安平王的胸口。 正文 第234章 西川关 第234章西川关 安平王双目满是惊愕,眸中闪过狠戾,一掌朝着琴娘拍去,琴娘面色一变,马上就发现安平王穿了金丝甲衣。 安平王虽功夫不错,琴娘却是不怕,她早已经调查过安平王武功水平,安平王的功力比她要差上一大截。 然而二人交手之际,只听到嘎啦一声响,安平王按住了马车的机关,木轴转动,四壁豁然飞出几根银丝线,将琴娘手中的匕首削成了两段,跟随而至的是一阵冷香。 琴娘吸了一口,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是迷香! 然而为时已晚,她已经吸入了迷香,转眼眼前开始迷糊起来。 “是谁派你来的!”安平王冷冷看着她。 琴娘运起内力,伸掌一拍,轰隆一声巨响,马车顿时四分五裂。 “保护王爷,有刺客!”外面护卫早已经发现了不对劲,马上团团围住了琴娘。 “你究竟是谁!”安平王站在圈外盯着琴娘。 然而对方拂袖一挥将围上来护卫撕开了一个豁口,随即施展轻功,遁逃而去。 “王爷,地上有血迹!”护卫道。 “追!” 沈沛白抵达西川之时已经是五日之后,他早知道西川被西厥围困两个月,情况十分危急,却没有想到他抵达之日,西川已经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他进城之时没有带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他,要见到裘将军花了一点心思。 “尔等何人,竟敢在此地放肆!”城墙上的千户匆匆而来,他听说有两人平民想要闯上城墙,十多个守卫士兵竟然拦不住对方。 “千户大人,这二人说要见裘将军!”一旁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士兵,看向那带着斗笠的男子神色有些惧怕。 也怪他倒霉,见沈沛白面带病色,站在一旁不出来,就觉得这是好拿捏的,直接拿着长枪刺过去,结果眼前一花,整个人就飞了出去,面庞正好砸在城墙上。 怀风倒是没有下重手,只是把这些人逼退罢了。 千户看了几眼,没有认出是谁,不过他还是有点眼界的,看出眼前这人气度不凡,试探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沈沛白道:“在下姓沈,字屹之。” 千户总觉得这个字似乎有一点点眼熟,他本来想让人去通报裘将军,想了想还是自己去禀报,正巧他也有事要找将军商议。 裘虎正在房间里养伤,三日前的交战他受了重伤,一支箭插入了他的胸膛,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然而他根本没有时间养伤,西川关若破,他身后就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他决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千户进门的时候,裘虎支着自己身子站在沙盘面前,眉头紧拧,面无血色。 “将军,您怎么不躺在床上休息!”千户连忙过去扶住他。 裘虎摆摆手:“我身体无妨。” “将军,您是所有将士们的支柱和信仰,若是您倒下来,那这西川关——”那千户没有说下去,他话虽然直接,但是却是事实,若不是裘虎,西川怕是早在半个月前就被破了! 裘虎苦笑道:“恐怕我会成为这大周的罪臣。” 千户心中满是酸涩,他们已经等了一个多月的援兵以及粮饷,然援兵却没有增加半个,粮饷倒是运来了一些,都是大米掺着谷子,远远不如以前的水平。 将军明明拼尽全力守卫着大周边关,无数次死里逃生,然而无论是战死城破,还是丢城退兵,他心中怕是都觉得自己愧对皇帝的信任,也愧对黎明百姓。 “你怎么回来了,此刻你不是应该在城墙巡卫,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裘虎问道。 千户连忙把事情说了。 裘虎满脸惊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说他叫什么?” 千户不明所以,又重复了一边:“他说他姓沈,字屹之。” 裘虎猛然从床上站起来,疼得呲牙咧嘴:“快请他进来,不不,我要亲自出去迎接,给我换上官袍。” 千户连忙拦住他:“将军,您这身子不能外出,他究竟是何人,不若我替将军将人迎进来。” 裘虎刚刚那么一站,头晕眼花起来,闻言只好道:“也罢,等相爷进来我再跟他请罪!” 什么!?千户表情顿时呆滞了:“您、您说他是大——” 他急忙将奸臣二字吞下,心中却满是疑惑,沈沛白不是应该在京中吗,为何会在这个时间来西川,千户脑海中顿时闪过很多阴谋论,甚至想到了沈沛白若是叫他们打开城门放西厥兵进来要怎么办? 也别怪千户想太多,沈沛白的佞臣形象已经声名在外,不仅千户这么想,走到街上随便找个老百姓估计比千户想得还要糟糕。 千户满头大汗将沈沛白和怀风给迎了进来,本来想直接将人领到将军的房间里,但是裘将军说什么在房间没规矩,非要穿上官袍去大厅拜见相爷。 “下官拜见相爷。”裘虎双唇毫无血色,脸色比沈沛白还要差。 “裘将军不必多礼,你有伤在身,快些坐下休息罢。” 裘虎落座之后,心中有些忐忑,开口道:“不知道相爷来此地所为何事,下官是否要让其他将领一同过来面见相爷?” 他怕沈沛白过来是传达皇上旨意的,至于皇上为什么如此大材小用,他暂时没有思考这么多。 沈沛白摆了摆手,道:“我来替皇上办一件要事,行踪对外保密,还希望裘将军不要将我身份告知其他人。” 说罢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千户一眼,千户心中立时冷哼了一声,心道,这佞相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裘虎一怔,他倒是没有料到沈沛白竟然不是皇上派来的,也对,皇帝怎么可能派他来边关呢,就算要真得要派遣,那委任通知应该早半个月送达才是。 沈沛白也不拐弯抹角,直道:“裘将军,西川被围困两个月,这城中怕是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吧。” 裘虎又是一怔,千户却心中一紧,生怕沈沛白说出弃城之类的话。 沈沛白又道:“不知道粮饷和兵器还能撑上多久?” 裘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来:“三日,城中的粮食最多只能撑三日……” 沈沛白皱眉:“不够。” “什么不够?”裘虎疑惑。 沈沛白心中却是下了主意,看着裘虎:“裘将军,我来西厥之前绕道江夷,借了五万人马,还有一些物资军饷正在路上,三日之后才能到,裘将军千万养好身子,等三日之后,我军定能士气高涨,一雪前耻,将西厥打得落花流水!” 裘虎感觉一块馅饼从天而降,满脸的络腮胡子激动得颤抖:“相爷,你说得是真的吗!” 他还是有些怀疑,只因为这江夷军向来是镇守西丘皇陵的护卫,不到关键时候绝对不会出动。 “皇上给我的是密令,裘将军见谅。”沈沛白解释道。 裘虎马上就深信不疑,他远在关外,又苦苦打战,每天刀山火海,根本就不知道如今朝中的状况,沈沛白也是占着这一点才敢糊弄他。 裘虎高兴极了,虽然只有五万的援兵,但是江夷军总共也就十万,除了守卫皇陵之外还有一些别得不为人知的用途,皇上能抽出一半来已经极其重视西川关了,要知道如今除了西川之外,还有两三个地方遭受外族敌军的攻打。 主要是终于有粮食了,只要有粮食和物资,他养好身体之后,定会将西厥狗打出关外! 沈沛白又随口忽悠了几句,却没有说太多,倒不是怕裘虎看出破绽,只是他心中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 无论是苏映雪还是赵延玦,都是此刻他最为关切的事情。 听到沈沛白说起赵延玦,裘虎脸上闪过一丝哀痛。 一来是因为赵延玦的王爷身份,二来他亦是他手底下的一员猛将。 五日之前,赵延玦率军两万去截断西厥援军,谁料对方援军竟比赵延玦的人要多上数倍,很快就将两万大周军围剿,一众将士拼死护着赵延玦逃脱,谁知对方竟认出了赵延玦的身份,使用人海之术要将赵延玦这个王爷留下。 对方将领下了死命令,活捉赵延玦赏金千两,其他人就地格杀! 赵延玦亲眼看到自己的属下挡在身前,一个个死去,愤怒的睚呲欲裂,为救他的兄弟,他以身撕开一道裂缝,并且毅然决然自己留在最后断后。 听逃回士兵所言,翎王被一支箭射下了马,之后缺口合上,不知是生是死。 不过这五日来西厥并未在赵延玦的身份下文章,说明赵延玦很有可能没有被抓住,但是却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赵延玦……已经战死。 沈沛白沉默了片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还咳出了血沫,裘虎吓了一跳,才发现相爷此刻面色并不比他好多少。 怀风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取出一颗给沈沛白服下,并且强硬道:“大人,你需要休息。” 说罢他转头跟裘虎道:“裘将军,这几日我家相爷连日赶路,身子不太好,还烦请将军安排下住宿。” 裘虎连忙道:“刘千户,你赶紧去安排。” 正文 第235章 敌营偶遇 第235章敌营偶遇 而此时的苏映雪,并不知道沈沛白如今与她只有十几里的距离。 这几日苏映雪越发沉默,饶是她没有上战场亲眼所见,她从西厥军高涨兴奋的神色中,以及她勉强能听懂几个西厥语中推测出,西川处境十分危险。 西厥军一共有六十万,镇守西川只有三十万,人数就是天差地别,就算西川关易攻难守,如今大周战火四起,国库原本就空虚,又哪里有钱打战呢。 听说西厥军已经围困西川数月,西川怕早已是强弩之末。 赫连冲这次回来心情很好,从他偶尔带着苏映雪去外面逛一逛可以看出来,就算苏映雪对他冷言恶语,他也似乎毫不在意。 对苏映雪来说,赫连冲就好像一块黏在鞋底,撕扯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让人厌恶,尤其是对方还时不时地宣布她的归属权问题,时不时又陷入了自己的深情之中,好像打动了自己别人就必须被他感动似的。 唯一让苏映雪安心的是,赫连冲并未强迫她干些什么。 小雀手中拿着一支竹剑,有板有眼地使出了苏映雪教他的基础剑招,苏映雪不时在一旁指点几句,现在小雀嗓子好了一些,让苏映雪心疼的是小雀的嗓子是被人用烧火棍捅了喉咙才会变成这样的,想要完全恢复恐怕需要更长的时间。 苏映雪教了一会就让小雀自己练着,趁着赫连冲放松对她的警惕之际,她要四处探查探查,自从赫连冲回来之后,那四个护卫又被撤下了,不过原来那两个侍女依旧跟着她,而她能溜达的范围比起以前广了一些。 只是身后跟着两个身手不凡的侍女,苏映雪也无法做什么,只是用眼睛记下路线,瞬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走了一会,看到破风往这边走过来。 苏映雪眉头一蹙,若是赫连冲排第二讨厌的人,而破风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但是自己不见他却不行,她还想多活几日。 破风在她身前站定,将那两个侍女打发走:“我有话要跟苏姑娘说。” 侍女为难道:“可是陛下有令,苏姑娘不得离开我等视线范围。” 破风道:“我自会跟陛下解释,你们先下去吧。” 侍女只好退下。 破风带着苏映雪走进一个安静的营帐中,不出苏映雪所料,破风马上就询问假诏书之事。 假诏书没有见过,真诏书她手里倒是有一张。 苏映雪随口糊弄了一下,表示赫连冲根本不信任自己,破风皱着眉头道:“陛下心中喜欢你,若是你肯顺从……” 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映雪打断,她目光冷冷:“破风大人难道不知寡廉鲜耻四字是怎么写的吗?” 破风一瞬间就变了脸色:“你别忘了你所中之毒只有我能解!” 苏映雪如今根本不怕他,咯咯笑道:“破风大人不说我差点忘了呢,不知我顺从贵国陛下,陛下会不会令人交出解药呢?” 破风手中的剑划过苏映雪娇嫩的脖颈,血液慢慢流了下来。 他的声音无情而又冷戾:“我随时都能杀掉你,还有,小雀。” 苏映雪面色微微一变,破风顷刻间收回手中之剑,留下一句:“我给你七天的时间,拖一日,我就斩下小雀一只手,再拖一日我就斩断他的脚。” 苏映雪冷汗慢慢冒出来,眸色渐深,随手抹去脖子的血迹,她抬步走了出去。 她走出营帐之后,朝着与来时的反方向走去,好在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然她走在路上肯定会被人围观,毕竟这军营之中男女比例是万比一。 走着走着她有些迷路了,这边营地她从未来过,眼见着天色越黑,她要是再不会那两个侍女肯定会禀报给赫连冲,赫连冲倒是直接禁了自己的足就得不偿失了。 苏映雪果断转头往回走,走了一段路后,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士兵鬼鬼祟祟地往前走。 她心中狐疑,就跟了上去,跟了一段时间后,她突然觉得这个士兵身影有几分熟悉,正巧那士兵探头探脑转过头望风,苏映雪差点没叫出声。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失踪半年多的沈铃音! 沈铃音七拐八绕,终于停了下来,她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才走进一个院子里,苏映雪一走进那个院子感觉道臭气熏天,这里是…马厩后院? 说起来是院子,实际上不过是用篱笆围起来,里面堆满了未来得及处理的马粪的地方,除了马粪之外还有一些杂乱无章的稻草,这里除了专门负责清理的士兵以及巡查卫偶尔会经过之外,基本没有什么人会专门走这条路。 沈铃音眼也不眨,直接绕过那堆恶臭难闻的粪堆,然后从一堆稻草下面刨出了……一个人。 他们的位置苏映雪看不到人影,只是离得近,她听到沈铃音道:“你好点了吗,我偷了一点金疮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那人只是轻哼了一声,苏映雪只听出是个男人。 沈铃音又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说过我不会一个人走的!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里面又是一阵沉默,似乎那个男人说了什么。 沈铃音却已然带着哭腔道:“赵延玦你这个大坏蛋,你说过要带我逃出去的,你凭什么要我一个人走!” 听到这里苏映雪已经听不下去,轻咳了一声。 里面瞬间没有声音,苏映雪一边生怕沈铃音给她来个偷袭,一边走一边轻声道:“铃音,是我。” 然而里头却一直没有声音,苏映雪有些奇怪,正想要开口,却看到沈铃音疾步走了出来,带着泪珠的脸上满是惊愕,她张嘴叫了一声映雪,随后却是哑口无言。 苏映雪以为她还生气呢,刚想说点什么,沈铃音冲过来,一把抱住苏映雪,哽咽流泪:“嫂子——” 苏映雪被她这么一抱,眼角也闪出了泪花,没有想到,她一直期待着跟沈铃音见面和解,竟然是在这种地方这种场景以这般的方式,她拍了拍沈铃音的肩膀:“铃音你变了许多。” 不只是容貌变了,而是那种内里的气质,变得更加成熟圆融,又带着坚毅和一丝沧桑,沈铃音不再是那个初出江湖,只凭喜好办事,不考虑任何后果的懵懂少女了。 苏映雪不知道是喜是悲,更多的是心疼。 她迫切想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沈铃音经历了什么,然而更加迫切的是,赵延玦伤势非常严重,若在没有大夫治疗,他很有可能会因为伤口感染而亡。 沈铃音大概了说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起赵延玦被多余数倍之人困住,说他英勇无比断后,最后护着她逃出围剿。 至于为何在这敌营之中,是因为他们逃跑的时候掉入了一条河,两个人随波逐流之际,竟然被冲到了地下河里去了,而这个地下河恰好在敌营后方不远处,经常有人会到这里来打水,不过这里离主帐比较远,水的基本只有刷马之用,沈铃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两个西厥士兵,混入军营之中。 也是她运气好胆子大,那日混入敌营的时候,有一个负责刷马的士兵突然得了重病暴毙了,沈铃音被人发现的时候,负责马厩的人随手一点,就点中了沈铃音负责清理马厩。 这军营之中士兵最不想干的事情就是清理马厩这种污秽劳累的事情,他们宁愿上战场死得光荣,沈铃音这半年多学过西厥话,能听懂,简单的西厥话倒是会说,她又装作沉默寡言的人,竟然被她蒙混了过去。 说实话沈铃音从来没有干过这么恶心又辛苦的活,就算是上了战场,赵延玦也一直让她跟着自己身后,一直护着自己,不会让自己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而如今却是轮到她来保护赵延玦,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每天白天努力干活,到了晚上就跑出去偷药,然而赵延玦的情况却是一天比一天更加恶化。 进来容易出去难,她一人离开倒是简单,但是带赵延玦出去却是一个非常困难的事情,就算能出敌营,赵延玦这种情况根本走不了多远。 苏映雪也不知道是该称赞沈铃音胆子大呢,还是庆幸她运气好呢,不仅这么多天没被人发现是个假西厥人,而且还把先锋将军大周翎王藏在马粪堆里。 她不仅对沈铃音刮目相看,也对赵延玦刮目相看了,毕竟赵延玦从小就是骚包到吃到一条虫子就要跳河自杀的人。 赵延玦的变化比沈铃音还要大,他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已经蜕变成线条冷硬的俊容,眼底深处藏着杀伐之气,下巴胡拉杂,身上的衣服已经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从来没见过赵延玦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然而有些人再怎么改变,其骨子里劣根基因永远都不会磨灭。 赵延玦见到苏映雪之后说了一句话:“沈夫人,好久不见,你……胖了。” 苏映雪:“……” 正文 第236章 逃离时机 第236章逃离时机 苏映雪原本想要毒舌几句,但是看到对方面如金纸的狼狈模样,嘴巴动了动,终是叹了一口气,她心道:“就让他心里痛快一下吧。” 赵延玦的伤势很严重,身上一共有两次箭伤,一处在大腿上,另一处在肩头,伤口已经开始溃烂恶臭,若不是他在战场上打磨许多,这样的伤痕对于一个娇生惯养的王爷来说简直是触目惊心。 肩头上的伤比较严重,若是再往下半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但是,如今的伤势也已经到了十分严峻的地步。 苏映雪想了想,低声道:“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铃音你且小心,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我会让人送药过来。” 沈铃音担忧地看着苏映雪:“嫂子,你也要多加小心。” 苏映雪掐了掐她的脸颊,转身走了。 苏映雪走回自己营帐附近,那两个侍女马上就迎了上来,一脸紧张的模样,嘴里说着什么,苏映雪听不懂,只听出了这其中有一个陛下的词语。 她抬头望向营帐,一道魁拔的身影印在了墙上。 赫连冲穿着一件绣着苍鹰的鸦羽色锦衣,金色丝线勾勒成的昂然冲天的苍鹰,尖喙锋利,眼神厉然,在灯火中,如同黑暗的领主在夜色中觊觎它的猎物。 “去哪儿了?”赫连冲抬头看着走进来的苏映雪。 苏映雪淡淡道:“不过闷坏了出去走走罢了。” 赫连冲面色不显,眼中却是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孤怎么不知,你与破风有私情?” 苏映雪道:“陛下想扣帽子就随便扣,我问心无愧,也无心辩白。” 无论是赫连冲还是破风,她根本不想搭理,若是有机会她倒是想把这两个人灌点春药关进一个房间内,看看到底谁能占上风。 “苏映雪,你怕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孤手中的囚犯,没有孤的允许,你好大的胆子!”最后一句话音量骤然拔高。 苏映雪冷冷一笑,也不说话。 赫连冲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了苏映雪的面前,危险的眸子充满了野兽般的暗光。 苏映雪心中警铃大作,赫连冲陡然出手,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她的穴位。 一阵天旋地转,苏映雪整个人被赫连冲压倒在毛毡上,后背磕在檀案上,上面的茶壶被震得发出咯吱的响动。 然后,赫连冲好像一只野兽一般吻住了苏映雪的嘴唇,苏映雪紧紧咬着牙关,但是对方狠狠捏住了她的下颚,将舌头送了进来,苏映雪恶心地想吐,拼经全力牙关一合。 然而赫连冲已经意识她的打算,迅速抽离了舌头,笑得甜腻:“雪儿,孤今晚就让你成为我的女儿,让你知道知道,孤比沈沛白要强多了!” 苏映雪心中怒骂,却因为被点了穴位,一句都骂不出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用仇恨绝望的目光死死盯着赫连冲。 赫连冲毫不介意,只觉得躺在她眼前的苏映雪如同一朵娇艳绝美的芙蕖,他撕开了她的衣服,大片白皙的皮肤裸露出来,她的肌肤如同雪莲一般莹白剔透,她紧抿着的双唇好似桃花。 从那一日被她逃脱之后,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惦记着一个人。 而现在,他要让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他缓缓低头,埋在苏映雪的颈旁,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他沉醉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吻了上去。 苏映雪唇角微动,小指般粗的银环小蛇已然从她袖子里钻了尖尖的脑袋,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就要将自己尖锐森然的牙齿扎入赫连冲的腰侧! “报!陛下,不好了!出事了!”营外突然传来了侍卫官的禀报声。 赫连冲猛地停下动作,本来不想理会外面的慌乱,但是侍卫官却又道:“陛下,有人夜袭军营!” 赫连冲皱起了眉头,他看了一眼苏映雪,片刻之后,他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赫连冲并未回来,进来的是破风,破风进来后接了苏映雪的穴位,苏映雪被解开穴道的一瞬间,狠狠抽了破风一个耳光。 破风没有防备,被她打了个正遭,正待发怒,苏映雪已经退到了三步之外的距离。 “你若是刚再进一步,我马上就喊人,说你对我有非分之想!”苏映雪恶狠狠盯着破风,“解药给我!” 破风兀自沉默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理亏,还是他所剩无多的良知占了上风,竟然生生挨了这么一个苏映雪使出全力的耳光,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药瓶,丢了过去。 苏映雪看着他背影离开,连忙提起了茶壶,因为双手颤抖,茶水洒了出来,直到茶壶中的水用完,苏映雪才用手帕擦了擦嘴。 小蛇缠在她手腕上,在空中悬着它的小脑袋,好像在安慰苏映雪什么。 苏映雪勉强对它笑了一下,轻声道:“我没事。” 随即小蛇就钻回了她的袖袋中,苏映雪打开瓷瓶一看,里面有两颗药丸,这就是说,她有六天的时间来逃走。 这里离西川关不远,若能顺利逃脱,快马加鞭,五天内定能赶回苍山。 苏映雪坚信以聂神医的医术,定能解开这什么劳什子的九踅九毒丹! 她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思忖着怎么逃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营帐门口传来了一阵声响,苏映雪警觉抬头望向门口。 一个黑衣人钻了进来,看到苏映雪的时候眼睛一亮:“沈夫人,跟我走!” 苏映雪疑惑:“你是……” “属下是相爷派我等来救您的!” 苏映雪心中一喜,是沈沛白的人! 不对,沈沛白不是失去了记忆了吗?难道已经恢复记忆了! 她连忙站起来,心中欣喜异常,自然没有发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异常,她跟着对方往外走,刚要走出营帐就止步道:“铃音和小王爷也在敌营之中——” 她的话语还没有落下,就突然看到黑衣人眼眸闪过一丝绿光。 “……我们要先去救他们。”苏映雪只是稍稍停顿了片刻,接上了之前那句话。 黑衣人抓住她话语中的关键三字:“翎王也在此营中!他在何处?” 苏映雪左右看看,指了一个方向:“我带你过去。” 黑衣人有些犹豫:“夫人,小人的首要目标是救你出去——” 话音刚落,苏映雪从地上操起了一支长枪,正是黑衣人进营帐时打晕的侍卫落在地上的,长枪如龙,朝着黑衣人胸口刺去。 “救你姑奶奶我的孙子去吧!” 黑衣人还没有弄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辈分,就被苏映雪扎了个对穿。 临死前他的眼眸中满是惊诧,他似乎没有想明白苏映雪的身手竟然如此迅猛。 苏映雪也没有想到方才赫连冲点住了她的穴位,她拼尽全力想要冲开穴道,却意外地把破风封住她内力的穴道给冲开了,方才破风进来的时候,苏映雪有那么一瞬间想出手偷袭破风,逼迫他交出解药。 然而想了想对方的身手最终还是没有下手,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冒充沈沛白的人来救她。 她揭开那人面巾,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 暂且安耐下心中的疑惑,苏映雪搜罗了对方身上的武器,除了一把匕首之外,还得到了一些暗器,暗器上乌黑,似乎淬了剧毒。 然后苏映雪转身朝沈铃音的方向行去,走着走着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敌营好几个方向都火光冲天,路上时不时看到不少西厥士兵兵荒马乱地在搜查着什么。 有人夜袭? 苏映雪脑海中马上闪过了这个念头,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苏映雪加快了脚步,却不知道在她离开营帐之后,有另外两个黑衣人赶到了她住的营帐门口。 黑衣人对视了一眼,连忙钻进了营帐内,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这里也没有夫人的踪迹!”其中一个黑衣人满是焦躁。 两个人正想离开,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小雀提着一盒点心,从厨房的方向过来,一路上兵荒马乱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心中扑通扑通,加快了脚步,走到苏姐姐住的营帐门口,却惊悚地发现门口死了三个侍卫。 不,确切的来说,是两个侍卫,一个黑衣人。 “苏姐姐!”小雀心中一慌,赶紧冲了进去。 没料到一进去就被一人扼住了喉咙,捂住了嘴,小雀吓得松开了点心盒子,另一只手从旁地伸出来,灵活地接住了即将落地的盒子。 正当小雀生出吾命休矣的念头时,掐住他的黑衣人说话了:“你是大周人?” …… 苏映雪走到马厩后面的时候,发现赵延玦和沈铃音已经不见踪影,她心头一紧,心道,莫非被发现了? 正焦急之时,沈铃音的声音从斜里传来:“嫂子,我们在这里!” 苏映雪转头一看,看到沈铃音扶着赵延玦躲在另一个营帐后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映雪问。 “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人闯进来了!”沈铃音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肯定是我们的人来救我们了!” 苏映雪皱起了头,刚想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搜查的声音。 “快走!”苏映雪扶住了赵延玦的另一只手臂。 正文 第237章 逃离 第237章逃离 西厥皇帝的营帐之中,赫连冲怒火冲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面跪着的将军憋着个苦瓜脸:“陛下,末将不知,对方不过几十个人——” “才几十个人就把闹出这番动静,你们都是饭桶吗!”赫连冲将手中茶盏砸向那个将军的头上。 那倒霉的将军不敢闪避,生生的受了,额头被砸到鲜血直流,两个粮库被烧了,而且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抓住,如果陛下要追究起来,可以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陛下,对方个个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看招式不像是西厥,极有可能是大周人!”侍卫官忙不迭在旁边补充。 糟了!赫连冲猛然想起来了苏映雪,等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苏映雪并不在营帐内,赫连冲紧锁眉头下令道:“马上派人封锁所有出口,盘查营中可疑人物!” 这个命令是在苏映雪与沈铃音汇合的一炷香前下的,而此刻,苏映雪三人躲在距离出口不到十米的地方,被搜查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因为苏映雪之前遇到的那个黑衣人,他们三人不敢贸然去找黑衣人,商量之后,直接往沈铃音每日出去清理马粪的路而去,他们打算顺着地下河口的方向定能离开这里,没想到恰好与沈沛白派来救他们的人错开了。 军营后面守卫虽不是很森严,但是也有不少明哨,他们三个换上了西厥士兵的衣服,面上涂了一层黑灰,扶着因为救火而受伤的赵延玦,一路上有不少这般容貌的人,走了一路竟然没有人发现异常。 但是一直走到后营出口,那门口却立着一列神色肃穆的守营士兵,手中举着火把,将门口照亮。 “怎么办?” 三人躲在阴暗处,沈铃音满眼忧虑地开口问道,她白日出去的时候都是推着马粪的车子,对方看过牌子就让她出去了,盘查并不是很严格,至于晚上,这里是决计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的。 至于沈铃音能混进来,那真是天大的运气了,所以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搜查赵延玦的西厥兵,绝对不会想到赵延玦居然在西厥军营之中。 苏映雪眉头紧拧,就算他们能穿过这道门,也跑不了多远。 除非…… 她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蓦然起了一个念头。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苏映雪交代了一声,转身往来路走去。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苏映雪已然赶到了马厩附近,马厩外面守着几个士兵,苏映雪暗中抛出一个石头,那几个士兵转身去看的同时,暗器嗖嗖飞出,几人就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苏映雪三步并作两步走进马厩,随后她快速将马缰绳意义切断,随即她将匕首狠狠扎入了其中最壮的几匹马屁股上。 只听见那几匹马嘶地吼叫了几声,发狂一撅蹄子,拼命冲断隔篱,撒着劲往外跑去,苏映雪飞身追了上前,落在了最前头的那匹马上。 甫一上马,那匹马就跟发疯似的使劲尥蹶子,好几次险些把苏映雪给甩下来,苏映雪死死拽住了缰绳,控制其带头的方向。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西厥兵的重视。 “什么人!” “这里也有敌人潜入军营!” “快,拦住他!!” “……” 沈铃音一会望望门口,一会又看看赵延玦,生怕他晕倒了,等了半天,心中怕苏映雪不会是被人发现了吧,没料到片刻之后,听到了一阵巨大的响动。 那阵响动越发嘈杂,夹杂着马蹄与人声愤怒惊呼,往这边滚滚而来。 赵延玦苍白色的面容半掩藏在冠帽里,方才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他已经用尽了大部分力气,但是为了不叫沈铃音担心,他尽力维持着清醒的状态。 他抬头望了一眼,只见月色将来路照亮,一道纤细的身影趴在马匹之上,后面跟着沸腾一般的马潮,以及举着火把追击的士兵,将那马映衬得如同踏着火光而来。 赵延玦愣了愣神,苏映雪已经喊出了声:“上马!” “抓住!!”沈铃音当机立断,将脆弱无比的赵延玦丢上了马,然而守在门口的士兵已经操着武器堵住了没来得及上马的沈铃音。 “铃音!”赵延玦惊呼出声,手上又无力,差点滑下马背,还好苏映雪飞到了身后帮他稳住了身子。 沈铃音拿着一把长刀,好不容易将那些士兵逼退,另一群士兵追踪而至,将她团团围住。 “别管我,你们先走!”沈铃音高声道。 “要走一起走!”赵延玦脸色绯红,也不知是急得还是因为被马颠得伤口痛,他身子往侧边一滑就要下马,谁料却被身后的苏映雪给按了回去。 “我去!” 还未等赵延玦说些什么,苏映雪闪身飞了下去,恰恰落在沈铃音的身前。 “看暗器!”苏映雪手下一挥,袖中飞出一排暗器,身前的士兵应声倒地,连痛呼声都没有。 “看毒镖!”苏映雪又如此反复了两次,对方一下子死了十来个人,那群士兵脸色大变,踌躇着是否要进攻。 沈铃音瞪圆了眼睛,竟然有些兴奋道:“嫂子你的暗器好厉害,哪里来的?” “捡的,已经用完了。”苏映雪回。 沈铃音:“……” 苏映雪低声道:“我唬住他们,你趁机杀出重围!出了门一直往东走,不要回头!” 沈铃音眉头一蹙,还想说什么,但是对方已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苏映雪陡然大喝一声,对方士兵以为她又要使出暗器,马上退后了几步,沈铃音见机劈出了一条道路,几步飞身上了最后一匹马,然后她转身大声喊:“映雪,快上来!!” 然而苏映雪冲出人群的一瞬间,一道身影不知道从何处飞了过来,截住了苏映雪的去路。 待看清那人的容貌,沈铃音的小脸顿时煞白。 赫连冲! “走!别管我!!”苏映雪厉声嘶喊,看到沈铃音拉住了马缰绳,又补了一句,“大局为重!” 这句话马上点醒沈铃音,她神色几次变换,嘴唇动了几瞬,最终咬着嘴唇,狠狠用刀背拍了一下马匹,冲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苏映雪完全不是赫连冲的对手,对方又是出得狠路子,不过十几招,就被赫连冲的剑架住了脖子。 一阵寒风席卷而过,有人前来禀报:“陛下,混乱已经平息,抓住刺客四人!” 赫连冲看着苏映雪的眼神如同一只夜枭一般可怖,只是一瞬间,他唇间挂上一抹邪魅的笑意,他看着苏映雪一字一句道:“可惜,这次失败了,永远都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苏映雪心中一寒,就听到他道:“来人,送苏小姐回营帐,派人好好看守着,若是她逃了,你们都得死。” 赫连冲走了,苏映雪被押了回去,只是这次她再也没有原来那般自由,被封了经脉穴位,不仅一步都不能出营帐,而且四个侍女轮流在营帐内监视她,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想办法逃出去。 而让她担忧的是,小雀失踪了。 她曾经开口问那几个侍女,但是对方根本就不搭理她,苏映雪只好借着破风来看她的机会,让他弄几本书来打发时间。 赵延玦和沈铃音毫无消息,她猜测应该是逃出去了,不然赫连冲不会不抓住这个机会,还有那天夜里西厥军营中的混乱,苏映雪隐约猜测很有可能是大周派来的人。 至于那个来带自己走的人,苏映雪可以肯定百分之百是西厥人,一来是对方的眼眸,二来是对方用的暗器,都是偏向于西厥习惯的,更重要的一点,西厥习惯在手指上套上虎指,虎指适合贴身战斗,但是戴久了手指上会有一圈痕迹。 苏映雪不知道这个西厥人是谁派来的,难道是赫连冲的死对头?破风背后的势力应该是赫连冲的死对头吧,那为什么破风不把她直接带出去,而且,破风并不知道她手中有遗诏。 那天夜里赫连冲并未来找她算账,第二天也没有,而到了第三天,苏映雪听到了号角声吹响,大军拔营出发的响动。 有几个容貌威严的西厥兵过来押她出门,直到走到马车前,苏映雪才震惊地转头看向骑着战马威风凛凛的赫连冲,心中蓦然涌出了一个念头,他要带自己上战场! 赫连冲骑着马走到她跟前,眼尾上挑,笑容阴鸷地看着苏映雪:“等会上了战场,映雪可要好好为孤助阵呐喊,若孤开心了,兴许会饶了你放走大周王爷的罪。” 苏映雪没有说话,她上了马车之后,心中一直扑通扑通跳动着,感觉等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西厥主营驻扎地距离西川不过二十里,此次拔营军势浩荡,似乎已经全军出动,不消一个时辰,一座巍峨而饱受战火摧残的城墙出现在苏映雪的眼前,然后西厥军发起了声势庞大的进攻。 积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 苏映雪虽未上过战场,却不止多少回听过将军爹和大哥描述战场的血腥和残酷,但是没有什么描述能亲眼所见来得震撼,她坐在战场之外,看到前赴后继的血肉之躯扶着梯子爬上城墙,又如同蚂蚁一样摔了下来,后面的人就踩着前一个人尸体继续往上爬,而城头上,也有大周士兵时不时被射下来。 苏绣着周字的旗帜被一箭射断,有人为了竖立旗杆,被射成了刺猬,然后他却没有倒下,用自己的身躯支撑住了旗帜。 喊杀声震耳欲聋,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陡然,她睁大了双目。 正文 第238章 上战场 第238章上战场 那个身影站在城墙上,隔着千军万马望向了另一端,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好像战场上的黄沙似的。 苏映雪感觉自己胸腔内的心脏都要蹦出喉咙了,她绝对没有眼花,那个人是沈沛白! 而此刻,沈沛白下了城墙,刘千户面带血迹冲了过来,一脸焦急:“相爷,敌军倾巢而出,我们恐怕撑不过今日了!” 他的身后道路上,皆是匆匆行走着的重伤被抬下来的士兵,几个时辰下来,所有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今日正是沈沛白说的援军三日后到的第三日,但是现在打了一上午了,援军却毫无踪迹,他不敢跟相爷质问,但是事关西川城的生死存亡,他也顾不上这些了,追问道:“相爷,你说粮草和援军三日就会到,现在已经是三日之期——” “还有多少人。”沈沛白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刘千户怔了一下:“啊?” “还有多少守城的士兵?”沈沛白又重复了一遍。 “不到两万!”刘千户回道。 “怀风,你马上带刘千户过去,将东西分发下去。” “是,大人!”怀风直接拉走了刘千户。 刘千户一头雾水,被怀风拉到了某处城墙下,然后他看到一排木桶,木桶差不多有半人多高,是密封着的,刘千户问:“这里面装了什么?” “雷火弹。” 刘千户瞬间瞪圆了双眼:“雷火弹!!可是那个名震天下最后退隐的武器大师所制的雷火弹!” “正是,这些雷火弹虽然不多,但是都是加了料的,就算不能把敌军击退,也能吓退西厥狗,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怀风神秘一笑,但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肉疼啊,这些雷火弹可是相爷花了大半的积蓄弄的,每一个都是价值百金,丢出去就跟丢黄金差不多了。 沈沛白倒是大方,眉头都不皱一下,怀风可是心疼的紧,这些钱都是他辛辛苦苦挣的,他本不是大周人,自然对大周皇帝谁当没有什么意见,在他眼中沈沛白才是最适合当皇帝的,哎,可惜沈沛白对皇位没有丝毫兴趣,皇帝都这么对他了,他依旧花费毕身积蓄,来为他守卫边疆还有大周的千万百姓。 雷火弹很快就被搬运上了城墙,原本几乎已经尘埃落定的战局,顷刻间出现了浪潮般的逆转,十多个雷火弹被投石机弹出去,落在西厥军最密集的地方,只听见轰隆轰隆炸了十多声巨响,离得近的西厥军被炸地四肢飞散,离得远的也被雷火弹弹出的暗器给扎伤。 更让人可怖的是,一阵白烟从爆炸的位置弥漫开,只要吸入几息之人,无不头晕倒地,失去战意! 站在城墙上的刘千户瞠目结舌,这才意识到了他手上的武器是多么厉害,这简直就是战场利器,丞相大人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雷火弹! 这十多个雷火弹下去,对方毫无防备,瞬间有几百个西厥士兵倒下去了,因为爆炸声音太过于浩大,后面的西厥军都被震住了,不敢继续进攻,这就给了大周士兵喘息的机会。 不远处指挥的西厥将军一看不得了,赶紧指挥:“站着干什么,他们绝对没有这么多雷火弹!陛下说了!斩杀一名大周兵,赏银百两,杀一名百户,赏银千两,破开城门者,直接封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此言一出,那些因为害怕愣在原地的西厥兵战意飙升,随手扯了一节衣摆捂住嘴巴,双目刺红地冲了上去。 投石机飞速运转,十几个雷火弹如同飞鸟坠地,轰隆声不断,将那些不要命的士兵炸成了肉块。 反复几次之后,西厥军再也不敢上前了,而西厥将军也暗自叫苦,白白损失了好几千士兵,难道对方真得有用不尽的雷火弹! “陛下,这……”那将军神色焦躁急了。 赫连冲一直在中军坐镇,此刻他扬手一摆,立时有人将马车内的苏映雪给押了过来。 赫连冲望着苏映雪,笑得很温柔:“恐怕要劳烦映雪帮我一个忙。” 片刻之后,手无寸铁的苏映雪被推了出去,她的背后,是一排闪着寒光的弓箭。 刘千户站在城墙上,看到西厥军退出了一段距离,终于轻松了几分,然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个人影从人潮中走了出来,慢慢地朝着城墙的方向走来。 “千户大人,好像是一个女子!”眼神好的士兵喊道。 “女子?!”刘千户眯起眼睛看了几眼,真得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在一片血色之中分外显眼。 刘千户皱起了眉头,这西厥狗搞什么鬼,他随手一挥,开口道:“放箭!” “住手!”边上传来沈沛白的厉吼。 然而慢了一步,沈沛白眼睁睁看着一只流矢如同闪电射向了苏映雪,而远处苏映雪的身影倒了下去,他胸口几乎炸裂,身形摇晃了一下,差点一头栽下城墙。 还好破风手疾眼快扶住了他。 “大人,您没事吧!”刘千户一脸惊讶。 于此同时,赫连冲神情僵住了,经过两天两夜的审讯,他已经知道了对面墙头上肯定有沈沛白,所以才会拿苏映雪当盾牌推出去,目的就是为了威胁对方打开城门,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不顾苏映雪的生命! 他的心情却闪过一丝欢喜,看来苏映雪在沈沛白心中并没有什么地位,如此也是一件喜事,只要让苏映雪对沈沛白死心,他就不愁她不会爱上自己。 西厥士兵举着盾牌走到了苏映雪的身边,把她拖了回去,苏映雪的确被箭给射中了,然而她的身上穿了一件金丝甲,是赫连冲给她的。 这古代的防弹衣没有这么厉害,她被射中了胸口后,痛得直接倒地,半天都没缓过来。 而此刻有一人从城墙上飞身而下,随后又两个人两个人的身影,如同流矢一般,飞速朝着苏映雪的方向越去。 一人一剑,衣袂凌飞,率先抵达。 剑光在灼阳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比光芒更快的,是凌厉的剑招。 赫连冲陡然开口:“沈沛白——拦住他们!” 几十个西厥军瞬间围堵了上去,随后到达的怀风反手抽出武器,余光瞥见更多的西厥兵从后面冲了过来,训练有素的排成队列,满弓亟欲待发。 他一刀将一个偷袭的西厥兵的手臂斩断,冲着不远处气拔山河横扫一大片的沈青锋喊道:“打不过!” 两人在空气中对视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身形一转,落到了沈沛白的身后,一人一臂挟持一般将他带着飞出了弓箭射程的范围之外。 沈沛白双目喷火,根本听不得劝阻,沈青锋在抓住他手臂的一瞬间就点住了他的穴道,他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苏映雪的身影湮灭的人群之中。 苏映雪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抬起头,恰好看到沈沛白三人离去的背影,沈沛白来救她了,她眸中满是惊喜,张嘴想要喊,瞥见过来的赫连冲,眸中的惊喜顿时消失不见。 赫连冲脸上的阴郁几乎滴出水来,他毫无温柔地将她扯上了马背:“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苏映雪闭口不言。 赫连冲冷冷一笑:“可惜,孤不会让他活过三日。” 苏映雪嘲讽道:“陛下死伤还不够多?” “不然孤跟你打个赌如何,赌我三日之内就能攻下西川,若是你输了,你就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苏映雪马上道:“若是我赢了又如何,你放我离开?” 赫连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绝对不可能赢。” 苏映雪没有说话,缓缓看向远处的城墙,知晓沈沛白就在城墙上,心中除了甜蜜和期待之外,还有担忧,沈沛白到西川关来,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他既然来了就是说明他很有可能已经恢复了记忆,那他的伤如何了,聂神医不是说过他现在的伤势是绝对不能离开下山的吗? 她心中的忧虑,一半是对沈沛白,另一半却是西川关,西川是大周朝的壁垒,易守难攻,驻扎兵力绝对足以抵抗西厥的进攻,然而战事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城中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而且赫连冲这般胸有成竹,难道真的情况不妙? 因为对面有雷火弹,战火暂时停了下来,然而到了下午,西厥军想了新的对策,换上了临时做成的战甲,使用人海战术往不要命的往前冲。 大周的雷火弹一开始很猛,然后却架不住西厥人多,到了夜里雷火弹也用得差不多了。 夜风呼啸,西厥兵停止了攻城,也给了守城的大周士兵最后的喘息时间。 西川城内,裘虎坐在上座,脸色惨白,一半是因为伤势未痊愈,另一半是因为心情沉重。 他听完刘千户对剩余兵力武器的汇报,神色更加凝重了,他看向坐在下面的沈沛白,欲言又止。 沈沛白闭着双眼似乎在沉思。 “相爷,您跟我说实话,京城……是否出了大事?” 正文 第239章 困城绝境 第239章困城绝境 “京城出什么大事了?”刘千户比较直接,他性子直率,顾虑也没有这么多,“相爷前几日说的五万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沈沛白沉默了片刻,并未回答前面一个问题,只是转头看向沈青锋。 沈青锋接话道:“裘将军刘千户莫急,援军最迟今晚凌晨就会到。” 裘虎眼中闪过了一阵狐疑,他现在却是没有这么相信沈沛白了,因为他暗中已经收到了情报,京城有消息传来说,沈沛白已经不复皇上的宠信,而现在京城亦或者说是皇宫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但是若不是沈沛白的雷火弹,他们根本撑不过几日,裘虎心中一沉,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这西川关怕是要守不住了。 他本来还想问问沈沛白这雷火弹的事情,然而却见沈沛白脸色比他还差,还不断地咳嗽,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出门去。 刘千户让人追出去看看,倒不是不相信沈沛白,一开始他的确不相信沈沛白,但是从看到雷火弹的那一刻,他就对沈沛白改观了,以前听到别人评价沈沛白都是心狠手辣的佞幸奸臣,但是哪一个贪官会不远万里拖着病躯来战死四起的边城,又有那个官员会一掷万金购买雷火弹来抵御外敌,而且不顾别人的想法,要知道这东西在明面之上不允许任何人购买,在黑市炒到了百金一个。 他让人出去看着沈沛白,是有些担心这个相爷会做出什么傻事,毕竟那名女子被射中之时,他亲眼看到了沈相的疯狂和绝望。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也觉得大丈夫不应该为情所困,但是千军万马之中,有人丝毫不顾自己的性命,只为救另一个人,让他不得不动容。 综上所述,这等人,绝不可能是避害就利之辈。 过一会派去的人来禀报了,说沈相爷并未回房休息,而是上城墙去了。 裘虎叹了一口气道,转头跟刘千户道:“洪平,你让人去安排一下余下百姓的撤离之事,还有受伤的士兵,都跟他们一起先走。” 刘千户应了一声,并未有太多话语,西厥城百姓已经撤离了大半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或不肯离开的。 他知道今晚还有一场硬战要打,他心中猜测这援军恐怕是不会来了,但是西川被围困了两个月,原本守城士兵足以抵抗,然而就在两个月德牧失守,折进去十万兵力,西川一半的兵力都支援邬渠荆州等地,兵力不够,粮草不足,西厥新皇帝又是个战术高手,接二连三的问题出现,西川才落到了这个地步。 裘虎是个英勇无畏,铁骨铮铮的大将军,但是却怎么都打不赢赫连冲,裘虎一开始看到赫连冲这般年轻心中难免有些轻敌,没想到连着输了好几场,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愤恨,所以一不留神就被射下了马。 沈沛白站在城墙上,望着如猛兽蛰伏的山峦沉墨,已经是初秋时分,入了夜天气越发凄冷,他咳了几声。 突然一个披风盖到了他的肩膀上,他侧头一看,却见沈铃音面带担忧道:“大哥,你身体不好,回房休息吧。” 沈沛白只是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远处。 沈铃音有些焦急,今日苏映雪被射中的时候,她就在城墙上,她身负军务,并未下城墙救人,但是她亲眼看到沈沛白眼中的绝望,以及从沈青锋口中得来的消息,她哥旧毒复发,情况十分糟糕。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话语才能宽慰沈沛白,主要是因为她太过了解沈沛白,以前她还没心没肺的时候或许还会蹦出几句,现在成熟了些,倒是觉得更加理解了他爹以前跟她说的,什么是成年人的世界。 要是现在赵延玦醒着有多好,沈铃音想着。 “她没事。” “啊?”沈铃音有些走神,瞬间又反应过来沈沛白说的是苏映雪,惊喜道,“当真,嫂子真得没事吗?” 沈沛白点头,目光闪过一丝狠戾:“她会安然无恙回来的。” 亲眼看到苏映雪被射中的那一刻,沈沛白感觉一自己一阵剧痛从心脏深处爆发而出,想也不想就跳下了城墙,然而却被沈青锋和怀风给拉了回去,后来影卫的消息传来,他才觉得活了过来,然而赫连冲却把苏映雪看得很紧,不然他带的两百影卫绝对能把人救出来。 赫连冲,沈沛白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人,胆敢掳走他的人,就算他是西厥皇帝,他也无所畏惧,等岫儿回来,这笔债他一定会连本带息向他讨回来! 一旁的沈铃音听说苏映雪没事心中稍微安心了一些,但是很快就就被忧心忡忡所替代,西川只剩下了两万不到兵力,对方有二十万的兵力,足足是己方的十倍有余,士兵疲惫不堪,粮草所剩无几,这场战斗,注定是悲壮而激烈的。 沈铃音开口道,声音十分黯哑:“哥,援军还会来吗?” 这话自然是替裘虎问,她女扮男装的事情可以瞒得过别人,却绝对瞒不过裘将军,毕竟她在京城也只有裘真一个朋友,裘将军一开始看到沈铃音并未认出来,因为沈铃音暗中找空山子要了一种让人肌肤变黑的药物,来西川之后,她还得了一个黑炭的外号。 那时候赵延玦已经是个总旗了,见到沈铃音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她撵回去,然而沈铃音却百屈不挠留了下来,赵延玦无奈之下暗中找了裘虎,把沈铃音调到了自己身边,裘虎一开始还以为是赵延玦的小厮之类的,丝毫没有往沈沛白亲妹妹那边想,后来有一次无意间看到沈铃音的武功大惊失色,这不是以前来找自家女儿比划招式的那个沈相的亲妹子吗! 是以,这军营之中也只有裘虎和赵延玦知道沈铃音的身份,因为性格相投,裘虎把沈铃音看出自己亲女儿一样照顾,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让人偷偷送给她一份,沈铃音一直很感激他。 所以沈铃音才会来问沈沛白,即使裘虎觉得援军不可能来了,但是沈铃音却觉得她哥不会说谎。 “来了。”沈沛白突然开头,目光凝视着城下。 “什么!”沈铃音侧头望去。 今晚无月,只有几点黯淡星光点缀夜空,沈铃音看了半晌,才隐约看到密密麻麻的黑影,如同潮水一般从远处漫了过来,她心中骤然一惊。 “有敌夜袭!” 沈铃音心中惊慌,亟欲跑下去部署,沈沛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目光如同寒潭一般冷静沉着:“坚持三个时辰,援军一定会来!” 沈铃音怔了怔,心情却瞬间平静了下来,她用力的点点头,快速将这个消息传递了下去。 夜袭军迅速侵袭,守城军拼死抵抗,无数不知名的士兵惨叫着滚落下城墙,雷火弹早已经用尽,叫声湮灭在黑暗中,立刻有其他染着鲜血的士兵顶了上去,城墙血迹斑驳,在火焰下似乎泛着一层悲壮而绝望的光泽,厮杀声渐渐地小了下去,然而敌军却在不断的进攻。 裘虎重伤未愈,又添了新伤,仍然握着长戟,沉着冷漠地指挥着。 “将军,南城门只余两千守兵——” “将军,胡将军他英勇献躯了——” “将军,李参将也死了——” “将军,北城门急需支援!” “将军,守城士兵人数已不足五千——” …… 刘千户急切道:“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撤吧!” 裘虎旧伤崩裂,新伤也在流血,他身子微微颤抖,然而他的背脊挺拔,一挥手中长戟,神情坚毅:“誓死守卫西川,我们的背后除了黎明百姓,还有亲人挚爱!” 刘千户眼中同样闪过坚毅:“誓死守卫西川!” 裘虎话语铿锵有力,周围的士兵听了之后无一不动容,提起斗志,纷纷跟着喊:“誓死守卫西川!” “将军小心!” 沈沛白一剑斩落偷袭的西厥,原本沉稳面容也有了几分焦急,他身上虽然没有伤口,但是身上的玄色劲装已经染上了血迹,表面上看似无碍,实际胸口一直在隐隐刺痛。 裘虎就地一滚,躲开了另外一剑,动到了伤口,霎时脸色白的吓人,差点就站不住! 沈沛白连忙扶住他,快速道:“裘将军,如今守军只余五千,你可万万不能出事。” 还没有等裘虎道谢,沈沛白马上打断他的话:“裘将军若是相信本相,请将北城兵力交给我来调配!” 裘虎眼中闪过一道狐疑,但是已经来不及多想,沈沛白既然不顾性命留在此地,又献出了这么多雷火弹,决计不会做出开城迎敌之事,立马拱手道:“有劳相爷!” 西川一共有三道城门,分别为北城门、西城门、南城门,沈沛白守西城门,顶替了胡将军,刘千户是北城门,裘虎亲自镇守西城门。 沈沛白原本想要让影卫带走沈铃音,但是沈铃音却坚定道:“不,我不离开,大哥,我心意已决!” 沈沛白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让她离开。 这一战打得血肉模糊,天地变色,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陛下,对方决计撑不过半个时辰!”有人在旁边禀报。 赫连冲脸色略微缓了一些,但是还是阴沉的可怕,原本以为能在两个时辰攻下西川,没想到现在都已经三个时辰了,还没打下来,自己的兵力在白天折损了两万多,现在又折损了四万! 再加上之前攻打西川损失的十万兵力,这怎么让他开心的起来,他带的兵力虽然打着六十万大军的旗号,实际上满打满算只有四十万,期间又被国师调走了八万,也就是说如今他手中不过十五万的兵力。 但是这一切却是值得的,这西川关原本就是最难啃的骨头,只是一破西川,自西向东几大城池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还管什么安平王,还有那早该灭绝的鹿濛国,若不是他们在邬渠和荆州牵制分散大周兵力,他才会跟只会藏头缩尾之辈合作!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苏映雪,淡笑道:“雪儿,若你现在求孤,孤或许会留他全尸。” 正文 第240章 转折 第240章转折 苏映雪并未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隐藏在暗中的袖子动了动,她心道,既然逃不走,就挣个鱼死网破吧。 赫连冲心中不悦,正欲发作,却有下将进来急禀:“陛下,大事不妙,有敌军偷袭!对方人数众多,来势汹汹,我军损失惨重!” “什么!”茶盏应声而裂。 “敌军有多少人?”赫连冲噌的一声站起身来。 下将冷汗直冒:“这……下将不知,恐怕、恐怕超过五万!” “一群废物!”赫连冲抽出宝剑,怒气冲冲往外走去。 苏映雪心中一喜,定是援军到了,她就知道沈沛白一定有办法! 看守她的护卫奉命将她押送到另一个地方,苏映雪一边走着,观察着四周,寻查着逃走的时机。 走了一段路之后,不远处的厮杀声越发清晰。 “赫连小贼,还不束手就擒,过来受死!”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一阵兵器撞击厮杀喊叫声中跃然出众。 苏映雪脚步一停,心中冒出了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然后她听到了赫连冲道:“楚将军,孤敬你为英豪之辈,之前听说你含冤入狱流放荆州,心中好不痛惜,你既为大周所弃,为何又要为狗皇帝效力!如若楚将军为我西厥效力,孤封你为王侯如何?” 楚子冀沧桑而不失矍铄的声音传了过来:“放你娘的狗屁。” 苏映雪:“……” 她有些不太相信,这还是那个虽是武将却仍十分注重礼数的将军爹吗?! 然而她不知道楚子冀听说她被拐走的消息,气得把演武场练臂力的石头给砸了,又赶了十天的路,早已经一肚子的怒火,赫连冲就撞枪口上了。 “哎哟,这不是太师府的郝冲嘛,这蝙蝠身上插身鸡毛,我都快不认识你了。”这是老六的声音。 “六弟,你什么时候认识西厥皇帝的,人家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好像比较要比你帅一点。”老五憨厚的声音冒了出来。 “老五!你给我闭嘴!”老六气急败坏道。 “六弟,你干嘛偷袭我!”老五怒道。 “老五老六!战场岂容你们如此胡闹!”老四气得头顶冒烟,“别忘记此行的任务!” 听到这几个声音之后,苏映雪原本惶惶不安的心瞬间沉淀下来,眼眶却有些酸涩感动,她没有想到宴海楼的所有人会不远千里,不顾性命安危来救她。 声音越来越近,越过列阵的西厥兵,借着火光,她能看到将军爹长枪扎入了一人胸膛,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战场上的将军爹,跟之前她在荆州看到的如若两人,头发虽半白,但是依旧宝刀未老,寒枪铮亮,英姿卓越不凡,勇猛无比! 她正欲发出声响,告知对方自己的位置。 但是刚开了个头,脑后突然袭来一阵劲风,一阵剧痛传来,她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入目是极尽华丽的繁复刺绣,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挂着璎珞床帐的象牙床上。 她按了按后脑勺,心中又是纳闷又是烦躁,心道这又是整得哪一出? 一阵悦耳琴声从右侧传来,琴音妙绝,绕梁而弥,苏映雪连忙看向琴音的方向,却见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坐在外室抚琴。 珠帘是挽起的,于是苏映雪清楚的看清了他的容貌,昳丽如玉,容颜似女,若不是看到他很明显的喉结,苏映雪定会觉得这是个女扮男装之人。 琴声停了下来,那人转过头,看着苏映雪,柔声道:“你醒了,头可还疼?” 苏映雪却是吓了一跳,因为这人右半边脸容貌可怖,好像被毁容了,那人微微一笑:“吓到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个银色的面具,覆盖在了右脸上。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苏映雪的跟前,将手搭在苏映雪的手腕上,自言自语道:“我猜不错,的确是九踅九毒丹,好在我手中还有一颗解药,现在毒已经解了。” 苏映雪心中大惊失色,因为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全身的穴位已经被解开,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束缚,然而对方看似平常的诊脉,她却根本无法挣脱。 绝世高手! 她心中冒出了这四个字,这个人武功极其可怕,她甚至察觉不到对方的内力,对方远在沈青锋之上,在她生平所见的所有高手之中,恐怕没有人能打过他! 那人提苏映雪把了脉,就将手收了回去,并未做任何事情,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苏映雪。 “你是谁?”苏映雪不动声色地问。 那人笑了一下:“你跟她果然很像。” 苏映雪刚想问谁,脑海中却蓦然冒出一个猜测,苏正鸿夫妻以及赫连冲都说过她跟西厥三公主有七分相似,而这个房间无论是华丽的程度,还是摆设都像一个闺房,而且还是规格最高的那种,极有可能是三公主的寝宫。 而对方是三公主的旧识,却在公主府进出自由,说明对方地位超然,而且丝毫不畏惧别人的眼光。 苏映雪只想到一个人,那就是西厥国国师,他的权力比赫连冲还要高,而且听说还是赫连冲的亲生父亲,赫连冲若没有他的支持,估计这辈子都当不上皇帝。 但是,怎么可能,听说西厥国师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多岁了,眼前之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莫非这人是西厥国师的徒弟之类的? 白衣人温柔笑道:“我叫韫迟,你可以叫我名字。” “你是西厥国师?”苏映雪皱着眉头看他,西厥国师正是叫这个名字。 国师微微皱起半边眉头:“何为西厥国师,你乃西厥皇室血脉。” 苏映雪道:“你抓我到这里,莫不是不满意赫连冲做皇帝想让我当女皇?” 国师眉头舒展开,有趣地看着她:“你若是有这个想法,倒也无不可。” 苏映雪:“我只对混吃等死有兴趣,西厥人是死是活关我屁事。” “那若是大周呢?” “什么意思?” “若是让你当大周的皇帝,如何?” “……”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非要她当皇帝,她长得很争权夺位的苦逼相吗,她瞪了西厥国师一眼,没好气道:“没兴趣,你若是能送我回去,并且发誓以后都不骚扰我,我谢谢你全家。” 没料到此话一出,西厥国师好像听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直不起腰。 “你比她有趣多了。”西厥国师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出门去了。 留下苏映雪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 转眼过了三日,西厥国师将苏映雪强制扣押在公主府,还给她改了一个名字叫赫连雪,跟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足足有十二个人,这规格跟她在后宫当玉妃时差不多,但是好歹在宫中她还有两三个知心人,在这三公主府中她却是孤身一人。 倒是比被赫连冲扣押要好一点,至少伺候她的宫女会说中原话,而且说得相当的标准,当然西厥国师和赫连冲的中原话也说毫无口音,苏映雪一度怀疑,西厥皇室的人是不是把大周话当成外语必学科目。 西厥国师也不强迫她做什么,只是并不允许她外出,每日过了午时,他都会来公主府,每日除了抚琴就是下棋。 是下棋,他自己跟自己下,如同周伯通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一边,他左右手棋风完全不是同一类型,一方厮杀凶悍,屡出奇招,险中求胜,而另一只手却是不慌不躁,擅长布局,不动声色。 楚家二少淫浸沉迷围棋十多年,堪称京城第二棋霸(自称的),因为身体原因不怎么外出,于是除了将军夫人之外,赢遍楚府无敌手,然而却赢不了自己母亲,将军夫人平日太忙没空跟他对弈,他经常会拉楚越川和楚岫玉来跟他下棋,然而楚越川跟楚将军一样,两个人都是个臭棋篓子,楚府中只要会下棋的基本都能赢他,而且他还坐不住,经常不到半个时辰就这里痒那里痒,然后就找借口溜了。 而苏映雪因为要用二哥的声音,还要让他给自己做作业,所以不得已只能跟二哥下棋,可惜她也没有下棋天赋,就算楚闻庭让子她也赢不了,后楚闻庭棋艺突飞猛进,就不耐烦跟她下棋了,之后她就再也没碰过围棋。 “与我对弈一局,若是赢了,我便放你离去。”国师开口道。 苏映雪虽然棋艺不佳,但是还是能看到对方棋艺高超,她赢得几率十分渺小,但是却仍然坐下应战。 然而接连对弈二十局,几乎每局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苏映雪输得体无完肤。 “国师棋艺高绝,映雪甘拜下风。”苏映雪打消了下棋赢过国师的念头,这棋艺,估计二哥来了还有可能获胜。 不过输归输,她还是给西厥国师下了一个套:“映雪平生所遇之人棋艺,国师可排第三。” 国师原本笑吟吟看着她,听闻此言笑容虽然仍然挂在脸上,但是眼神却冷了下来:“哦?不知何人棋艺如此高绝?” 苏映雪道:“前大将军楚子冀之妻,以及……她身边的丫鬟。” 正文 第241章 西厥国师 第241章西厥国师 国师微微一怔,哂笑道:“我的棋艺与焦棋圣亲传弟子相比,自然是远远不及的。” 说罢又叹息了一声:“可惜楚夫人芳年早逝,不然我定会去京城,跟楚夫人讨教一二,你说得那个丫鬟可是楚夫人的弟子,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自然是没有这个人的,苏映雪随便胡诌了一个地方匡了过去,国师恢复惯有的云淡风轻表情,认认真真将苏映雪报出来的名字记住,然后又道:“你的棋艺比你娘要好多了。” 苏映雪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西厥国师说的她娘是赫连玥,也就是西厥的三公主,这国师天天住在三公主府,每次看她都会愣神,这其中没有奸情才怪。 不过西厥国师注定是一场单恋,苏映雪从三公主的手札之中已经发现,三公主喜欢地是苏正阳那个渣男,而她若是喜欢西厥国师,就不会毅然决然的离开西厥,去寻找所谓的自由了。 不得不说这个赫连玥作为一个古人,自由的思想萌芽已经远超其他人了,她的手札也记录了很多地形风貌,还有自然奇观,各地名胜,如果不是喜欢上苏正阳,她或者有可能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地理学家。 这是可惜,苏映雪在心中叹息。 她的两个母亲都一代奇女子,一个因她而亡,另一个亦是因生她而亡。 西厥国师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借此机会,苏映雪开口问道:“我娘亲,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听说二婶说我跟我娘很像?” 国师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底深处闪过一丝柔情,喃喃道:“的确很像,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的确将你误认为她,她是一个很孤傲偏执之人,但是表面上却是一个无论作何事情都礼数周全,毫无遗漏之处的人,而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她的想法。” “原本我觉得你跟她性情毫无办法相似之处,但是这几日相处下来我发现你与她一样,无论在多艰难的困境之中,都能维持调节自己的心态,不着痕迹找寻到自己的生机。” 国师抬起头:“这三公主府中,有几十名内家高手守着。” 苏映雪嘴角抽了一下,她这几日自然没有闲着,国师也没有限制她的行踪,基本上的院子都随便她逛,只是她身后一直跟着七八个丫鬟,这些丫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以至于苏映雪有了一种可以逃出去的错觉。 国师拍了拍手掌,嘱咐了一句什么,有仆从领命而去。 苏映雪突然问道:“那日在西厥军营中来带我离开之人,是不是你派来的?” 国师点头,似乎对苏映雪杀了他之事没有丝毫的芥蒂,淡淡道:“只是我没料到,你竟然学过武功,你的武功似乎混合了好几种路数,你的师父是谁?” 见苏映雪不回答,国师改口道:“你若肯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些你想知晓的事情。” 苏映雪道:“我师父是秦昌。” 国师点点头,似乎不太意外:“秦昌是龙虎派传人,擅长用掌剑融合的招式,难怪你知道还知道楚夫人的事情。” 苏映雪道:“三日前的攻城之战——” “输了。”国师直截了当打断了她的话,“冲儿已然发现你在我这里了,他很快就要上门了。” “你究竟想如何?” 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睹物思人?苏映雪心中担忧沈沛白的伤势,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出这牢笼。 过了一会,先前下去的下人抱着一捧卷轴回来了。 画卷一个接着一个卷开,苏映雪目光凝在了画上,这些画上都是同一人——赫连玥,然而让她震惊地是这些画像上的赫连玥都是背影,如同赫连冲给她看得那一幅一般,背影清绝倩兮,却看不到正脸,难道这些画都是原笠山人画的? 苏映雪看了几眼,发现这几幅画的画技跟之前赫连冲送给自己的比起来相差太远了,甚至可以说还比不上她十岁时的画工。 “为何没有正面像?”苏映雪疑惑道,国师收集这么多丑陋的画像做什么,难道……这是他自己画的? 国师苦笑道:“都被烧了。” “被谁烧了?” “大公主。” 苏映雪不再开口询问,听说赫连冲就是国师和大公主的私生子,大公主烧了画恐怕是因为妒忌吧。 苏映雪只能道:“难道没有留下一张正面的画像吗?” 国师道:“那些画师皆是一群庸才,无法画出玥儿的半分容颜。” “……”大哥,你够了啊,这地图炮开得太大了,你瞧瞧你自己画的,可能根本还比不上人家一半啊。 苏映雪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开口道:“可否帮我备上一套丹青笔墨。” 笔墨丹青很快就准备齐全,国师饶有兴致看着苏映雪,苏映雪闭目想了想赫连冲送给她的那副画,提笔勾勒,不到一个时辰,就将她记忆中的绝世美人背影哥花了出来。 若是拿那副画来当场比较,或许会有一些误差,跟原笠山人不是一种画风,画工也差了一些,但是苏映雪却是很精妙地将图中女子韵味姿态表达出来,这种境界细说起来或许并不比原笠山人差,苏映雪前后加起来也画了二十多年,前世的楚岫玉不到六岁画的牡丹就被宫廷画师赞许不已,楚将军到处请名师来教授楚岫玉画画,她的画技不仅同龄人之中卓然而立,甚至超过了一部分当时被追捧的画师。 只是后来她迷上了习武,画技难免荒废了一些,她重生之后,也是花了很长的时候才找到以前的手感。 国师却震惊地看着她,好像看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似的,随后目光落在她的画上,目光缠绵而深情,好半天他道:“原来这幅画现在在你手中。” 这画原本唯一一副幸免于难的孤品,但是却在五年前神秘失踪了,国师一直以为这画是被大公主的人偷走的,没想到竟然是被赫连冲给偷走的。 “国师大人,府外有人求见!” “何人?” “对方有三人,领头之人称说自己是苍山派的,身后背着一把大刀。” 苏映雪的心一下子绷紧,难道是沈青锋? 国师微微眯起眼睛,看了苏映雪一眼,道:“让他们进来吧。” …… “久仰沈大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国师含笑道,“只是不知沈大侠此处前来所谓何事?” 苏映雪抬头看向沈青锋,发现他身旁站着地居然是好久不见空山子,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人,看起来应该也是苍山门人。 空山子抢话道:“你还有脸问我们来干什么,你抓了我徒弟还不快点把她放了,不然小心老头我不客气了!” 国师像是才认出空山子的样子:“原来空山大师,十年未见阁下,在下竟认不出你了。” 空山子不耐烦道:“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个老妖怪一样,废话少说,实话告诉你把,方才老头路过你们西厥皇宫时,顺便给皇宫里的太后下了毒,你要是不放人,就等着收尸吧。” 国师淡淡道:“空山大师此言差矣,其一,你徒儿本是我西厥三公主之女,体内流淌着西厥的骨血,而此地正是三公主的旧居,何来囚禁之说,其二,空山大师不是此生最恨我西厥之人,没想到竟然会收三公主之女为徒,倒是一件奇事。” 空山子勃然大怒,正要破口大骂,沈青锋连忙阻止他道:“师叔,你别动怒,我来跟他说。” 空山子狠狠地啐了他一口,扭过头不开口。 沈青锋开口道:“国师大人,苏映雪早已经嫁到我沈家,而她也姓苏,不姓赫连,不论怎么说,她都是我大周的人,而且你强行将人困在此处,可曾问过当事人是否愿意留在此地。” 苏映雪心中给沈青锋点了个赞。 国师叹息道:“我不过只是请她来做几天客罢了,何来囚困之说。” 说罢他看向苏映雪:“你当真不愿考虑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 苏映雪道:“宁可粗茶淡饭,只愿闲云野鹤。” “那你走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国师竟然会这么简简单单的就放人了,空山子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然而国师却亲自送他们出门,还为他们准备了马车以及出城的通行令牌。 在苏映雪上马车之前,国师将一样东西塞入她的手中,且对她道:“若是你后悔了——” 苏映雪直接打断他:“从此山水不相逢,后会无期,自己珍重吧。” 国师嘴角上扬,面带微笑,但是眼底却满是千帆过尽的落寞和寂寥。 “你也保重。” 这是苏映雪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不犹得嘴角一抽。 然而还未来得及多想,就一人紧紧抱住。 她先是一惊,继而是又惊又喜,因为她认出了抱她之人正是假装成苍山门人的沈沛白 沈沛白紧紧抱着她,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肉中,苏映雪身子抖了一下,不是因为他抱得太紧弄伤了她,而是因为那一瞬间涌上来的感情,在胸口左侧的某个位置喧嚣着,一向口舌灵利的她竟什么话都说出来。 所有思维都凝固住了,她眼前,只剩下了沈沛白一人。 正文 第242章 一份大礼 第242章一份大礼 “咳咳咳!”空山子在一旁咳嗽了半天,苏映雪才恋恋不舍跟沈沛白分开。 空山子道:“也不知那狗屁国师打着什么主意,不会是给你下毒了吧,我给你诊诊脉。” 说罢他手搭在了苏映雪的手腕上,然而把完脉心中更加疑惑了,又听苏映雪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空山子哑然无语,憋了半天才道:“这老妖怪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性了,莫不是中了蛊毒吧?” 苏映雪也猜不透这位西厥国师的想法,沈沛白将手伸过来,借着衣袖遮盖,将苏映雪的手掌裹在手中,温热从他手心传了过来,苏映雪安心无比。 因国师令牌,他们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转眼就通过了城门口,空山子将一瓶解药丢给驾车人,驾车人冲着他们拱了拱手,随后转身离开。 然而没走多远,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随后苏映雪听到了赫连冲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沈沛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踏入我西厥国界!” 苏映雪刚想起身,沈沛白却按住了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自己则是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赫连冲的人马呈圆形排开,围住了他们的马车,他至少带了三四百士兵,这点人马他们虽然能挣脱,然而坏就坏在这里离城门并不远,若是打起来,对方的士兵源源不绝,他们能脱困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当然他们四个人拼死还是能逃走的,只是沈沛白并不想逃跑。 至少现在他不想。 他还有一笔账要跟赫连冲算呢,现在正是时候。 “沈相爷,呵呵,怎么不说话了,你不说话孤也知道是你,三日前是你赢了,但是现在,你以为你还能胜过我?” 赫连冲冷冷一笑,话语之中充满了自信心:“孤带的可是一等一的高手,拿下你们错错有余,若是你将苏映雪留下,再自废两条胳臂,孤可以考虑一下让你们离开。” 他是在激怒沈沛白,因为通过情报,他已经知晓沈沛白身上有疾,而且不是什么小毛病,就算不能把他气得发作,给他添点堵也是好的。 沈沛白薄唇微抿气,不怒反笑:“赫连冲,你可知你为何会输?” 不等赫连冲反应过来,沈沛白缓缓道:“因为你太过狂妄,自以为是,你还德行败坏,品行低劣,不堪为君,恕我直言西厥国师此生做过最错误的事情,就是扶你上位!西厥休养生息近百年,百姓本已安居乐业,阖家欢乐,然而却因你将这些壮年男子送上战场,使得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一长串的话下来,场上所有人都被镇住了,当然有一部分是因为沈沛白竟然如此胆大骂皇帝,更多的是,后面那句话让他们心中生出了不少感触。 赫连冲身后的侍卫官高声道:“大胆!竟敢辱骂陛下,男儿志在四方,建功立业,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又,是为了社稷百姓,更是为了千秋万代!” 沈沛白道:“寒腹短识,以蠡测海,古有恒锦帝贤明之君,开平盛世,百姓富足,流芳百世,使得万朝来拜,民富国则强,民穷国则弱,这么简单的道理贵国的皇帝不会不知晓吧?” 侍卫官顿时哑口无言,然而他不甘心又道:“我们西厥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一个大周人来多嘴,不过佞幸之辈,专门收剐民脂民膏的,沈大人你这无耻小人,也敢在我们陛下面前大放厥词!” 一旁的怀风立刻嫌弃道:“你又是什么狗在狺狺狂吠,你们皇帝都没有说话,我看你才是好大的狗胆!” 侍卫官气得倒后仰,你你你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够了,闭嘴!”赫连冲瞪了侍卫官一眼。 赫连冲大手一挥,面色不显任何表情:“沈沛白,孤要再跟你比一场,若是赢了你就留下双臂和苏映雪,若是输了,孤就放你们走。” 沈沛白目光微微眯起,语气上扬:“本相从来不给手下败将第二次机会。” “看来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赫连冲咬牙切齿。 沈沛白微微一笑:“不,本相从来不饮败犬之酒。” 赫连冲终于按耐不住愤怒:“来人,统统拿下,除了马车里的那位,通通就地格杀!” “住手!”一道冷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众人抬头看去,一辆素简马车缓缓驶了过来,西厥士兵立刻就敬畏地让出了一条道。 车帘撩开,西厥国师那张带着面具的脸露了出来,马车内的苏映雪并没有看到,此刻的国师跟在三公主府内完全不是一个人,三公主内的国师温柔如玉,让人如沐春风,而现在的却是冰冷如雪,如同一座冰雪雕刻的塑像。 国师没有下马车行礼的打算,看向赫连冲:“陛下,让他们走。” 赫连冲眉峰狠狠皱起来:“国师,马车内坐得可是三公主的骨肉,你当真让她离开!” 国师淡淡道:“不是我让她离开,而是她自己想走,强人所难非陛下品性,更何况她早已经改姓沈,陛下莫不是忘记当时你不愿立后时是怎么说的?” 赫连冲眼底闪过一道戾气,但是片刻之后消弭无踪,只是他心中仍然极度不甘心,便开口道:“他们可以离开,但是沈夫人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情,只要她能做到,我自然会放她离开。” 他这话是朝着马车的方向说的。 沈沛白眼中闪过惊讶,苏映雪答应过赫连冲一件事情? 苏映雪在马车内听得一清二楚,只是略微一想就猜到了赫连冲说得事情肯定是传位诏书,不过她秉持着决不能放弃任何能赫连冲不痛快的机会,故作茫然道:“陛下这话从何而来,我未曾跟陛下有过任何的约定,陛下虽是一国之君,也不能做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情。” 赫连冲血管爆起:“你——” 国师道:“陛下,让丞跟她谈谈。” 空山子一见国师过来,马上全身戒备,骂道:“你这老妖,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国师道:“我只不过想跟故人之女再说两句话而已,别紧张。” 沈沛白拦住他道:“国师大人有话但说无妨,不必上前。” 国师只好停住脚步,有些无奈看向马车道:“映雪可曾看了我给你的东西。” 苏映雪怔了一下,掏出了怀里的东西,那是一个淡黄色的锦囊,之前她只是摸了一下,摸到了纸片一样的东西,料想国师既然已经放她走了,应该不会耍什么花招,倒是还没有时间拿出来细看。 此刻她解开锦囊,打开了那张纸条,却骤然眼神一凛。 外头的沈沛白不知道苏映雪看到了什么,马车安静了一下,很快就传出了苏映雪的声音:“我母亲临死之前,托我将一样东西交给国师大人,只是此行不是自愿,所以没带,我回去之后定会让人送过来的。” 赫连冲脸色更黑了,苏映雪明显是避重就轻,将自己给忽视了。 马车重先启程没有几步,官道上很快就出现了十多名影卫策马飞驰而来,将马车前后护卫的严丝无缝, 苏映雪心中这才安稳了下来,就算国师不出现,他们也会安然无恙的离开。 她的夫君,从来不打无把握之战。 空山子第一个开口追问:“那老妖怪送了你什么东西?” 苏映雪直接将那张纸递给了沈沛白,沈沛白看了之后亦是神色一变。 “藏宝图!” 这赫然是半张藏宝图,上面的诗句正好对应了另外半张。 这下连沈青锋都诧异了,怀风更是震惊以及不相信,除非西厥国师的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么会将一张真的藏宝图随手就送了出去,这一定是假的。 苏映雪也怀疑这是一个阴谋,然而锦囊之中还有一封信笺,是国师写的,上面只有一句话:“故人遗物,物归原主。”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当年赫连玥带的藏宝图是假的,被国师给调包了。 苏映雪开口道:“我猜测当年西厥皇帝曾经答应过三公主若是她能在时限内找到宝藏,就不把皇位传给她,但是国师却只想让赫连玥当女皇,所以就做了一份假藏宝图,换走了赫连玥的真藏宝图。” 怀风嘴角抽了抽道:“他们赫连家是不是都专出奇葩。” 刚说完既意识道相爷夫人也有一半的赫连血脉,表情有些尴尬。 不料苏映雪却很是赞同他:“深表赞同。” 一个先帝专注女儿控,还提前写了传位诏书给小女儿,一个大公主专注给驸马带绿帽子,弄得全国皆知,最奇葩的是,生出来的儿子还他妈当上皇帝了,一个三公主放着好好女皇不做,跑去当一个地理学专家,当然最奇葩的还是当年死的冤枉的皇帝,把藏宝图分两半出逃不说,自己还死了,专坑自己的后代,这好比一大盆小鱼干放在猫面前,但是中间却隔着一个电视机屏幕,看得见摸不着! 怀风忐忑的心放下了,看来夫人果然如同影卫说得一般,胸怀宽广啊。 正文 第243章 平静日子 第243章平静日子 马车一路前行,很快就抵达西川城墙下,守城卫见了马上就开门放他们进城,态度十分恭敬,苏映雪甚至还看出了那几个小兵眼中对沈沛白还有崇拜之情。 咦,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映雪疑惑。 一路进城,马车长驱直入,直接停在一个宅院前,刚进宅院就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十分激动地朝着这边走来。 楚子冀打头一步走到苏映雪面前,虎目含泪:“好好好,安全回来就好。” 苏映雪眼眶泛红,生生忍住喊爹的冲动:“我没事,劳烦楚将军秦叔以及诸位搭救。” 秦昌开口道:“此处说话不方便,进屋说罢,映雪此途坎坷,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空山子前辈,麻烦你配两幅调养身体的药剂。” 还是秦昌最为细心,楚子冀连连点头:“对,你先回房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等你休息好了再谈。” 苏映雪被众星拱月似的送到了一个院子里,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一直说着自己不累,也没有受什么苦,然而却仍然被强行送进了房间,那群人转眼就消失无踪。 苏映雪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是弥漫着感动,她知道大家是怕她经历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但是毕竟事关名节,有些事情也不好开口问,所以才借此来打消她的不安。 门一关上,苏映雪的后背就被沈沛白抱住了,苏映雪笑道:“我真得没事,我跟赫连冲说他若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就将那传位诏书送给他的死敌,对了,我还骗他说那个诏书——” 脖子上有湿漉漉的感觉传来,苏映雪僵住了身子:“屹之……” 随即一阵疼痛从后颈处传来。 沈沛白咬住了她的后颈,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牙印,好像是盖章一般,随后又细细亲吻了上去,苏映雪全身酥麻,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对你不告而别的惩罚。” 出乎苏映雪的是,沈沛白并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而是将她拉到了床上。 脱去外袍,盖好被褥,苏映雪侧头望向睡在她身侧的沈沛白,开口道:“屹之,你的身体……” 沈沛白将手指压在她的唇上:“等你醒了,我会将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你。” 或许是因为沈沛白的气息太过好闻,苏映雪闭上眼睛没有多久,竟然很快就睡着了,而且还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色还蒙蒙亮,醒来时,身旁的沈沛白还没有醒,苏映雪凝望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原本在苍山已经有了一丝血色,如今脸颊愈发消瘦憔悴,眼底一片青黑,这还是当年那位丰神俊逸,如兰芝白玉的美人公子么。 一想到沈沛白这辈子为她所作的一切,心中感慨她何德何能,能让沈沛白深爱她如此,她恐怕一辈子都偿还不清了。 她不敢惊动沈沛白,然而沈沛白还是醒了,苏映雪伸头过去,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又在床上腻歪了一会,两个人就起了床,吃了早餐,苏映雪才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沈沛白。 沈沛白皱着眉头听完全程,心中对赫连冲的恨意倒是打消了一些,因为苏映雪被抓的事情并非是赫连冲指使的,暗暗记下了破风对苏映雪下毒之事。 然后轮到沈沛白给苏映雪交代所有事情。 沈沛白当然不会告诉苏映雪自己是偷跑下山的,而是说自己神志清醒过来之后,聂神医研制出了一种新药,能让他带着吃,可以维持半年的时间,等过了这段时间,他再回苍山也不迟。 这话是半真半假,聂神医的确研制出了一瓶药,但是这药聂师兄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而且还附带聂师兄威胁加警告的书信一封,告诉沈沛白如果他没在药丸吃完之前回来,就等着被逐出师门吧。 苏映雪对此半信半疑,但是沈沛白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她只好暂且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问:“安平王得到的藏宝图是假的,那是否你在背后布置的?” 果然沈沛白点头道:“可惜被他躲过了这一劫,怀安并未背叛与我,沈府上下也没有一人伤亡,你且放心。” 山洞爆炸之后,苏映雪隐约猜到怀安很有可能是诈降,那既然如此沈父也肯定无碍,这中间出了偏差,谁都没有想到沈沛白竟突然旧病复发,还失去了记忆,而他的计谋就连怀剑都不知底细,沈沛白原本是想时机成熟就告诉苏映雪所有事情的,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苏映雪又想到一件事情:“那张晟和张武……” “我一直怀疑影卫之中有奸细,你还记得我们遭遇两拨人马追杀吗?” 苏映雪点头。 沈沛白告诉苏映雪这两拨人其中一方是安平王的人,而另一方却是一直不得其解,后调查发现张晟新娶的夫人有问题,一查之后发现,她竟是西厥安插在京城的探子,但是因为时间久远,鲜为人知。张晟和张武报仇之后就心思活络,不甘为我所用,而张晟的夫人探听到了一些信息,就挑拨拉拢了张晟,并且告诉若是他能立下大功,西厥皇帝定会会给他们官做。 张晟自然是心动了,沈沛白虽然救过他们兄弟两一命,但是却一直不重视他们,将他们放在影卫队里,完全是埋没他们两个本领,而张武一根经通到底,他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于是两个人开始在沈沛白面前愈发表现自己,倒没有表现特别明显,至少沈沛白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但是时间久了,他察觉到了一二,就让怀剑去调查,但是没有查出什么大的内幕,也查不到张晟夫人是何方人物。 之后他故意将自己的行踪透露了出去,果然引来了两拨人马追杀他,那个被惩罚的影卫也是之前查出来的探子。 后来的事情苏映雪都知道了,安平王并不认识张晟张武,所以他们两个不是安平王的人,沈沛白也是在苏映雪被抓之后才查出这两个人竟然早已经投靠了西厥,潜伏在安平王身边,想当双面细作。 可惜的是,他们两个人还未完全展开谋划,就被炸死在假的藏宝洞中。 而那日潜伏在山顶的正是怀风,怀风派人追踪其后,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救苏映雪。 两人将所有事情梳理沟通了一遍之后,苏映雪才想起问赵延玦:“翎王他怎么样了?” “昏迷不醒。”沈沛白眉头一皱,赵延玦从被救回来那日开始就一直昏迷,到现在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了。 苏映雪一听连忙站起来:“我去看看他!” 沈沛白也站起身来:“我与你同去。” 没料刚走出门,就碰到了毕恭毕敬的刘千户:“拜见相爷,将军让我来请你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沈沛白没办法,只好离开,临走之前还让刘千户给苏映雪找一个丫鬟,刘千户拍着胸口保证:“您放心吧,属下已经给相爷夫人找了两个特别能干的丫鬟了!” 结果丫鬟一来,苏映雪瞬间无语,这哪是丫鬟,这壮硕的肌肉和体格,真得不是男扮女装的吗? 然而还真不是,对方声音虽然粗了些,动作和姿态分明是女子作态,不过苏映雪也没打算要人伺候,不过是领个路罢了。 他们现在住的宅院是裘将军的宅子,甚是朴素,院子里光秃秃的也没几棵树,他们这个院子看起来竟然是最豪华的了,苏映雪怀疑裘将军是不是把自己院子让给沈沛白了。 她走到赵延玦的院子时,屋内正好传来了一阵惊叫。 那是沈铃音的声音! 她急忙推门走进去,却看见屋内二人正亲得火热,苏映雪捂住眼睛退出房间,贴心道:“你们继续。” 很快沈铃音就满脸红云跑出来,羞答答看了苏映雪一眼,往院外冲去。 苏映雪笑了笑,转身敲门,赵延玦略微虚弱的声音从里面穿来:“进来。” 苏映雪进去的时候,赵延玦正呲牙咧嘴嘀咕:“这丫头也太激动了,伤口都差点裂开了。” “王爷的状态似乎不错。” 赵延玦没好气道:“不错个……老子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本来就伤口痛死得要死要活,铃音这丫头没日没夜在我耳边唠叨,耳朵眼都快长茧了。” 赵延玦原本是想爆粗口的,但是看到苏映雪就生生地憋回去了,苏映雪可是她和铃音的救命恩人不是吗,赶明儿他回京城可要好好谢谢她的救命之恩。 苏映雪道:“早晚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谢。” 赵延玦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当然是要娶铃音的,但是娶了铃音之后就要叫苏映雪嫂子了,突然觉得有点不爽,他明明比苏映雪要大好几岁啊! 算了算了,虽让她救了自己呢,叫就叫吧。 苏映雪逗趣道:“要不要叫我嫂子,就当是提前练习了。” 赵延玦脸皮微哂,想通之后倒也爽快,他脸皮又厚比城墙,不就是叫个嫂子吗,他以前还叫过沈铃音姐姐呢,于是痛痛快快的喊了嫂子。 苏映雪突然严肃道:“王爷,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赵延玦随口道:“何事?” 谁料苏映雪后面一句话,惊得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嘶——”肩膀处传来了一阵疼痛,显然是撕扯到了伤口,然而他却顾不上自己的伤口,瞳孔微微放大,死死盯着苏映雪,压低了声线,“你再说一遍!” 苏映雪垂下眸子,慢慢道:“两年前太师府的苏映雪被恶仆害死在别院之中,醒过来的却是另一道灵魂,那个灵魂的名字叫楚岫玉。” “呵呵,你一定是在开玩笑,这玩笑不好笑。”赵延玦沉下脸,他明明告诉自己这是无稽之谈,不要相信,然而苏映雪如同倒豆子一般,将他深藏于心的记忆都挖掘出来。 是了,如果苏映雪不是楚岫玉,为何秦昌会对她言听计从,如果苏映雪不是楚岫玉,为何谈娶妻色变的沈沛白,会莫名其妙地爱上了太师之女,如果苏映雪不是楚岫玉,那为何在婚礼上他会看到楚闻庭,还有楚将军重回战场,这一桩桩一件件,他竟然毫无察觉,难怪他总觉得跟苏映雪相处有一种熟悉感。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是震惊,是怨愤,又或者是一丝丝不甘心,他突然打断了苏映雪的话,声音有些苦涩:“大家都已知道你的身份了?” 苏映雪愣了一下,据实回答,然后道:“小王爷,隐瞒着你实在抱歉——” “那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赵延玦提高声音。 正文 第244章 太后去世 第244章太后去世 苏映雪已经看出赵延玦的情绪不太对劲了,她本来是不想把自己身份告诉赵延玦的,前世她跟赵延玦关系再不错,但是毕竟赵延玦是皇室的人,而如今他与沈铃音结合,就是自家人了,另一方面是因为将军爹对她太关切,赵延玦迟早会看出不对劲,与其让他暗中怀疑猜测,倒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告诉他比较好。 然而……她觉得有些头疼,赵延玦似乎生气了。 幼年的赵小胖脾气暴躁,很容易被她挑起怒火,苏映雪觉得他很好玩,明明长得像一团包子一样,但是对方的脾气却跟个爆竹似的,一点就爆,而且从来不会记仇,因为他当场就报了嘛。 所以她特别喜欢逗他玩,赵小胖开始很讨厌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偏偏他很崇拜楚越川,所以隔段时间苏映雪就会看到赵小胖。 后来赵小胖抽长了,褪去了稚嫩,开始了装逼和泡妞的生涯,这段时间的赵延玦天天和苏映雪互怼,赵延玦嫌弃苏映雪不温柔,一辈子都嫁不出去,苏映雪怼他朝三暮四,小小年纪就爱逛青楼,以后早晚得花柳病。 直到苏映雪要入宫,赵延玦上门来骂她,说她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贪慕虚荣和权力,骂着骂着就喝了好多酒,后来被闻讯而来的楚将军给抬了出去。 之后在宫内遇到,关系似乎并未改变,那时候苏映雪不过十七八岁,而赵延玦也才十二三岁,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男女禁忌,都说了这个朝代男女设防并不怎么严重,更何况那时候苏映雪是当时“最受宠”的妃子,她偶尔在御花园跟小王爷见一面也没什么大碍。 可以与赵延玦的见面,是苏映雪在宫内最期待的事情,因为赵延玦是她的朋友,她在他面前说话可以轻松很多,不用再端着架子,而赵延玦也会带来一些宫外发生的趣事,比如张三的儿子要娶李四的女儿了,结果李四的女儿竟然逃婚了之类。 然而她却始终对他有所保留,因为他的身份,所以她从未告诉过他自己想要假死脱身的事情。 所以现在她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只是没有想到赵延玦知道这事情之后会有这样的反应。 苏映雪有些无措,解释道:“王爷,我只是想找个成熟的时机……” 赵延玦挥了挥手道:“本王静一静,你先出去吧。” 待得苏映雪离开,沈铃音端着药进来了,她看了一眼赵延玦,奇怪道:“我嫂子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赵延玦嗯了一声,靠在床榻上,看着沈铃音有些笨拙端着碗给他喂药,心中有些复杂,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沈铃音,甚至是配不上她,除了自己王爷头衔之外,他完完全全一无是处,是个纨绔浪荡子,天天喝酒泡妞逛青楼,而沈铃音一个女孩子为了他千里迢迢上战场,不顾性命地救他。 而他现在却觉得自己满心的不甘心。 不甘心楚岫玉嫁给了沈沛白,不甘心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更加不甘心的是他还未来得及表露的情愫,他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地藏匿着,藏匿来藏匿去,竟是在楚岫玉死的那一日才刚发现了自己原来早已喜欢上了楚岫玉。 那现在呢,他还喜欢她么? 他看着眼前的沈铃音,明明抑制自己不要再想这个问题,但是却是依旧抑制不住。 沈铃音说了半天话,发现赵延玦没有回应,噘嘴气道:“赵延玦,没听见我跟你说话呢!” 说完这句她又懊恼道:“哎呀,你是不是累了,那你快点躺下来休息吧,你不打扰你了!” 说罢就要伸手帮赵延玦盖被子,赵延玦抓住她的手,摇头道:“我不累,我还想跟你聊会。” 沈铃音脸色泛起红云,原本想要伸回自己的手,但是一想都被苏映雪看见了更加让人害羞的事情了,拉个手而已,怕什么! 沈铃音问:“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赵延玦想了想,道:“我心里有一件事情没有想明白。” 沈铃音道:“是不是楚将军怎么会上战场的事情?哎,跟你说,我小时候最崇拜的人就是楚将军了,听说此次援军就是楚将军亲自请动的,那位将军和裘将军都是楚将军以前的下属呢,哎,不过是楚将军虽然立了大功,但是却不能去领战功,不仅如此,所有人都要对外瞒着这件事情呢!我一想起了楚将军立下军功还要回去服役就难受,赵延玦,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皇帝赦免了楚将军的罪啊。” 不知是不是这几天沈铃音话说太多了,赵延玦好几次插口,愣是没有插进去,好不容易等她说完,赵延玦道:“我觉得——” 沈铃音又打断他的话,自顾自道:“哎,你又怎么样呢,我哥是超一品的大臣也救不了楚将军,听说我哥跟楚将军去世的女儿曾经指腹为婚呢,你刚刚想说什么?” 赵延玦无力地摆手道:“没事,我想说我想吃肉,要宴海楼滑嫩的肥牛,沾点辣酱,我已经快一年没有吃这个了……” 沈铃音道:“那你要好好养伤,乖,等你养好伤回京城就可以吃了。” 赵延玦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就无法挽回了,幸好他现在还受着伤,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好好想想。 赵延玦慢慢闭上眼睛,脑海开始回想方才苏映雪说的那些话,继而是年少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一幕幕一桢桢,就仿佛在昨日发生,又仿佛已隔世经年。 想着想着,深思越来越迷糊,脑海中的人慢慢发生了改变,娇嗔的,暴力的,生气的,蛮不讲理的,通通都变成了沈铃音,所有的沈铃音汇聚成了一个,走到了他的面前,眼中毫无温度:“你既然喜欢别人,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不要走!”赵延玦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 “你梦到什么了,谁走了,难不成是你爱恋的女子?”沈铃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赵延玦一把抱住沈铃音,将脸埋在她的发间,闻着她发间的幽香:“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不喜欢我了,说要离开我。” 沈铃音作势想拍他的背脊,手高高抬起来了,又轻轻落了下去,无奈道:“明明你抛弃我走了。” 赵延玦有些慌张道:“没有,我没有抛弃你,我、我只是觉得我毫无建树,怕你会嫌弃我,所以才会想上战场建功立业,这样你哥就不会觉得我不配娶你为妻。” 沈铃音心中虽然猜测赵延玦是为了跟她在一起才上战场的,但是却从未听赵延玦如此直白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她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感动,摸着他的头发道:“我都知道,不然我为什么会留下来,不过赵延玦,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赵延玦犹豫了半天才道:“如果你有一位好友,有一天你二人闹矛盾,谁也不理谁,结果那位挚友有一天突然意外身亡了,你心中悔恨,恨没有当场去和解,耿耿于怀多年,然后好多年后有一日,你突然发现你的朋友并没有死,而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带了人皮面具,换了一个身份,一直活在你的身边,然而她却一直没有将自己活着的事情告诉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沈铃音盯着赵延玦,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没发烧啊?” 赵延玦:“我刚刚做梦梦到的。” 沈铃音眨了眨眼睛:“你刚刚不是梦到我吗?” 赵延玦:“我做了两个梦。” 沈铃音哦了一声,想了一会儿,最后道:“我应该会去求和解,然后继续当朋友。” “那如果对方不想要继续当好友呢,我是说对方已经有了更好的朋友,早已经把他给忘记了。” 沈铃音直接了当道:“那我会很生气。”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生气过后呢?” “在心中祝福他。” “为什么要祝福她,你不生气对方不把你当回事吗?” “生气啊,没有什么比一个朋友活着更重要。”沈铃音认真道,“毕竟你们曾经有过美好的回忆,但是人生又不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好友,只有抬步继续往前走,你就会发现更美好的风景,更加真挚的好友。” 没有什么比一个人活着更重要了,这句话重重锤击在赵延玦的胸口,他突然就呆住了,是啊,没有什么比一个楚岫玉活着更重要了,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的风景,那他为何还要去挂心呢,这么简单直白的道理他竟然想不明白。 沈铃音一脸懵逼看着一会皱眉一会微笑的赵延玦。 赵延玦心中豁然开朗,顿时头也不晕了,胸口也不闷了,整个人都精神奕奕,一口气爬完城墙阶梯都不会累。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沈铃音怎么会说出这么高深的道理,就直接开口问。 沈铃音嘿嘿一笑道:“我嫂子跟我说的,就是知道你我二人之事时,她觉得我做事欠考虑,全凭喜好做事,让我换个思路去想事情。” 赵延玦:“……” 自前几日楚将军领军大败赫连冲之后,西厥军损失惨重,至少一两年内不敢再来攻打西川关了,那一日西厥军终于回想起被楚家军打得落花流水的恐惧。 而这等荣誉还是只有那些将领们才能领会到,毕竟楚子冀已经有六七年没有上过战场了。 而大周士兵却是用膜拜战神一样的目光膜拜楚子冀的,这可是戎马半生,百战百胜的大元帅啊,就连自己的将军以前也是做他的侍卫出身的,所有历经生死的人,都看到了一身盔甲的楚将军,一杆银枪将敌军将军挑落下马的雄姿。 宝刀未老,英雄仍未迟暮!这样气魄和胆识,怎么会造反,不,他们不相信! 楚子冀在院子外面转了一圈,收获了一大票崇拜的眼球,表面仍然暗自镇静,眉毛斜飞入鬓,唇角忍不住上翘,看了一眼跟在身旁的苏映雪,要是有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苏映雪暗自忍笑道:“爹,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荆州与邬渠如何了?” 一说起这个,他就脸色就变了:“情势十分严峻,鹿濛军非常难对付,他们人数虽然不到十万,但是阴招太多,毒虫蛊毒层出不穷,甚至还出现一种不怕死的尸人,被蛊虫所控制,有几千人,不怕水淹,不怕刀枪剑戟,甚至用火烧都需要很久才能烧死!” “尸人?”苏映雪心中震惊,这种人难道不是类似丧尸吗,竟然有几千人? “若是扭断它的脖子,是不是制服它?”苏映雪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在现代时候看丧尸片的时候得来的经验。 楚子冀有些惊讶,但是这话从自家女儿嘴里说出来,倒也不是很惊奇了,点头道:“你猜得不错,对方的弱点的确是脖子以及头颅,但是这些尸人都穿着特质的铠甲,很难打到脖子。” 苏映雪皱着眉,想到了楚越川现在就在邬渠的战场上,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大哥可有消息?” 楚子冀愣了一下,话语里充满了失望,摇摇头:“没有。” 看到楚子冀半白的头发和沧桑的面容,苏映雪揪心极了,但是她答应过大哥要替他隐瞒消息,不能把他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只好安慰道:“大哥武功高强,一定不会出事的,肯定是心情不好,找个山头隐居一段时间啦。” 楚子冀冷笑了一声:“他身手不错有什么用,脑似面瓜,愚笨不堪。” 苏映雪:“……” 父母永远都是嫌弃子女不够出色的,古代也一样,大哥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裘虎现在可把沈沛白当相爷招待了,当然之前表面上来说也是如此,但是私底下却是并未将他放在眼里,现在是从面到心,皆将沈沛白当做主心骨。 也别怪裘虎没有大魄力,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就连皇陵军的慕容将军出身也比他贵重很多,他虽为将军,也只是一个将军,一个农户出身草莽出身的将军,既没有世家底蕴,又没有什么文化,大老粗一个,对朝廷的勾心斗角也是无力,而且连打战的能力都是从楚将军哪里学来的。 只是他这几日一直发愁啊,这位相爷手中一无圣旨二无密令,竟然如此胆大,假传皇上口谕,将一个流放的囚犯从荆州弄到了西川不说,还私自将守护皇陵的军队调到了西川,雷火弹的事情跟这些一比完全是大巫见小巫啊,他难道不怕皇帝怪罪下来,给他个满门抄斩吗! 可偏偏这尊大佛就跟个没事人似的,甚至嘴角还含着一抹微笑,是的,他没有看错,沈相的面部表情从前几日三尺冰寒,变成了现在大部分时间如同春寒,偶尔春风拂面。 沈沛白道:“裘将军,你找本相有何要事?” 裘虎回过神道:“相爷,下官收到消息,宫中出大事了,太后去世,皇上招翎王回京呢。” 沈沛白微微皱眉,假太后死了?宫中定然发生什么大事,皇上不会轻易让太后死的,除非太后做了什么事情。 因为太后死了,那安平王就必须要回京,所以他定然会在回京之前狗急跳墙造反,皇上不打没有准备的战,而如今西川邬渠荆州皆发生战乱,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并未没有收到安插在宫内暗桩的密报,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暗桩被人拔了,还有一种是皇宫禁严,不准任何人进出,又或者是,只进不出…… 若是前一种还好办,若是后面的……那就说明安平王已经开始行动。 看来他要尽早回京了。 正文 第245章 回京 第245章回京 第245章 赵延玦并不知道太后之事,听闻太后去世的消息,悲愤交加,顾不上伤势想要早日回京。 此时沈沛白将太后被调包的事情告知与他,他既惊又怒:“我母后现在何处?” “小王爷莫慌,太后身份贵重,对方定不会轻易处置的!”沈沛白说得很委婉,实际上太后已经失踪了一年多,恐怕早已经凶多吉少了,就连皇帝早已经放弃寻找太后的踪迹。 赵延玦与皇帝不同,他是太后亲骨肉,自小就被太后宠着长大的,自然接受不了太后至今全无消息的事情。 “本王要回京。”赵延玦看向沈沛白,他并未暴怒,相反还冷静了下来。 沈沛白微微怔了一下,第一次正眼看待赵延玦,经过战火打磨锤炼的翎王,如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知喝酒赏花,玩世不恭的小王爷。 苏映雪好几天没有见到赵延玦,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是在回京的马车上。 途中,赵延玦差人送了一包点心,沈铃音先手一步接过了那包点心。 伴随着一声惊叫,那包加了料的点心飞出了窗外。 “赵延玦!你这个王八蛋。” 说罢她除了马车,苏映雪隐约还听到赵延玦狡辩的声音:“……我不知道…会有…虫子!” 苏映雪将两张藏宝图合在一起,上面是西厥的文字,苏映雪学习几天的西厥语,隐约认出上面写着山和月的字眼。 “这上面写了什么?”苏映雪问。 沈沛白道:“水竭树木尽,雀歇伊人肩,乌峰悬月,声缓西边,石碎破惊天。” “什么意思?” “应该与藏宝图的入口有关。” “真得有宝藏吗?”苏映雪问。 沈沛白道:“也许会有,也许就是西厥人故布疑阵,又或许,宝藏早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苏映雪对宝藏并不感兴趣,但是这么多人为宝藏而死,心中却是有几分感慨。 苏映雪道:“我爹留在西厥真得没问题吗?” “江夷军心高气傲,不服裘虎,若是楚将军离开,裘虎恐怕是镇不住他们,而且我怕赫连冲心中不甘,卷土重来,楚将军暂时先留在西川,等京城时局稳定,再做脱罪打算。” 苏映雪面带忧虑:“皇上不是中了蛊毒吗,他不会是毒发了吧。” 沈沛白沉默了片刻,犹豫道:“我怀疑皇上并未中蛊毒。” “为何?” 苏映雪吃了一惊,说实话她一直觉得这个蛊毒简直是开了挂了,后来从聂神医哪里了解道,其实巫蛊并未传言中这般厉害,这个蛊需要用一个蛊人来控制另一个人的动作,而且每次操控蛊虫,蛊人的血肉就被蛊虫吞嗜,好比之前她中的子母蛊,那子母蛊催发之后时效只有几天时间,而巫骨存活时间长短全看那蛊人能活多久,短则三五月,长则一年。 蛊人如何炼制,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以巫蛊这种东西,早已经失传百年。 她当年中的那玩意,恐怕只是半成品罢了。 “我怀疑中蛊的另有其人。” “谁?” “现在还不太清楚,不过我怀疑是皇上身边的人。” 车队一直往前行,几日之后抵达京城附近,苏映雪知道如今京城,恐怕是龙潭虎穴,险象环生,哪知还未进城门,就有好几队人马围住了他们。 确切的说是这几队人马是来迎接赵延玦的。 “王爷,属下奉太傅之命,前来护王爷平安进京。”这是薛太傅的人马。 “王爷,泰国公得知王爷凯旋归来,特命小的们在此地恭迎王爷回朝!”这是泰国公的人马。 “呵呵,薛太傅当真消息灵通,这王爷还未进城,你们就赶来了。” “彼此彼此。”薛太傅的人冷笑道。 “……” 剩下的一列是翎王府的下人。 马车内沈沛白和苏映雪对视了一眼,苍蝇不叮无缝蛋,这群人上赶着殷勤,恐怕皇帝是不行了。 皇帝不行,太子年幼,而赵延玦却立下战功,薛太傅想拉拢自然是正常之事,而薛太傅是太子的外祖父,泰国公更加心焦,因为太子一旦即位,就是泰国公党派倒塌之时。 赵延玦连马车都没有出,装出一副伤重未愈的模样,直接让下人传话:“王爷受了重伤,不能吹风,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面面相觑,翎王府的人拿出了张扬跋扈的劲儿,把那群人噼里啪啦就是一阵捶打,两队各怀鬼胎的人马只得离开。 进城之后,赵延玦的人回王爷府,沈沛白与苏映雪则是转道丞相府,而沈铃音已在途中,被沈沛白送走了。 原本沈铃音还不愿离开,后来沈沛白说让她去保护沈父沈母,她才咬着唇,依依不舍的离去。 与她一同离开的还有沈青锋和空山子,他们二人,一人是去找白无霜,另一个则是回苍山。 沈沛白和苏映雪回府的时候,老管家带着下人在门口相迎,苏映雪没有想到还能看到阮红云。 阮红云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她痴痴望着沈沛白,狠狠瞪了苏映雪一眼。 苏映雪并未理会她,与沈沛白进了主院,只见弦月激动跑过来,抱住苏映雪淘淘大哭,:“小姐,奴婢终于见到您了!” 望月紧随其后,亦是哽咽道:“夫人您受苦了!” 而闲雨却站在不远处,看着苏映雪不说话。 苏映雪抱着弦月,揪了揪她的发包,含笑道:“弦月,你长高了许多。” 弦月抹着泪花道:“小姐,您瘦了好多。” 然后她想起了什么:“小少爷呢,为什么没看见小少爷?” 苏映雪道:“他在我一位朋友府中,等过段时间就再将他接回来。” 述完了主仆情深,沈沛白招来了严道长和他的几位亲信幕僚,他并未让苏映雪离开,而是跟那几位幕僚介绍了苏映雪。 除了严道长之外的幕僚并未将苏映雪放在眼里,一来觉得她不过是无知妇人,而来觉得沈沛白太过重视这位夫人了,这对他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表面上却还是跟苏映雪行了礼。 严道长将如今京城的形势说了一遍。 果然如同沈沛白进城之时所料,皇帝昏迷多日,恐怕即将大行,而太后去世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从宫中传来密报得知,听说太后想要毒害太子殿下,触到了皇上的逆鳞,皇上一怒之下就将太后给杀了。 而皇帝怒火攻心之下,大病如山压,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恐怕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沈沛白道,皇帝一直看着太后,怎么会让那贼人有接近太子的机会? “贫道也是这么觉得,但是如今罢朝三日,皇宫内只进不出,禁卫森严,就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具体情形不得而知。”严道长道。 “太后一死,皇帝昏迷不醒,太子懵懂无知,正是安平王谋乱的好时机啊,这京城形势已经危如累卵,燕巢幕上啊!”另一个幕僚道。 堂下坐着的幕僚皆是垂眉苦脸,一副大难将至的表情。 沈沛白却沉稳一笑,道:“诸位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避不开,那咱们就来一个兵行险着,先发制人。” “相爷,你可是有了计谋?”严道长眼前一亮,马上接口道。 谋划了半天,幕僚等人纷纷离开,而苏映雪听完全程却是面带忧虑,因为沈沛白想平反出三十年前肃王谋反的冤案,这起冤案的幕后主使者沈沛白已经调查出来了,正是安平王,包括假藏宝图,以及伪造肃王造反证据,都是安平王一手策划,而他一直隐藏在当时太子的身后。 当年安平王故意用假藏宝图吸引肃王去,使得肃王险些命丧洞中,沈沛白后来所为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然而他的身份一旦揭开,那势必会将朝廷这潭浑水搅得更乱,届时沈沛白也肯定会变成众矢之的。 皇帝怕真相揭露,败坏了先帝的名声,所以才疏离了沈沛白,而沈沛白借此机会离开了京城,几番调查,才挖出了当年的证据。 只要撇去先帝罪名,皇帝以及朝臣们才不是他的阻力。 而现在,沈沛白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两日后,一个黑影潜入了沈沛白的房中,将一些东西交给了沈沛白。 又过了一日,沈沛白回京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先是中风的右相突然病愈,上门与沈沛白会面。 霎时间,丞相府门庭若市,文武百官纷纷套关系的套关系,打探消息的打探消息。 “哎哟,这是刘侍郎嘛,巧合,巧合。” “黄尚书,您老也来了?” “泰、泰国公……”有人在后面偷偷道。 “……” 然而不到两日,丞相府门口的人就退的一干二净。 沈沛白请他们办的事情,正是请他们洗清肃王谋逆的冤案,矛头直指安平王,这些官员一听,安平王手握重兵,又素有名望,而前不久京城有传闻肃王曾有遗孤,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沈沛白,他们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跟沈沛白站一边。 这群人皆是人精,闻风而动,比狗鼻子还灵,然而一旦沈沛白请求他们办事,就退的比潮水还快。 正文 第246章 露底 第246章露底 当然并非所有官员都是明哲保身之辈,站在沈沛白这般的官员也有一些,还有一部分隐藏在暗中,沈沛白离京之时就叮嘱他们不要随意暴露自己。 沈沛白并没有失望,因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赵延玦从宫中出来,途径一家常去的茶楼,好久没有喝茶听书,觉得心里有些痒痒,就带着小厮走了进去。 或许是他半年多没来,又或许是他变化太大,那掌柜的居然没有认出他来,以前他都是有专门的包厢的,这小二就随意将他领到了大堂的一桌。 小厮正想开口训斥,赵延玦伸手制止了,比这更艰苦的环境在边境他不知经历了多少,不过与平民百姓一桌,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小二,来壶上好的龙井。”赵延玦十分平和道。 “好嘞!客官你稍等!”小二应声而去。 “诶,你听说了没,听说沈相回京了。”隔壁的人窃窃私语。 “回京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石像吗,那建元二十九年正是肃王谋逆叛乱那年,而且我听说在刘家村的田里和李庄的后山也挖出了两个石碑,上面写着肃王谋逆之事是被冤枉的。”那人左右看了几眼,压低了声音道,“而且我听说,沈相其实肃王流落在外的儿子。” 赵延玦喝茶的动作一顿,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嘘,你不要命了,这种事情也敢乱传!”另一个人骂道。 “不是我传的,我也是听卖糖葫芦的老张说的。” “沈相怎么可能是肃王的儿子呢,他父亲不是沈参知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沈参知的孩子不幸夭折,恰好一个大肚妇人昏倒在沈府门外,沈大人心中怜悯,就收养了这个孩子,你可曾见过沈大人和沈相?听说他们丝毫不相似呢!” 他说得绘声绘色,好像自己亲眼看见过一样,引得旁桌的人皆来围听。 赵延玦没有开口说话,喝完杯中的茶水之后,起身离开了茶楼。 “相爷,翎王来了。” 苏映雪看到赵延玦进来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前几天赵延玦还躺在那里要死不活的,而现在就已经生龙活虎的了,恢复得还真快啊。 赵延玦依旧挥着一把扇子,苏映雪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并不是原来的那个美人扇,而是改成一把黑底金字的泥金扇,穿衣风格也不似以前那般浪荡,看起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赵延玦一进书房看到苏映雪,先是撇撇嘴巴,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好似在表达什么不满。 苏映雪也习惯了,因为这家伙回京途中就是一直这么对她的。 她站起身来:“你们谈,我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 赵延玦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苏映雪:“你煮汤……” 然而刚说了两句话,就想起自己的还在跟苏映雪冷战呢,马上就把头撇开。 苏映雪暗中偷笑,推开门走了出去。 赵延玦看向沈沛白:“本王从来不知道尊夫人竟是宴海楼的东家,有一手好厨艺。” 他这话先前说过一次,然而如今再说一次,心境和含义已经大不相同。 前辈子的楚岫玉整日舞刀弄枪的,从未展露过自己的厨艺,当然她的厨艺本不算太好,只能说是过得去。 赵延玦又是个逮着人一点缺点就死命抨击的人,整日吐槽楚岫玉既不会绣花,又不会做饭,以后没人敢娶她,楚岫玉当然不会把这个拿出来献丑。 只怪这苏映雪太会隐藏自己,也怪自己太单纯天真啊。 翎小王爷感慨道。 “王爷,皇上情况如何?”沈沛白开口问道。 赵延玦脸色沉了下来,道:“皇兄昨日已经苏醒过来,太医说皇兄思虑过甚,五脏俱废,病体沉珂,已至末数,怕是……” 他停顿了一下,沈沛白抬头问:“怕是什么?” 赵延玦,嘴中吐出了四个字:“回光返照!” 沈沛白眉头一拧,却无意外的神色,皇帝重病的事情,宫内已经有人传了消息给他,他沉默了片刻道:“王爷,臣想问你一个问题。” 赵延玦注意到沈沛白称谓变了,心中有了一丝预感:“你说。” 沈沛白道:“你对这江山可有兴趣?” 赵延玦皱起了眉头:“屹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沛白:“大周朝内忧外患,国库空虚,朝廷动荡,新政改革之事排除万难,方才开始,太子不是一个很好帝王人选,我想王爷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一旦太子上位,政权必会落入薛太傅一族的手中,薛太傅可是旧政的拥趸者,沈沛白为了这土地新政花费了多少心思,自然不想功亏一篑,若是以往的赵延玦他心中还有顾虑,但是如今赵延玦颇有成长,或许会成为一个好帝王。 “屹之,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好问题。”赵延玦用扇敲击掌心,苦笑,“你知道我从来不想当皇帝,也当不了皇帝。” 他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想让沈沛白别说笑了,然而一来沈沛白不是一个会说笑的人,二来这也绝非是一件可以随便玩笑之事,沈沛白没有做好打算,绝不可能问他这个问题。 若是以往听到这个问题,赵延玦定然会决然拒绝,开什么玩笑,他连京城都呆腻了,正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京城,到处游山玩水呢,皇帝有什么好,又要担忧百姓吃不饱,又要管制各怀心思的文武百官,还要担心国库空虚,边境战乱,各种各样的问题,还不如一个逍遥王爷的一根脚趾头。 但是经过半年多的战场磨炼,每次上战场他身边之人,总有一些是回不来的,战争残酷,人命如草芥,参军的士兵大多都是贫穷出身,很多人都有一个悲惨的身世,或温饱不济,易子而食,或父母双亡,流离失所,这些事情并非只存在戏文之中,而是存在在他的身边。 他偶尔想若是他是皇上,大周会是怎么样呢,他想让战火熄灭,让百姓安稳富足,或许这是他与生而来的皇室血肉在作祟,每个皇子都会有这种念头。 但是他却很明白,自己不是帝王的料,从头到尾,从外到内,他最多只能当一个王爷,他既没有治国之策,也没有为国为民的责任心,那些想法不过是空想罢了。 沈沛白认真道:“王爷,你若为帝,臣定然全力辅佐你,只愿大周江山固若金汤,百姓衣食不缺.安居乐业。” 赵延玦沉默良久,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本王对治理天下一事毫无半分兴趣。” 沈沛白叹息了一口气,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太了解赵延玦,原本并不想开口问,这些话都是替他师傅,也就是右相问的。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继续做好原先的打算。 赵延玦端起茶盏,突然开口问了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本王回京之后,听说了一件事情,当年密谋叛乱的肃王在外留下了遗孤,不知屹之可知道此事?” 沈沛白蹙眉:“王爷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茶楼中。”赵延玦出了茶楼之后,派人出去一打听,竟然大街小巷都在传闻这事,若是只有一人说那就是巧合,但是现在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莫非是安平王或者薛太傅泰国公之类的诋毁沈沛白的声誉? “我知道此事。”沈沛白淡淡道,“此事是我派人去散播的。” “噗——”赵延玦一口茶喷出来,“你说什么?” 沈沛白道:“当年肃王谋反的事情是被诬陷的,幕后之人正是安平王,我查了十多年,如今已经拿到了安平王的罪证。” 赵延玦满脸震惊:“那你和肃王……你们……” 沈沛白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年肃王与安平王办事途径柳台,无意被山贼追杀,恰好被一名江湖女子所救,肃王与那女子一见倾心,私定终身,女子却不知道肃王身份,而且对方早已娶妻成家。” 沈沛白将这件事情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赵延玦却是越发震惊,他没有想到沈沛白竟然是他表兄,而且若是当年肃王没有造反,那皇位很有可能是传给肃王的,那也就是说,沈沛白比他更有资格当皇帝才是。 沈沛白突然问:“延玦,若是我想当皇帝,你待如何?” 赵延玦愣了愣,挠头道:“说真的,其实你还挺适合当皇帝的。” 刚说完这句话,房间门突然被推开,赵延玦被吓了一跳,抬头却见苏映雪端着食案走进来,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皇帝很好当,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要当你自己当,我们才不稀罕。” 也亏得是赵延玦这种人,才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赵延玦鼻翼微动:“好香啊,什么东西?” 苏映雪:“秘制养身汤。” “给本王来一碗。” 苏映雪原本要给他盛了,听闻此言就放下碗道:“也不知是谁在途中给我送了一包糕点——” “本王错了,相爷夫人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本王吧!” 正文 第247章 安平王身世 第247章安平王身世 经过苏映雪这么一打岔,屋内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苏映雪送赵延玦离开,二人走到春波庭附近,赵延玦面色有些恍惚,苏映雪问道:“小王爷,你方才之言是认真的?” 赵延玦手中摆弄一根竹叶,随口道:“他当皇帝也没什么不好。” “别闹。”苏映雪无奈斜了他一眼,这个赵延玦看起来成熟了一些,实际上本质并没有改变,就爱胡言乱语。 赵延玦将竹叶往池中一丢,竹叶飘飘荡荡,落在了水面上,他表情严肃道:“谁说本王在说笑。” 苏映雪:“你……” 赵延玦冲她一挥手:“好了,本王还有要事要办,嫂子,我先走了。” …… 秋意渐浓,寒风将枯叶卷落,沈沛白将披风披在苏映雪的肩头,苏映雪握住了他的手,二人一同向前行去。 “赵延玦无意皇位,太子又年幼,若是政权落在薛党手中,就算咱们洗清了肃王的罪名,躲过这一劫,恐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苏映雪颇有远虑。 一旁传来了沈沛白的低笑声。 苏映雪疑惑抬头望他:“你笑什么?” 沈沛白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大难临头的忧虑:“夫人,还记得你还没有嫁给我时,提的第三个条件吗?” 苏映雪有些讪然,那时候她的确做好了离京的打算,没有想到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今就算沈沛白逼她离开,她也使不愿离去。 苏映雪问:“你打算逼安平王提前造反吗?可有什么十足的把握?” 沈沛白道:“这段时日我派怀剑去办一件事情,直到现在才有了眉目,安平王当年与肃王交好,却暗中向太子倒戈,构陷罪名,将肃王除去,又暗中培植暗棋,诸如苏正阳和合欢派等人,三十年前安平王也不过十来岁,怎么会有这么通天的手段本领来布局。” 苏映雪:“你是说这背后还有主谋?” 沈沛白点头:“正是,此人应该是安平王的生母,鹿濛国的鄯战公主。” 苏映雪惊讶极了,安平王有鹿濛的血脉?这倒是从未听说过。 苏映雪听说鄯战公主的名号,传闻她是鹿濛国的战神,然而大周始皇帝嘉宗骁勇善战,率军出征,曾三次擒获了鄯战公主,将鹿濛打得心中畏惧,不敢再侵,鄯战公主也因为三次被擒,气绝而亡。 沈沛白道:“那日我在青云寨的暗格之中发现了一封书信,那封书信的落款是一个女子的名字,之后我们又在那地牢中发现了两具鹿濛的尸骨,后来我派出影卫擒获了潜逃的大寨主,从他口中套出了一些消息。” “同时也证实了鄯战公主并没有死,而是潜入了大周,埋伏野心,想要报复大周皇族,而这个大寨主就是她的人。” 苏映雪道:“难怪那大寨主别的人不绑架,偏偏绑架厉三小姐,恐怕内部利益不均,起了分歧。” 沈沛白点头道:“大寨主不甘被一个女人控制,而且这个女人身怀蛊术,控制人的手段极其残忍,他心中逐渐起了异心,那石牢之中的尸骨,就是鄯战派去监视大寨主的人。” “那鄯战现在在何处?” “失踪了十多年了,我怀疑可能已经死了。” 苏映雪:“死了?” “我从大寨主口中得到的线索去追查鄯战的下落,影卫百般查寻,终于找到了鄯战的下落,发现那个村子杳无人迹,每户人家都有两三具骨架,死因奇怪,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痕迹,而其中一户房间里摆放了很多炼制蛊毒的器具,里面没有尸体,更无打斗的痕迹,只有在地上有破碎的衣衫布料。” 沈沛白缓缓道,“师父曾经跟我说过,炼蛊之人以血肉饲蛊虫,一旦无法控制蛊虫,蛊虫就会反噬其主,我猜测鄯战隐居山村,暗中谋策,这个村子里的村民皆是被她蛊虫所控制,为她办事,一旦她体内蛊毒发作,这些村民亦会暴毙而亡。” 苏映雪皱眉:“好歹毒的心肠。” 若非如此,恐怕大寨主也不敢将鄯战派去的人关在地牢内,将其活活饿死。 沈沛白继续道:“当年嘉宗帝巡游江南,带回了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只说是他流落在外的皇子骨血,却没有告诉别人他生母是谁。” 这个孩子就是安平王了,沈沛白没有查出鄯战跟嘉宗帝有何瓜葛情事,但是从大寨主口中得出鄯战一直暗中跟安平王联系,将安平王送回皇帝身边是别有居心。 安平王天生冷漠,脾气执拗,又出身低微,所以被其他皇子各种欺负,更是没有人理他,当时只有肃王不嫌弃他的身份,护着他,不让别人欺负他。 “既然如此,为何安平王要加害于肃王?”苏映雪不解。 沈沛白停顿了一下,道:“这个我也不甚了解。” “因为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陡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围墙后传了过来。 “谁!”沈沛白惊怒,一把将苏映雪护在身后,相府中影卫重重,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对方一定是高手。 一名身着劲装、带着面纱的女子从围墙后走了出来,双目看着沈沛白,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愫:“莫慌,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面纱。 苏映雪抬头看去,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容貌透着一股英气,总觉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沈沛白眉头紧蹙,心中防备,看到对方悬挂在腰侧的剑,眸中闪过一道诧然。 妇人情绪有几分激动,道:“我本名萧晴,沛白,我是你的姨母。” 苏映雪眉头一皱,终于想起在何处见过这个妇人,失声道:“你是卿姑姑。” 此人正是皇宫的卿姑姑,这位卿姑姑当年是掌管冷宫的其中一个管事姑姑,当年她被打入冷宫时,那些宫女太监借机欺辱她,然而只有这位卿姑姑待她态度温和良好,给她送炭盆送吃食,有一天夜里她偷偷在后院练剑,被卿姑看见了,卿姑当时神情诧异,问她的剑法是跟谁学的。 后来苏映雪才想起来,她那晚上练了沈沛白交给她的剑招,也正是萧家的剑招,然而那时候她失去了记忆,根本不记得沈沛白,以为自己这剑招是秦昌教她的。 卿姑姑看向:“你怎么会认识我?” 沈沛白在朝为官十多年,没有人发现他的身份,也是因为他像他的母亲,而眼前这位妇人,却与沈沛白有三四分相似。 沈沛白不动声色看向这位所谓的姨母,眼中满是怀疑。 萧晴道:“蒋公公与我是好友,也是他将你的消息传给我的。” 说完这句话,她将悬挂在腰间的宝剑递给沈沛白:“这把剑你应该见过,萧家子弟都有一把,你娘那把应该在你手中。” 苏映雪万万没想到沈沛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亲人,这个人还是皇宫的一个宫女,心中虽然有几分激动,但是却心中生疑,此人三十年来一直没来找沈沛白,此刻出现,恐怕是另有目的。 然而其实沈沛白和苏映雪都误会萧晴了,直到萧晴将当年的事情托盘而出,他们才放下对萧晴的戒心。 当年肃王与安平王一同被萧素所救,两兄弟同时爱上了萧素,然而当时安平王不过十四五岁,萧素比他还大两岁,自然是看不上他,肃王才华横溢,情商超群,萧素很快就爱上了他,并且与他私相授受。 然而没过多久,肃王就收到了京城的来信,边境战事骤起,皇帝命他即可率军出征,肃王临走前留下了信物,对萧素等战事结束之后定会回来娶她,肃王离开后,萧素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眼见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萧家对她又气又恨,她就打算离家去边境找肃王。 谁料她尚未离开,一群黑衣人就夜屠了整个萧家,当时追兵太紧,萧素离去匆忙,没有发现她的妹妹萧晴其实没有死。 萧晴被与萧家交好的武林世家所救,醒来之后心中悲愤欲绝,然而她身受重伤,养了两个月才养好了身子,随后她带上了萧家的遗物,上战场寻找她姐姐,谁料途中听到了肃王叛乱谋反的消息,如今已经押送回朝,等候发落。 她抵达京城之后,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萧素的踪迹,因为那时萧素早已经死了,楚子冀为了隐藏沈沛白的身世,就将萧素的痕迹都抹掉了,萧晴没找到人,却阴差阳错混入了宫中,代替了一个犯了错事要去伺候肃王的宫女。 她原本打算进去之后,砍下肃王的头颅就离开,谁知肃王告诉她,萧家被灭门之事,不是他所为,他留给萧素的令牌,原本是想告诉她,自己很重视她,绝对不会辜负他,谁料竟然有人走漏了风声,才害得萧家被灭族。 肃王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欠萧家二十多条人命,日夜噩梦,只想下得黄泉陪伴素儿,你要杀我,我绝无怨言。 “我求你一件事情。” …… 正文 第248章 求人 第248章求人 “素儿为我生下了一个孩子,如今身中剧毒,我已经委托苍山的聂神医来救他,我想请你查出究竟是何人对萧家赶尽杀绝,又对萧素下了剧毒。” “你可有怀疑的人选?” “不是太子,就是……”肃王迟疑了一下,眸中悲愤神色一闪而过,“四皇子。” 萧晴瞪圆了眼睛,因为她认识四皇子,四皇子正是与肃王一起被姐姐救的那个少年,她与他年龄相仿,相谈甚欢,若不是肃王开口,她怎么都不会怀疑道四皇子的头上去。 然而事实证明肃王的确是猜测没错,她潜伏在宫中多年,看着太子变成了皇帝又驾崩,他的儿子即位,她查出了当年屠杀萧家的人是太子派去的人马,而给萧素下毒,百般迫害沈沛白的,却是安平王。 肃王跟萧晴交待了所有事情之后,自缢而亡,而萧晴进了宫,变成了一个宫女。 “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变成狗皇帝最宠信的宫女,最后亲手杀死了他。” 此言若是被外人听到,定然惊恐震惊,当年先帝是因为遇刺损了身子,不到半年就一命呜呼了,却没人知道,当年刺杀皇帝的刺客其实正是卿姑姑。 萧晴说出这话的时候面色带着笑容,但是苏映雪却觉得她眼中闪过了一丝悲伤,她既然已经杀死了皇帝,为何还一直留在宫内不不离开?这其中恐怕有别的隐情吧。 萧晴道:“三个月前赵炎彻发现了我的身份,也知道了我是杀害他父皇的凶手,他给了我两个任务,若是我能完成,他就不会追究我的罪责。” “第一个任务,带回安平王的头颅,然而我失败了,安平王身边有鹿濛国高手,我刺杀了三次皆以失败告终。”萧晴咬牙切齿。 “第二个任务是让你保护太子?”沈沛白突然抬头看她。 萧晴眼中闪过惊讶,随后苦笑:“你果然绝顶聪明,赵炎彻是个好皇帝,为黎明百姓劳心劳力,但是他现在快死了。”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递到沈沛白的面前:“他答应我,若是保护太子,他就会恢复你的皇室身份,若是你愿意辅佐太子,他就册封你为王爷,这块免死金牌是赐给你的。” 沈沛白面如沉水,并未接过令牌:“如此说来,你是来当皇帝说客的?” 萧晴看着他:“不,你错了,这个皇帝我希望你来当!” 萧晴眼中闪过一道厉光:“免死金牌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当上帝王,天下生死皆掌控在自己手中,岂不是更加自在,更何况这些年来,若论功劳,你跟赵炎彻平分秋色,我一直看在眼里,现在赵炎彻死了,太子又年幼,而翎王生性浪荡,不适合当皇帝,只有你才是最适合的人选,沛白,你若是为帝,定能开创大周百年盛世!” 只听到啪的一声,令牌被拍入桌案,深陷其中,除了印痕之外桌案却毫无损伤,可见其内力深厚。 沈沛白将手中茶盏放下,淡淡道:“恐怕我要辜负你的厚望了,我对帝位不感兴趣。” 萧晴柳眉一竖:“那你要选择辅佐太子,当摄政王?” 沈沛白没有说话,只是面淡无波的饮茶。 萧晴等了半天,没有得到沈沛白的答复,只好转身离开,临行前她告知了沈沛白一个消息。 “大人,宫里来人了!”怀剑在外面禀报。 皇帝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沈沛白入宫。 苏映雪颇有些担忧,沈沛白宽慰她:“放心,皇上不会动我。” 苏映雪点点头,看着沈沛白带着怀剑离开,却没有料到,沈沛白进宫之后就了无音讯,她派遣人去打探,却打探不到一点消息,皇宫内越发森严,她心中又急又惊,连忙上王爷府求见赵延玦,谁知王府的下人说王爷前日出府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夫人,要不我们去右相大人府上打探一下?”眉月出主意道。 苏映雪摇摇头,能打听的她都已经打听过了,右相三朝老臣,位高权重,就算是沈沛白的师傅,恐怕也不会将国家大事透露给她这个妇人知晓。 这几日京城之中风声鹤唳,巡卫军越来越多,街上也越来越冷清。 苏映雪带着丫鬟正要回府。 一阵急驰的马蹄声从城门的方向传来,随即一声呐喊石破天惊在通衢街道中响起:“北疆敌袭!邬渠荆州等地失守,安平王叛乱谋反,勾搭鹿濛蛮夷,快打到京城了!” 什么!苏映雪心中一惊,怎么会这样,大哥不是镇守在邬渠吗! 街上的百姓亦是一片哗然。 几个巡卫营士兵策马赶来:“何人如此大逆不道,在京中散播流言,不要命了吗!” “来人呐,快把他拿下!” 一阵鸡飞狗跳,那大喊之人被巡卫营的人拿住了,然而他仰着脖子喊道:“我没有胡说八道,安平王勾结鹿濛军挥军南下,一路所向披靡,恐怕没过几日就要打到京城了——” 巡卫营的人面面相觑,脸上闪过一丝狐疑和惊慌,随即押着那个人离开了现场。 苏映雪回到府中没有多久,又有下人来报:“夫人,太师府的人求见。” “是谁?” “是太师府的老夫人,还有苏家大少爷。” 苏映雪微微皱眉,这个节骨眼,他们来干什么?难道是苏正阳和苏秋露谋害皇帝的事情被败露了? 反正一定没什么好事。 苏映雪本来不想见他们,但是如今沈沛白毫无音讯,或许能从太师府的人嘴里得到一点线索。 “让他们进来吧。” 苏映雪换上一身正装,气势十足端坐于大厅内,手中端着一盏茶,抬眼看苏济元扶着苏老夫人从外面走进来。 苏老夫人头发花白,形容枯槁,不过一年没见,竟然老成这般样子,苏映雪有些讶然。 而苏老夫人一进门就跪倒在地,更是让苏映雪大感惊讶。 “苏老夫人,你这是何意?”苏映雪问道。 虽说她是一品诰命夫人,而苏老夫人是二品,但是按照辈分来说,她是自己的长辈,这样一进来就行大礼,苏映雪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兄长,还不扶老太太起来。” 苏老夫人却是右手一挥,推开了苏济元的搀扶,跪在地上跟苏映雪痛哭流涕:“如今能救太师府上下的,只有相爷夫人您了啊!你若是不答应,祖母就跪死在这里!” 苏映雪冷笑道,你跪死跪活我倒是不在意,但是这里可是丞相府的正厅,平白无故死了一个老太太,那多不吉利。 苏正阳给自己下蛊,使得沈沛白重伤这笔账她还没有跟苏正阳算呢,不知道这苏老夫人唱得又是哪一出呢? 然苏济元怎么都扶不起苏太夫人。 苏映雪向闲雨看了一眼,闲雨走过去,随手一动,就将苏老夫人扶了起来。 苏老夫人还要下跪,苏映雪淡淡道:“害死我母亲的是你儿子和女儿,若是要下跪,也要他们两个人来跪才是,苏老夫人,你演得是哪一出戏,本夫人还有要事要办,可没时间在这里陪你浪费时间。” 苏老夫人脸色一变,眸中闪过一道戾气,但是很快就消失无踪,换上了一副悲愤交加的神色。 苏老夫人想要开口却又犹豫的看了旁边伺候的婢女们,若是以往苏映雪定要嘲讽嘲讽她,但是现在沈沛白生死未卜,她也懒得做这些无用之事。 “你们都下去吧。” 闲雨不肯离开:“相爷命我寸步不离保护夫人!” 闲雨别有用意地看了苏老夫人一眼,苏老夫人脸色一黑,皱起了眉头,她认出了这个丫鬟,这是她苏府的丫头,怎么会一心向着沈相? “无碍,相府重地,他们不敢对我做什么。” 闲雨只得转身离开,守在门外,以她的耳力自然能听到屋内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她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一个病弱的老太太,还有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书生又能对苏映雪做什么。 “苏老夫人,现在可以说了吗?”她执起青莲花瓷盏,一脸漫不经心,并未用正眼看苏老夫人。 一旁的苏济元看了直皱眉头,心中一阵恼火,他不知道苏家对苏映雪做了什么,此刻看到苏映雪如此脸孔,忍不住道:“映雪,虽然苏家对不起你母亲,但是也是含辛茹苦将你养大成人,老夫人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 苏映雪转头看向苏济元,若说太师府中谁最正常,那无疑是苏济元了,而且听沈沛白说这位素来清流,对新政颇为推崇,是个可用之人,她倒是不想给苏济元难堪。 “我能长大成人是因为老天开眼我娘在泉下保佑我,跟太师府没有任何的关系,老太太要跪我,那是她的事情,我平白无故受了一跪还折寿呢。” “你——”苏济元一直觉得苏映雪心胸宽广,聪慧沉稳,比起二妹来,他更喜欢这位大妹妹,然而没想到许久没见苏映雪,对方竟然变成这般刻薄嘴厉的模样,他气得双肩颤抖。 “济元,你闭嘴!” 正文 第249章 逼宫谋反 第249章逼宫谋反 济元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但是他向来是一个孝顺重礼之人,只能紧闭嘴巴不再开口说话。 苏映雪猜测他们恐怕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听完了苏老夫人所求之事,苏映雪面无表情,只有沉默以对。 一个月前,苏济元偶然进入了苏正阳的书房,发现了苏正阳和安平王密谋造反的书信,苏济元大感震惊,却不敢声张,只将此事告诉了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听完此事也是大为气愤,当晚就与苏正阳对峙,劝诫他收手,谁料苏正阳表面上答应,转身就把苏老夫人和苏济元软禁起来。 把苏老夫人气得旧疾复发,足足半个多月没有下不了床,然而饶是如此,苏正阳没有放她出门,还替苏济元请了病假,威胁他若是将消息透露出去,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下手无情。 可惜苏济元哪敢将这个事情告诉别人,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一旦败露,是要诛九族的啊! 直到今日,安平王谋反之事在大街小巷流传,一时之间太师府里的人也是人心惶惶,苏正阳又不在府中,苏老夫人这才跟苏济元才逃出府。 两个人思前想后,如今只有苏映雪能救苏府上下了,一来沈沛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而且他的身份不简单,如同坊间茶楼传言,他是肃王流落在外的儿子,与安平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二来苏映雪就算与太师府关系不好,但是她始终是苏家骨肉,一旦太师府被抄家问罪,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呵呵,怕是要叫老夫人失望了,映雪不过是弱女子,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皇上赦免这诛九族的大罪,我看您还是进宫去求德妃娘娘比较好。” 苏映雪说得是实话,如今相府都已经自顾不暇,而且现在皇宫里是什么情况,她都不知道,哪里顾得上作死的苏正阳和苏秋露。 “映雪,不,相爷夫人,老身求求你,救救苏家——”苏老夫人慌了神,老泪纵横,苦苦哀求道。 “来人,送客!” 苏济元几步上前,指着苏映雪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孔儒曾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苏映雪,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深明大义、重情重义之人,没想到却是如此明哲保身,卑鄙自私的小人,我苏济元看错你了。” “大胆!”相府下人呵斥道。 闲雨身形一转,对着苏济元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苏济元被一个丫鬟扇了耳光,神情更加阴晦难测,气得快吐血了,偏偏他是个正派清流,刚刚骂的那两句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胸中藏书万册,却没有什么能骂人的言论,只好仰着头,怒气汹汹瞪着苏映雪。 苏映雪啪啪鼓起掌来:“好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苏大人,我且问你,叛乱谋反的人是谁?” “将老夫人囚禁的人是谁?” “断送苏府子弟前途,将苏府推上悬崖末路的人,又是谁!” 话音一句比一句重,苏济元脸色由白转青,又从青转黑。 “孔夫子还说过人有耻则能有所不为,你不去骂苏正阳这个罪魁祸首,到我相府来说什么大道理,你若是想救太师府,就应该陈书上奏,大义灭亲!” 一时之间,大厅内寂静无声,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响。 苏济元神色变了几变,最终眸中闪过愧疚之色,冲着苏映雪拱了拱手:“方才情急之下一时失言,是济元的不是,济元给相爷夫人告罪。” “告辞。”苏济元扶着苏老夫人,朝门外走去。 “等等!”苏映雪突然开口。 天方拂晓,一辆马车从太师府的门口出发,慢慢驶向皇城方向。 苏映雪坐在马车内,掀开车帘往外瞧去,本应该热闹喧嚣的早市,此刻冷冷清清,几无人影。 昨夜她收到消息,鹿濛军自北向南,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几乎是百战百胜,短短几日,竟连丢四座城池! 好在沈沛白早已经派人到丰宁城,将二哥一家和小简心接到了安全之地,只是大哥至今音讯全无,苏映雪心有担忧,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马车抵达皇城门口,守城卫早已经换了一拨人马,端得是凶神恶煞:“皇宫禁严,不得任何人进出!” 谁料马车内坐着的是太师府的老夫人,苏老夫人半掀车帘,递出了一块令牌:“此乃皇上赐与德妃娘娘的令牌,皇上允诺德妃娘娘的家人可以随意出入宫廷。” 守城卫一听到德妃的名头,竟收了那副张扬跋扈的神情,委身冲着苏老夫人行礼:“原来是苏老夫人。” 苏映雪薄唇紧抿,心知皇宫内的情况恐怕不妙! 马车直驶,直往宫廷深处行去。 到了小黄门,马车停了下来,苏映雪从马车中下来,带着闲雨和两个丫鬟,转入一条繁茂花径之中。 跟着她的除了闲雨之外,还有是两个男扮女装的影卫,没办法沈沛白手底下女影卫虽然有好几个,但是身手最好的只有闲雨一个人。 苏映雪先是派他们二人去打探沈沛白的位置,不到一个时辰,影卫回来禀报:“夫人,皇宫上下皆被禁卫军所控制,属下看见禁卫军统领跟在德妃娘娘身后,旁边还站着玲珑郡主。” 另一位影卫禀报:“属下打探到前几日被皇上召入宫中的大臣,现在被关押临渊阁内,属下推测相爷应该也在那里。” 苏映雪暗道,她果然没有猜错,安平王一反,苏氏父女二人借机控制了皇宫上下,先前她想不到苏正阳有多大的本事,如今才知道原来玲珑公主也加入了谋反的队伍,玲珑公主嫁给了禁卫军统领李斌,李斌听命苏秋露之后,夺取了禁卫军大部分的兵权,要掌控皇帝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她心中疑惑,玲珑公主身份贵重,心高气傲,造反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她还想当女皇不成? 闲雨低声道:“夫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去临渊阁。” “临渊阁外有重兵把守,我们怎么进去?” “等天黑了再行动。” 夜风骤起,月悬天幕,紫微星忽明忽暗,有夜枭声凄然入耳。 临渊阁内,群臣惶恐,两日前是太后的祭祀大典,朝臣进宫吊慰,不料却被关押在临渊阁之中。 谏议大夫林奉节不耐烦的抬头道:“哎,黄大人,你别绕圈了,你绕的我头都晕了。” 户部尚书黄宋仁叹气道:“咱们都被关了两天了,不知道皇上怎么样了。” “不行得想个注意!”一旁的泰国公是个躁脾气,站起来大力拍打的门扉,“来人呐!放本官出去,叛逆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不想活了吗!” “泰国公大人,别喊了,省点力气吧。”薛太傅讥讽道,“苏正阳要把我们都饿死,你如此行为,只会浪费体力。” 泰国公瞪了他一眼:“我就不信苏正阳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了我们所有人!” 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苏正阳的声音:“诸位大人睡得可好?” 霎时,屋内传出此起彼伏的喊骂声,什么卑鄙小人,奸佞之辈,国之渣滓,皇上定不会饶了苏家之类,苏正阳却淡然一笑道:“诸位大人还是省点气力吧,谁若想改变主意,拥趸德妃之子为新帝,我就放他出来,若是一意孤行,恐怕会害了你们自己的性命啊。” “无耻败类,我等忠义之人,岂会助纣为虐!”泰国公大骂。 “既然如此,就只能委屈各位大人继续挨饿受冻了。”苏正阳冷冷一笑。 “看好他们,每日只给一碗水。” “是,太师!” 围墙后,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夫人,临渊阁的叛军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一共有四处岗哨,属下能把握半刻钟的时间,潜入不会被发现。” 苏映雪穿着一身禁卫军的盔甲,略一点头,疾身上前,悄无声息将坠在最后的两个叛军给解决了,随后苏映雪和闲雨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换下守卫的叛军,不到片刻,其他两个叛军被苏映雪和闲雨解决。 苏映雪推开房门,闻到了屋内传来了一股难闻的味道,这些大臣被关押了两天两夜,气味自然不好闻,她也无暇顾及这么多。 屋内点了烛火,苏映雪一进去,就对上了十多双眼睛,并未看到沈沛白:“沈相人呢?” 大臣们眼睛一亮,这是来救他们的人吗,随即又心中疑惑,怎么就一个人。 “沈相被德妃的人带走了。”林奉节回答道,“这位——” 苏映雪道:“未免打草惊蛇,委屈诸位大人在此地再关押一段时间。” 临渊阁被重重包围,他们皆是用轻功飞进来的,自然不可能把所有人救出去,而且这些大臣也是各怀心思,谁知是朋友还是敌人,苏映雪暂时没有救他们的打算。 苏映雪带人前往德妃住所兰蒲殿,却发现苏秋露并没有在那里,而是住在乾清宫。 苏映雪亟欲离开兰蒲殿,谁知刚跃过围墙,却见殿外禁卫军林立,兵器森然! “大姐姐既然进宫,怎么不来探望本宫呢。”苏秋露一身华服,步摇轻晃,莲步优雅,从禁卫军后面走了出来。 正文 第250章 请君入瓮 第250章请君入瓮 苏秋露精致的妆容在火光摇曳中熠熠生辉,朱唇微扬,倾国倾城。 “许久未见,本宫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 “夫人快走!”闲雨与影卫二人抽出武器,上前拦住了禁卫军,然而苏映雪并未离开,而是持剑加入了战斗。 然而寡不敌众,苏映雪手中长剑被击落在地,很快就被苏秋露的人擒获。 “本宫倒是不知,大姐竟有这么好的身手,真得深藏不露,难怪这么多次都杀不了你。” 她抬头看着苏秋露:“沈沛白在何处?” 苏秋露突然笑得花枝乱颤:“若是我告诉你他在我房中你可信?” 苏映雪淡笑道:“没想到我夫君有如此大的魅力,就连德妃娘娘都如此仰慕他,得夫如此,当真幸事。” 苏秋露笑容凝固,目光冰冷:“你算什么东西,带走!” 乾清宫外禁卫森严,殿内灯火通明,苏映雪被押入一个房间内,方一进屋,就听到沈沛白的声音:“映雪,你怎么在此地!” 苏映雪抬头看见沈沛白被人困缚在椅子上:“屹之你没事吧——” “闭嘴,本宫不是让你们来述情肠的!” 苏映雪反唇相讥:“我们夫妻鹣鲽情深,德妃娘娘若是觉得刺眼,可以关上门去。” “你——”德妃一贯高冷作态屡屡被苏映雪给击裂,恼羞成怒,“来人,掌嘴!” 跟在德妃身后的绿珠走上前来,对着苏映雪啪啪就是两个耳光,苏映雪的雪肌上很快露出了两个巴掌印。 沈沛白勃然大怒,怒视苏秋露:“德妃,你若敢动我夫人,本相定会叫你后悔来世上走一遭。” 苏秋露被他的威压所震慑,不自觉后退半步,她冷笑看了看苏映雪,让下人用刀抵着苏映雪的喉咙。 随后上前几步,用手摸了摸沈沛白的脸颊,柔声道:“沛白,本宫后悔不后悔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苏映雪的生死。” 苏秋露俯下身子:“相爷,你若留在我身边,等我当了太后,就封你做摄政王如何?” “你为何不看我。”苏秋露面带疑惑,“我的容貌和才华哪里比苏映雪差了,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轻笑出声,娇容似牡丹:“不如你亲我一下,我或许会考虑把苏映雪放了。” 沈沛白只是冷冷看着她。 苏秋露直起身子,击掌下令:“来人,将相爷夫人带下去,找几个人好好侍奉侍奉——” “德妃。”沈沛白终于开口了,“你当真以为,你与苏太师能只手遮天,在皇宫为所欲为?” “安平王手握重兵,狡诈成性,你与他合作,就是与虎谋皮,你可知他是什么人,他的母亲乃鹿濛国鄯战公主,体内流淌着异族的血液,一旦鹿濛军攻入京城,大周朝即将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哦,那与我何干?苏秋露笑意盈盈,不为所动,转头看向苏映雪:“带下去!” “住手!”一道厉喝在屋外响起。 苏正阳快步走了进来,看了苏映雪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露,你要对映雪做什么?”苏正阳开口道,“她毕竟是你的大姐,你放了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秋露打断:“哼,大姐?在你心中,我何尝是你的女儿,连我都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她又算得了什么?你问问她,她可曾把你当成父亲!” 苏正阳一时语塞,目光落在苏映雪脸上,最终没有说话。 正当苏映雪被拉下去之际,有太监突然来报:“德妃娘娘,苏太师,皇上醒了!” 苏正阳面色一喜,转头对苏秋露道:“娘娘,陛下醒了,我们先过去吧。” 苏秋露面色一煞,只得让人想将沈沛白和苏映雪关押起来,自己则与苏正阳一道离开房间。 苏秋露身后还跟了两个大内高手,临走时将苏映雪穴位封住了。 门扉紧闭,苏映雪被绑在另一个椅子上,跟沈沛白背靠背。 苏映雪道:“丞相大人,我在宫外心急火燎担惊受怕,你在宫内倒是艳福不浅啊!” 沈沛白道:“只怪本相太俊美非凡,以后恐怕要将容貌遮去,才敢出门。” 苏映雪道:“我看以后相爷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不然被人掳去,还累及你夫人我受苦。” 沈沛白:“夫人说的是,以后夫人就在外面挣钱养家,我就在府中相妇教子如何。” “你没事吧。” “还疼吗?” 二人同时出声,又噗呲一笑,苏映雪道:“不疼了,你先把绳子解开。” 沈沛白道:“夫人,对我为夫这么有信心?” 话音刚落,沈沛白身上的绳子松落下来。 沈沛白转身替苏映雪解开绳子以及穴位,用手轻抚她的脸颊,眸中满是心疼之意。 “岫儿,这几日让你担忧了。” 苏映雪松了松筋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早知道苏太师和德妃想要逼宫,不演一场戏,怎么让他们露出马脚。” “那玲珑公主呢?” “她中了巫蛊,为苏秋露所控,皇上故意放权给李斌,就是为了引德妃上钩。” 苏映雪问:“那皇上病体沉珂也是装的?” 沈沛白摇头:“不,皇上怕是活不过三日了。” 沈沛白告诉苏映雪,皇上为了演这出戏,吃下了太医配置的用来吊命的药丸,一旦过了药效,恐怕就…… 而太后之死也是苏秋露所为,假太后想要毒死太子,拉苏秋露来当替罪羔羊,却不知苏秋露早已有所提防,暗中找到了姚太医拿到了一味毒药,买通太后身边的宫女,下在她的饮食中。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半刻钟之后,有二人推门进来:“大人,属下救驾来迟!” 门外二人容貌相似,气质却大不相同,正是好几月未见的怀安,以及怀剑。 怀安嬉皮笑脸道:“夫人单枪匹马来救大人,正是一代英雌。” 苏映雪也笑:“怀安,这身衣服很符合你的气质嘛。” 穿着太监服的怀安:“……” 门外的守卫已经瘫软在地,被怀安二人带来的影卫解决,不多时,闲雨和两个影卫也被救了出来,苏映雪跟在沈沛白走出院外,却见一位统领模样领着几百名侍卫,上前:“丞相大人,李斌已经死了,我们的人已经牵制了谋反的禁卫军!” 沈沛白算了算时辰,里面应该也差不多了,便挺胸抬首,肃容道:“苏太师与德妃祸乱朝纲,逼宫造反,罪该当诛,众将士听令,与本相一道护卫皇上,诛杀奸佞!” “是!” 苏映雪跟在他身后,沈沛白锦袍绶带,崖岸高峻,方才那番话,颇有几分皇家的威严。 守在乾清宫内的叛军一见那位统领就慌了神,这统领不是被皇上革职了吗,怎么会这样! 沈沛白高声呐喊:“叛臣李斌已经伏诛,你们若是马上束手就擒,皇上定会饶你们性命!” 那些禁卫军神情松动,面带犹豫,然而却有一人躲在后面喊道:“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皇帝在我们手中,怕他们作甚,都给我拿下!” “杀啊!” 两方人马厮杀起来,对方抱着生死在此一搏的念头,杀伤力十分强大,沈沛白与苏映雪并未在原地耽搁,由禁军护着,直接闯入了殿内。 一入殿内,就有两道人影迎了上来,苏映雪轻喝一声,软剑在烛火下,如同翻飞的雪影,接住了那人的一掌,谁料那人收掌之后,又是一声暴呵,手中武器劈头盖脸朝着苏映雪砸来。 闲雨戒尺一挥,接下了他的攻击。 苏映雪定睛一看,那人身穿禅衣,头顶九个戒疤,手中武器是一把禅杖,口中不断地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原来是你!”苏映雪失声道。 此人正是佛安寺的假方丈,胸前再无佛珠,面色凶煞,如同一尊地狱来的恶佛! 怀剑和怀安解决了门口的人,从殿外厮杀进来,见沈沛白苏映雪跟两个人交手,立马兵分两路,自发缠斗上来。 “岫儿,你去解决苏太师和德妃!”沈沛白喊道。 苏映雪退出战局,看到与沈沛白缠斗的人是个中年男人,容貌十分普通,她眼尖看到对方虎口处纹了一直蝎子,应当不难应付,就放下心来,往内室走去。 陡然间,幔帐后扑出来一个人影,手中拿着一把长剑,朝着苏映雪的胸口刺去! 好在苏映雪早心下戒备,闪身避开那柄长剑,软剑一挥,直取偷袭之人的手腕,只听见“锵”的一声响,长剑被苏映雪挑落在地,苏映雪暗道,这偷袭的人功夫怎么如此不济。 抬头一看,只见那偷袭之人,一身桃红色宫装,神态木然。 “玲珑公主。” 苏映雪喊了一声,但是对方却毫无反应,手中拿着一把匕首,不要命朝着苏映雪冲过来,苏映雪轻巧避开,掌刀一挥,将人打晕。 苏映雪掀开幔帐,抬眸看向拿剑指着皇帝的苏正阳,叹息道:“苏太师,束手就擒吧。” …… 正文 第251章 终结 第251章终结 第251章 苏正阳执剑之手不断颤抖,蒋公公站在他身边,脸色焦急:“大胆苏正阳,竟敢挟持皇上!” 赵炎彻双唇苍白,面若金纸,却是镇定自若,看向苏正阳:“苏太师,你这又是何苦呢?” 苏映雪神色微动,是啊,苏正阳本有一个大好的前途,何必要走谋反这条路。 苏正阳:“住口,我出身贫寒,父亲被抓壮丁,死在战场,朝廷发下的抚恤银两本就微薄,却被贪官与里正重重剥削,若非如此我那年幼的三弟也不会死,我母亲为了我们兄弟几人活下去,付出了多少——” “鹿濛军侵入国境,战火肆虐,血流成河,使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无家可归!你苏太师所经历过的一切,无辜的百姓就要跟你一同承担痛楚吗,苏府子弟原本仕途坦荡,前程似锦,如今却因你一人满门皆损,背负上逼宫谋逆,遗臭万年的罪名!” “苏正阳,枉你饱读圣贤书,贵为太子之师,却如此藐视性命,泯灭良知,比那些贪官和里正又更加面目可憎!” 一道闪电倏然劈开夜幕,雷鸣之音滚滚入耳。 苏正阳心头一突,抖若筛糠,他双目瞪着苏映雪,好似从来不认识她一般。 赵炎彻突然抬头看向苏映雪,眸中闪过一丝诧然。 苏正阳面色灰败颓然,跪倒在地,“铛”的一声宝剑滑落在地,鲜黄色的诏书,在他触目可及的地方,上面唯独缺了一个暗红的印泥。 一步错,步步错,他亲手将苏家的前程断送在自己的手上。 殿外白甲禁卫军从四面八方赶来,将那群黑甲军团团围住,假方丈被怀剑一剑戳穿了喉咙,染血的禅杖滚落在地,长剑抽出,鲜血狂喷而出,他双目如铜铃圆瞪,死不甘心。 羯大人见势不妙,从怀中掏出几个瓷瓶,砸在地上,一些乌黑细小的虫子如同潮水一样散开,劈开了一条道路,逃了出去。 “相爷小心!此人擅长蛊毒!”蒋公公尖声喊道。 沈沛白凌空飞起,足尖在柱上一点,右手一挥,剑刃滑破帷帐,幔帐落了下来,盖在了那堆蛊毒上。 “火!”沈沛白喊道。 怀剑长剑一抖,桌案上几个蜡台急速飞了出去,落在了那幔帐上,幔帐易燃,火焰顷刻间燃起。 “屏气!” 众人连忙屏住呼吸,原地散开,只听见一阵细微的噼里啪啦响声,一股恶臭在殿内弥漫开。 蒋公公连忙喊人将皇上护送出殿,余下禁卫军追击羯大人而去。 苏映雪侧头望向殿外,场面已经被控制住,她刚想松一口气,借着灯光瞥见苏秋露裹挟着一人,踉跄逃出殿外,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护着她,招式凌厉,内功深厚,正是先前点住苏映雪的那两个。 “拦住他们!”沈沛白道。 怀安和怀剑飞身上前,与那两个太监厮杀在一处。 苏秋露神色凄厉,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匕首恶狠狠地抵在她身前之人的脖颈之上。 “住手!都给我住手!”蒋公公大吼道,“太子殿下在她手里!” 禁卫军愕然,没料到变故突生,慌忙停手,怀安招式一缓,被那太监一脚踢出三步远,怀剑急忙一剑逼退对手,接住他。 “德妃,放开太子殿下!”蒋公公想要冲上前,又怕苏秋露伤了太子。 苏秋露仰头疯癫大笑起来,她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沈沛白身上,厉声道:“沈沛白,我要你杀了苏映雪。” 她逼紧匕首,死死盯着沈沛白,一字一句道:“杀了苏映雪,不然我就杀了太子!” 太子娇嫩的脖颈被利刃划开,血液流了下来,他被吓住了,神情有些呆愣,竟然没有喊叫出声,只眸中隐约闪着泪花。 沈沛白眉梢一提,将身旁的苏映雪挡在身后,勃然怒意透体而出,眸色厉然,如同利刃刮在苏秋露身上。 他倒提三尺宝剑,跃众而出,冷声下令:“拉弓——” 蒋公公心中一突,想起了他的身份,莫非他也想造反不成:“沈相,你疯了!” 禁卫军面面相觑,却不敢以箭对着太子,然而沈沛白的手下却没有这些顾虑,几十把弓箭立时竖起,对准了德妃的方向。 一个管事公公从殿内冲出来,手中抱着一个婴儿,道:“德妃,二皇子在我手中,放开太子,不然……” 话音刚落,苏秋露冷冷笑道:“他不过是个平民之子,你要杀就杀!” 蒋公公瞪圆了双眼,心中骇然,德妃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还有她干不出的事情吗? 苏映雪看了一眼沈沛白,随即上前几步道:“德妃,你放了太子,你这么想要我的命,我给你便是。” 说罢,她握紧匕首,狠狠扎向自己的胸口,随后她整个人往后倾倒,沈沛白面色一变,睚呲欲裂,接住了苏映雪的身躯。 “映雪——” “相爷夫人!!” 苏秋露满目惊诧,一支箭从黑暗中疾飞而出,穿透了苏秋露的眉心,怀安和怀剑骤然出手,几招将那惶恐委顿的太监逼退斩杀。 寒雨骤下,凄冷的秋风卷起了华丽的云裳,苏秋露的身躯重重往后倒去,她的目光落在沈沛白身上,然而沈沛白的满目哀伤都给了苏映雪,就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予她。 呵,苏映雪,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秋雨下了一夜,将宫内杀戮留下的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院内最后一片枫叶悠悠荡荡从枝头落下,宫殿檐下停落了几只贪恋宫内奢华日子的燕儿,缩头缩羽,因为天气寒冷,叫声要死不活。 一个太监急急忙忙从殿内跑出来,穿过一条长长的廊道和拱门,正要走进一个院子,却守在门外护卫吓一跳,他倒退一步,开口道:“皇上召见丞相大人!” 沈沛白大步走进乾清宫,只见薛太傅、泰国公以及六部尚书等诸位朝臣跪在殿外。 殿内,太子跪在榻前悲愁垂涕,粉嫩的小脸蛋上挂着泪痕。 “皇上,沈相来了。”蒋公公俯下身子,跟赵炎彻禀报。 赵炎彻面容憔悴,唯有一双眸子还带着一些光彩,沈沛白走上前,跪在太子身旁:“皇上。” “沈爱卿,朕冤枉了你。”赵炎彻眸中情绪复杂,忧虑,戒备,不甘,最终这些情绪都转为欣慰和愧然,“你可曾怨恨朕?” 沈沛白垂眸:“臣不敢。” 赵炎彻:“朕知晓,这些年来你所作所为皆是为国为民,却背负这么多骂名,朕已拟好圣旨,昭告天下你为我赵氏骨血,敕封贤王头衔,赏黄金一万,白银十万两;为你父肃王平反冤情,追封为忠义王,加封你母亲萧氏为一品诰命夫人;沈卿,望你以后好好辅佐太子,这江山社稷要靠你了。” “太子,以后你要好好像你皇叔学习,以后他就是你师傅了。” 太子哽咽道:“父皇,儿臣不要你死,呜呜呜……” 赵炎彻严厉地看着他:“你马上就要登基为帝,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太子吓得噤声,却仍然不停的小声抽泣着。 赵炎彻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太子性情温和良善,沈卿可要多费心思了。” 沈沛白却开口道:“皇上,微臣有话想说。” “你说。” “请皇上恩准微臣辞去丞相一职。” “你、你再说一次——”赵炎彻神色激动,引得咳嗽连连。 “皇上,你喝点水。”蒋公公慌忙上前,“相爷,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臣,要辞官。”沈沛白又说了一遍。 “为何,你这是为何……”赵炎彻喃喃道。 沈沛白面沉如水,眸淡无波,俯身下跪,再无言语。 大周天和一十八年,霜降之日,仁显帝赵炎彻驾崩,举国哀悼。 三日后,太子赵宸登位,改元长丰,寓意为百姓长乐,五谷丰登。 二十日之后,安平王率领十万叛军,连同鹿濛国二十万大军攻陷京城外的最后一座城池,战火顷刻在皇城中燃起,百姓无不惊惧万分,怛然失色,一时之间江山陷入生死关头,危在旦夕! 幸而翎王赵延玦搬来援军,又有楚氏父子双雄里应外合,打得鹿濛军措手不及,损失惨重,随后鹿濛军派出尸人攻打皇城,尸人刀枪不入,水火不惧,好在楚越川潜伏在安平王身边许久,得到了解决尸人的办法。 尸人阵被破,鹿濛军所剩无多,几近被歼,安平王见形势不妙,慌忙带着亲卫逃之夭夭,楚越川率军追击,与灞江畔围困安平王和残兵,安平王见大势所趋,拔剑自刎于灞江口。 又是一个月过去,朝廷党派经历一波清洗,与安平王、苏正阳与德妃犯上作乱的余孽全部被肃清,新帝仁慈,没有罪极叛臣家人,只是把他们全部贬为庶民,其后子弟永不录用为官,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而五年含冤受屈的楚氏一族被平反,恢复了原先的官职和荣耀。 年末,朝廷废除了左右两相的职位,改世家爵位无袭,取消了一些冗余重复的官职,又提拔了一批清正不争的年轻官员,废除土地旧制,开始在全国推行新政。 正文 第252章 收尾 第252章收尾 第252章 年关将至,大街小巷比起往年来说,却是冷清了许多,连坊市店铺也关了半数有余,没有以前那样到了过年时候正是大捞特捞的时节。 京城遭此重劫,百姓几经磨难、死里逃生,经过两个月平复,伤痛虽好,但是可怕的记忆和因为战火波及到的损失却是消磨不掉的。 好在新皇圣明,免了未来两年的徭役赋税,使得百姓松了一口气,这几日,皇宫又派出几支舞狮队,在大街小巷增添了不少欢腾热闹的气息。 弦月从城门口穿过,顺着道路往前,一路上皆是热热闹闹的人群,不少扎着辫子的孩童举着风车和糖葫芦嘻嘻哈哈,威风飒飒的红狮子在当中神采飞扬,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要是往日她早就停下来围观了,此刻她却是没有什么心情,皱着眉头,埋头走进了宴海楼之中。 刚进去就看到老六穿着一身武官袍迎了上来,他满面笑容道:“诶,弦月,你看六爷我帅不,正五品的武官,比你五哥还高一品呢!” “六哥,我家夫人呢?”弦月问道。 老六愣了愣,指着外头道:“她方才出门去了,走了差不多又半个时辰了。” 弦月刚想说话,就听得旁边插来一句:“明明约了本王,竟然敢明目张胆放本王的鸽子,啧,刑大人,既然你们东家不在,就由你来作陪吧,本王听说你是追风步的传人,正有件事情想麻烦你。” 来人正是翎王赵延玦,穿得跟以往一样骚包,与以前不同的是,手中的美人扇换成了梅兰竹菊。 刚上任的刑大人老六跟赵延玦勾肩搭背上楼去了,只剩弦月一人守在柜台边等苏映雪。 如今楚家恢复往日辉煌,秦昌也恢复了以前官职,老四老五和老六在西川关奋勇杀敌,立了大功,洗清了以往的山贼身份,老四不愿为官,就留在了将军府当了楚大少的幕僚,而老五老六捞了小官来做,当然这些都是赵延玦在背后推动的,因为他在守卫京城一战中立下了大功,如今他在京城可以算得上是威名远扬了。 关了好几个月的宴海楼又重先开张,如今宴海楼的掌柜的是冯二,平日弦月也会在酒楼帮忙打理生意,苏映雪挖掘出弦月有做生意的天赋,但是毕竟现在年纪还小,所以有意培养她积累经验,为以后开分店做打算。 弦月等了差不多两刻钟,才见到苏映雪从酒楼外面进来,身后跟着望月和闲雨,手中拎着不少东西,看来是去买东西了。 “夫人!”弦月连忙上前,皱着苦瓜脸道,“弦月没有完成夫人的任务,奴婢好说歹说,苏少爷只收下了衣物,却不肯收银子。” 苏映雪看看弦月手里提着的包袱,脸上却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太师府被抄家之后,家境一落千丈,孑然一空,苏映雪看在苏济元和苏礼元待她不错上,在苏家一家离京的时候,让弦月给他们送了一些银子和御寒衣物。 她叹了一口气,并非是可怜苏家,她只是有些惋惜,苏济元若非摊上苏正阳这事,恐怕会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到如今却…… 苏正阳被斩首之后,太师府被抄家,一时之间树倒猢狲散,听说大夫人林氏原本就患病在床,听闻这个消息当场冷笑了三声,第二日丫鬟进屋,发现大夫人竟然悬梁自缢于房中,而二夫人连夜卷了余下家财带着孩子逃离了京城,三夫人也被娘家人接了回去。 苏正鸿和袁氏两夫妻惊闻噩耗,气得单场捶胸顿足,在老太太院子又骂又唾弃闹了好几日,最后在抄家当日还在太师府门口撒泼不肯离开,是苏济元和苏清元两兄弟把人拖走。 苏映雪听赵延玦说苏清元曾找上王府,请赵延玦看在往日情面上帮帮他,被翎王府的下人直接轰出去,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勇气敢找赵延玦。 “岫、映雪——”赵延玦从三楼探了个脑袋出来,冲着苏映雪挥手。 “你买这么东西作甚?” 路上,赵延玦看着身后丫鬟的大包小包不解问道。 苏映雪道:“上次没给我侄子准备礼物,如今他们进京,我这个干姑姑自然得给他们多准备些礼物,好让他们接受我啊。” “你倒是想得周到,这么一说,本王倒是忘记简心准备礼物了,不应该不应该,等明日本王定备下重礼,毕竟我也是简心的姑父嘛。” “王爷,那你得准备双份。”苏映雪眼睛微眯,意有所指,“一份是你当姑父的,另一份自然是给我的孩子——” “成,两份就两份!”赵延玦咬着牙应了声,心道,这个楚岫玉,换了一副温婉模样,骨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对了,这几日铃音天天在府中缠着怀剑过招,也不出门,怎么,你跟铃音又吵架了?”苏映雪问道。 赵延玦一听这个神情有些微妙,敲敲手中的扇子,讪笑道:“前几日跟几位将军去翠红楼喝酒,想借此机会叙叙旧情,没想到出门的时候恰好遇见了铃音,本王发誓我绝对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铃音的坏事,最多就看了台上跳舞的花魁一眼……” 赵延玦一脸无辜,跟在他身后的小厮道:“夫人,我家王爷真得啥也没干,是那几位大人请他过去的,王爷也是到了才知晓的,沈姑娘见了我家王爷之后不由分说,当着那几位大人的面,扇了王爷一个耳光,您说,我家王爷乃是——” “够了!”赵延玦老脸有些挂不住,训斥道。 “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小厮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急忙跪地谢罪。 “行了,给本王滚一边去,看了你就烦。” “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苏映雪笑道:“既然有误会,说开了不就成了?” 赵延玦叹息道:“本王两次上门,就没来得急开口,就没铃音的鞭子都甩出来了,映雪,我的亲嫂子,你可得帮帮我。” 苏映雪笑着允诺,这对小情侣也是百经波折,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如今终于快成亲了。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正走到一个拐角处,突然听到不远处人头攒动,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嚣声,苏映雪听到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骂:“叛臣贼子,死不足惜!” 苏映雪正待转头,赵延玦突然挡在她的身后:“快走吧,楚二哥说不准快到将军府门口了,咱们现在过去,或许还能撞上。” 苏映雪绕开他,抬头往喧闹的方向看去,只见几辆囚车缓缓行驶过去,正是与安平王里应外合的几个官员,围观的老百姓无一不义愤填膺,纷纷撸袖子,用臭鸡蛋烂菜叶等物砸向囚车。 其中苏正阳的囚车首当其冲,他衣衫褴褛,身形佝偻,目光颓败,因为手中有枷锁,所以他不得不站着,无遮无挡接受着人们的愤慨。 “别看了,他这是罪有应得,他跟你虽然又血缘关系,但是却从未养育过你。”赵延玦忍不住道,这段日子,他也了解了一些苏映雪的过往。 苏映雪点头,正如赵延玦所言,苏正阳的确是罪有应得,她已经做了她应该做的,从此她与苏家再无瓜葛。 她目光从苏正阳移到了在囚车队伍的末尾,神情微诧,囚禁在里面的人疯疯癫癫,一会大哭一会大笑,她没看错,正是方子尉。 其实苏映雪不知道,方子尉是受到太后胁迫才上了船,虽后来他甘心被德妃所利用,将德妃生下的公主换成了假皇子,但是其实他本来可以保住性命,他一直以来都是先帝赵炎彻的心腹,赵炎彻死了无人保他,沈沛白正好报了当年他出卖楚岫玉的仇。 苏映雪只是停留了片刻,就错开了目光,方子尉曾带给她很多欢乐,但是最终却背叛了他,自此她跟他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苏正阳微微涣散的目光落在了苏映雪的身上,正好看见她转身的侧脸,死水一般的眼眸泛起了一丝涟漪,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榴花落满肩头的那日黄昏,她坐在一叶扁舟上,衣裳的颜色好似天边的云霞,她的笑容如榴花一样灿烂。 他暗中让人偷偷凿穿了小舟,等着她落水惊慌求救,没想到反而是自己在水中抽筋挣扎,喝了不少水,最后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赫连玥朝自己游来的场景。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从一开始接近她都是为了偷她的藏宝图,赫连玥喜欢看他犯蠢耿直的模样,他就装出那副样子,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让她答应了自己的求婚。 后来,他进京赶考,故意冷落她,又通过安平王的介绍攀上了林尚书的高枝,林尚书很喜欢他,很快就说要把女儿嫁给她,状元之才,又生得一副俊容,林小姐自然对他芳心暗许,他没有隐瞒自己在老家已经成过亲的事情,只说家中的夫人是为了报恩才娶的,对她毫无感情,但是他决不能做那无情无义休弃妻子之人。 那封休书是他故意写了一半,撕了一半放在案上的,他知晓以林尚书之狠,绝对会做出措施来让他女儿有个好归宿,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林小姐比他爹还要恨,竟早已用他的名义寄药回去给赫连玥,上面写着安胎药,实则却是滑胎药。 后来苏正阳收到了母亲寄来的信,说赫连玥出轨之事,他突然心中极为气愤,一怒之下写了休书,休书上还听从林小姐之言,用了见血封喉的毒液浸泡。 过了几年,他查清了赫连玥所谓的出轨,其实只不过是西厥国王派来寻她回去的,遮遮掩掩纠缠好些日子,被外人看见,才起了流言蜚语,那一刻,他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就让人将在丁家长到四岁的苏映雪接到了京城,然而这个孩子却受到了林氏的强烈抵抗,他无奈之下只好对她不闻不问。 后来苏映雪长大了,长得越来越像赫连玥,他心中愧疚越来越多,心底也愈来愈怀念起赫连玥来,所以他据理力争,将赫连玥带来的东西,尽可能的还给苏映雪,就是希望若是有一天在黄泉路上看到赫连玥时,他的愧疚能少一些。 然而一直到此刻,他才醒悟过来,他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他又有什么颜面去见赫连玥?他所犯之罪,恐怕是下阿鼻地狱,也无法被洗清的! 正文 第253章 团聚 第253章团聚 苏映雪和赵延玦抵达将军府的时候,门口的护卫禀报说二少爷已经到了,苏映雪与赵延玦赶紧进门去。 将军府大厅内热闹非凡,厅内之人言笑晏晏,楚子冀怀里抱着一个粉嫩的小娃娃,身前围着一群高低不一的萝卜头,时不时的惊叹。 最大的那个看起来有十岁出头的模样的少年犹豫道:“祖父,能让我抱抱吗?” 楚子冀将小简心递到他手中,少年好像捧着一块稀世宝玉一样,小心翼翼道:“哇,祖父,他对着我笑诶,他一定是喜欢我!” 楚白明个子矮没瞧见,在他身旁不断蹦跶道:“大哥,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楚白澜却早早地爬到了楚子冀的膝盖上,直溜溜地望着沈简心,问楚子冀道:“爷爷,简心以后能住我们家吗,澜儿想天天看到他。” 楚子冀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哈哈笑道:“那可不成,他得跟他爹娘一起住,澜儿要是跟爹娘分开了,会不会难过啊?” 楚白澜皱着包子脸,想了一会,眼睛一亮道:“那就让小姑姑和沈叔叔也一起住咱们家嘛。” 楚白明在一旁翻白眼道:“沈叔叔可是王爷,他家王爷府比咱们将军府还要大呢,怎么会住到怎么家,澜儿你好笨哦。” “哼,楚白明你才是大笨蛋!”楚白澜气得小脸憋红。 “略略略略……”楚白明扮鬼脸 正说着话,忽闻门外管家来报:“老爷少爷,贤王妃和翎王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苏映雪和赵延玦二人踏门而入,众人上前行礼,苏映雪一时还不太习惯这个称呼,被迫跟翎王站在一起受了一礼,忙丢下赵延玦抱着简心躲到一旁去了。 屋内炭火融融,十分暖和,身旁还跟着的一群小萝卜头,围着苏映雪叽叽喳喳,缠着她讲上次未讲完的一千零一夜,苏映雪一边逗着小简心,讲了一个多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将那群孩子哄得一愣一愣的。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轻缓推开,沈沛白站在门口,身着锦袍绶带,外边一身玄黑绣暗金滚边的鹤氅,身上带着一股寒气,屋内的孩子一见他立刻肃容安静,向他行礼:“见过贤王。” 沈沛白嘴角抽了抽,柔声道:“你们在听什么呢?” 楚白明小腿肚子打颤,声音微微颤抖:“回王爷,我们听完了,我们先走了,王爷再见。” 小萝卜头散了个一干二净,还隐约听到“快跑快跑,沈叔叔可是会抓小孩打屁股”之类的话,沈沛白无奈地看到苏映雪面向婴儿床,双肩不断地抖动。 他解下大氅,走到苏映雪身后,用手臂环住她,故作不悦道:“笑完了吗?” “没有。”苏映雪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沈简心原本已经快睡着了,听到他爹的声音,立马睁开黑溜溜的眼睛,努力朝着沈沛白伸着胖乎乎的小手臂。 沈沛白将他抱了起来,十分熟练把他放在自己膝盖上,小简心嘴巴吧唧吧唧,小手指揪住了沈沛白垂下来的发梢,眼睛一闭,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 苏映雪拍了一下他,轻声道:“别惯着他,以后没你抱着都不肯睡觉。” 沈沛白无所谓道:“那我就天天哄他睡觉。” 苏映雪无奈地看着他,嘟囔了一句:“慈父多败儿。” 说罢,她想起什么,问道:“怎么样了,皇上可是答应了?” 沈沛白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皇上已经同意放我离开,但是朝中的半数以上的文武百官轮流劝说,不让我离开,其中还包括泰国公等人。” 苏映雪倒是有些惊讶:“泰国公,他不是应该弹冠相庆,送你出京吗?”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新帝即位,薛氏一族荣耀万丈,在朝中势力大增,泰国公必定是成为薛太傅第一个要除的眼中钉,新朝虽拔擢一批新的官员,又有楚氏回归,但暂时不足以与其抗衡。” 苏映雪自然明白不少官场之道,沉默了片刻道:“其实你不必离开朝廷,等去苍山养好了身子再回京——” 沈沛白将手放在她的唇边:“你不必再劝了,我意已决,朝中未来的势力掣肘,我早已经安排妥当,泰国公垂垂暮已,早应该退位让贤,丞相一职虽废,但是三省六部官职逐日稳定,朝官按部就班,各有牵制,又设立军机处,朝廷绝对不可能成为薛家的一言堂。” “那新政之事,可要半途而废?”苏映雪忍不住问道。 “此事由我林师弟和二哥接手,我很放心。” 林师弟正是前谏议大夫,如今的参政林奉节,这个职位原先丞相副手的意思,如今丞相一职被废除,很多旧职位都没有改,林奉节在安平王叛乱之中立下了大功,又有贤王力举,他在清流谏官之中素来声名显赫,有能力无污点,马上官升二阶,变成了朝廷中的中流砥柱。 而楚闻庭五年在朝中曾担任户部侍郎,如今回朝依旧担任同职,他当年在户部如鱼得水,花了两年的时间,就将国库收入拔高了一大截,几番受到先帝的褒奖,然而他离开之后,户部黄尚书首当其冲,隔三差五就被先帝骂得狗血喷头,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楚闻庭上任那天,黄尚书亲率户部官员对他夹道欢迎。 搞得赵延玦一脸郁闷,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自己身为一个王爷,六部官员没一个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老子如今好歹也是个先锋将军吧,你们其他几部不恭敬也就算了,那个兵部尚书每次看到自己就绷着个老脸,好像自己欠他五百两银子似的,上朝吧,他每每提点军事意见,这个兵部尚书回回都是第一个冲出来反驳的,这算怎么个说法! 也莫怪朝中大臣觉得赵延玦不靠谱,主要是赵延玦胡闹惯了,每次提出的意见总是不随主流,而且他还特别喜欢用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不知道从那个犄角嘎达听了编成的故事来引入主题,新帝没啥主见,天天闷在宫内正觉得无聊,赵延玦的故事新奇有趣,他听得津津有味的。 于是赵延玦这故事一讲就是半个时辰,让那些朝臣们听得昏昏欲睡,年轻的还好,老臣们老胳膊老腿的,哪里有这么多体力支撑。 苏映雪不再劝他,她现在最担忧得沈沛白的身子,其他事情自是放在一旁不谈。 沈沛白道:“方才我在回来的途中,看到苏济元了,倒是可惜这么个忠孝两全之人。” 苏映雪将自己送钱财苏济元不收的事情说了,沈沛白更是嘘唏不已,完了犹豫道:“除了苏济元之外,还有那方太医,也是个器宇轩昂,妙手回春的太医啊。” 苏映雪原本还想符合他几句,一听这话不太对劲,感情他说苏济元是为了引出方子尉啊,她眉梢一扬,故意点头道:“正是,说来方太医也是被逼同流合污,不应该被判处死刑啊。” 沈沛白眉头微蹙,语气不悦道:“莫非夫人想替他求情不成,现在说这个那也晚了,他虽情有可原,但是罪无可赦,更何况他还曾背叛——” 他杳然止口,看到苏映雪眉目弯弯,唇角上翘看着他。 苏映雪笑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一股酸味。” 沈沛白撇开头。 苏映雪伸头亲了他脸颊一口,然后肃容道:“我对方子尉的确曾经有过那么一点小心思,当年在宫中他帮了我许多,但是我从未与他做过逾矩之事,不仅仅是他,还包括皇上。” 沈沛白瞳孔蓦得一缩,不可置信地盯着苏映雪。 苏映雪刚想解释,沈沛白就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不提早跟我商量?” “呃,提早跟你商量?”苏映雪一脸懵逼,这种事情怎么跟他提早商量。 沈沛白眉宇紧皱,声音好像寒潭之冰:“我是说德妃挟持太子那日,你若以后再如此自作主张,我就——” 那日苏映雪神情绝然,用匕首扎入自己的胸口,把沈沛白吓得魂飞魄散,后来沈沛白才知道她进宫之前穿了一件刀枪不入金丝甲衣,沈沛白当时一直未将心中怨愤说出口,直至此刻,才宣泄而出。 “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会提前跟你商量,不不!这种事情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苏映雪连忙求饶。 半晌,沈沛白重新环住她,叹息道:“罢了,我也奈何不了你。” 在将军府中住了一日,苏映雪和沈沛白带着简心回府,他们依旧住在丞相府,只是丞相府门口的牌子换成了贤王府,皇帝倒是赐下亲王宅邸,比这个宅子规模大了两三倍有余,不过沈家人口不旺,他们在这里住的舒适安逸,又要离开京城了,也没有必要搬家。 二人刚刚走进王府,就看到胖了一大圈的火锅撒腿往这边飞奔,吭哧吭哧绕着苏映雪腿来回转,小绿豆眼好奇地望着苏映雪抱着的小主人。 “火锅别闹了,这是你弟弟,以后要爱护他。”苏映雪不放心,指着它耷拉的舌头,又补充道,“不过不能用舌头舔他。” “汪……汪汪汪……”火锅欢悦地叫了几声,好似听懂了。 正说着话,突见一小厮火急火燎跑过来禀报:“不得了了,相、王爷,红云姑娘……红云姑娘她要——” 正文 第254章 大结局 第254章大结局 小厮喘气半天才把话给说全了,原来是阮红云拿了一把剪子,要削发为尼,那小厮断断续续说了半天,苏映雪还以为她要自尽呢。 前几日沈沛白让管家给她准备了一些银票,且让人送她回老家去,这些钱足以买一个小宅子,一辈子衣食无缺,阮红云收到银票之后垂泪泣涕,好几次来找沈沛白,然而沈沛白太忙,也根本不想见她,她又转头来找苏映雪,苏映雪早早的避开了她,愣是没让她找到见自己的机会。 沈沛白听了面无表情,淡淡道:“既然要当尼姑,你去给她找个尼姑庵,找好了就把她送过去吧。” 小厮结结巴巴道:“可、可老夫人不、让让啊,现在正劝着呢。” 沈沛白有些不耐,对怀安道:“怀安,你去告诉老夫人,上次姚公子逃脱,导致本王被贬出京城,在途中遇刺,差点丢了性命,当着阮红云的面说。” 怀安立马眉开眼笑,瞅了怀剑一眼,大声道:“是王爷,属下这就去!” 不到半个时辰,怀安就回来禀报:“王爷,阮姑娘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王府了,不过她说临走之前想要见您一面。” 沈沛白正要拒绝,苏映雪却道:“你让她进来吧。” “是,王妃。” 沈沛白有些疑惑,苏映雪摇着一个拨浪鼓道:“她只是喜欢你罢了,并未做出什么坏事,上次那事也是她无意为之,以前相府的账册都亏了她帮忙,见她一面也无妨。” 说话间,外头小厮已经禀报阮姑娘来了,她就抱着简心走到屏风后面,冲着低头写册子的沈沛白摆摆手。 沈沛白只好放下笔,抬头望向门外,阮红云垂首走了进来,她没有穿她最爱的红色,而是穿着一身淡青色的云杉,外罩银纱,下摆绣着芙蕖,苏映雪微微怔了一下,她发现了阮红云现在的穿着打扮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沈沛白自然也察觉到了,影卫早就已经暗中禀报给他了,阮红云所作的事情表面上还要多,若不是她出什么大动作,亦没有伤害到苏映雪,沈沛白怕是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阮红云平淡自然,神情好似看破红尘的样子,实际上泛红的眼眶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情,她柔声道:“王爷,红云是来告别的,离开王府红云自会寻庵静修,为老夫人和老爷祈福,愿他们身体康健,平安长寿。” 沈沛白道:“阮红云,其实前些日子有人曾上门来求亲,那位公子虽家世不济,但是好歹也有功名在身,又生得器宇轩昂,最主要的是他对你一往情深,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若想去庵堂本王不阻拦,听说南阳城外的静月庵远离尘嚣,甚是不错……” 阮红云面带惊诧,迟疑道:“王爷,你说有人跟我提亲,是何人?” 沈沛白叹息道:“就是上次你放跑的那个姚公子,他为了见本王,大老远跑来京城,这么寒冷的天气在府外守了四五日,这份心思实属不易。” 阮红云一惊,随即又怒道:“是他,他怎么、怎么回来,他差点害死王爷,还敢来!” 沈沛白道:“他本不是坏人,以前对本王有所误会,如今他爹冤案已复,朝廷送去诸多抚恤,如今他是孤苦伶仃一人,还怪可怜的。” 阮红云原本就不想去什么尼姑庵,只想再做最后的挣扎,然而沈沛白软硬不吃,若是她不答应嫁给姚公子,恐怕她这辈子真得要当尼姑了!更何况她对这位姚公子印象并不坏,马上就顺着沈沛白给的台阶下了。 等阮红云离开,苏映雪从屏风后走去,笑道:“王爷真是巧舌如簧。” 前几日他们的确见过这位姚公子,不过这姚公子是专门跑来跟沈沛白道歉的,沈沛白恢复身份之后,他在西川和平反宫乱的事迹被传开,一开始还有不少百姓不相信,之后在安平王攻打皇城那战中,所有的百姓都亲眼目睹,沈沛白一身战甲,站在城墙上,如同战神一般与所有人同进退,甚至不顾性命救了两名差点被火球砸死的孩童。 所有人才彻底相信,他们口中的佞相奸臣,正如先帝所赐的封号一般,是个贤臣,是个能臣,是个有担当为国为民的好丞相。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完全反应过来,先帝又突然下令废除左右相的官职,这条命令,让很多百姓接受不了,认为皇帝定是冤枉了丞相大人,于是第二日,不少共患难的百姓自发聚集在丞相府外,搞得沈沛白一脸尴尬,专门派人出去解释皇帝废除官职是为了更好的管理朝政,而且这件事情是他提出来的。 姚公子是个正人君子,听说沈沛白的事迹之后,心中羞愧难当,一想到自己竟然骂了相爷几十天,就越发寝食难安,于是马上就进京,专门跟沈沛白道歉,最后顺带提了一句阮红云,不过他无权无势,又觉得自己是罪人,就算心中对阮红云有思,也断然不敢去跟一个王爷提亲的。 守岁庭开,雪梅迎春,新年很快就到了,这一年是苏映雪十年来过得最快乐最热闹的一年,她所爱之人和爱她的人皆聚在她的身边,而未来他们也会一直如此幸福下去。 大年初六,易嫁娶。 是赵延玦和沈铃音的大喜之日,一大早苏映雪就拉着沈铃音起来,沈铃音迷迷糊糊,闭着眼睛道:“哎呀,嫂子,你让我再睡会,昨天晚上跟赵延玦打了半夜,奇怪,我觉得他身手变好了,而且轻功也变高了,一定是偷偷拜师了!” 屋内的喜娘丫鬟听了纷纷神色各异,这新郎新娘成亲前一日见面不说,还孤男寡女的待了大半宿,这要是赏月看花也就罢了,居然半夜打架! “快起来,错过良辰吉日,等你当了翎王妃,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欺负赵延玦了。”苏映雪道。 喜娘丫鬟又是倒吸一口冷气,这贤王妃看着温柔贤惠,竟是个这么彪悍的女子,难怪这贤王爷对她言听计从,不仅不敢纳侧妃,至今连一个同房丫头都没有。 沈铃音一下子睁开双眸:“真的吗!” “没错,快点起来,你娘马上就要来了。”苏映雪转身吩咐,“赶紧给小姐梳妆打扮。” “是,王妃!” 苏映雪走出院外,正好看见沈青锋和白无霜牵着女儿,苏映雪赶紧上前:“堂兄堂嫂,许久不见了。” 白无霜娇笑道:“我说王妃娘娘,你可别叫我堂嫂,都把我叫老了,叫我无霜姐就行了,我比你堂兄可年轻多了,你瞧瞧这丑不拉几的胡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紫髯侠客,其实就跟个老账房似的,方才我见了贤王爷,才知道什么叫公子如玉,俊秀非凡呐。” 沈青锋嘴角一抽:“……” 苏映雪噗呲一下笑了,她一直很喜欢白无霜洒脱与直率:“无霜姐,那你也别叫我王妃娘娘,娘比嫂还老呢。” 沈青锋见他们聊得愉快,就牵着女儿默默得溜达到一旁去了。 很快穿着红袍骑骏马的赵延玦出现在王府外,翎王府与贤王府只隔了一条街,迎亲来回还不用两刻钟,不过既是翎王爷迎娶贤王爷的妹妹,自然要大张旗鼓,大肆宣扬,大铺其张,足足绕了皇城两圈,极尽高调以及符合赵延玦的骚包个性,简直是万人空巷,空前盛况! 赵延玦本来还想再绕第三圈,他身后的怀剑急忙拉住他:“翎王,吉时马上要到了!” “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赵延玦怒视怀剑。 怀剑:“……” 好在怀剑提醒及时,没有误了拜堂的吉时,只是坐在堂上的沈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因为她本来就不喜欢赵延玦。 沈大人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夫人,要保持微笑,这么多人看着呢。” 沈夫人勉强吊了吊嘴角,看着沈铃音在她面前下跪,眼眶微湿,毕竟是唯一的亲生女儿,哎,罢了罢了,她喜欢就好了,如今有贤王的名头压着,谅翎王也不敢欺负她的宝贝女儿。 她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向坐在侧边的沈沛白,愣了神。 “礼成,送入洞房!”司仪高声 锣鼓声愈发欢沁起来,众人哄笑着一拥而上,簇拥着两位新人往洞房的方向去了。 “小王爷,今日你惨了,今日咱们兄弟定会让你毕生难忘!” “刘湖张磬!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还是不是我本王的朋友,我告诉你们赶紧放开我!” “……” “诶诶,你们作甚,放本王下来!本王还没见到王妃呢!” “哈哈,今晚不把王爷灌醉,谁也不许走!” “救命啊……铃音救我! “……” “……本王绝不会……饶了你们……” 苏映雪站起来,牵着沈沛白的手,正要往前走,察觉到沈沛白微微侧头,顿了顿脚步。 她低声问:“怎么了。” 沈沛白唇角上扬,摇了摇头,二人于主桌上坐下。 红绸映烛光,宾客展笑颜,王府下人在宴席中来回忙碌穿梭,有不少鸟雀舒展羽毛,停在墙头,墙下站着几个撒谷子的丫鬟,这叫撒春,寓意与万物同乐之意。 过了一会,瑞雪开始纷纷扬扬洒落,白羽的鸟雀舒展翅膀,飞向天空,而院外寒梅盛放,丝竹之音未歇。 正文 第255章 番外 宝藏(上) 第255章番外宝藏(上)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苍山上杏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青涩果实的转眼成了挂在枝头的累累黄果。 昨夜一场雷雨,有不少杏果落在了地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背着箩筐,好似一只猴子一般灵巧,爬上一棵最高的杏树,很快摘了满满一箩筐。 他爬上阶梯,穿过院子,远远看到一个小不点蹲着身子撅着屁股在看观察什么东西。 “简心,你在看什么?”少年问道。 “小雀哥哥,我娘说我要是能数出多少个蚂蚁,就带我下山去玩儿。”沈简心头也不抬,雪白娇嫩的小脸上挂满了汗珠,他从怀里掏出一条小手绢,抹了抹汗,依旧撅着屁股数蚂蚁。 聂神医从边上窜出来,捡了一个杏子随意在衣服擦了擦,一边啃一边不住地摇头叹气:“哎,两个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儿子,简心啊,别数了,伯伯带你下山去玩,咱们不理你娘。” 沈简心一本正经地拒绝:“我娘不会骗我的,我已经数到三千多只了,马上就数完了!” 小雀忍俊不禁,小简心其实并不笨,甚至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只是性子耿直了一些,才会被师娘耍得团团转。 小雀背着杏子进了院子,将其洗净,又一枚枚排列晒在竹篾铺上,这些日子师娘胃口不好,他想做一些开胃的杏干给师娘吃,忙好了正好看见苏映雪牵着沈简心的手往这边走来。 “小雀哥哥,我们要下山啦,我刚刚跟你说了,娘亲不会骗我哒!”沈简心的酒窝荡漾,满脸皆是兴奋之态。 “师娘,当真?”小雀惊讶急了。 这些年师父一直在苍山驱毒疗伤调养身体,师娘则是忙于生意,时不时就下山去,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这次听聂师伯说师祖已经找到了能彻底治愈师父的草药,但是此药十分麻烦亦是十分凶险,师娘回山之后就一直陪在师父身边,又要照顾小简心,忙里忙外都瘦了一大圈了,小雀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突然想到什么,瞪圆了眼睛:“莫非是师父的毒……” 苏映雪点点头,眉梢眼角皆是喜意:“你师父余毒已清,可以下山了。” …… 小雀自打三年前上山就没有下过山了,倒不是他不能下山,而是他入了苍山就要遵守苍山的门规,门中弟子除非出师之后自愿下山,一般若无要事,不可轻易下山。 他刚刚入门,正是勤学苦修的时机,他出身贫苦,经历艰苦岁月,得上天眷顾才能被师父收为徒弟,又拜入江湖中最厉害最神秘的门派,决不能偎慵堕懒。 三年之后,他进步神速,连聂神医就赞许小雀的勤奋。 两日之后,聂师兄站在石阶之上与沈沛白苏映雪等人依依惜别,聂师兄挥着小手绢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师弟,师兄过些日子就去找你,你可要拿出招待皇亲国戚的水平招待师兄我啊!” 苏映雪一阵恶寒,心道这聂师兄要是到京城,跟赵延玦绝对合得来。 一行人下了山,并未往京城的方向走,小雀坐在马车上,跟沈简心二人一人一边,不怕烈日当头,兴致勃勃望着窗外的景致,时不时地大呼小叫。 “师娘,我们去哪?”小雀没来由心中有些畏惧师父,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不敢主动跟师父说话。 “我们先转道柳台拜祭你师父的亲人。” “哦……”小雀不敢多言,心里疑惑想着师父的亲人,那不是皇亲国戚吗,怎么会在柳台呢? 到了柳台,一行人转道上山,倒不是原来那块地方了,萧家的祖坟如今已经迁到了一块风水宝地之上,山路开阔平缓,马车可以直接上山下山,方便了许多。 沈沛白和苏映雪拜祭完,烧了纸钱,众人又上了马车离开,苏映雪察觉到小雀从上山之前就有些闷闷不乐的,开口问:“小雀,你怎么了,有心事?” 小雀犹豫道:“我也想去拜祭一下我娘。” “你娘也葬在柳台?” 苏映雪之前问过小雀的身世,知道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他爹就死了,他娘在他七岁的时候重病去世了,然后祖宅被叔叔占为己有,名义上养着他,实际上却是日日让他干重活累活,吃冷饭冷水,他忍受不了就逃了出去。 小雀摇摇头:“我是澍水县流亡到柳台的,我娘就葬在澍水。” 沈沛白道:“我们此行正好经过澍水,到时可在澍水停留半日。” “真的嘛,谢谢师父。”小雀高兴极了。 苏映雪拍了拍沈沛白的手臂,小声道:“屹之,我总觉得小雀与你长得有几分相似。” 沈沛白身着宽袖博带,袖口衣摆绣着竹枝三两,端得是清风霁月,清隽疏阔,他正翻看着手中的书册,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小雀:“王妃大人,你莫要栽赃陷害我,本王的清誉可是价值千金啊。” 苏映雪反应过来,啼笑皆非道:“屹之,我发现你越来越无耻了。” “嗯?为夫哪里无耻了?”沈沛白靠过去,趁着小雀和简心不注意,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苏映雪原本想要推开,但是一下沈沛白怎么可以比自己更无耻,马上张嘴咬了一口沈沛白的嘴唇。 “娘亲,你在偷吃什么!”沈简心突然疑惑地看着他爹他娘。 苏映雪顿时红了脸颊沈沛白含笑道:“你娘方才在嘴里藏了一个樱桃,被爹发现了。” 沈简心恍然:“难怪娘亲嘴唇这么红,原来是染上了樱桃汁。” 说罢,他拍拍胸脯道:“娘,等回了京城,我一定会给你准备好多好多樱桃,这样你就不会偷偷吃了。” 苏映雪啼笑皆非,瞪了沈沛白一眼:“……” 马车很快就到了澍水,靠着小雀指点,一行人先是去了小雀家,拿回他娘留给他的一些东西,小雀二叔和二嫂一开始见了他大骂他扫把星,之后被沈沛白的人教训了一顿,马上就寒噤屈膝,大气都不敢出。 “我娘给我留下来的东西呢?” 小雀二叔两股战战,不敢开口。 “说!” “当、当了……啊哟,别打,别打我,不是我当的,都是这个臭婆娘当的!” “好啊,你个刘二,那当了的钱你没花啊!”小雀二嫂一扭腰肢,刚要撒泼,就被怀剑点了哑穴。 “什么时候当的,当哪里了?”怀安问。 不到半个时辰,怀安回来了,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手中捧着一个锦盒:“爷,是死当,大多都已经卖出去了,只找回来这个。” 说罢他将那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旧手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绣着兰花,绣工精湛,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妇人可以用得起的。 苏映雪惊讶道:“这是云水碧的苏锻,小雀你确定这是你娘的遗物?” 云水碧的苏锻是上上品,一般只有皇室国亲才能用上这么好的缎子,小雀他娘只是一个普通妇人怎么可能用上这种缎子! 小雀点头:“没错,我小时候我娘就一直贴身带着这块手帕,你看,这上面还秀了我娘的名字呢。” 手帕边角上,果然秀了一个小小的缨字,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苏映雪见沈沛白似有所思,忙开口问:“你想到什么了?” 沈沛白眸色渐深,望向小雀,沉声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小雀他娘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 “什么?”众人皆惊。 当年肃王遇到沈沛白他娘之前就已经成亲,还生了一个女儿,后肃王被关押,肃王府的人通通被押入大牢,后来肃王妃在牢中自尽,肃王派属下救自己的小女儿,谁料中途遭人截杀,属下有去无回,小女儿却是不知所踪。 几番打听之后,才知原来赵缨是被一个农户在澍水往东二十里的一个山洞中捡到的,那农户典当了赵缨身上一颗玉珠,而这手帕当时就在她身上,农户没啥文化,就用手帕上的字给赵缨起了名字,这才在澍水县城买了宅子,赵缨长大之后就嫁给同县的布商,那布商对她倒也不错,然而命不好,布商很快就重病去世了。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晓了,苏映雪不犹唏嘘,竟无心插柳,找到了沈沛白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沈沛白和苏映雪陪着小雀祭拜了他的母亲,随后一行人转道去沧州城,这三年来苏映雪开了十来家宴海楼的分店,这沧州城中也有一家。 没想到行至半途,沈沛白发现有人似乎一直在跟踪他们,他们绕了好多路,好不容易甩开对方,没想到到了沧州城之后,那股如影随形的感觉又缠了上来。 一进宴海楼就看到沈青锋背着他那把阔剑,一个人坐在大堂之中,背影甚是寂寥。 “堂兄。”苏映雪喊道,沈青锋转过身来。 “怎么就你一人,无霜姐姐他们呢?” 沈青锋嘴唇动了动,似乎不知从何解释起,旁边有女子声音传过来,如同黄莺清脆悦耳:“又惹无霜姐姐生气了呗,哎,青锋哥哥已经坐在这里好多天了,不善言辞的人真是可怜又可恨啊!” 正文 第256章 番外 宝藏(下) 第256章番外宝藏(下) “铃音!你怎么在此地?”苏映雪惊喜道。 来人正是沈铃音,她穿着一身鹅黄云裳,云发盘起,眉目成熟了许多:“大哥,嫂子,我在这里等你们好多天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弦月那个小丫头告诉我,赵延玦领兵去了西厥,我闲着太无聊,裘真待产,没人陪我玩,就跑出来了。” 苏映雪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沈铃音的确是待不住的人,她能在京城待三年不来苍山,她都觉得惊讶。 “怎么样,怎么样,你们准备去哪里玩?” 苏映雪无奈,叫她附耳过来,悄悄说给她听。 沈铃音顿时眉飞色舞,眼睛都亮了:“真的?我也要去!!” 于是看完账册的第二日,一群人又浩浩荡荡上路了,这回沈沛白与小雀二人改为骑马,苏映雪和沈铃音带着简心坐马车,若不是季节不对,天气炎热,他们倒像是去踏青的。 沈青锋倒是没跟他们一起去,他跟苏映雪取了经后,就继续去他的追妻之路了。 马车内,沈铃音压低声音道:“嫂子,这藏宝图是真的吗?” 苏映雪道:“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有可能里面的东西早已被人搬运一空。” 沈铃音皱着脸发愁,陷入沉思:“要是里面真得有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财宝,你要怎么花啊?” 苏映雪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如今好歹也算是名誉天下的宴海楼老板了,钱虽然不说多到用不完,至少可以用好几辈子了,这藏宝藏的钱原本就是宁朝的亡国之君从百姓手中收剐而来的民脂民膏,是不义之财,那肯定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行了四五天的路程,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地图最终标记的山峰,这地方虽人迹罕至,但是附近却有人家,怎么看都不像藏宝洞所在的地方。 “爷,我打探过了,这个村子一共就十来户人家,他们也是几十年前老家被水淹了,才迁移到这里来的。”护卫回来禀报。 “那就没问题了,此地很有可能藏着宝藏啊。”怀安一拍大腿道。 “天色已暗,就地扎营。”沈沛白下令。 他们并未打算入村,倒不是怕被人发现,而是另有打算,好在他们准备充足,准备了两个帐篷,苏映雪与沈沛白一家一个,另一个自然是给了沈铃音。 这帐篷是苏映雪根据现代改制的,还是防水的,花了不少的精力和金钱,至于为什么要制作这玩意,谁让这古代交通不便,每次出行都要算好路程和能住宿的地方,又浪费时间又麻烦,有了帐篷以后就可以不用餐风露宿了,偶尔还能上山看日出的时候用。 入了夜,苏映雪抱膝坐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溪对岸是一片竹林,风过竹影俱晃,沙沙作响,她突然想起一句诗:“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 沈沛白似笑非笑望着她:“怎么不念了?” 苏映雪灵机一动,改口道:“万叶千声皆传情。” 偏生有人插话道:“不对,我怎么记得后面一句是万叶千声皆是恨呢?” 苏映雪瞪了她一眼,沈铃音摸摸后脑勺:“啊,我好困,你们继续,继续。” “娘亲,困困。”沈沛白怀里的小简心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 “我们也睡吧。” 夜已深,万物寂静,唯有蝉鸣声不绝于耳。 小溪那头是密密麻麻半人多高的芦苇,倏然芦苇丛动了一下,守夜的影卫看了彼此一眼,一个影卫:“我过去瞧瞧。” 另一人点点头:“小心点。” 那个影卫很快就消失在芦苇丛后面,然而另一个影卫等了半晌,却一直没等到他回来,刚想往溪边走去,却突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有密密麻麻的蛊虫从黑暗处爬了出来,朝着昏睡着的人群爬去,亦有不少钻入了帐篷之中,随后,芦苇荡后悄无声息钻出了四五人,俱是一身黑衣,蒙着黑纱,领头地低声道:“他们已经中招,大家上。” 几人淌水过河,露出手中兵器,正要大下杀手,那领头之人却突的脸色一变,大感不妙,他发现瘫在地上众人根本就没被蛊虫撕咬,那些蛊虫反而对他避若猛兽,纷纷散开。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闭目沉睡之人睁开了双目,霎时间,十几人将他们包围! “羯大人,本王恭候多时了。”沈沛白从帐篷中出来,又施然望向羯大人身后之人,“我倒是没有想到,还能见大寨主一面。” 青云寨大寨主扯下面巾,冷冷一笑道:“今日老子拼死也要拉你下地狱。” 沈沛白轻笑:“可是不巧,本王的黄泉之路早已经约了一起同游之人,就是我夫人,大寨主你请自便吧。” 大寨主怒极,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朝着沈沛白挥去,怀安和怀剑同时出手,挡住了他的招式。 他一动手,羯大人和另外几人却丝毫硬拼的打算,而是朝外围突破,然而打着打着他们却觉双手无力,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好,大家屏住呼吸,这烟有……毒……”羯大人说完这一句,就失去了意识,依稀还听到脑后还有大寨主愤怒的声音,“卑鄙小人,你居然下毒,有本事跟我一对一单挑。” 怀安嘲讽道:“只许你们下蛊,不许我们下毒啊,让你们尝尝我们中原毒药的滋味!”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些跟踪了他们数日的余孽就被抓获,就连沈沛白就没有料到居然如此的轻而易举。 “王爷,这几人如何处置?” “这个羯大人手段颇多,身上又有蛊毒,聂师兄恐怕会感兴趣,送回苍山去吧,其他几人就地格杀。”沈沛白轻描淡写,这些人身上不知道背负了多少无辜的性命,死有余辜。 解决了麻烦,第二日天亮众人开始寻找宝藏,然而五人外加十个影卫找了整整三日,差点没把附近的山给铲平了,别说什么宝藏,就连能容人进入洞穴都没有找到。 “这藏宝图不会又是假的吧!”怀安瞅了不远处围观的几个小孩,抹了一把汗,“王爷,咱们还找找吗?” 附近的村民自然也发现他们一群人的行踪,悄悄躲在一旁围观,他们见沈沛白一行人身配兵器,穿着高贵,又个个身强体健,还能飞身上树,恐怕不是武林高手,就是官府世家,不敢轻易招惹。 沈沛白也自任凭他们围观,那些村民围观了几日,没看出什么幺蛾子,就自行散去。 “水竭树木尽,雀歇伊人肩,乌峰悬月,声缓西边,石碎破惊天。”苏映雪默念着这句诗。 无意间,望向一边的田野,有鸟雀在田埂上跳跃,一个稻草人在风中迎风招展。 等等,稻草人,伊人肩,这里以前没有村子的,怎么会有稻草人? 她让影卫招来几个村民,问了几个问题,又看了地图,心中疑惑豁然而解。 苏映雪对沈沛白,“我们可能找错地方了。” 沈铃音连忙冲过来:“嫂子,你发现什么了?” “第一句水竭树木尽,就是字面意思,可是处处都是树,第二句雀歇伊人肩,说得应该是稻草人,但是几十年这里没有村子,怎么会有稻草人,我方才问了村民,村里老人说这附近百年之前曾经发生了一场大火,一整座山林都被焚烧殆尽,而住在附近的两个村子里的几十户村民通通被活活烧死,也进一步验证了第一句的意思。” 沈铃音骇然:“西厥人也太心狠手辣了吧,为了宝藏不外泄,竟然烧死这么多人。” 三个时辰之后,众人站在一个湖泊边上,不多时有影卫来报:“王爷,那边有一片断壁残垣,里面全人骨。” 因为村子里的人全死了,无人收尸, 沈铃音心中不忍,吩咐道:“你们几个给他们埋了,再立个碑吧。” 怀安道:“王妃,这后面两句诗是何深意,什么乌峰悬月,我们是不是要等到晚上再找宝藏?” 沈沛白查看完地形回来,道:“不必了,宝藏应该就在就在湖底。” “此山叫明山,乌山自然是它倒过来。”苏映雪点头,接口道。 怀安一点就透:“倒过来,是指倒影?!” “没错。” 至于后面那句也没必要理解,这湖其实不算大,他们东西两边多搜索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有影卫从湖底钻了出来:“王爷,这湖底有一条密道,看位置应该通往那头的山腹。” 沈沛白回马车准备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谁料刚打开门,就看到苏映雪换好衣服出来,他一怔:“岫儿,你也要去?” “这是自然,这可是宝藏诶,我要是错过这次探索的机会,岂不是太可惜了!” 有趣的是打开宝藏大门的一瞬间,这种体验跟解密游戏一般。 沈铃音站在湖边,一脸想去的模样,然而她不会游泳!沈铃音快把自己怄死了。 沈沛白和苏映雪潜入湖底,一口气游到了那密道出口,然而出了密道之后才发现,那藏宝洞入口处被一颗巨大的石头给堵上了。 众人竭力也推不开它,他们虽然带了雷火弹,但是他们怕石头没有炸开,密道倒是被炸塌了。 最后还是怀安发现这石头底下的土质并非岩层,而是可以挖掘开的,二话不说就是干,等石头凹陷下去,容一人通过之时,已经是夜半三更。 怀安与怀剑打头阵先进去,随后是沈沛白与苏映雪,里面依旧是一条地道,与青云寨那条有些相似,不过比那条要宽一些高一些。 走到尽头是一个掏空了的石窟,众人仰起头,眼中惊叹狂热,石窟里面摆放着高高叠齐的箱,箱子都是梨花木的,足足有六七人那么高。 “王爷,这梨花木箱怕是就值几千两银子。”怀安兴致勃勃道。 他冲了上前,想要打开箱子,看看里面装了多少金银财宝,却没料到箱子被锁上了,锁十分结实,是乌铁锁,这种锁刀剑都斩不断,不过却难不倒影卫。 影卫抽出了几根戏如发丝的铁丝,很快就把那箱子给打开了。 怀安满心欢喜打开箱子,往里看去,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 他连忙道:“小九,快!快!把这几个箱子也打开。” 然而这些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怀安不信邪,一直开了二十多个箱子,他眼中已无光芒,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苏映雪嘴角一抽:“恐怕这群西厥人忙于逃命,又不知道怎么打开这乌铁锁,所以他们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等他们从湖底出来,天已渐亮,沈铃音抱着简心迎上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了,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怀安一脸茫然,手脚无力,一指身后影卫抬上来的箱子:“你自己去看吧,下面有几千个箱子,全是这个。” 沈铃音迫不及待冲过去,打开箱子一看。 “……” 长丰四年七月,贤王赵沛白携妻儿回京,回京车队足足有百辆有余,带回古书万册,其中有不少在宁朝战乱之时被烧毁的珍贵孤本。 一时之间,文渊阁、翰林院、儒松院等官员以及各地学府学院的学子皆欣喜异常,而贤王之名一时之间风头无两,贤名远播。 (全剧终)